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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楚幕连反倒让她弄得心头一惊,试探问道:“你刚才明明想保住这个孩子,为何又突然想打掉?”
她却不出声了,澄澈水眸轻轻闭上,掩上了她的心思。
“映雪?”楚幕连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她的表情太安静了,要如刚才那般大哭才正常,她应该是拼命求着他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只说了一句便沉默了。此刻她虽闭了眼睛,却是眉心紧皱,唇瓣轻抿,明显是在挣扎痛苦。
他捏紧她冰凉的柔软素手,启声道:“不要那么痛苦的去取舍,我会救你,也会救你的孩子,然后带着你回莲淌。”
她却轻轻抽出了她的手,淡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他大掌中骤空,心头失落感立现,静静望着闭着眼睛的她:“我们现在还在卞州城内,十日后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再出城。”
她又沉默下来,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你一定想知道你是怎么出景亲王府的对不对?”他又道,很执着的盯着她:“你已经昏睡了三日,那一日如若不是独孤北冀将你送出王府,你恐怕已遭遇了毒手。”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所以不要再想那对男女了,他们已迁都去鄞州,王府里现在一个人不剩。”
她的指悄悄抓紧身下的锦单,唇瓣被贝齿咬出血痕。
“映雪,我会带你回莲淌,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好吗?”
“好。”她竟然轻轻答了他,睫毛剧烈抖动:“但是在回莲淌前,我要寻找我的生母。”
“可是她已经死了。”楚幕连脸色骤变,些微急道:“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就让她随风散去,化为尘土。”
“化为了尘土也是存在过,所以楚幕连,如若我能活,那我一定要见她,即便是她的牌位也好。”她冷声坚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唇瓣上牙痕犹深。
“你是不是肚子痛?”楚幕连瞧着她乌黑唇瓣上的那圈牙印,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遂连忙扯开她身上盖着的薄被,细细查看,硬是被她身下的那滩暗红的血弄得大吃一惊:“映雪?”
这个傻女人!
映雪躺在血泊里,扯起一抹虚弱的笑睁眼看他:“现在,我与他唯一的牵连也没有了。呵呵,我不要他的孩子,即便我没有命救,也不会要他的孩子。。。。。。”说到最后,竟是声带哽咽,硬将那泪珠藏在眸子里。
“映雪?”楚幕连被她的模样扯得刀割般心疼,望了那圈越扩越大的血迹一眼,轻轻将榻上的她搂在怀里:“你现在一定很痛对不对?要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映雪。”
映雪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没有哭,只是绝望的闭了眼,脸色惨白如纸。
楚幕连让她静静躺着,随即抱了她软软的身子站起身,默默走到隔壁房间。他没有告诉她,其实胎儿是一定保不住的,七日绝命乃灭绝人性的毒药,沾一点便能让人活不过七日。而恰恰那日她有了伤心欲绝的情绪,致使七日绝命飞速流窜体内,直接冲破了蛰伏期。
所以如若那日不是独孤北冀及时将她送出了王府,她很可能已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在了那处偏僻的角落。
而他从独孤北冀嘴里得知,连胤轩休妃后并未立即察觉不对劲的追出来,而是直接牵着他的新娘子入了洞房,翌日卯时才出房门。
随即景亲王府似没发生任何事般,在轩王爷纳侧妃的第二日便举家浩浩荡荡迁往了鄞州,只余留三千兵镇守卞州,并不管映雪的去向。
连胤轩的举措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除了为映雪心疼,他更欣喜映雪能离开那座牢笼,重新回到他身边。只是他没想到映雪会不要这个孩子,他以为映雪会拼命保住这与连胤轩的唯一牵连的,却没想到她察觉到了异样不做声,硬是忍痛流掉了这个孩子,那般决绝。
此刻,应该没有人比她的心如被撕裂了般的痛,碎成一片片,拼凑不起来。她躺在那里,在他给她止了血喂了补元气的丹药后,睡成了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娃娃,浓密睫扇不再颤抖间,终是从她苦涩的梦里再次流下了一串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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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她曾经是那么想接受这个孩子的,却在痛彻心扉的碾落成泥后,忍心杀害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该有多么的痛,该有多么的恨!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暗哑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要撑着!”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四十一章
时过七日,楚幕连没有想到映雪竟然没有撑住。她一直在睡,一动也不动,即便他想尽办法给她用银针排毒,用尽他所有的医术为她疗伤,却依旧唤不醒她。
她脸色带着一种透明的白,唇瓣不再乌黑青紫,娇颜浅淡寂静,呼吸无声。他捏过她的脉象,发现她一日比一日虚弱,带着落胎后的大虚,以及一种生无所恋。
生无所恋呵,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逃脱连胤轩带给她的伤痛,变得这样虚弱起来,以为这样沉睡就可以不用想不用痛。而他,其实从一开始是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就怕她生无所恋彻底放弃自己,不曾想她自己先放弃了,斩断了与连胤轩的所有,终是打算放弃自己。
“映雪。”他轻轻唤了她一声,眉眼间全是心疼与悔思。
是的,从这一刻起他突然后悔了,后悔将她送到连胤轩的身边,让她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他从来知道她的爱义无反顾倔强坚贞,爱上便是爱上了,即便前面是穷途末路她也会坚持。而以前的他,为救她的命拒绝她伤害她送走她,现在的赫连胤轩,更是将她的心彻彻底底撕成了碎片,让她从此爬不起来。
说回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正如她所说,如若可以选择,她宁愿选择死在他的怀里,而不是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是啊,如若可以选择,他希望她还在他身边,爱着的人依然是他,一如那个烟暮山上的苏映雪。也许那个时候他救不了她,但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寻求解脱般的一点一点消逝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她,更能凌迟他的心。
于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是锥心刺骨,悔不当初,如若可以,如若可以,他会选择与她同生共死双宿双飞,至少他们死的时候,是快乐的,满足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生不如死。
如若可以,可惜没有如若。而他,身上还背负着另外的使命。
他没有毁掉卞州城,没能杀掉连胤轩,所以他得不到宇文祁都手上的那颗白玉镇海珠,而另一颗,则在北边夏侯玄的手上。时至今日,他和连胤轩都没有想到,西门墨玄是夏侯玄那边的人,是夏侯玄一直放在连胤轩身边的暗线,窃取一切机密。
被自己最信任的同门师弟背叛,这样的打击应该没有人比连胤轩来的更剧烈吧。只是,他不会同情这个男人,也不会恨他,只会带着映雪从此远离他。
以前是他冒险了一次,但这次,他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相信同样的错误不可再犯,至少现在还可以挽救。
而在回莲淌前,他必须要寻回那双被湄颜带出岛的白玉镇海珠,只因此事实是迫在眉睫。六年前他来天景,是得湄颜千折鸟传书才知她在外面生了一个女儿,交由一个姓苏的皇宫侍卫抱出了宫,而她随身带出的那双白玉珠早在她出岛那日便赠给了她心爱的男人。
湄颜只简短告知了他这些,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如一粒尘土埋进了大地,如何也寻之不见。而他,小湄颜八岁,是莲淌的左执事,在年少冲动的年岁曾偷偷喜欢过莲淌这朵最妖娆最会跳舞的血莲,也与湄颜走得最近,互为知心人。他承认在见到映雪的最初,他喜欢的是湄颜的影子,却在与映雪的渐渐相处中爱上了她的一颦一笑。
映雪不善舞,只善笛,笛音缭绕婉转,撩拨他的心怀。这个女子总是用笛子诉说她的心思,幽思喜悦彷徨思索,尽在绕梁笛音。在烟暮山上的那些日子,他每每听着她的心思入睡,偶尔夜起,会静静绕到她的窗前静窥她吹笛的侧影。
她喜欢戴脚铃,心情愉悦的时候,习惯露出她白嫩玉滑的巧足坐在小池边戏水,清脆的银铃和着笛音,迷乱他的心,每一次,他会为她精致脸蛋上的那抹笑颜沉醉。
她有心思的时候也爱吹笛,却只静静坐在窗边,凝思夜空到午夜甚至天明。这个时候她悲,他也悲,默默守在她的窗外,陪她到夜深。
只是。。。。。。
他敛眸,用指抚上她苍白的雪颜,心痛到无以复加,“你知道吗?莲淌快沉海了,岛上有很多你的子民,如若还寻不到白玉珠,他们会与莲淌一同葬身海底。而那一对白玉镇海珠正是莲淌的镇岛之物,却在十七年前让湄颜私自取了出去,送给了她心爱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醒来,代替你的母亲,追回镇岛之物。。。。。。
床上的女子没有反应。
他却说不下去了,眸中微湿,俯身去亲吻她苍白的脸,如蝶般栖息流连,“映雪。”轻搂起软软的她,紧紧抱在怀里,紧紧的。
遭遇大劫过后的卞州城,空旷而沉寂,那些被制成药人的死尸被焚烧了一天一夜才彻底被清除完,焚烧过后,卞州城上空令人作呕的气味久久徘徊不去。直到十日后,也就是轩王爷刚刚在鄞州定下来的那日,卞州城突然卷起一阵大风,裹着深秋的凄清和某种无言的哀默,带走了这阵气味,也刮下了景亲王府所有廊下的大红灯笼和墙壁上的大红喜字。
大风过后,卞州城内更加寂静了,只剩秋风卷落叶的凄凉。
“齐大人,这家客栈需要搜吗?”一列巡逻兵在卞州城西大街的某一客栈前站定。
“不需要。”身穿守将将服的齐康静静望着客栈的某一窗口,吩咐属下:“你们去别的地方巡逻吧,我在这里有点事。”
“是。”十个巡逻兵不得不听命行事,排列整齐退开去巡逻其他街道。
齐康正要走进客栈,突被身后一道轻灵的声音叫住了:“请问你是齐康吗?”
齐康连忙转头,看到一身披杏色戴帽披风的女子浅笑盈盈站在他面前,正直愣愣瞧着客栈里头:“姐姐是不是在里面?”
“不在。”他立即回她,折足走下门槛,对她行礼:“月筝夫人,您是何时入的城?”
月筝眉梢带笑瞧着她他,轻道:“我刚刚才入城,来瞧瞧姐姐,我们一起进去吧。”
“王爷可知月筝夫人来了卞州?”齐康并未随她往客栈里走,而是这样严肃问道。
月筝正在跨门槛,听他这样认真,回头笑道:“王爷自然是知晓,这次正是他让我来卞州给百姓派米发粮的,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来看看姐姐。好了,齐都尉,我们进去吧,我可想死姐姐了。”
说着,兀自走到柜台前问了掌柜房号,上了楼。齐康眉头紧锁,不得不跟上。
只是等寻到了房间,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吱呀!”月筝柳眉微皱,伸手将那门推开了。
室内没有人,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却有人睡过的痕迹,她用手探了探,发现还遗有温度,立即回头对齐康道:“他带着姐姐还未走远,怕是因为王爷的关系,顾忌着我们了。”
“嗯。”齐康连忙带着她转身往楼下追。
等他们跑出去,抱着映雪的楚幕连才从屋子的梁上飞落下来,轻轻将映雪放回榻上,随即脸色大变,为她轻拭唇角溢出的血。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且求生意志也不强,导致抵抗力太差。虽然她体内的七日绝命让他引得差不多了,但由于没有解药,根本不能彻底清除,也没有办法让它不循环再生。
他连忙喂了她一粒墨色丹药,紧紧握着她冰凉的素手,眸中担忧。如若要寻解药,就必须要去找连胤轩,但连胤轩一心想赐她死,是定不会给解药的。而且他更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卞州。
正想着,门外陡然又传来那两人的脚步声,似是去而复返重新折回来的,他心头一沉,没有再抱着映雪躲避他们。
“你果然还在这里!”跑得气喘吁吁的月筝惊喜叫道,看了他一眼,直奔床上的映雪:“姐姐!怎么会这样?姐姐怎么了?”
楚幕连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呼唤,沉眸回道:“你身为连胤轩的侍妾,难道不知道他和他的侧妃对映雪做了什么?!”
“姐姐想不开自杀了?”月筝大吃一惊,心疼抓着映雪的手,轻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傻!”
“映雪不是自杀,是喝了毒酒,在连胤轩的大婚上。”楚幕连耐心为她解答,嗓音却越来越沉重。
“毒酒?”月筝被吓了一跳,焦急站起身:“你是说姐姐那日喝的喜酒里掺了毒?但是,我相信王爷不会这样做的,他只是休了姐姐,并未想过要取她性命。那一日我们只看到姐姐走出去了,等去寻,姐姐已不在府上,以为是你带走了她。。。。。。”
月筝这样一说,楚幕连的脸色便沉了,冷道:“如若那一日独孤北冀没有将她及时送到我身边,你们现在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只是,她现在也是生不如死啊,这个可恶的连胤轩!
“果真是王爷做的吗?”月筝被吓得重新瘫坐在床上,怔怔望着那张仿若没有呼吸的睡颜,低喃:“王爷怎么会这么狠心?月筝一直觉得王爷是喜欢姐姐你的,即便他爱的是绛霜,但他心里终归是有你的位置,何以会如此狠心?不会的,不会的……”
楚幕连静静看着听着,突然道:“我想让你们代为照顾她几日,务必保证她的安危。”
“你要去哪里?”一直没做声的齐康立即问道,很认真的看着他:“现在只有你能救小姐,小姐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你不能。。。。。。”
“我不是扔下她。”楚幕连沉声道,“我只是去趟鄞州为她寻解药,她体内的七日绝命没有解药根本不能根除。”
“回鄞州?”月筝急急回首,回道:“你是想找王爷要解药对不对?但现在鄞州守卫森严,插翅难进,不如我随你一起回去,并带你进景亲王府,可好?”
“好,那齐康你定要照顾映雪的安危,我最多三日即回。”
“嗯。”齐康重重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
“没问题,但是你得乔装一下。”月筝细心嘱咐他。
就这样,半日一夜的快马加鞭,楚幕连和月筝终于赶在天微明的时刻到达了鄞州城。晨光中,新设立的景亲王府并没有卞州的景亲王府气派宽敞,透着一种孤寂落寞。不过可以看得出连胤轩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的,毕竟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重夺他的王位,到时候他住的就是皇宫的殿宇,而不是一座城池的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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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乔装成月筝的侍卫,很容易就入了府,只见新王府里还贴了大红喜,火红灯笼在晨风里招摇摆荡,无声讽刺的入了他的眼。真的连绛霜他给他送还回来了,这个男人却依旧娶了这个蛇蝎女人,欲毒害映雪置她于死地。休映雪,这个男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因为他;但毒害映雪,是为了报复他的毁城之举吗?
他犹记得那一日,为了保护映雪不被药人伤到,他故意将她送到了义庄藏在了棺材里,而这个男人为了寻她,不顾药人的越涌越多,硬是与他和他的药人奋力搏杀,打伤了他,也被药人所伤。
等他止住伤口赶到义庄,却看到映雪落寞站在义庄门口吹《净心咒》,与那个男人琴箫合鸣,执着眷恋,泪流满面。
她回来了,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男人,那般倔强执拗,飞蛾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