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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飞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要看“笨笨”的打算告诉他。正说着,有大片的火光来到村口外。两人偎回村子,在一堵墙后瞪大眼睛看,只见到一辆一辆的沉重大车经过村口的坡子回村,上下都很吃力,看来早先在山间看到的火光就是它们。
“这是太爷的寿礼。”唐凯边说,边带飞鸟溜着暗处翻坡去太爷家。
太爷家的大院在村后,一直圈到背后的乱山石里。再往后,盖了许多的空屋来圈养牛羊,马匹,“笨笨”就在那里。飞鸟想想,觉得那些车辆也是送到后院的,便想打退堂鼓,可看看唐凯这么热心地在前面带路,只好期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
两人越过几个石坡,唐凯还摔了一跤,但还是很快到了院墙边。他们摸着墙根走,听着村子里的狗叫,一直走到最西的地方才翻墙而入。这里便是牲口栏。飞鸟低声一叫,就听到一处有马嘶,便连忙带着唐凯过去。
唐凯一面抬头望着亮处看,一边低声问飞鸟:“你只一叫,它就答应?”
“那当然!”飞鸟自豪地说。他看看“笨笨”,看“笨笨”已经一头拱到他怀里,去摸它的缰绳,却摸到断掉的半截。飞鸟搂着它的头摩挲,教训说:“你怎么能这样呢?牙齿厉害吗?!你主人知道了,会给你鞭子的。”
“它大概是太冷了吧!”唐凯牙齿打着颤,以己思人,为可怜的小马开脱。
“不是!”飞鸟回头给他说,“它的牙齿真厉害得很。”正说着,唐凯按下了他,指住一处给他看。原来是两个人从亮处提着马灯走来。两人看来看去,看无处可以躲避,只好钻在马槽下面。
脚步声踩得“咯吱”响,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哎呀”了一声,说:“小姐,又是这匹马,它又咬断了缰绳。前天,它跑到酒窖边喝了半桶酒,竟然在空地上又叫又跳,还踢了张桧一脚,把他踢得半死,都差点吐血。”
“把缰绳放短。”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越是不逊的马儿,越是神骏。要是再像那日一样给它鞭子,我剥你们的皮!”
男人诚惶诚恐地赔笑,低声说:“可它不经驯,又怎么能骑得?”
“担心什么?过几日,我把它的主人要来当马童,不就好了吗?”女人说。
飞鸟听得出来,这声音正是那叫樊英花的女人。但他万万想不到,从她口中,竟然听出让自己当马童的打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扶扶唐凯的胳膊,往马圈里又躲躲,这时又听到女人的声音。她说:“怪了,这里竟然多了四排脚印!”
“完了!”飞鸟这才想到,今天下了雪,雪地上留下了脚印。但担心也晚了,果然,马灯的亮光已经照过来。飞鸟一惊,为了掩护唐凯,便立刻拱身而出,在雪地里狂跑。
樊英花的眼底落入一个身影,见看又看得不太清楚,便冷冷一笑,喝了一声“站住”。这声音如一声春雷在舌底绽开!飞鸟正跑得飞快,经此一震,立马给点了穴道一样,整个身形猝定在原地,然后“扑通”摔了一跤。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八十一 绝不独逃(2)
更新时间:2009…5…2 0:45:27 本章字数:4206
樊英花觉得自己镇住了对方,便一步一步走去,不紧不慢地走到跟前,用脚掌来拨的面孔。飞鸟心道:“唐凯要在这时弄灭那盏该死的灯,她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他伏地装死了好一阵,直到樊英花弯腰掂他的头,也没见灯灭,只好赔笑扭头,因脸被埋在雪里冻得生疼而龇牙咧嘴地说:“风雪太大,不小心被吹了过来!”
樊英花穿了一身臃肿的翻领毛大衣,身上是金钱豹一样地斑纹。她负手卓立,半抬着下巴,看着这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少年用这么不可信的话掩饰,洋洋得意地说:“是你!怪不得马匹老拴不牢,原来是你在搞鬼!你说,你说被风雪吹来这里?那就再让风雪把你吹走吧。”
飞鸟爬回身子告饶,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搂了她的腿,心想:我得提醒唐凯弄灭那盏灯!想到这里,他便藏在樊英花腿间回看,见马夫提了灯仍然站在槽口那里,便大声说:“你小心啦,要是灯灭了,我就可以逃跑!”
“呵,你还能逃跑?!你……你这臭贼!快放手!”樊英花提抓住他的头发,狠狠擂了两拳,使劲踢攘。再怎么说,她也是女人,羞于被个半大小子搂着腿,可不管她怎么甩,对方都跟粘在腿上的松脂一样,已经甩不掉了。
她并未来得及多想,边低下头给飞鸟拳头,边让这该死的“黏黏虫”放手,飞鸟左顾右盼,只盼灯灭,在连忙惨叫声中慌不择口地大叫“做牛做马,饶过小血一盆”,“巾帼英雄,天下太平”等阿谀肉麻,求饶的话来巴结。
樊英花听在耳边,找到踩了别人在脚下的感觉,可正细细地品味,为对方的脓包相得意时,和对方看对眼睛。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狡猾,她突然感觉到不妥,可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一轻,被飞鸟抱了条腿盘倒。
飞鸟实在挨不住她的拳头了,一将她掀翻在地,便冲着马夫高喊:“打烂灯笼。”
马夫一直伸着灯笼看,对变数估计不足。这一下,他并没有猝然支援,反看着手里的灯笼,奇怪对方为何叫自己打烂它。但他再一抬头,已经看到飞鸟和樊英花扭成一堆,在雪地里翻滚,便在马棚上别了灯笼,急急过去支援。唐凯早趴在马夫身后咬牙待决,可见飞鸟两个像泼皮一样在地上别胳膊撬腿,打得“砰砰”响,而壮实的马夫又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跟前赶,再也不顾后果,猛地起身,一脚踢下悬挂的马灯,在脚下猛踩。
天地猛地一黑,闷声的打斗渐渐响亮,演变成娇喝怒吼,接下来,又成了马夫叫饶道歉的响声。等十余辆推车带着火光“辘辘”赶来,雪地上只剩下跪着的马夫,和站着的樊英花。樊英花如花似玉的脸孔已经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样,她气极生悲地站着,摸了摸自己青眼圈,感觉又是一疼,更燃起汹涌的怒火,一个劲冲着脚下的马夫下脚。
“小姐。那么黑,我哪知道冒犯了您呢?!”马夫可怜巴巴地跪着,也一样在揉青紫,反复解释说,“我总共只打了两拳。根本不可能全打中您。您的伤其实都是那小子打的。”
压车的汉子们将车放出歪歪扭扭的一线,愣愣地看着前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樊英花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脸过,不自觉捂了发红的面庞,停手站着,狠狠地给众人说:“去,找!找到那小子,我要拔他的皮。”
这些好汉看脚印直通墙头,只当对方已经逃脱,问清是谁后,便丢下四五位外来的客人,跟着樊全回头进村子去找。一个戴着大斗笠的倜傥男子看着他们离去,这才一握腰刃,给樊英花磕头,大声说:“属下麦范石,参见小姐!”
樊英花摸着面庞点头,走到车前。一个武士立刻有眼色地上前,一剑斩断缆绳,掀开粗布,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双手捧上让她看。樊英花试了几下,称赞不已,却绝口不提要它们何用。
“拓跋氏占据陈州,师阔虎起于陇下,刘逊自北南下,夏侯武律据辽阳,而各州各地,也已经烟尘滚滚。靖秦氏已经形如朽木,只要主公一举义旗,天下英雄定然云集响应。我等联络了江北,河汉的各路英雄,这是一份名册,请小姐交于主公!”又一人跪在她面前,呈上一卷。
“今年拜寿,大伙怎尽说这些?!这兵器一路运来,你们也不怕被朝廷查获?!只怕老爷子真要被你们架到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喽!”樊英花背负双手,左右踱了几步,假意责怪说,“老爷子说,人心仍在靖秦氏!怕是大伙都一腔热血,遇事一艰难,就各奔东西了。”
“我麦氏不知有什么靖秦,只知道主家姓李!”姓麦的去了斗笠磕头,大声说。
“好了,好了!尚有五六日才是寿宴,看看再说吧。”樊英花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马夫带他们去安歇。众人都走了,樊英花却独自站在车边,自顾摇头。她在空旷的场地里走了一圈,竟行到马圈边,挽了断缰的“笨笨”,自言自语地说:“兵器有何用,缺少的是钱粮马匹!”
她系下“笨笨”,也不等人回来收拾那几辆大车就走了。这时,两个脑袋在马圈的后面露了出来,正是飞鸟和唐凯。飞鸟盯住那几辆大车,回头又看唐凯,担忧地说:“原来太爷要造反?”
“才不会呢!”唐凯抵口否认,“是别人劝太爷造反。没看小姐一直在拒绝吗?”
“你知道什么?!虚伪地摆出姿态而已,当官做头的都爱这样,我还经常这么做呢。你想,要是太爷没有他心,他就不怕给你们全村带来灾难?”飞鸟反问,接着,又赶快拉着唐凯到墙边,边走边喘气,说,“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别给别人乱说。要是不知轻重乱嚷,非被你太爷砍头不可。”
他心急火燎地翻过墙,想回去带秦汾逃走,可又怕樊全等人正在家等他,便打发唐凯快回家,脱离嫌疑。唐凯却在为他着想,不停地问:“要是真要造反,他们会不会杀国王和你?小鸟,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带国王走!”飞鸟说,“可是不怎么知道路,怕困死在山里!”
“我跟你走吧!”唐凯咬咬牙齿,突然下决心说,“视兄弟处在危难中而不帮助,不是好汉所为!只是?!咱们送他出去后就结伴远走,不帮朝廷,也不跟着造反!”
飞鸟知道他担心帮朝廷和自己村为敌,回来帮自己村而让自己和自家亲戚为敌,点头同意,可又问唐凯:“你就这样走,要丢下你爹娘吗?!”
“顾不上了。我兄弟姐妹多,反正他们也不疼我!”唐凯说。他口里这么说,心中却酸痛不已,便又补充说:“说不定咱们能闯荡一番事业,接他们享福呢!”
“好吧!”飞鸟找了个山凹,盘腿一坐,说,“我们现在需要干粮,弓箭和火种。干粮嘛,我看,就再去太爷家一回,带出两只羊。他家有钱有势,才不在乎这些!弓箭,我的弓和刀在阿凤姐家,抢国王前可以找到。火种?需要打火石,引火物,一些碳,一个火种炉。”
唐凯蹲在一旁点头,觉得抢秦汾不太容易。飞鸟又就地给他分析,把时间定到天快亮的时候,说:“我们只能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才能去抢国王。因为他一有问题,就惊动了许多人。这时,我们再准备其它的就来不及了。”
唐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只好同意。飞鸟又说:“那时,你先伏在墙边。我进院子绑“旺财”。若是樊全哥发现了,抓我。我就跑,调他离家外奔,你趁机进去,拖住国王走。若是不抓我,我就抢开国王的门,把他拖出来,拱出墙外。”
说到这,两人立刻行动。他们又入太爷家,在墙边的圈了摸了两只羊,捆住羊嘴,吊过墙头,接着又找了火种,御寒的衣物。在天明前,万事都已齐备后,两人只等抢出秦汾,夺路而逃。飞鸟先入了院子,用绳子系住“旺财”脖子上的脖圈,然后回到自己和承大夫住的那间屋子。他摸到门边一推,见门应手而开,连忙闪身进去,心想:只要那奸贼敢叫,我就杀了他。他游弋到墙边,摸刀摸弓摸箭,暗中还是希望承大夫睡得跟死猪一样好。
少顷,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身子碰到一张凳子。听到凳子“扑腾”一响,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抽刀环顾。但承大夫似乎比死猪还死猪,半点动静都没有。飞鸟放下心来,拉开门。但他一回头,借着雪光,这才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
“坏了!”飞鸟大吃一惊,这才想到昨晚的事。大概是刚入院的时候,“旺财”的叫声惊醒了樊全夫妇,樊全已经起身,正打开过道的门看。眼看他就要回头,回亮了灯光的房子。飞鸟再不敢怠慢,猛跑到墙,一跃一拔就过了矮墙,迅捷地给唐凯摆手,一路猛跑。
但樊全还是感觉到了。他猛地追了出去,转到侧墙一看,边沿雪光里模糊可见的脚印跑,边用粗嗓怒喊:“我知道是你!看你往哪跑?连小姐都敢打!”
他奔了好久,不得不站住。因为脚印突然断了。樊全奇怪万分,愣愣地研究这脚印,稍后,他沿脚印走了回来,这才知道,墙边还有散乱的脚印,刚才的是走过又退回来的迷阵。
飞鸟和唐凯奔在雪地上,最终停下。唐凯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飞鸟喘气。两人相互对看了几眼,都沮丧万分。飞鸟擂着脑袋上的帽子,懊恼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国王会被太爷接走呢?!”
唐凯不等他询问就回答,说:“太爷家有大半个村子大,我们进去也找不到。”
飞鸟也坐到白皑皑的雪地上犯愁。唐凯看他在那吐气,便建议说:“小鸟,我送你走吧。管他什么国王不国王的?你逃一命是一命。”
“可那就成了奸臣了!我要做了奸臣,会让阿爸蒙羞,也会让阿妈蒙羞,让许多人蒙羞。你也会觉得我可耻的。”飞鸟摇摇头,苦着面孔而又坚定地说。
“没有人知道。我永远不会说给别人的。我发誓!”唐凯看着他说,“我都可以放你走,你就不能不管那个讨厌的国王吗?”
“这不一样。你和我都是国王的臣民。你也是为了不让太爷弑君,做为人不齿的事。他可以起兵,可以替天行道,但是不能杀去自己的国王。我说的不对吗?”飞鸟问。
“可我不是为了太爷。我是不想让你被太爷杀掉!”唐凯想了一下,解释说,“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你宁愿被小姐抓住,也要掩护我逃跑一样。”
飞鸟感激地点点头,抓了把雪,团了一下,分成两半,给唐凯一半,而自己填了另一半在嘴里吃。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想事情。好久,他想到一些事,这才说:“不如这样吧。你把我押去,绳子绑松一点,国王一定去看我,我再候机救他。”
“你昨天和小姐打成一团。要是她一见你,就把你杀掉呢?”唐凯问。
“不会的。她看起来很好,说不定只让我做马童。”飞鸟坚定地说,“即使是你不押我,我也要回去!”
唐凯摇摇头,不敢确定地说:“小姐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不一定会放过你?!”
“赌一赌吧。”飞鸟掀弦取弓,接着解下自己的刀,在包袱里摸出绳子并递给唐凯,然后做出引颈待系的姿势。
唐凯没有办法,只好在他身上胡乱缠上几道,然后押着他回去。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八十一 绝不独逃(3)
更新时间:2009…5…2 0:45:28 本章字数:4770
他们回到村子时,已经到了半中午。两人身上滚了一夜的雪,现在都湿漉漉的,看起来真像是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樊英花正怕自己破了相,知道飞鸟被逮到,想也不想,就让人把他吊在木杠上。
太阳闪耀,雪面上湿漉漉的。她执了鞭子,刚给飞鸟几下,就停了下来看住唐凯,阴晴不定地问:“你昨天晚上就不在家吧?”
唐凯被她看得发毛,想撒谎撒不出口,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不在!”
“那你是和他在一起了?!不用说,踩烂马灯的一定是你。”樊英花冷冷一笑,立刻喊人系了唐凯,说,“要不是看在你抓他回来的功劳上,我一样把你吊在上面。”
接着,她转头给旁边的人说:“你去找来唐夕,让他领走儿子,好好管教!”
飞鸟见樊英花对唐凯起疑,立刻变相为他开脱,大笑着讽刺他说:“早就对你这榆木疙瘩说了,你的主子遇事不明,你逮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