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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跟着追出去,摔坐在了地上。
追出去的是芷玉,哭哭啼啼吵了一路,温祺跟在后面去拉,拉拉扯扯了一会,终于将芷玉抱在怀里借出了他的肩膀。
门内的她将额头轻轻抵在门板上,双手抱着膝盖,想哭,却流不出泪水。
随即,一双穿着银色软靴的大脚和一双小巧的桃红绣花鞋出现在她的眼界,有人轻轻叫了声:“姐姐。”
她抬头,却看不清两人的脸,原来这个随即,是白日到黑夜的距离。
“姐姐,王爷来了,你快起来。”月筝来掺她,她踉跄了一下,爬不起来。
“月筝,你回去!”男人沉稳出声,用他有力的大手轻巧一拽,将她整个酸软的身子吊在他的肩膀下,走向那张红木大床。
他将她扔在了那张大床上,自己则冷冷站在床边,对她居高临下,“绛霜醒了。”
她头一偏,微微侧向床里。
“她的伤势并不重,重的是,你伤了她的心。”
她侧向床里的面容浮起一抹冷笑,无话可说。
“该死的,你说话!”他开始耐性尽失的在她身后吼。
“王爷觉得臣妾该说什么?”她出声了,依旧微侧螓首。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她,让她面对他,“带着芷玉,去给绛霜赔礼道歉,包括上次你打千蓉的那次!”
她突然间很想笑,也真的低笑出声了,垂着螓首让细弱的双肩抖动个不停,“呵呵,呵呵……”
“该死的,你还笑!”他怒得咬牙切齿,用指一把掐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却在见到那双带笑的眼睛时,将所有的话语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不是在笑,而是在哭,晶莹的泪珠子顺着带笑的眼角一串串落下来,砸在他的心窝里,泛起层层涟漪。
她还在笑,望着他,泪水在那迷人的眼角颗颗滚落,滑下她白璧无瑕的芙蓉面,落下香腮,淌入衣裳。她道:“等臣妾熟悉整齐,便去看望妹妹,呵呵……”
笑声一出,便是泪珠滚落。
“该死的!”他的心慌乱起来,有种隐隐的怜惜与另一种感情在心底暗生,他弄不懂那种猝不及防,低吼一声,慌忙放开她起身离去。
应该说是,落荒而逃。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二十二章
连绛霜头上缠着白色绷带,长发散落一肩,正靠在床头喝嬷嬷端来的苦口良药。太妃娘娘刚慈眉善目坐在旁边,轻道:“霜儿,哀家前日已让胤轩休妃,等你身子好了,就将你喝胤轩的婚事早日办了可好?”
绛霜正在仰头喝苦药汁,听到这句话,纤纤素手抖了一下,随即将空碗递给旁边的千蓉,握着母妃的手道:“娘,那姐姐怎么办?她并没有犯七戒,胤轩不该休她的……”
宁太妃的脸沉了一下,叹道:“无须七戒三出,取夫君性命,这一条就够她浸猪笼了……哎,当初她嫁入我们景亲王府,哀家一直为拿她做霜儿你的替罪羔羊颇为良心不安,所以尽量在地位上补偿她,不曾想她终是让哀家失望了。”
连绛霜静静听着,唇角浮现淡淡的笑:“娘,其实想来姐姐也是逼不得已,如若不是那边以苏渤海的性命为要挟,姐姐也不会走错这一步……再说,胤轩并无大碍,也不再追究,所以娘给个机会让姐姐改过自新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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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宁太妃爱怜的捏捏她的手,瞧着她:“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让你等了轩儿这么多年,是在是委屈你了……现在我们与那北翼前嫌尽释误会消除,哀家想让你叫一声母妃可好?”
“娘……”
“霜儿不要再妄自菲薄自卑自怜,从胤轩将你带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你与我们就是一家人,哀家从来没有嫌弃你的乞丐出身。且你对胤轩有救命之恩,与胤轩也是两情相悦,哀家希望你们不要再耽搁下去,你们已经差点走错了一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那姐姐怎么办?”绛霜面露担忧。
“不要再说她了,她实在是让哀家失望,不配再做我们景亲王府的女主子……而霜儿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以胤轩的安危为先,且会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这是哀家最欣赏的一点,哀家需要这样的媳妇,我们景亲王府也需要这样的女主子。”
“那休弃姐姐,胤轩他答应了吗?”绛霜心头窃喜,开始小心翼翼的问。
“他会答应的。”
“就是说,他现在还没答应?”
“前日哀家已经跟他提过这事了,他没有直接拒绝,应该是在考虑……霜儿你不要急,母妃会给你做主的,你和轩儿原本是一对。”
“母妃,霜儿一直心甘情愿的等胤轩。”绛霜轻垂眼睫,微微颔首,帕子一掩陡然梨花带雨起来:“霜儿一直知道胤轩的心思,只是霜儿的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胤轩,他应该找一个冰清玉洁的王妃……”
“霜儿!”宁太妃轻声厉呵,眉头蹙得高高的,“你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说起这种胡话来,以前和胤轩不好好的吗?你只要一直想着胤轩,一心一意为胤轩着想,哀家便满足了。”
“母妃!”连绛霜抬起头,泪珠子开始一颗颗滚落,“姐姐没嫁进来前胤轩是不在乎,可是现在,他天天往姐姐房里跑,怕是嫌弃霜儿的败柳之身了,呜……”
“傻孩子。”宁太妃用自己手中的帕子为她拭了拭,宽慰道:“是你多想了,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母妃相信,轩儿他心里只有霜儿你的,以前你不也这样告诉过母妃吗?”
“母妃……”绛霜扑倒在她怀里,哭得好不委屈。
“好了,我们做女人的不能管夫君三妻四妾的事,所谓女子以德不以色,要抓住夫君的心,就用自己的才德,而不是美色。”
“恩。”
“别哭了,再苦脸上就要花了。”
“母妃……”
一刻后,宁太妃宽慰好了绛霜,让她止了抽泣,睡去了。自己则带着苏嬷嬷往自己的西居走,却是一出东漓,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似有心思。
苏嬷嬷陪着她走,走到开满紫薇花的小径上,望着她沉重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可是为王爷和绛霜小姐的事烦忧?你不是已经让王爷休了景王妃,立绛霜小姐为新王妃吗?这是大家都一心期盼的事,何以小姐这般忧郁?”
宁太妃站在紫藤花下,望着枝头的一大朵粉红紫薇叹气道:“其实霜儿的性子,哀家不大宽心,霜儿她当年受的刺激太大,以致性情有些极端……”
苏嬷嬷暗暗吃惊:“既然担忧,那小姐为何今日要提起重新纳新王妃之事?”
宁太妃将视线从紫薇花上朝苏嬷嬷看过来,轻道:“尹儿,你我主仆三十年有余,哀家对轩儿的心你也该了解的,轩儿自打出世,就是多灾多难厄运不断,这些的这些都是哀家带给他的,所以对哀家来说,轩儿的命比任何来的重要……哀家本看好苏映雪,交谈间对她颇为投缘,不曾想她还是为了那个苏渤海对轩儿起了杀心,这是哀家得大忌。”
“所以,即便绛霜小姐性情极端出身低贱,小姐也会看在她对王爷的那份真心上接纳她?原来小姐从一开始并不满意绛霜小姐做王爷的王妃……”
“霜儿性情刁钻,不够稳重大方,且带有乞儿的粗俗,所以当年哀家只允许轩儿娶她为侧室。那年胤轩将她带回府,哀家唯一满意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虽举止不雅,却肯不图所求舍身救轩儿,实属难得。”
“尹儿明白了,原来小姐疼绛霜小姐这么多年,是为报恩。”
宁太妃静默不语,却移步往前走,所经之处,粉红紫薇落满一肩。
苏嬷嬷连忙跟上去,又道:“尹儿一直没看出来绛霜小姐有哪点喜欢小孩童,何以要将教养苏沥安的事揽过去?即便小姐想用他来遏制王妃娘娘,也不必去烦扰绛霜小姐呀,这府里的奶娘老妈子多了去了。”
宁太妃走在玉湖的九曲桥上,弯了几弯,在凉亭里坐下,望着远处的一片粉荷,“绛霜如若喜欢,就随她去吧,只要她不伤害胤轩。”
“小姐的意思是说,只要绛霜小姐是为王爷好,不管她做什么,小姐你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恩,可以这么说,她与映雪发生口角的事,哀家不是不知晓。只是以映雪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动手的。”
“那王妃娘娘的事,小姐打算怎么处置?”
“哀家先不管,胤轩会解决的。”
东漓的聚贤楼里,南宫漠刚从京城赶过来,一脸风尘仆仆。他说了好大串,却见主座的男子一直拧眉沉思,半天不出声。
“王爷?”他试探着叫了声,看看亚父和云坤,用眼神寻问究竟,今日的王爷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呢。
“噢,你继续说。”连胤轩抬起深邃的眸子来,抬手示意他继续。
“王爷,老臣已经说完了。”南宫漠暗暗惊讶王爷的不专心。
“说完了?”连胤轩剑眉微挑,眸光瞬息恢复神采,沉声道:“胤韬的五十万大军何时启程?”
“三日后,这次是由上将军拿帅印,以剿灭乱党之名直取淮州和卞州,但是境内有很多地方暴民剧增,趋势纷纷揭竿起义。”
“先不管这个,本王问你,我们蛰伏在各地的铁骑兵情况怎样?训练得如何?”
“回禀王爷,我们蛰伏在京都,云州,通州,洄州,鄞州的铁骑数量增加了三倍,目前还在招兵买马徐图征进中,并高强度训练,随时等候王爷施令。”
“好,南宫漠你做得好,即日回京将洄州,鄞州的铁骑调往西魉河中游,堵住他们的水路,再派一队人马守在古道,给他们来个腹背受敌。但是,能降则降,不要一味杀戮。”
“南宫漠遵命。”南宫漠抱拳听命,忽又道:“王爷,云州通州内现在并无动静,可要撤去对他们的监视?”
“不要撤,云州通州虽然已让胤韬收回去,但是这两座城池毕竟曾是右贤王的地盘,你带兵守在那里,继续招募兵马扩充我军实力。”
“遵命!”
连胤轩吩咐完,又朝亚父看过来:“亚父,西门道现在为何没有消息?”
亚父正在听他们的对话,捋着长须笑道:“王爷,西门可能正在回卞州的路上,前日早已飞鸽传书日期。”
“这个西门,总是态度乖张处事神秘,让本王摸不透他。”连胤轩薄唇紧抿,利眸铮铮,俊脸严肃的瞧了众人一眼,又道:“前三日夜里,邹长青与秦海琼带着五万卞州守将连夜出城,打算投靠甯州,让本王在淮州拦截,降伏一半。”
“王爷,这两个人留不得。”亚父道,沧桑的眸子里总是闪着一抹矍铄,“我们现在既已采取破冰之举,就该速战速决,直捣黄龙府。不然,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连胤轩将此话听进去了,利眸沉沉:“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只要他们愿意归降本王,本王绝不肆意制造杀戮。而亚父的话也言之有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夏侯玄存在,他们在殄州,海州,沧州暗生势力已在这几年日益壮大树大根深,将会是我们直捣黄龙府的一块巨大绊脚石,所以本王现在只能守不能攻,需静观其变。”
“王爷说得倒有理。”亚父灰白眉须微拢,思忖片刻,捋须笑道:“我们先等西门回来再商讨此事,或许西门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恩。”连胤轩轻应一声,眸光沉思,而后转头示意南宫漠:“南宫大人先行在府里歇息一番,晚上本王再送你出淮州。”
“多谢王爷,老臣这就退下了。”南宫漠揖手拜别,袍摆一撩,退下去了。
叶云坤也随之退出去,回他的飞云山庄,片刻厅里只剩下连胤轩和亚父。
连胤轩以为大家都退出去了,正用长指撑着额头,俊颜微侧拧眉沉思,他在想母妃扔给他的难题,在想怎样对待那个让他心湖泛起涟漪的女人。
绛霜受伤那日,他仔细质问了千蓉,任他如何吓唬,千蓉也只是哭哭啼啼重复白日里的那番话。他原本是不相信苏映雪会出手打绛霜的,可是自从发生她打千蓉的那次后,他就不敢十分肯定了。
他不得不认清的是,这个女人在经历那次牢狱之灾后,有了微微的变化,她似乎把那一大一小看得过重了,超越自己的生命,容不得那一大一小受点点风吹草动。
也许是苏渤海的死带给她的刺激过大,她便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那一大一小的身上,任由那个叫芷玉的丫头四处惹事。
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上次在淮州小筑发生的掌嘴吵架事件,嬷嬷一五一十的承认,确实是小少爷闯入他的房间为先,后遗失绛霜的珍珠,千蓉去问,反遭苏映雪的掌嘴;后来为新衣裳的吵架事件,是芷玉性子冲,一言不合就动手,口无遮拦破口大骂绛霜。
绛霜性子天真俏皮,经常是刀子嘴豆腐心,闹闹就好,但绝对不会真的动手;苏映雪淡泊沉静,性情温和,如冬日的轻雪飘渺洁白,让他看得隐隐约约。这样的一片雪花,他怕一抓在手里,便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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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终,只能认为是千蓉和芷玉两个小婢私下吵了嘴,互相有了怨怼。
那日绛霜醒了,问了她事情缘由,她只道是自己不小心磕上的,不关苏映雪的事,他听罢,心头即刻火气,因为绛霜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想起苏映雪在场时看绛霜的冷若冰霜。即便不是她故意推的,是拉扯间失手,她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啊。
两个人都有错,为何一人将错全往自己身上揽,一人却冷眼相观!他不了解这个苏映雪,却也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于是立即冲去找她了,却看到她单单薄薄靠在门板上,将自己抱成一团。
他最怕看到的就是她这个表情,仿佛全世界都与她不相关,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走不进去。
谁也走不进去么?那他偏要走进去!他管不住自己霸道的性子,却在看到她的泪珠时,惊慌地如战场上的逃兵,落荒而逃。
他知道自己心底有块地方松动了,那是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荒芜,于是在那一瞬间,突然很怕见到这个女人。
他怕那砸得他心疼的泪珠。
他选择不再追究此事,让绛霜好好的养伤,日夜守着她,以弥补这些日子来对她的冷落。
只是,母妃又将苏沥安带了过来,不肯依他之言送还给苏映雪,执意要代为抚养。他明白母妃的用意,就跟他当初一般,对这个苏映雪时时防备,拿苏沥安作人质。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在苏映雪被掳去风雷山的日子,母妃打发了苏映雪的住处,将芷玉和沥安重新放回绛霜身边,紧锣密鼓的保护他,怕苏映雪再毒害他。
母妃的这番心思,他这个做儿子的又何尝不懂!只是,他突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对待苏映雪,不想再用这么被逼的手段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毕竟他曾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拿她做绛霜的替罪羔羊。
是的,有一刻,他认为自己做得过分了。她不是真正的敌人,他却用对付敌人的方式对待她,想置她于死地。
他和绛霜,都有愧于她。但他不会自责,因为,还有一个沉在水底的楚幕连。
那么,他该不该休这个苏映雪呢?毒害他,足可以让她背上弑夫之罪沉潭,遭千人骂万人指,死路一条。而从他回府的第一日母妃便告知他,不让她沉潭,只需休弃她,赶她出府。
母妃似乎料准了他会忧郁,二话不说硬将那苏沥安抓了来,明摆着告诉他,不休苏映雪,永远以这苏沥安为人质。
他从未见过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