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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昌便用胳膊一拦,赞道:“真是壮士。我家有铁枪一柄,又名豹尾,众人嫌它太重。不如让人取来!”
他吩咐下去,不一会来了两名家丁,一前一后扛来一枪,放下揭了枪布,枪杆黑黝透亮,枪头多出戈钩。上有小孔。垂了一尾豹斑。堂上的人纷纷起身,凑成一圈叫嚣让舞。
赵过也不谦让。攥在手中,伸枪抖个枪花。李成昌见他举重若轻,暗暗称奇,拍腹大嚷一声:“好!”便给飞鸟说:“此枪祖上所传,可惜却无用武的地方,倘若这位壮士能使它冲杀,不如送给他!”
飞鸟叹他豪爽,拒绝说:“祖传的宝物怎能送人?他枪法也不是很好!”
刚说完,众人就一片大喊。只见赵过长枪举过头顶,右手持枪骤然刺出。左手快速搭到枪身中间,身体一拧,长枪画个半弧,反向射出,急如闪电。不待枪势走尽,人已跨步跟上。双手抓枪,“点”、“刺”、“挑”、“劈”、“抽”、“转”六招一气呵成,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六招使尽,返身急退,退身中,长枪旋转,似抵御各般兵器。连退六步,身形不乱,六步退尽,枪尖点地,而后便卷身近舞。
善使长兵者都知道,远易近难,但凡练到精妙处,方能近身翻舞无碍。众人见他这般使用重枪,无不报以雷鸣般的欢呼。飞鸟手痒,也连忙离席而出,要枪在手,刷喇喇地挥几遭,专门挽抖。
抖枪也是上乘枪术,但抖铁枪的难度就大了,需要找靶,飞鸟眼看不能空抖,便找上他家堂前一树刺击,刺了十余枪,每刺都只穿进树干,却不滞留在伤洞里。几个使枪的好手又纷纷叫好。王水发觉韩复也看得津津有味,只得客客气气地提醒他的立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和你们这些英雄豪杰在一起,不免相形见绌!”
韩复转脸,这才知道他吃了干醋,因而笑道:“枪术虽好,岂可换兄的安国定邦之良策?”
吕宫早盯了他,又有心让李成昌对自己有好感,接话说:“以你的意思,只需习文,不必习武?”
李成昌果然被他的话勾发同感,笑道:“看不起我们这些习武的人可不行!”
吕宫欣然,抓了就不肯丢,又说:“难道韩大人不知张超公投笔从戎的事,大丈夫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倘若像一书生,真可算是碌碌无为!”
韩复笑而不语。王水想也不想就反驳说:“不过是猎狗之力,受于人命。”
这正是吕宫要的话,只不过他更想让韩复说,他“噢”了一声,反问:“王大人是在骂我们这些粗人吧?”
李成昌很不高兴。不过,他也是有城府的人,淡淡地说:“历来天家无不以武功取天下,是为天下至强至尊。倘若说他们是猎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指挥?”这话就说得气大了,王水也察觉到其中地不满,扬手说:“武不能无文为辅。有一味杀人逞强的武人,恃勇斗狠,猎狗形容他们并无不可。”
李成昌品品味道。知道他在攻击博格,眼看飞鸟捧着自己儿子的腰走回来,便不再提,只是提上酒碗,大声说:“两位大人当和我们的县尉喝几杯,来来!”飞鸟却听到了王水的话,回来就和他站到一处,叫嚣说:“王大人说得对,武无文辅不行!就为这句话,我也得敬他酒。”
王文心中别样。本不想喝酒,又怕他不讲道理。
自己应付不了,就喝了少许。飞鸟喝尽一碗,又倒了一碗来敬,说:“不久前,阿过还打伤了你的家人,这酒是道歉地。”
王文只好又喝。韩复横里来劝,说:“不可让他多饮。”
飞鸟不管他,又来一碗,说:“你和我女人是同乡,为此再敬你一碗。”
王水打了个嗝,一拧头,抱了一碗喝尽。韩复也学飞鸟,以向飞鸟敬酒来拦,捧碗起身,说:“这一碗贺县尉剿匪成功!”飞鸟却不喝,大叫说:“罚酒。剿匪还没有成功!”李成昌连忙来挡驾。说:“已经差不多了!这酒是喜事,不当罚。”
飞鸟不认,说:“打了俩匪,让我就自以为是?这个酒非得罚。”
他这么说是表示自己都看不上眼,韩复若坚持。就是当他“自以为是”。韩复只好连喝三碗。韩复这又敬酒,说:“这一碗是为上次的事道歉。”吕宫立刻说:“为民请命怎么道歉?又该罚。”韩复看一遭,众人纷纷说吕宫说得对,韩复只好再喝。他又喝三碗。眼看已经摸不到东西了,却依然来敬飞鸟。飞鸟立刻又罚他,说:“午饭过后。我还要和李员外一起去打胡子。怎么能多喝呢?”
就这样,菜来没来。韩复就趴下了。李思广把他带出去休息,回来时碰到他的妹妹李思晴。她和本家的姐妹一直在周围,纷纷问刚才舞枪的两人是谁。
李思广知道父亲有意把她许配给韩复,喝了几声,撵去她们。
回来,菜已流水般上桌,众人乱哄哄地吃喝。他也是要吃完饭去打仗,连忙回桌,经过间,只见吕宫站起来,离了板凳,扑通跪到父亲面前,连忙问:“你怎么了?也吃酒吃多了?”吕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听他一问,却又泄了。
飞鸟知道怎么回事,替他说:“听说员外还有个漂亮的女儿……”
堂内猛地一静,大伙都再次打量飞鸟,看他能否成为家里的姑爷。
李成昌的眼睛也猛然瞪大,筷子就捉着嘴唇放搁不动。他要把女儿许给韩复,但还没捅到明处,被飞鸟直截了当地问,心中涌上一阵权衡不定的激动,连忙捉了酒堵人嘴,说:“刚才是没有司酒令官,现在有了,先喝了这一碗才能说话!”
吕宫连忙爬起来,催促飞鸟说:“快喝,快喝!”
飞鸟喝尽酒。李思广把自己的意思放到里头,帮腔说话:“刚才我妹妹还在问,那舞枪的郎君是谁?”
天下父母虽因为富贵前程,不许掌上明珠受委屈,时常决定他们的命运。但他们心中何尝不想让孩子们如意。这话很顶用。李成昌盯着飞鸟的脸不丢,说:“几个女儿都生得丑,难道你见过不成?”
飞鸟想想,说:“见过,就是那个和一个……”他不知道李成昌心里有数,自己也不知道是几女,叫什么,只好看着吕宫,问:“哪一个?”
吕宫连忙说:“我也不知道。”
李成昌渐渐怪他无礼,却又怕他无礼到家,只好说:“你说的是三女儿吧。我已经把她许配出去了。”
吕宫大叫一声:“谁,不会是韩复吧?!”
李成昌被逼到这份上,立刻断然否认说:“不是!”
李思广怎么看飞鸟怎么顺,因不敢揭破父亲的谎话,换种说法:“不过,我思晴妹妹也是待嫁阁中……”李成昌愕然抬头,表情古怪地说:“长得很丑。性子也不好。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她的丑名,不知道你嫌弃不嫌弃。”
吕宫和飞鸟面面相觑。飞鸟只好问吕宫:“你说呢?”
吕宫含含糊糊地说:“我没什么说的。你的事,你自己看。”
飞鸟哑然,往两旁看看,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自己不丢,既想按住吕宫打一顿,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李成昌自以为得计,笑道:“嫌丑?”飞鸟没敢答腔,低下头寻了几个菜盘看,继而又说:“我不嫌她,可家里有妻子。”
李成昌打心眼里轻视,默默拾菜吃。旁边的亲戚却落井下石,说:“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嫌丑就嫌丑,何必这般捉弄人?”
飞鸟心说:吕宫呀。你怎么说不关你的事呢?他再左右看看,发觉众人仍不再乱哄哄地说话,心头一热,猛地站起来,大声说:“丑了,我女人就不会冲我吵闹。让娶,我娶就是。”
李成昌吓了一跳,补充说:“奇丑无比。”
飞鸟想起自己见过的最丑地女人——以前的皇后,自暴自弃说:“我不怕。”
李成昌开颜一笑,微微点头说:“好吧。你既然不嫌弃我的女儿丑,我再拒绝这门亲事,就让人看不起了!我们吃饭,吃过饭就随你去打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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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经在县衙里忙。
他的妻子却没有更忙,只是为自己的儿子还没回家着急,眼看中午已过,只好去找吕经问。吕经心思不在上面,随便打发了她几句,就带人下乡测地温和土墒。县城周边走了一遭,再回去,天已到了傍晚。他回去要了茶水,狠狠地灌一气,便听人禀报说,上头来了两拨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博格杀人案,自己不敢露头,便打发别人探探口风。不消一会,那人回来,欣喜若狂地说:“羊杜将军带了一、两千人来守边,一日数百里,明天就可以到我们县。他派人来说一声,让老爷给他找片驻地。”
吕经放下心来,说:“驻地有。粮食得他自己带!”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一章 不意羽林豪杰梦;无钱无粮占山关(1)
更新时间:2009…5…2 13:33:44 本章字数:5558
夜色来临时,公务离身,不安也随空闲而至。签押房中的吕经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沿案踱步十余又回去坐,坐了又揉着眉头往后躺。
他昨日已送走一份书信,上面都是就事论理的话儿,今日觉得不稳妥,便又迅疾地铺出纸张,执管伏书:“夏公使我主县牧民,因匪事难料,终不见成效,诚惶诚恐,不得已,寄希望于归国之士——博格。其人曾以千户侍敌,因识大体而归国,虽区区少年,却熟知兵法,勇冠无敌。时逢贼来攻县,上差据城,使他进退不得,这才发生诸多不得已的事。望公体之……”
次日早晨,他来到签押房,回顾自己列举的理由,觉得自己并没有拿出充分的理由让上司原谅,提笔又写:“我本欲等他灭贼后,推荐到夏公门下。试公所想,原谅他用他,岂不是去鸡鸭而得龙凤?”写到这里,他又搁笔而起,来回再踱步,又琢磨了很久,他回头夸大说:“二世穆国王时,曾阳周敦公领兵马出玉门,有大功于朝廷。后世子孙有封于曾阳为乡侯者,今其族子弟多在州郡为官。州道兵马将军下重尉周兴武母周王氏,因见博格年少而孤,收为三子。所以,士绅大族都愿意和他亲近,想仰仗他保全身家,公能饶恕他,必能让曾阳的百姓归心。”
停笔片刻。
他呼来一人,送出私信,又一次不安心地走动。
一晃到了中午,家人给他送来饭菜,他毫无食欲地安放一旁,往来又踱步多回。
突然。门外有人拉着喜悦的唱腔高喊奔来:“报!我军攻破匪寨一处,抓获天二匪妾、儿女多人!”
他猛地回头,眼睛不敢相信地转动。回到太师椅上喝:“进来。”
一名县里的马弓手进来拜见,转手递上一个乘珠宝的破盒子。吕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一块白布,上头写着熟悉的字体:“斩首一百二十三,俘六十九。”马弓手见他疑惑不定,不太严肃地问:“老爷,你看这样捷报像不像回事?”
吕经疑惑了片刻,连忙问他:“斩首都斩了一百二十三?活人怎么只有六十九?”
马弓手张大嘴巴左右看,苦不愿说。吕经再三逼问,他才交代:“男男女女几大片。光骡子、马、驴这些大牲口就有好几百。还不是写错了?!”
吕经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声说:“回去给他们说。是写错了,至少也要给县里一大半。”
马弓手走不久,他才露出欢喜,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他们行!”他发抖地拉出一匝纸,伏下狂书,也给郡里报捷。
很快。差役来告诉他说:“县丞大人回来了,要见您。”他头也不抬地说:“快请!”
韩复进来,他才肯抬起头问:“老爷子给你们和解了?”
韩复点头说:“差不多吧。”
吕经喜形于色,立刻果断地吩咐:“你带上几个人,去博格和周行文那里清点财物和人口,不能任吕宫糊弄!”
韩复眼中迸泪,惊喜交加地喝问:“打下来了?是谁的寨子?”
吕经笑不拢嘴地说:“不过是大天二的主寨,让他们不要骄傲。”他一拍头,“哦”地想起什么,吩咐说:“出门找找酒家。看看能不能运去点粗酒。”
韩复点了点头。吕经干脆离开案子,走到他身边说:“去到后,眼里可不能容不下沙子,人口追回来一半就可以了,财物也一样。打仗不同别地。是流血死人的,要奖赏,要给人好处。不然,人不愿意用命。”
韩复犹豫片刻,说:“不能收回来,由县里奖励?”
吕经看了他一会。表情渐渐凝重。说:“你去了就会知道。富裕的豪杰不愿意要你的钱和物,想要的是依附他们的百姓。不让你强行收走,逼急了,他听都不听你的。只有你好我也好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来县里一旦稳定,他们没有合法的手续,县里不照样可以讨出不在籍的私民?权当他们帮县里养个一年半载!”
韩复经过这几次变故,也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只好叹气说:“可王大人还在,让他知道了怎么办?”
吕经说:“知道?!知道好了!”
吕经把韩复送走,转而又书,写下刚让人送走。又有人拉着唱腔来送捷:“我军击溃迷族援兵,斩首百余。”他太激动了,干脆抚着两个手掌去县衙,让办理急务的官员也停下手头的事,来自己家喝酒。
酒还没有来得及摆,二三十骑已裹风般来到县衙,鱼贯登门。吕经听人一说,便觉得是应了昨日的消息,慌忙去接。他迎到二门,听到爽朗而熟悉的笑声,定眼一看,陇上郡守夏景棠身穿戎装,手握马鞭,陪同另一位将军迎面而来。
吕经提前接到消息,今一天都在等,只想来两个骑兵告知自己,自己率领官吏出城门恭候,却没想到人家不再打第二个招呼,直接来找自己。
夏景棠宝甲薄袍,腰间斜挂了一柄剑,一绺墨绿色的流苏随脚步起伏,本来还在笑,可看到吕经便不笑了,等到吕经一头扎下去,后面趋倒一片,便说:“你好大的胆子,到底养了多少私兵?吕经几乎可以确信,他想跟自己翻脸,不然绝不会当着有这位可能是羊杜的将军这样问话,便又一次埋下头,回答说:”下官不敢养私兵。剿匪所用兵马,全是县里的民军!现在是阳春二月,很快就到了农耕的大好时候,下官急迫剿贼,是为了安心生产……“
夏景棠愤然大喝:”够了!你会用兵得很呀,要自己剿贼?!怎么从来也没有见你上报过?那个什么博格呢,他胆子也太大了,把老子派来巡视的人砍了个精光。
吕经是报过的。他幡然醒悟,原来夏景棠除了要算杀人帐,还因为自己剿匪的事让他在别人那里没面子,立刻跪起来。又四平八稳地把头埋下去,先还他个面子说:“不是不报,而是不敢报。倘若因我县被匪众滋扰得这么厉害,向大人讨要兵马,从而误了关防大事,岂无罪过。再则,小县贫困,若有上千兵马前来,难有一馈。前日大人派来巡视人员,就是因为我县招待不够。掳掠民女,抢人牲口。被我县代理县尉杀于城外。”
夏景棠抓在剑柄上的手紧握,目露凶光,粗声大气地说:“你自己说,我对你怎么样?你他娘的做什么事都防着我,我吃你不成?!你这个县长就不要当啦,再当下去。曾阳就要姓吕了!”
吕经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立刻有鼻子有眼地回答他:“下官做曾阳的县长,就是怕曾阳有姓。现在,下官可以肯定,曾阳不姓吕,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