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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打坐找不到气头,也是正常,我和方先生都没指望过你能练出紫金气来。《杂疑病解》要好好熟习,尤其是解毒部分。”金风竹沉吟片刻,”稍后我那里的《九宫易卷》也传给你罢。”
“……怎么……忽然说这个?”佳欣奇怪。就算前几日自己和金风竹怄气,也不至于今日似交待遗言一般。
“四月初一,慕容贵人就要进宫了。”金风竹长身而立,眼中射出不可转移的坚定光芒。
佳欣心脏重重一振。”果然……果然是她?”
除夕夜,康熙除了自己,遇见的便是那位慕容十八了!
现在,两个,都成了他的贵人。
那么,天地会的细作,便是那位慕容十八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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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欣霍然站起。”既然你知道,那皇上必定也知道,那为何还要让她入宫?”
金风竹冷冷看佳欣一眼。”你懂什么。”
佳欣被她噎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理顺思绪时候才发现金风竹已然飘然离去,留下一桌子剩菜要堂堂赵贵人动手收拾。
“——跟她比起来,胤禛实在是有愧于‘喜怒无常’之评。”佳欣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喃喃抱怨。
(3)
佳欣知道,大婚头三日,佳妍作为新娘子是断断抽不出时间来做其他事情的。所以,第四日一早,佳欣便申请到一辆马车,载着自己出宫去京郊传说中的潭柘寺上香。
上香,真是古代女眷最最灵光的外出借口。原本佳欣作为贵人并没有独自出门的权力,但是她这位贵人实在是与众不同——康熙不管她,佟佳氏自从知道有佳欣存在的那一日起便也没有管过她。宫中诸人都以为是康熙先认义女,然后又恋上佳欣美色所以来个金蝉脱壳借火重生改名换姓封为妃子,谁也不敢对此事有所多言,所以谁也不管她。现在连管得到她的金风竹也忙得懒得管她,佳欣拿着金风竹给的“如朕亲临”要出宫,又有谁敢阻拦呢?
潭柘寺以龙潭古柘名闻天下,所谓“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盛名之下,确实不虚。春日里的山寺五彩斑斓,生机勃勃,却虫禽各安其份,予人云淡风情之感。寺庙僧人各处洒扫,虽人迹不绝,却断无人间烟火,清凉幽静,令得佳欣叹为观止。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四处走走。”佳欣站在山门仰头欣赏片刻宝珠峰上美景,便转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宫女。
“请贵人先入大雄宝殿进香。”
“怎么?”
“侍卫已经快马过来通报过了,方丈正在大殿相待,贵人还是先去上香吧,上完了早点回去。”佳欣从前常常欺负自己的侍女,现在终于尝到被自己的侍女欺负的滋味。这两人都是金风竹派过来的侍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会武功,又嚣张,说话又冲,每次都能把佳欣噎死。
瞪了侍女一眼,佳欣缓步拾阶而上。
两旁僧人见了她,俱都双手合什,躬身为礼。
别扭的感觉……如果能够自己随意走走,一定会很舒服。佳欣边感慨地边走向大雄宝殿。
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白眉长须的老和尚。殿门外迎候的那位身披七宝袈裟迎候的僧人,竟然十分年轻,容貌清隽,眼角和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忧郁。
“贫僧慎若,见过新贵人。”他声音缓慢,带着僧人特有的凝滞,语调平缓而无起伏。
“法师您好。”佳欣朝他微微躬身。
“贵人这边请。”慎若没什么多话,直接就引领佳欣去到佛前。
佳欣抬头凝望高高的释迦牟尼金身,忽然回忆起在后海广化寺的那夜——若不是那夜,自己现今还被胤祥金屋藏娇。今日佳妍过门,不知道自己又将如何自处?……很多事情在当时人并不能知道是祸,还是福,却只能被动地去接受。
“后宫的主子们,可是常来这里?”
“太后从前常来,这些年腰腿不好,来得少了。德主儿每年必会过来,连同四阿哥十四阿哥也经常来山里,有时小住几日。良嫔和嫔两位,也是常来的。”
呵——现在佳欣已经知道了,良嫔很快会被册为良妃,然后就会死。而和嫔,伶俐的玉枕儿,虽然一生终无所出,却活了八十六岁高龄,累进尊号,康熙死前被封为和妃,雍正尊为贵太妃,乾隆尊为皇贵太妃,位号甚至列在佟佳氏之前。
霃瑾的那些资料说实话并无大用,尤其是对于一心想要改变历史让胤祥得以继位的佳欣来说。
“嗯?有人在进香?”
佳欣蓦然发觉本该无人的大殿里面,竟然有一个披着大红风氅的身影跪在蒲团之上。
先前这人正在深深埋头叩拜,衣裳又与朱红的地面撞色,佳欣竟然不慎将他忽略。
一刹那,心灵里似乎有什么预感,令得佳欣转身欲逃。
返身处,那位慎若大师却不知道何时已遁去无踪。
“姐。”红风氅站起来,亭亭玉立在佳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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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呼唤,多少幽怨,佳欣心中似有潮水翻搅,再也不得清净。
她不好再避走,只得回头直面。
佳妍雪白肌肤,映在红衣红帽之中,柔弱美丽得令人几要窒息。
——也有可能,窒息这种感受,只是佳欣独有吧?旁人只是会沉醉于这份令人艳羡的娇美而已。
“姐!”佳妍把持不住,带着哭音娇呼一声,飞投到佳欣怀里。“……快四个月了,十二月初四绛雪轩着火,一直到今日是三月十九,整整一百多天了!姐,我天天都在想你,每天都梦到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怎样也不肯相信……”她呜呜哭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佳欣觉得佳妍的话竟然激不起她任何的悲哀或者伤痛的情绪来。
她只是机械地环着佳妍,轻抚着她的背,眼中有机械的泪水汩汩而出。
“姐,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你说,我也有好多好多疑惑想要问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佳欣忽然把她推开了少许。
佳妍一怔。“我去宫中找你,他们说你来了潭柘寺,所以我就命马夫快马加鞭,赶到你的前头来了——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没有什么。”佳欣避开她的眼神。
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不想见到佳妍。
感情,淡了。
头一次,对于这个曾经生死与共是她唯一慰藉的妹妹,竟然产生了一种厌烦的情绪。
“姐,原来你的真命天子竟然是皇上……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理你……现在我好幸福,姐,你呢?你还好吗?觉得幸福吗?”
厌烦变成了厌恶。佳欣觉得佳妍变的陌生,说话幼稚,有如琼瑶大婶。幸福?幸福么?这是什么东西?和自己有任何的关系么?她以为自己会和她争胤祥所以就讨厌自己,现在发现威胁解除了,就如此姐妹情深起来?
怎么会这样?
佳欣紧急刹车。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以恶意去揣测自己的亲妹妹?
刹那间,佳欣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和佳妍,已经落入了世界的两个层面。无法沟通,无法交流,甚至无法再交换曾经血脉相连的情感。
幸福。
一个词语将天地割裂,一边是黑白的,一边是彩色的。
佳欣很奇怪地问自己——不是一直希望,就给佳妍这样的生活么?不是希望她无忧无虑“幸福”地度过一生么?为什么现在开始冷眼旁观,开始不屑,开始冷漠,开始——嫉妒?
是嫉妒?
佳欣咬住嘴唇,抱住佳妍,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来掩饰自己的神态。
“小妍……能够看见你幸福,便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她言不由衷,终于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开始逢场作戏。
“那就太好了!”佳妍雀跃地拉着佳欣的手,就如同从前一样。“我命方丈备好了静室,我们好好聊聊吧……姐,”她附在佳欣耳边,“我和胤祥……我有好多好羞人的东西要问你呢!”
佳欣麻木地和佳妍去静室。
听她说着一切,如何穿耳洞,如何学女红,如何在婚宴上看见自己,如何与胤祥合而为一。
佳欣盯着室内的木头棋盘上两道黑线之间一个又一个的交错点,盯着盯着,直到目标渐虚。佳欣觉得自己似乎一分为二了,两个自己一个浮在水面,一个却已经在水底窒息。一个自己在温柔地听,温柔地说;另一个自己却神游天外,心中满满都是胤祥的深情,胤祥的愤怒……
胤祥那一夜伏在她身上入眠的深情。
胤祥那一夜爆发出惊天恨意的震怒。
还有胤祥曾经对她对她说过的话——
……因为皇阿玛要我娶一个单纯的妻室。
……只可惜,你已经不是处子,否则的话,我倒是想要你。
……也许你嫁过人,也许你爱过某个男子,但是至少在这里,你是独身一人。佳欣我喜欢你。
——佳欣我喜欢你。
胤祥曾经在那个午后,对佳欣说了那样的话。
佳欣,我,喜欢你。
胤祥,喜欢,赵佳欣。
(4)
躲佳妍躲到潭柘寺都没有躲开。
佳欣回到宫中,只觉得自己似乎生了一场大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不敢去想她和佳妍的关系——她开始讨厌佳妍,但是更讨厌她自己。
佳欣终于看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姐姐,不是什么冰雪聪明的女圣人。她的道德,她的高尚,她的坚持,统统都是一个笑话。
她是一个女人。逃不脱女人的命运。
曾经交过很多个男朋友。也曾经和男子亲密相触。
但是没有爱过。
令自己也觉得讨厌的自己,原来只是如同世上无数的痴男怨女,如同最最滥俗的小说中的角色一样,陷入了爱里。
爱是自私,爱是占有,爱是盲目,爱是令一个人从他所有赖以立身的美德中腐坏的沼泽。
她已经陷下去。
没什么理由,说不清楚的。比他坚忍,比他豪雄,比他英明神武,比他善解人意的有许许多多,但是爱,真的说不清楚一点点道理。
也许就是爱他少年美貌。
也许是爱他那双桃花眼,笑盈盈。
也许是爱他若有若无的阴谋,不干不脆的狠辣。
也许只是爱他眼睛里曾经倒映出来的一片星空,那无限的星芒,向着他的瞳仁爆炸,回归。
乘风去,御风来。
回来的第二夜,四月二十晚上,康熙翻了佳欣的牌子。
敬事房总管哈得禄过来佛堂后殿这里宣旨,给佳欣一个时辰梳妆。一个时辰里面,佳欣洗完澡,把自己裹在一袭蓝色丝绸里面,头发用丝带系起来,然后便坐在那里不肯再打扮。被男人召去Zuo爱的感觉实在不那么好,就好比一只自己走进屠宰场冷库大门的猪一样,毫无尊严。时辰到后,便有特制的小轿,把佳欣从慈宁宫花园抬出去,一直抬到乾清宫。
佳欣是唯一不住在东西六宫的妃嫔,小轿过处,不少太监侍卫都用奇怪的目光注视。佳欣坐在里面,眼睛看着自己鼻尖,然后伸手轻轻按住自己因为丝绸摩擦而有些疼痛的|乳尖。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乐声。
紫禁城今夜素淡似仙境。佳欣被太监引到上次那间房的门口,然后便脱了鞋子,自己走进去。
地上是厚厚的波斯地毯,踏足无声。
佳欣慢慢走近坐在床边正把玩一个玩具的康熙——那是一个类似于魔方的东西,想必是西洋进贡之物。康熙正在努力安排最后的几片颜色,几个旋转之后,颜色显得更乱了;而又几个旋转之后,却神奇地拼出了六整面完全相同的颜色。
“皇上手真巧。”佳欣缓缓开口。
康熙转头看着她。
佳欣松手,在肩头一抽,整幅丝绸便轻轻掉落下来,掉落在了地毯上。
她洁白修长,线条有力的身体便呈现在康熙面前。
康熙眼睛里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佳欣走过去,闭上眼睛,主动伸出手去。
康熙抓住她的手,站起来,把她搂入怀里,亲吻。
应该没有人可以抗拒的吧。
佳欣想。
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诱惑男人——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天赋。
蓝色的丝绸,和蓝色的月光。
她想要康熙的宠爱。
不管是为了什么。
激|情过后,今次佳欣较能适应康熙的节奏,而且明显感觉到他的一些为了延长时间而做的小动作,于是便悄悄装作无意去打乱他的计划。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佳欣起身,用丝绢擦拭自己的身体,再主动问康熙要冰片吃。
康熙倒也不恼,安然靠在那里,看佳欣的表演。
“皇上为何今夜忽然想起臣妾?”佳欣努努嘴,带着撒娇的口气问。
康熙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你扮妖姬还颇有神韵。”
“是么……”佳欣吐吐舌头,躺回床上休息。
“四月初一慕容十八入宫,你已经知道了吧?”康熙忽然提起不相干的事。
“嗯。金姨告诉我了。——皇上真是厉害。那位慕容小姐姿色出众,臣妾自愧不如。”
“你和她不同。”康熙顿了顿。”朕不过是常常过去她那里听个曲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的。”
佳欣耸耸肩。”人都要进宫了,皇上和她有什么没有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康熙露出有点恼怒的神色。“你刚才那个动作不雅,以后不要再做了。”
佳欣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醒悟康熙指的是她耸肩——这在现代无疑是个最正常不过的动作,不过在这里,的确没有见到女子这样做过。
佳欣悠悠叹气。“臣妾遵命——不过臣妾还是想打听,我和慕容贵人究竟有何不同?不都是侍候皇上的女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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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佳欣。“你知道葛茹这个人么?”
葛茹?
听过,一定听过。
佳欣想了好半天。“啊,是天地会的葛大娘?我听丙侍卫说过。对哦,他与金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就是他们对峙动手的那夜,佳欣被康熙带回乾清宫,命运轨迹彻底转向。
“各人自有各人的因缘遇合。”康熙今夜看起来亲切慈祥。“关于慕容的事,你还是回去问阿竹吧。朕有些乏了。”
佳欣看出来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睡在这里,叫自己让床。
“那……臣妾告退了。”她站在地毯上,捡起来那块丝绸。
“穿这个。”康熙拍拍她的手,指指挂在旁边衣架上的风氅。
“这怎么使得?这是皇上的衣物……”
“虽然是三四月里,总也不好太过贪凉。外面夜深露重,还是披上吧。朕也不赏你其他东西了。”
“那……谢皇上赐衣。”佳欣乖巧地过去,踮脚把薄薄的风氅拿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才发现又长又大,几乎可以把整个身体裹起来两遍。
她伸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也懒得束起,走到门口趿着鞋子出去,钻入还停在那里的小轿。太监一声阴沉的“起轿”,紫禁城中又一个香玉满怀的夜晚就这样归于沉寂。
四月初一。
慕容十八进宫的排场和佳欣不可同日而语。
各项礼数周足,宫内又是小忙碌了一把。佳欣虽然拥有特权,大部分时候可以不去参与那些扰人的,却也是很多寂寞后宫津津乐道的热闹仪式,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一场戏和一场烟花——令人好笑的是,慕容十八进宫日子紧随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