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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暴戾之中的歇斯底里的发作,遗留下的愉悦,让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心驰神往,并形成了可怕的规律。就像那些得了暴食症的人一样,当他恐惧的时候,狂喜的时候,焦灼的时候,当他所有无所适从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蹈入覆辙。
他要宣泄。寻找形形色色的女人宣泄。如果那女人是独立和傲慢的,更好,给他提供了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生美餐。
后来他大学毕了业,拿了自己的档案,把它撕碎了。他知道按部就班地做事,他还是没有出头的日子。他要走斜路,所有的近道都是斜的。人无耻才能无畏。当然了,达到无畏有很多条道路,条条通罗马嘛!但最近的小道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耻。
他做过职员、教师、商人……他像一个跳蚤,在一个地方吸血之后,都不安稳地向更远处跳动……
放肆的Xing爱和卓越的成就,都要冒极大的风险。
最后,他吸附在证券金融期货业内,这是冒险家的乐园。他很喜欢这种说法,不冒险,你有什么前途?地球上可冒险的地方不太多了,都被以前的冒险家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得自己创造出有冒险意味的行业。
他有良好到可怕的直觉。这在男人堆里比较罕见。匡宗元认为如果一个男人有很安全的童年,他的直觉就难得发达。因为只有弱小的动物,才能在许多征象才露尖尖角的时候,就警觉地预备出了对策。如果是一个庞大强有力的动物,比如大象鲸鱼什么的,不需要很好的觉察力,它们也能风平浪静地活得很好。
匡宗元自觉自己是一只小老鼠。一只有着雄才大略的老鼠。
他依然保持着在精神紧张的时刻,找女人宣泄的习惯。
随着他的财富的增长,这种方式就像饮咖啡一般,成为他的生活规律。他疯狂地寻找一个不同一般的女人,但是,结果是他涉猎的女人越多,越发现她们是一样的。他开始鄙弃用钱能买到的女人,那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魅力还是钱的魅力。他很想把这两者分清楚。他在女人那里得到对自身价值的肯定,风月场上的女人,把钱拿了之后就走了,遗留给他的仍然是深深的自卑和孤独。但是,没有女人的日子更加难熬。那到底是一具温热的躯体,不似钱,只是纸张和信用卡上的数字或是荧屏上闪烁的电波。
女人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瘾”。和香烟、酒一样的东西。他渐渐不喜欢那种没性格的女人,好似度数太低的酒,软弱无刺激。他喜爱高度数的酒和辛辣的女人,都有一种消毒醒神的功能。也许是生命中第一次大挫折,是靠了性和暴力的宣泄才得以度过危机,他对性有一种崇拜和渴望,当他沮丧痛楚彷徨失望的时候,他会孤注一掷地求助于性。
可惜啊,单纯的性的快乐是没法储存起来。不能到了不愉快的时候,再像杏脯一样拿出来细细享用。性快乐更具备一次性筷子的味道,用过了,就丢弃了,变成垃圾。于是,就要有不断的寻找和消费。
现在,性终于出了麻烦了!
他很想镇定,但不由自主地紧张。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显著的不适,他认真地审查了自己的冶游史,自觉防范措施相当严密。当然了,不能排除百密一疏,事关性命,还是宁信其有不要大意为好。
但是,他的直觉总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使得他在医院的密室里,用手抚弄着自己的器官,医生想要的标本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突然冷静下来。不能给他们这个东西!的确,这是一所正规的医院,的确,魏医生也是正派的医生。但是……他的怀疑不断增长。他很信赖自己的直觉。在商战中,直觉无数次地让他转危为安,包括同卜绣文做的贸易。在最后的一刻,他全身而退,并把卜绣文的一部分资产,变成了自己的财富,当然了,即使他不攫取卜绣文的资产,也得在崩塌的火焰中化为灰烬。这怪不得他的不义,那个时刻,人不为己。天理不容。
也许,是因为那个第一次来抽他血的家伙,让人不放心。他太沉静了一点。一般的医务人员都是只关心自己并不察言观色的,但那个家伙,眼球凝视你的程度,太长了一些。
当然,有许多人就是爱察看别人,但他们不那么冷静,他们会被人看穿。那个抽血的人,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地道,这就有了阴谋的意味。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匡宗元也没有兴趣细去追究,这些年来,黑道白道的,见很多了。和今天取精这件事联系起来,匡宗元敏感到有一个围绕自己生理上的阴谋,渐渐好像在收紧口袋。有意思,这些年来,诡计遇到无数,像这般摸不着头脑的招数,还是第一次。再有就是回春医院的这位年轻大夫,也叫人觉得暧昧。看他的示意,好像自己得了艾滋病一类的绝症,但那应该很是回避啊,但是,不。没有生怕被传染的神气。要说是该同志到了普渡众生的高级层次,那仇视漠然的神态,也不像啊。不过,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不管你要什么,不给你就是了。
匡宗元这样想着,就走出密室。给了魏晓日一个软钉子,然后滴水未洒地出了医院。
他是个惜命的人,另找到一家医院,表示要做艾滋病的检查。人家很痛快地答应了,开始抽血。抽完血之后,他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说:“要不要……查那个……”手套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护主,不耐烦地说:“还查哪个啊?该查的不是都给你查着呢!”
匡宗元只好开门见山说:“就是这病从哪儿得的,不得查查那东西吗?”
“不用!甭管从哪儿得的,血一查,你有没有,是不是,就都清楚了!”护土硬邦邦地说。虽说态度不好,传到匡宗元耳朵里,无异福音。这就是说,即使自己得了此类恶疾,也不必取精确诊。
匡宗元暗想,果然不错,某种怪异之事正在自己周围聚集。
他不怕。甚至真的查出了艾滋病,他也不怕。在那个凄苦的夜晚,他准备自杀的时候,就开始什么都不怕了。他冷冷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别着急。等着吧。他们还会来的。”
魏晓日觉得自己很无能,起码比梁秉俊差多了。人家一个研究恐龙蛋的,业余客串医务人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嫌犯的血标本搞到了手。你可好,一个真正的医学博士,在自己的医院里,作了充分的准备,却生生地让那家伙在眼皮底下溜走了。而且,还引起了他的怀疑。这使得钟先生的血玲珑计划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原材料成了问题,血还怎么玲珑?等着血淋漓吧!
此结果,也符合魏晓日潜意识的希望。所以,他的难过和自责很快就消散了,觉得这是无意。他把消息通报给钟先生的时候,很平静。
“晓日,那你看,血玲珑计划下一步如何实施呢?”
钟先生永远是临危不乱的模样,连长寿的眉毛都没有丝毫颤动。魏晓日实在弄不清,他是真的一切都运筹帷幄了,还是练就的如此功夫,哪怕脑中蚊龙翻滚,脸面上也是水波不兴。
“不知道。”魏晓日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了。Jing液毕竟是匡宗元的私人财产,你不能强行掠来。
“这个变故,你同卜绣文说了吗?”钟先生把话扭转方向。
“还没有。因为不知您是如何决定的。”
“我如何决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病人怎样,病人的家属怎样。如果那女人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放弃血玲珑了。”钟先生很平静地说。
“那……您的心血不是就白费了吗?”魏晓日虽然一直巴望着血玲珑中途夭折,真到了这种时候,心中又替先生深深地惋惜。还有那露水一般晶莹的早早,也在这一刻被酷烈地曝晒蒸腾。他陷入两难的矛盾中。
“心血并不能决定一切。我们的运气不好,你有啥办法?问问那个女人吧,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管了。”先生说完,合上眼睛,好像是困倦了,但也可以解释为他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发表任何意见,该说的都已说完。
魏晓日又来到卜绣文家。她的身体在缓慢地恢复着。由于脱离了繁忙的业务,加上中西药物全面调养,家人又把一切不良的消息隐蔽起来,她在希望的鼓舞下,脸上竟有了少女般的光泽,人也胖了些,显出丰腴。看到魏晓日进来,卜绣文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待播种。”
“种子发生了问题。”魏晓日无法隐瞒,如实禀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卜绣文连连重复着,也失了主张。
“你说了是我了吗?”半晌,卜绣文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我怎么会说是你呢?我只说是医学检验,但他就是不配合。不知是疑心太大,还是察觉到什么。”魏晓日无奈地说。
“那个人就是非常多疑。既然你这一面路堵死了,钟先生说下一步怎么办?”卜绣文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无所不能的南极仙翁身上。
“钟先生说,一切由你定夺。”魏晓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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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钟先生不管我们了吗?”卜绣文带出哭音。
“别。别。不是这个意思。我理解的是,医学上的事,钟先生会负责到底的。但怀孕这件事,就不是钟先生单用技术能做到的。我们原本决定的是人工受精,但取精的过程如此不顺利,后面的事,就无法进行了……”魏晓日困难地把他的理解说完。
“噢……我明白了……人工受精不行,那就只有……”
卜绣文脸上显出赴汤蹈火的决绝。“是的。只有……”魏晓日无法把话说完。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觉得满口像嚼了黄连。
“好吧。”卜绣文倒安静得多。
以前也做过,多做一次也无妨。
她还得送货上门,这对她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是异常惨重的。但为了女儿,她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呢?她已超脱了寻常的廉耻和羞辱,她的胸臆弥漫着献身的勇气。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有福气作母亲,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有女儿患上绝症的厄运。并不是所有患上绝症的女儿都这般聪明,并不是聪明而有绝症的女儿,都能遇上这般匪夷所思的医疗方案……但是,她卜绣文遇上了,她的早早遇上了……于是她就成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母亲。
她所做的一切,都没了参照系,成了一份孤本。
第十六章
卜绣文电话约见匡宗元。
“你好啊?好久没见。在哪里逍遥啊?”
匡宗元先下手为强。按他的估计,卜绣文前一段先是抱病,后得知生意破产,便不知去向了,此番重新出现,定会对他兴师问罪。但听这个话头,却是平和热情的。什么把戏?怪呀。这使他来了兴趣。不管怎么说,不妨试试风头,倘若架势不对,索性彻底甩开这个女人。
卜绣文并不知道生意上的颠覆,姜娅只说有些小的纰漏,正在调整,卜绣文顾不上,只得暂且放开了许多。夏践石把家中诸事安顿得尚好,日常生活不受影响,卜绣文享受到多年以来未有的宽松,全部身心都在为耕耘做准备。此番同匡宗元联络,她再三提醒自己,不是要同他算旧账,是要合成好事。内心的屈辱和仇恨,让位于对创造生命的渴望,于是她的声音是活跃和富有磁性的。
“我想见到你。”
匡宗元开动自己的直觉,从中觉察不到报复和绝望的意味。于是他也礼尚往来道:“好啊。老搭档了,哪里见啊?”
“在仙后饭店的一号豪华套房。我等你。”卜绣文说完,放下了电话。
匡宗元想,乖乖,这女人破产之后,还有这番排场,莫非她从哪里得了一笔起死回生的基金?敛财的欲望被挑起,我倒要见你一见。从纯粹女人的角度,卜绣文实在是没有什么魅力了,但从商业对手或是伙伴的角度来说,那又是另一回事。
匡宗元进了房间,不禁吃了一惊。卜绣文完全是家常打扮,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女老板装束,而是轻裘缓带,散淡宜人。连她的神气,也变得宁静贤淑。
“咦!你让我刮目相看啊!”匡宗元径直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表达自己的狎意和惊讶。“是吗……哦……是了……”卜绣文辞不达意,目光如雷达般在匡宗元的脸上身上扫射着,面部表情复杂,但很快又幻化成一派迷茫。十三年前的那个恶魔,就是他吗?
好像,是他。就是他!夏早早的生父,就是他吗?
是——他。是!是!
你还要与他有那样的关系吗?
是的。这是一种神圣的关系,和他这个人没有关,和生命有关。他是谁,这不重要。他以前做过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地,他要参与一个生命的缔造。那么,他不但可以接受,而且可爱了。
卜绣文这样对自己说着,她的眼光就变得越来越缥缈,好似超凡入圣的祭女。
“我们再来做上次做过的那件事,好吗?”卜绣文说着,就一件件地开始剥脱自己的衣服。她特地点下了这套豪华的房间,是要让自己的身心安全舒适,达到最好的状态。
匡宗元冷眼旁观——这女人,今天怎么啦?是啊,他是对她动过心,是勾引过她,征服过她,可那说明不了什么。他对她已经毫无兴趣了。试想,一个登山者,在拼死拼活地攀上了一座高峰之后,还会再爬那座山吗?他会一脚把一块石头蹬下山,忿忿地说,去他妈的!老子再也不会来了!对了,这就是匡宗元此刻的心境。他觉得卜绣文变得不可理喻,神经兮兮。如果她是一副性欲勃发难以自控的模样,他还可理解。但是,不。她是慈爱和舒缓的,这就使得屋内的空气更加不适于男女欢爱,而像是虚无缥缈的幻境。
匡宗元可不喜欢任何幻境。他是务实而世故的。奇怪!
莫名其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但他的直觉强烈地提示他——这不是好药!这女人怎么搞的?是不是犯有什么毛病?或者是——这是一个陷阱?!
一想到这里,匡宗元猛地一激灵。他习惯把任何一个意外的事件,首先和陷阱联系起来。此习惯,当然在他的一生中,冤屈了无数的好人好事,但也无数次地拯救了他,成全了他。这一次,是冤屈还是拯救?!
也许是心存戒备,也许是对手下败将实在兴趣索然,当卜绣文将自己像一枚老笋样剥净,充满期待地招呼着他的时候,他双手抱着肘说:“你叫我来,就是让我x你呀!”
这种粗俗未能激怒卜绣文。不管他说什么,完成血玲珑,是最高的使命。卜绣文不正面回答,只是百般热切地千方百计地勾引他。
时间残忍地修剪着她作为一个中年女人残存的丰韵,焦灼和孕育,流产和选择……锋利的刃把她刻画成褴褛枯萎而又充满奇异活力的本白色窗花。
匡宗元不是一个冷血动物,他那蓬勃的性瘾被燃烧起来,几乎不能自控,但是,关于这可能是一个阴谋的设想,强烈地阻滞了他的性感,恰如一个酒鬼知道他将驾驶一辆高速行驶的机车,面对美酒佳肴,如果他不想自己命丧黄泉,他就是再馋,也只有把酒杯扔掉。
野兽在不安全的环境里,是不能交配的。
匡宗元对抗自己性欲的方法,就是开始放肆地羞辱奚落卜绣文。
“我对你没兴趣。你这个老婆娘!快穿上你的衣服,遮盖一下你松弛的皮肤和耷拉着的肚皮吧!你以为你还有身体上的资本可以展示吗?你太老了,要是把你的女儿送来嘛,那倒是还可以商量!”他狞笑着。觉得恶毒而有趣。
好似冰凌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