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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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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奇怪地她有苹果不吃,毫不客气地接到手里,但还是又递回去,找个可以一起坏肚子的同伴:“那你吃吧!我已经吃了好多!”
  段晚容摇头不接,推脱了几步远。狄阿鸟顶不住苹果的诱惑,只好又喝着寒风啃咬,不一会,吃下的已经是冰坨一样的硬块。忙在前面的余山汉只顾和帮忙的人挪运东西,并不知道,不然一定会强行制止。
  苹果受冻,反而让人觉得更甜,更好吃。他哪管冷热,直吃下大半才感觉肚子里肠气滚动,便皱了眉,把自己手里提的几物一丢,抱着肚子就往一旁的空地里钻,好长一会才跑回来。
  段晚容叫着“坏了”,“坏肚子了”。问他,他也不忙说,只是仇恨地看住沾满雪、冻在雪地上的半拉苹果,捡起来又啃。
  “阿姐,别告诉我阿爸!”狄阿鸟使劲吸吸冻干的鼻孔,使劲地眨着眼睛,卟捻嘴巴,继而表情严肃地吃剩下的苹果,“真坏了肚子,不知道耳朵掉不掉!”
  “那你还吃?”段晚容连忙从他手里抢去苹果,远远扔到别人家里去。
  “长生天喜欢勇敢的巴特尔,一定能管管那老头,不再让我拉肚子!”狄阿鸟嘀咕出理由,把眼睛眯缝成一条缝,紧紧地抿着嘴巴,半抱着肚子扎在雪上,腮帮子紧随肚子里的劲道扭曲。接着,他也不再多说话,不声不响地回去,找了个热地方坐一坐。段晚容怕他这是要掉耳朵,飞快地去找余山汉,见人就说,害得家里出入的人都来看。
  狄阿鸟被他们嚷得坐不住,只好抱着自己的宝贝小小马和哈达达左躲右藏,换找其它热和的地方暖肚囊。余山汉回头找来看,他竟抱着狗睡着了。
  ※※※
  两天后,学堂排班。包括龙琉姝在内的许多旧相识接连到来。他们一碰到了狄阿鸟,就追算旧账,继而将许多孩子带动。大小孩子分出两班,整日乱得乒乓着响,雪团四飞,打恼了,就拽在一起干架。这样玩闹了好几天,才便派出四个年级八个班。
  尽管孩子有大有小,学堂有意开设数学,行文,政史,部军,武技等课程,但每班都从句读和简单数学学起。狄阿鸟是启蒙甲班的一个,很碰巧地和龙妙妙做了同窗。
  上学对于野跑斗勇的当地男孩子来说是件百无聊赖的事儿,打闹就像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有人带着短刀,弓箭,凿案子,射木头,大点的还骑了马儿来胡乱踏。回头,有人说给家长,家长也觉得该这么着。
  启蒙甲班只有八个学生,加上学生的伴读,凑了二十二人,也打闹得利害。还没有正式开课,狄阿鸟就和同班王本丢髀石呕上了气。他见王本输不起,不但叫嚷自己的阿叔是先生,还老爱和龙妙妙合起来打自己的小报告,就把赢来的髀石、钱子还给他几个。不料,这事让狄阿鸟的师兄们知道了,他们讨到班上,把胖胖的王本摁倒在地,抢光抢净。
  王本是龙妙妙的亲戚,龙妙妙赚了他三个鸡腿硬没有把他一身的宝贝要回来,只好天天带他去找阿姐。龙琉姝问来问去,几个男孩子也不买账,说是狄阿鸟赢的,要要也该阿鸟要。这原本是不想还东西的借口,可王本却因而和狄阿鸟好上了,日日勾结自己家的王壬一,和狄阿鸟勾肩搭背地称雄启蒙班,揍外来的孩子,抢他们的东西。
  至于上课,小孩子一觉得自己如何地有面子,就不会好好地听话,上课更不会老实,也好在淘气的男孩子面前显得更加无所畏惧。
  算是正式的第一节课是句读。姓孟的本地老先生肚里也没货,就裹着羊皮袄,反复地教几个简单的字让大家练。段晚容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地练习。而前面的王本却在家学过这几个一、一,二、二的字,就扭头找狄阿鸟,要学女孩子一样抓子。狄阿鸟不会玩,玩了一会,打了个呵欠睡着了。先生也不怎么管。
  不知道是不是嫌跪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他竟窝到书几下面睡了,在甜梦里发笑。龙妙妙早就瞄得死死的,站起来喊了先生,指跟一个小猫儿一样圈着的狄阿鸟说:“老师,有人在睡觉!”
  段晚容赶快去拖,狄阿鸟却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翻了个身,把书几推都出了好远。
  有两个男孩子坐不住,趁全部孩子的视线全部都集中,老孟先生转脸的时机,站起来往外溜,站在门口和刚爬起来的狄阿鸟打招呼。
  狄阿鸟揉了揉眼睛,一看到有人在门口,问一句“放学了吗?”站起来要走。老先生大为恼火,怒敲了他一记,想也不想就罚他写字。狄阿鸟疑惑了半天,换来更多的笑声。龙妙妙大为得意,不但仰着眉毛瞥他,还伸出自己的腿,打算暗中绊人用。
  狄阿鸟嘀咕着趴回自己的位置,在那儿胡写乱画,大字半页,小字圈蛋,好不容易应付到下课,见到两个逃走的孩子,问问,才知道他俩一点事也没有,心中便已跃跃欲试。接下来,数学课的先生是龙家的门客,不但年轻,还只把数学的基本计算方法一讲,就问孩子家里有多少羊的问题。这投得狄阿鸟的心意。他和王本不知比那些连数都数不十几的孩子好到那去,就边玩些小动作,边争先恐后地回答。
  这样上了许多天,连数学课也没了意思。天天摸不几下髀石和弓箭,狄阿鸟手上痒痒的,就再也忍不住了,接二连三逃出去玩,回到家里,则应付段晚容在余山汉那里告下的状,说:“那老孟先生的字我都会。他写的还是错的,我说他,他还不愿意,不让我去上课!”
  余山汉不信,心想:人家是老师,你反过来要教人家?人家不觉得颜面无存才怪。他自己也写不了几个字,看到狄阿鸟在雪上画了几个歪字摆道理就记下,回头自己问别人,一问,果然狄阿鸟的对,而自学认字的老孟先生常常写错偏旁,奇怪了。怕狄阿鸟故意给自己贴光,把老师写的字写错,他又耐心地问段晚容,问过才相信狄阿鸟的话。
  久来久之,查谁对谁错引发狄阿鸟的兴趣,他干脆找出一本句读本,自己当老师,教无所事事的余汉山,两名使女和段晚容读书。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一开始都不怎么睬他,就把事儿说给来看狄阿鸟的花流霜。花流霜倒也为这样的先生发愁,就让他们跟着狄阿鸟学,调动狄阿鸟的热情。她劝余山汉说:“你整天练功夫也不是办法,要是识了些字,闲得发慌的时候,可以读些书。不说其它的,那些兵书总要读罢,将来也好跟你主公干大事!”余汉山觉得有道理,日日向狄阿鸟学习,逼迫狄阿鸟去学自己也不会的,兵书,杂记上的复杂文字。而狄阿鸟写会之后,又故意拿到课上问老孟先生。老孟先生几乎要被他气疯了,见他就躲得远远的,最后干脆回家抱孙子。
  花流霜更不放心了,让余山汉打听哪个老师好,出点钱让他私下教狄阿鸟,寻了一个又一个,都只能让狄阿鸟更加得意。大人都犯愁,心想:别人也未必没有学问,可会这不会那,会靖康文不会其它文字,被他几个花招给镇住,自己都不好意思来了,这怎么行?这北疆生蛮之地,像他父亲那般的人到哪找?
  花流霜见他习武无心,读书不成,又不能领回家,就郑重地让人给他二叔递信,让他务必在中原收罗个能降孩子的先生。先生还没有找,狄南堂就在她那儿给狄阿鸟了特许,说孩子去打猎也是学习生存之道,就怕不学习还无事终日,傻沤发愣。她气不忿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让余山汉督促他勤练武艺,一旦外出,不提五只老鼠回来不给吃饭。
  之后,在家,狄阿鸟跟着余汉山装模作样地练习武技,出门则忙着找老鼠洞攒老鼠,只要一去上课那就犯浑,要么胡乱读其他书,要么玩画画,要么做小动作,要么流着口水睡觉,顶嘴顶得没有先生不怕。
  混到过年回家,狄南堂意外地发现,他箭法越来越好,似似而非的道理也越来越多,便偷偷给花流霜说:“孩子玩也是学!他去打猎,得辨别野物,知道怎么生火,懂得那些大孩子给他说什么,在做什么吧?找本介绍山川河流野物的书放在他眼前,他肯定会翻开,似懂非懂地瞅,直到明白为止。至于去难为先生,何尝不是被先生难为,也有自己脸面无存的时候!这时他会怎么办?非自己翻一遍书不可!
  “只是怕他比起其它的孩子,越发地骄傲。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一旦骄傲,总有错要犯,你就得等他做了自己也知道的蠢事后再好好地教训!这几天,你就可以考问他自己翻书翻来的字,一旦他有错,你只需把正确地说一遍,他肯定能死死地记住。他本来就认了不少字,这年下一个月,天天又灌字,过后,还怕他不能读些简单的书文?”
  花流霜试了一试,果然,狄阿鸟对不认识的,读不准的,难记的字特别上心,一卡就脸红脖子粗地藏起来写,读,回头变了法儿偷问阿爸,在阿爸的鼓励下,竟用已学会的字注了本疑难杂字发音的小册子。
  年后,回到学校,他当真是威风八面,什么都会,连高年级的学生遇到难写的字都跑来让他看。这让他更怕自己遇到不认识的字,句法,怕也只有段晚容和余山汉才知道,他不上课的时候用功得要死,有时连赵婶夜晚不能读书的巴掌都忘掉了。
  这时,句读课改称行文课,新先生见课上镇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他找来好友“蚂蚁”和“屁牛”顶课,而自己隔不几天就跟着年龄稍大的孩子去山林边上打猎。
  当记载动植物的杂说和山川河流图悄悄出现后,他也不懂装懂地研究,以便在一群少年的面前出口说:“今天,我们到马耳朵山后的坳子里吧,不远,还有林子。”
  因为他读书的目的性越来越强,看了就有深刻的印象,余山汉常常怀疑他过目不忘。
  ※※※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笨笨”成长许多,有大狗般大小。能站个东西骑半大马儿的狄阿鸟非常高兴,时常带它和哈达达出去转圈,等着自己有乘它追逐的一天。这时,余山汉怕他野起来不回家,次日不让自己跟着就随别人乱跑,就会叫上段晚容,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把四处走动叫遛马。
  ※※※
  这天,随着市场的扩大和政治版图的扩伸,越来越繁荣的街上竟开了家歌舞堂馆。几人走过这里,听到悠扬的乐器,看到许多稀奇的殷实的汉子泊了马车来看,就停下看一看。狄阿鸟伸头发问,余山汉也只知道是乐器,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他怕好奇的狄阿鸟缠着不肯走,就早一步把狄阿鸟从人家的车马辕上扯下。
  狄阿鸟扭了几扭头,直到看到前面不远聚集了一群穿着短衣的穷汉,在一截草棚下敲刀低歌才转移注意力。余山汉看着他们,发起一阵感慨,也不管身畔是大人还是孩子,就说:“以前咱雍人质朴重武,以击刀剑和歌为乐,因而男人们打仗无人愿意背后受伤,这才拥有天下无敌的铁骑和锐士,称霸天下!可惜呀,如今却贪于安逸享乐,时常被游牧人骚扰。”
  段晚容抬抬头,疑惑地看看,继而听到跑到前面的狄阿鸟愉快地喊:“快看。一个人在弹木头,好奇怪呀!”撇撇嘴巴,嚷他:“什么都要去看!是敲木头的呀,还不如回家?!”
  余山汉分神一听,耳边游了几丝萧萧琴音,再一看,一名修身的艺人忘情地抚琴,灰白的头发时候随着节奏摆动。明显,周围是琴声激起的共鸣。
  这人一定是落难的贵族,这份上了还抱着那高雅的劲儿,余山汉心里这什想,便走到跟前,看准一个黑瓦罐,投了点钱,叹气说:“我也听不懂,见你也是背井离乡,奉劝你一句,丢了这玩意,用手脚力气养活自己吧!这里哪有人听得懂呢?”
  “谢了!听不懂才有钱赚!”艺人停住琴声,一张苍悴发白而又有皱纹的面孔呈露,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即客客气气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说道,“我又不是歌伎,能回头做个良家人?!劝当劝之劝,是为可劝!”
  余山汉讷讷一笑,见狄阿鸟弯腰摸了人家的琴,连忙扯了一把,说:“别乱摸人家的东西!”狄阿鸟使劲挣着身子,好奇地问那艺人:“你会万人敌吗?!阿叔刚才说,男人们敲兵器唱歌,打仗就不愿意让背后受伤,你能让他们敲打兵器,一定会万人敌!”
  老艺人猛地一睁眼睛,现出几丝吃惊,几丝寒光,极为吓人。余山汉连忙又扯狄阿鸟,狄阿鸟却给他急,吼嚷:“你怎么老拉我走!我想学学怎么摸这木头绳,还要学万人敌。他让摸,摸不坏。我偷偷拽过司薛何只斤的马头琴,可司薛何只斤拧拧,还能拉。现在,我光摸摸!”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二卷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30 本章字数:4361
  段晚容也来扯一手,脆脆地喊:“你又闹着不走了!他什么都不会——学摸木头能吃吗,能喝吗?看我怎么告诉你阿爸。”哈达达幸灾乐祸地伸着舌头,围绕着老艺人边转,疑惑地嗅。老艺人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白发的长发从面部垂下,让人忽然看不清他的年纪和相貌。
  他满怀情感地摩挲琴弦,展露出来的手指长而健。
  余山汉歉意地冲人家赔礼,携了飞鸟几携,见他红着眼睛挣,只好放下,口里叫着“好好好”,说:“咱就在这玩一会!”
  一老一小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徜徉相望,像是在比拼耐性。
  飞鸟见对方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个,熬不住话,提起自己的弯指头,勾了几勾,也是为了胡塞余山汉,让他自己说:“我阿叔说摸摸你的木头,能摸坏。摸得坏吗?”老头朝余山汉笑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摸是摸不坏,就怕你偷偷地拽!”飞鸟老脸通红,却试着摆出凶恶相,拧了眉头,往前走出一步,吓唬说:“信不信,我说拽就拽。只剩一个罐,让你还盛钱?”
  “那就找你阿爸赔。”段晚容飞快地接话,“看他到哪买!”
  “我阿爸不在镇上,他又没有马,怎么去?!”飞鸟气呼呼地扭头,很烦段晚容乱说。
  老人笑眯眯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琴子,只是鼓励飞鸟说:“那你拽断它吧!连罐也打碎。想想吧,你拽了摔了,我只能去你家吃饭!”
  飞鸟犹豫,踌躇,围着琴和罐转了一转又一转,想打碎,怕别人也没有许诺一定去,未必去,说不定,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怪木头,学不成摸木头了。不打碎呢,没有面子,面前老头还就这一堆,带理不理。他走到第五圈也没有想出丁点法儿,只是越来越佩服老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不敢拽,也不敢摔?
  一旁有人来看,只见一个小孩绕着老艺人转圈,问一问,才知道这孩子想摔人家的东西,却被人家难住了,再一问问题,却是老头让他拽自己的琴弦,摔自己的瓦罐,先是哑然不语,而后发言。眼看周围鼓励的也有,茫然的也有,奇怪的也有,苦想有什么玄机的也有,余山汉和段晚容不用转脸,就能听他们发出各样的见解,真是丢死人了,只好一遍一遍地督促飞鸟:“咱们走吧。”
  飞鸟转呀转,转呀转,竟是不停了。老头等了一段时机,便又问:“你摔不摔?拽不拽?天色不早,不能耽误我找个地方喝酒!”
  飞鸟边转圈边嘟囔说:“我家的酒都是好酒!还有地方住!”
  段晚容上去就拽他的后衣,见差点把他拽倒,回头给余山汉嚷:“快让他走吧,他都转晕了!看没出息的。”
  老人说:“人家不是没出息,而是不敢了!”
  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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