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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倒下的胸膛上,插着一枚明晃晃的短剑。
人群顿时一惊,旋即暴怒。
「这小贼身上藏满了歹毒兵器!」
「弟兄们,别和他客气!」
「剁了他的手!看他还怎么杀人!」
剑光闪烁,就要把洛云分尸。
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又骤然响起。
这蹄声非常古怪,明明是单骑蹄声,却有如大军铁蹄般的可怕气势,在黑夜中突如其来,如一首战曲,急促中充斥着无人可敌的信心。
而且,又是从街尾传来的。
王府门前众人刚刚才被洛云的一人一骑杀得胆颤心寒,蹄声入耳,人人心底都冒出一阵寒气,回头去看,正巧看见马上骑士弯弓搭箭,五箭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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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流星般横越长街,电光火石间已到面前。那速度,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啊!」
「啊!」
「啊……」
同时响起,门前广场上又倒下五具尸体。
众人骇得呆了。
只有庄濮还算沉着,挥剑狂喝,「敌人弓箭厉害!快寻掩护」
可敌人来得快如鬼魅,一边飞骑,一边拉弓上箭,快如惊雷,虽只一人,利箭却有如铺天盖地,支支致命,压得众人抬不起头。
转瞬之间,人骑已冲至大门广场。
在庄濮带领下,众人勉强上前力挡。
来者高坐在马上,神态高傲不屑,驰到众敌之前,弃弓不用。
锵!
行云流水地抽出宝剑,抖腕之间,居高临下挑得冲上来的王府侍卫鲜血飞溅。
如此剑术,令人胆颤心寒。
面对庞大的敌人,他却一派悠闲姿态,仿佛这声声惨叫和清晨鸟鸣一样可爱,连续挑飞十几个敌人,才勒住马缰,睨视脚下众人,清冷一笑,「凭你们也敢挡我萧纵的剑?」
虽是清淡一句,却不啻于如雷轰耳。
萧纵剑术威名,震慑天下。
一信王至尊也不敢稍对萧圣师无理,否则性命堪忧,此事谁不知道?
众人本就被杀得胆寒,多半带伤,一听萧圣师大名,吓得魂飞魄散,任凭庄濮再三怒喝,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栏。
萧纵如入无人之境,策马直上台阶,伏身、伸手、拧领,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已在众人眼皮底下把洛云拽上马背。
洛云已陷昏迷,仍然死死抱着洛芋芋尸身,萧纵拽他上马,同时也带上了洛芋芋。
他那马匹神骏之极,背上负了三人体重,长嘶一声,速度不降反增,旋风一样从人群中奔过,转眼就消失在来处。
众人看着萧圣师背影隐没在黑暗中,惊魂未定。
过了片刻,才有人敢大口出气。
低头看去,门前街面尽是血色,尸横遍地,若非亲眼目睹,真不敢相信对方总共只来了三人。
萧家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庄濮一场恶战,也是筋疲力尽,收了长剑,沉声命令手下收拾残局。
这场残酷血战来得迅猛,虽然惨烈,过程却极快,到了此刻,庆彰尸体尚有余温。
庄濮黑沉着脸,对着庆彰的尸体默然不语,表情既悲愤又愧疚。
庆彰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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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起来善良可亲的萧家少主,其实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徒。
自己不应该不相信庆彰。
一念之差,酿成如此后果,堂堂同国王叔,大王亲弟,在他这个御前将面前被活活杀死。
这要他怎么对大王交代!
何晏身上也被洛云划了一剑,幸亏只伤在手臂上,并不严重。草草包扎后,何晏问过情况,走到沉默的庄濮身后,低声禀道:「将军,王府侍卫,死了一百四十八人,重伤十五人,其余的都有轻伤。」
庄濮眼角抽动,沉下声道:「萧家少主的手段,简直令人震惊。我们本以为他会栽赃嫁祸,谁料他竟做得比这还彻底狠辣,居然派人夜闯王府,杀死王叔。」
庆彰的死,和凤鸣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但杀死庆彰的是凤鸣手下,最后连萧纵都出面了。
萧圣师地位尊崇,除了萧家少主,还有谁能把这人请出来?
何晏心思细密,沉吟一会,压低声问:「属下已经查探到,西雷鸣王等人现在就藏在同安院内。是否要立即调动兵马,包围同安院?」
「调兵。」庄濮毫不犹豫地下令,眼中燃着熊熊怒火,「西雷鸣王对我同国暗藏歹心,还派人当众刺杀了我国王族,我庄濮只要有同泽!来人——」
「在!」
「传我军令,集结城中所有驻军!」
凤于九天 20 十面埋伏 第三章 上
章节字数:11732 更新时间:08…07…03 17:39
同泽城远郊外,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的隐蔽小山谷。
摇曳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
身为天底下以使毒闻名、仇家遍地的高手,她已养成了将近神奇的灵敏直觉,当有大事发生之前,总会生出心绪不宁之感。
此刻,这种预兆般的感觉,正萦绕在心头。
她从床上坐起来。
心爱的孙子采锵就睡在她身边,小小软软的身子有小半贴着她,睡得很熟,一只小脚从被子里蹬出来,被廊外透过来的一点烛光微弱映着,朦胧中显得白嫩可人。
摇曳轻轻把他横在自己腿上的小手挪开,悄悄下床。
抽出压在枕侧的短剑,缓缓走到窗边,朝外一瞥,放松下来。
她瞧见了小客厅处,萧纵高大笔挺的背影。
「萧郎。」摇曳放下短剑,走出内室,低低唤了一声。
走到萧纵背后,目光顺着萧纵凝视的方向看去,脸色微有变化。
萧纵面前的大横台上平躺着一男一女,两人衣裳上尽染鲜血。
摇曳精通医术,上眼就看出其中的女子已经气绝,另一人虽有气息,但瞧他脸,伤口遍布全身,有一道更是伤在腹胸要害处,显然也快不行了。
摇曳走向前,仔细看了双目紧闭,已经人事不醒的洛云一眼,「这不是凤鸣的侍卫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还有得救吗?」
「如此重伤,要救不容易。」摇曳对他人性命,向来不怎么看重,淡淡扫了一眼,把目光放到另一人身上,问:「这女人是谁?」
萧纵并不回答,只沉声道:「救他。」
这两人一生一死,摇曳当然知道萧纵说的是「他」而不是「她」。
摇曳抬起眼来,「你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救他?」
「是。」
摇曳疑心顿起。
萧纵天性的凉薄,她最清楚不过。
以萧纵的高傲和对世间俗事的不屑,别说一个区区萧家侍卫,就算所有萧家侍卫死在他面前,也休想他动容插手。
对于这一点,摇曳深悉,因为她和萧纵正是同一类人。
除了自己所关心的人和事,其它的全不放在眼里。
「萧家一个侍卫,竟能劳动你的大驾深夜到此,求我出手救他?」
「你救不救?」
女性的敏感,让摇曳察觉不祥之兆。
她把目光挪开,投在洛云身边那已经失去生机的女人脸上,深呼吸了一会,轻轻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她是谁。」
女人死前毕定经过一场血战,脸颊上沾着血污,却仍能隐约瞧出轮廓优美,年轻时必是十分美艳。
「洛芋芋。」萧纵说出了她的名字。
「洛芋芋、洛芋芋……」摇曳把这个陌生的名字放在嘴里,咀嚼似的念了两遍,眸中疑色更重,打量着并排躺在桌上的两人,缓缓道:「她和洛云同姓,是否有亲属关系?」
两张脸就在眼皮底下,谁都可以一眼看出这两张脸庞极为相似,若说两人之间没有血肉之亲,必定没人会相信。
萧纵沉默,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生于富比帝王的豪门,又天赋异禀,以剑术称雄天下,即使一国之君,也不得不尊他一声圣师,所以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而他平生最不屑的,就是做了不敢承认、没担当的男人。
洛芋芋之事,当日纯属醉后中计,但他确实做了,并且从此多了一个儿子。
这一切,隐瞒或是坦白,对极为孤傲、眼睛绝不容沙子的摇曳来说,都异常残忍。
「洛芋芋,是洛云的母亲。」
「母亲?他随母姓?」
「是。」
「他的父亲呢?」
「他的父亲……」萧纵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里,多了一分令人心悸的凝重,「姓萧。」
摇曳霍然抬头。
她看着萧纵,渐渐变得犀利,片刻,才冷冷问:「萧纵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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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纵没吭声,但他深邃冷冽的瞳子,不逃避地和摇曳对视。
摇曳倒抽一口凉气,心冷了半截。
「我从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
「从前,我也并不觉得他是我的儿子。」萧纵回忆一般,缓缓地,低声道:「我不喜欢他的母亲,不愿意他的母亲为我生下骨肉,更不希望自己的血脉传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过。」
摇曳鄙夷地道:「可今夜,你却求我救他?」
「不错。因为从今夜开始,不管洛云是死是活,他都将是我萧纵为之看重的儿子。」萧纵的语气不容置疑,说罢,轻轻叹了一声,「我本不想管他的死活,只当自己和他不相识。可当我伸手把他抱起来后,我忽然明白过来。」
摇曳凄然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萧纵沉吟片刻,才悠悠叹道:「我明白过来,自己既已插手将他护住,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父亲了。」
摇曳磨着牙,冷冷笑道:「好一个父亲……好,萧纵,你好……」
萧纵一直暗中观察着洛云的脸色,发现情况已到了最糟的时候,走前一步,挑起摇曳的下巴,居高临下端详着摇曳罕见的怅然若失的表情,道:「你若肯救他,现在就要动手。」
摇曳的怔然稍瞬即逝,听到萧纵发问,把脸狠狠别到一旁,「你和那些贱女人生的儿子,竟要我来救?萧纵,你欺人太甚!」
「你不救?」
「我不救。」摇曳咬着牙,脸上露出怨毒之色,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字挤出牙关,「我宁愿救一只狗,也不救他。」
她已经多年没尝过这种心痛,在当日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被萧纵无情地赶走后,再也没有过。
咬牙切齿说着,眼泪涌出眼眶,晶莹地划过脸颊。
她不想萧纵看见自己的泪水,猛然转过身去,面对窗外。双手死死抓在窗沿上,十指关节紧得发白,犹在微颤。
小心翼翼保养出来的美丽指甲,深嵌入窗木中,根根俱断。
萧纵英俊的脸上,如覆着一层薄霜。
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觉,从深处慢慢渗入血管。
他手中有天下最犀利的剑,却无法面对着他最深爱的女人。
深叹一声。
「我不该来找你。」萧纵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笑意,「不过,总要试过了,才能甘心。」
他走到桌前,抱起垂危的洛云。
摇曳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带他们走。」
萧纵平静的语气中,蕴含了仿佛要一去不回的沉毅,摇曳纵在极度伤心之中,也不由大震,还未细想,脚步已移了过来,挡在萧纵面前。
萧纵回头看她一眼,「你要看着他断气吗?」
摇曳低头,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洛云。
这人跟在凤鸣身边,她曾经见过几次,却根本没想过,他和萧郎有血肉之亲。
自己真傻,怎么竟看不出?
这冷冰冰的表情,像冰一样,与己无关,永远无动于衷的冷漠,利剑片刻不离手的习惯,和萧郎如出一辙。
怎么会看不出?
她的萧郎,她苦苦爱了多年,一心一意等着的萧郎,竟和别的女人有一个儿子。
一个比她为萧纵生的凤鸣,更像萧纵的儿子!何其可笑……
这口气,让人怎么咽得下去?
「把他放到内室去,」摇曳脸色数度剧烈变化,终于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冽平淡,「我救他。」
萧纵眯起眼睛,「你会救他?」
听出萧纵话中轻微流露的怀疑,摇曳高傲地昂起脸,冷笑道:「让你抱着这贱女人的儿子离开,亲眼看着他死掉,然后永远将不肯救治的罪名栽在我头上?把这个本是你亏欠我的帐,反变成我亏欠你的?你休想,没那么便宜。」
言辞越见犀利,明亮动人的眼眸中,现在翻滚着痛苦的不甘和怨恨。
萧纵一生受人尊崇,从未被人这样当面地狠辣讥讽过,此刻却不能不全盘接受。
他爱的,从始至终只有摇曳一人,对洛芋芋只有怜意,却无爱意。醉后误认,错有一夜姻缘,生下洛云,在萧纵眼中,那有着他血脉的小小婴孩,不但不是自己想要的骨肉,更是自己曾经背叛摇曳的活证。
他是个狠心的父亲,曾打算一辈子不承认洛云的存在,只当他是洛宁的儿子,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萧家侍卫,永远不予理会。
但,当他在王府大门旋风一样赶到,将洛云从血泊中救出来,当这年轻的生命毫无生气地躺在他臂弯中时,一切都改变了。
那一刻,萧纵深切地感觉到心底深处有某处变了。
他深爱摇曳,却对摇曳所生的儿子并未有这种奇异的感觉。
并非他厌恶凤鸣,而是眼前这浑身血迹的孩子,纵使在重伤昏迷中,脸上还带着那一缕仿佛与生俱来的冰冷。
萧纵知道,极度的冷淡之下,是燃烧不尽的如汹涌浪潮般的渴望和勇气,如此性情,才能悍勇无敌。
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的人,正是这样成为了今日的萧圣师。
他鲜少将他人生死放在眼里,此刻,却深深希望洛云可以活下去,甚至不惜亲自到摇曳面前,揭开这个会令彼此都受重创的伤口。
按照摇曳的话,萧纵亲自把洛云抱入内室。
采锵在隔壁的小房间中睡得正沉,萧纵小心地将洛云平放在大厢房的另一侧床上,出去单手掀开帘子,站在门前,等待摇曳进来。
摇曳脸色覆着说不出的诡异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游移不定。她挣扎了一会,猛然露出下了决心般的表情,移动脚步。
经过萧纵身边,即将跨入内室时,摇曳停了下来,低声道:「你欠我的,我会让你还的。」
「你若施暗手害了洛云,我会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萧纵淡淡说着,扫了摇曳一眼,双唇缓缓开合,「我会杀了凤鸣。」
摇曳转过头,颤动的目光望向她最深爱的男人,「如果做出如此庸俗妒妇的所为,摇曳也就不配当萧圣师的女人了。」
朝萧纵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美艳笑容后,她缓缓跨入房中。
内室的门,在萧纵面前,轻轻关上了。
同安院,目前一片平静。
压根不知道洛云已经出事的凤鸣和容虎,正耐心倾听着裳衣的招供。
「更换迷|药配方,并非是要害庆离,而是逼于无奈。原本,给庆离吃的也只是轻度迷|药,只要使他稍显昏积,对我迷恋就好。没想到前一段日子,也许是他日久服食,身子习惯了,一般迷|药不再对他有用。庆离对我有所疏远,甚至还会朝我发脾气。」裳衣也知道狡辩无用,凤鸣等人早把同安院控制住了,庆离再不能当她的靠山,识时务地坦白道:「那时又恰好遇上王子妃传出有孕的消息,我生怕庆离从此再不理会我,只能咬牙改了药方,给庆离服食另一种更厉害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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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给庆离服食的迷|药,是否需要特制解药?」
裳衣用几乎听不见的柔美声音,小心地道:「此药的药效,和从前用的截然不同,配方是秘传的,解药也要特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