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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过四个旅团外加部分骑军和禁军,及火炮部队罢了,总人数和你们不相上下,为何迟迟不愿意出战呢?”对对方的畏惧谨慎,皇帝表示极为不理解。
顿了会儿后,皇帝补充说,“那我便去攻击他们好了。”
于是皇帝营帐边的禁兵和军仆们率先被四散派遣除去,探察攻击都拉佐的最佳地点。最终确定好的营盘地址,恰好是环绕都拉佐城东侧和东北方向的五处台地,而伊什米河水自此五处山丘间流过,直横在都拉佐城堡所处的海岬处而过注入亚得里亚海。
而河流上横着道桥梁,桥梁通往的东南侧为大片适宜交兵的旷野,此座桥梁也正是古代艾格南迪亚大道的海滨起点。
没错,高文皇帝的营地正是十六年前阿莱克修斯皇帝驻跸处。
因都拉佐城内的敌军并不敢脱离堡垒太远,所以他们对皇帝推进至此的军事行动没有任何大规模抵抗,只是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前哨战,高文便立马在五台地最中央的丘陵之上,俯瞰观察着下面的这片旷野。
当年诺曼人正是布阵在此处,他们事前因海难、瘟疫已死去了近万士兵,并且都拉佐城还牢牢控制在阿莱克修斯麾下将军手中,威胁着圭斯卡特、博希蒙德的后路,以至于在阿莱克修斯大军抵达后,圭斯卡特下令将通往都拉佐的桥梁给拆毁掉,以免后路被城兵袭击。况且他们布阵在原野上,阿莱克修斯布阵在山岭之上,地形亦处于不利地位。
当时诺曼人真的是成不折不扣的“哀兵”之势。
但即便这样,圭斯卡特还是凭借技艺高超的卡拉布里亚弓箭手和勇猛的诺曼骑士夹矛冲锋击溃了阿莱克修斯——皇帝中了两枚飞掷来的骑矛,狼狈窜回奥赫里德,蒙受了此生第二大耻辱,而这片旷野上浸染了罗马军人和贵族们的血(第一大当然是菲罗梅隆)。
“十六年后,朕要让都拉佐再度为世人所知。”高文牵住了阿格硫斯的辔头,系着的紫色披风腾飞,在心中默念道。
都拉佐城大圆形的临海塔楼上,所有东征军的将领也都立在垛口上,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漫山遍野而来的罗马皇帝军队,他们在去年就开始征战,转辗了足足五百古里,横扫了伊萨克。科穆宁、君士坦丁。伯丁和摩西亚叛军们,现在来到了所有敌人眼前:
中央台地上,骑着青铜色骏马的正是篡位成功的皇帝,他身上是瓦良格蛮族的血,但却是现在帝国巴塞丽萨的丈夫,而今披着象征身份的紫色披风,身边全是白袍和蓝袍的贵族侍从们,一队队禁兵们手持沉重血腥的长斧拱卫着他,立在帝国的双头鹰帅旗下。台地两侧和前方,皇帝的骑军将士们高声怒吼,呈扇形铺开布满整个高处,举着华丽锋利的武器和旌旗。
两边各二处台地,已经许多士兵在其上忙碌着筑营,轻型火炮已率先布置上去,炮口经过测准,瞄准封锁住了过往通道。台地间的通道,许多战车被推来,充塞控制其中。
看来这位嗜血的皇帝,是定要将都拉佐的众军给毁灭掉方心甘。
于是众人产生极大惧意。
“将硝火矛列满城头,如是高文胆敢越过面前河川来攻城的话,就彻底把硝火矛全都射出去,毁灭他的那群军队。”威尼斯军官这样为众人打气说,随后他转向靠海的雉堞,指着海面上络绎不绝的船帆,“粮食和给养完全都是足够的,源源不断地从我们背后运来,现在缺乏的是拿起剑和敌人搏战的斗志。诸位,若坚守不住都拉佐,我们的家乡故园将会惨遭暴君的荼毒,信仰会被暴君践踏,他的铁蹄很快就能深入到意大利加!”
于是众人也算是鼓起了勇气,威尼斯人守城堡,而匈牙利留守队伍及西西里诺曼人前进到桥梁那头,掘垒立营和城堡成掎角之势。
并且他们还拥有十多门各色大炮,轰隆隆朝着高文立营的山丘射击。
高文根本不会被动,当他的炮兵阵地设置好后很快就发起了回射。
都拉佐城和台地间的平地上,整日不间歇地在地上冒出被炮弹砸起弥漫起来的烟尘和白雾。
皇帝也没有急于强攻,高文当然知道自己海上力量不足,还无法把都拉佐困死,因为其背后海面上漂浮着最强大的威尼斯舰队,但他的目的却不是困城,而是困船——只要朕不撤围,威尼斯人就必须在这里给朕乖乖浮在海上!
第56章 金币旗标()
另外,皇帝大军抵达都拉佐的消息很快传遍第拉修姆和伊庇鲁斯地区,当地的集镇和乡村的罗马居民们顿觉得真正的帝国正统来到了,尤其是他们见识到皇帝宏大庄严的军容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这里的民众先前就被西西里诺曼军队祸害惨了,粮食被劫掠式征调,许多人还被拉去做苦工修筑营砦,现在他们的怒火燃遍品都斯山脉和滨海平原,很多人拿起手头的武器,联络忠于高文的当地斯拉夫部落并肩起来:农人和牧民到处袭击西西里诺曼的据点,杀死俘虏落单的敌人,而集镇则绝弃曾经对西西里王国的缴款承诺,转而效忠皇帝并给军队营地送来给养。
伊庇鲁斯几个堡垒里的诺曼人根本呆不下去,他们或者只能孤守据点,有的则冒险逃脱在荒野里被团团包围打死,原本诺曼占据的区域随着高文旗帜到来,而迅速崩溃中。
而皇帝则端坐在御营当中,每日都亲切接见前来投效的民意代表们,安顿他们的生活并公平划分田产权益。
最后就连威尼斯舰队驻泊的科孚岛,都连续不断爆发叛乱,当地居民偷袭、投毒、纵火烧船的事件层出不穷,整个舰队窘迫到白日驻留在岛上,晚上就必须起锚驶入都拉佐城中,来防范当地人的作难,是疲于奔命。
都拉佐城愈发孤立,近两万人被高文牢牢困住,野战也不敢野战,四周乡村集镇又被高文占据,给养全部得仰仗威尼斯或西西里的海运,而威尼斯船只每出动一次也需要耗费很多金钱,况且冬季来临后,海面经常会出现风暴,给航运的船员桨手带来很大危险。
威尼斯城邦越来越陷于艰难中,是难以为继。
之前唯一次和现在境遇相同的,也是十六年前的都拉佐战役,但那次威尼斯虽然也付出惨重代价,可很快就从阿莱克修斯皇帝那里取得超越理想的“补偿”,但现在呢?他们的损失,又找谁去弥补呢?
糟糕的情况率先出现在胡姆地区:装载着阿尔摩什和匈牙利归国士兵的船队,在岛群里遭遇了强劲的飓风,甲板上的很多匈牙利贵族大约是人生首次见到海洋的威力,铅灰色的云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温顺,像野马般奔腾,和怪兽般吐出闪电,燃烧照耀着狰狞的海面,夹杂着发出千刀万剑般咆哮的风。巨大的浪将威尼斯人长长蜈蚣般的船只高高掀起又砸下,船只上的塔楼被冲垮摧毁,许多勇敢的水手落入水中溺毙,粮秣给养被浸泡,各种袋子、木桶在船舱和甲板上飘来浮去。
这支舰队原本计划在扎拉上岸的,现在只能狼狈地靠往乌尔齐尼以图活命,被淹得半死的人爬满了滩头,更远处的海水当中飘满了死马、死人和各种货物,在白色的浪花泡沫里被卷来卷去。但还没当他们进入海边的这座小堡垒时,布兰姆森所带的北线两个旅团的骑兵们就发现他们。
口鼻里流满苦涩海水的阿尔摩什,见到滩头对面山丘上立满了半圆阵型的敌方骑兵,瞬间绝望起来——这群骑兵举着的是奇怪旗标,矛杆顶端刺着个很大很圆的“拜占特金币”,下面串着六枚同样放大的“塔索银币”(标志六个支队),其下系着四根飘拂的丝带,反正就是个醒目的钱串子——阿尔摩什知道,这是高文的旅团,绝不是什么善类。
劫后余生的巴罗们严厉要求阿尔摩什去和对方“谈谈”。
于是硬着头皮的阿尔摩什,前往布兰姆森的围城营地乞求对方发扬尊重王族的精神,把他们给放回去,作为条件所有匈牙利人愿意交出残存下来的船只、马匹和武器,阿尔摩什还保证说自己回去登上王位,便立即和贵方皇帝签署和议,承认帝国对匈牙利的宗主权并成为藩属,每年都要缴纳大额贡金。
很快阿尔摩什看到,坐在对面的敌方将军叫布兰姆森的,目光很和蔼地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良久,布兰姆森轻咳几声,用匈牙利人都能听懂的德意志兰方言陈述说:按理说他遇到这样的事是不可自专的,最好要上报皇帝陛下定夺,可是若阿尔摩什能交出表示诚信的人质来,他身为帝国北线军团的最高指挥,是有权力善待所有人的。
滩头上,灰溜溜的匈牙利归国队伍和威尼斯水手密密麻麻坐在那里,四周全是菲罗梅隆和希拉波利斯旅团的士兵,已被严密监管起来。
阿尔摩什低着头快步走回,他向最显贵的巴罗们请求,“五个人留下来当人质,其余的人和我回国。”
但没有任何巴罗响应他的号召,于是阿尔摩什激动起来,他哭着跪在众人面前,说自己不能留在这,“我的兄长,现任的国王已经中风奄奄一息,他在之前就送来书信,说自己身体情况很不好,要把王位尽快传给我,这也是我同诸位回国的缘由。。。。。。匈牙利的传统,为了保存王国的强盛是主张立长不立幼的,你们看兄长的儿子过于孱弱,根本无法在将来领导王国于各方夹缝里生存下来,而我可以啊!我强壮正值盛年,可以挑起更重的责任。”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后,阿尔摩什见巴罗们依旧很冷淡,根本没有丝毫的大局意识,便又发起狂来,他破口大骂每个人的无情无义不识大体,还揪着胡须和头发,哭诉说他的儿子贝拉现在才周岁,是他唯一的子嗣,也是整个匈牙利未来的明星,“你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祖国因这样的自私而丧失未来?”
最后还是伴同他一起出征的匈牙利宫相盖勒特站出来,表示自己能抵上五个显贵的巴罗,愿意留下来当人质。
阿尔摩什欣喜若狂,流泪拥抱盖勒特,不断亲吻他。。。。。。
最终匈牙利的巴罗们交出所有还在身边的东西,但布兰姆森也允许他们继续骑马,携带必要的武器,向着北方而离去,因为在那里要穿越蛮族密布的地带不是件很安全的事。
而一同爬上岸的威尼斯人就没那么幸运,他们全部被拘押起来,船只也被没收,看到这样情景的乌尔齐尼城只能选择投降,因为抵抗下去毫无希望。
第57章 逼宫()
当然布兰姆森之所以如此做,也是得到过高文提前授意的:出战前于萨尔迪卡,皇帝对所有将官说,此后的战役当中你们抓捕到西西里或威尼斯人不要犹豫,或者把他们变为奴隶,或者处决他们,但匈牙利人将来毕竟在朕外交政策的范畴内,凡事留有份情面,方便未来行事。
这样,匈牙利宫相盖勒特就被留下来充当人质,而阿尔摩什则马不停蹄继续带着群巴罗和队伍,沿着萨瓦河迅速朝母国前进。
沿途他又遇到了扎维达。奈曼加的“胡姆政权”,但对方力量尚薄弱,不敢和他动手,于是双方签署和约——阿尔摩什迅速自胡姆地区通过,接着阿尔摩什又到了亚得里亚海北面的扎拉和斯普利特边境处,从这两座海贸城市敲诈了一大笔钱,以“匈牙利王国”的名义;随后阿尔摩什携款冲到了小罗杰占据的卡林西亚王国,对方可不客气,小罗杰认为阿尔摩什在高文军队面前屈膝求饶简直是巨大的耻辱,便拉出诺曼骑士来要在原野上彻底击溃他!
阿尔摩什立即又对小罗杰告饶,把从扎拉、斯普利特那里得到的金钱,又分了一半给他当“买路钱”。这样小罗杰才撤军回萨格勒布堡,放阿尔摩什过境。
初冬,半死的阿尔摩什终于带着三千来名同样半活的匈牙利士兵,抵达边境要塞处,此处为下潘诺尼亚地区,全是他所有的采邑,故而这里驻屯的贵族拜谒了他,并告诉他“大主教托我告诉你,凡事要抓紧。国王自你出征后身体日渐变差,现在正处在弥留之际,他肯定是想把王座传给自己儿子伊斯特瓦尼的!还好你及时回来。”
只有遇到这样的事阿尔摩什才分外果决勇敢,他没有着急回王宫,而是联络所有巴罗贵族,许诺一旦把自己扶上王位便把原本王室直属的采邑(大约只有全国土地的六分之一不到)统统封给他们,并且阿尔摩什还对同党打气说:“我得到大主教的拥护,还拥有庞大的采邑,你们各自回领地动员批扈从,在三日后跟着我进入帕农哈尔马王宫,夺得王座。”
安排妥当后,阿尔摩什迅速在自己领地动员了三百名精壮的扈从,并四处发出外交书信,其中有给大主教什马拉歌德的,有给罗马皇帝高文的,还有给波兰王国的,也有给德意志兰亨利五世的,总之他要四处拉拢合法性。
三日后,天气阴沉,阿尔摩什从自家城堡埃塞克,领着浩浩荡荡的扈从队伍去逼宫了,因为他已得到大主教的密信,里面称他已在为国王做临终忏悔的准备,叫阿尔摩什尽快到王宫来,由自己为这位王弟做随后的加冕仪式,“王廷军都留在都拉佐城,你带着军队来便能控制整个王宫。”
埃塞克堡门前的野地上,当阿尔摩什的扈从为拉旗车的骡子套轭时,这头畜生不断地踢打地面,并发出呦呦的哀叫声。
阿尔摩什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他此刻同时听到塔楼里他取自基辅罗斯的妻子正抱着自己儿子贝拉,贝拉也似乎受到惊吓而号哭不宁。
就在阿尔摩什心神不定,准备询问身边博学的管事时(这管事其实也经常用异教的巫术来占卜),几只鹰忽然盘旋飞来,扑在自己旗车边的骡子背上,狠狠地抓着啄着这牲口,骡马更是蹦跳着惨叫不已,扈从们举着长矛不断地拍打驱赶着这几头凶恶的扁毛鸟儿。
好不容易把这些鹰隼给赶走,阿尔摩什吓得脸色苍白,便对管事问这是什么样的朕兆。
管事便用深沉沙哑的嗓音答道,并竖起两根手指,“二百年前,马扎尔人的先祖组成七个联盟,为哈扎尔汗充当佣兵,但他们所居住的埃泰克兹河谷却遭到佩彻涅格匪徒的大举入侵,根本无法再定居下去,所以当时天空出现了朕兆,也是无数鹰隼飞来,他们停在树上像苍蝇一样多,啄着马扎尔人的牛,也啄着马扎尔人的马,我们的先祖呆不下去,就带着牛和马来到了这里。这是上帝的旨意,是要驱赶殿下像先祖一样,取得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到这个解释的阿尔摩什大喜,认为这是个莫大的吉兆,便不再犹豫,带着自己的私兵扈从队前往王宫所在地。
王宫环绕在壕沟和简易的城障当中,还保有游牧民族的风格,在门前有一辆四头健壮白牛所拉着的大车,上面是绯色的帐篷,车厢两侧各竖着根挂着牛头骨的斧钺,系着黑色马尾,这马上是国王的“灵柩”,它会拉着国王的尸体送到白堡的墓地去下葬。
一道吊桥放下来,前来声援阿尔摩什的许多巴罗大贵族,都带了士兵,下了马和阿尔摩什寒暄拥抱、互通声息,接着成群结队走入王宫三层殿堂之中。
一道鸟羽织就的屏风后,阿尔摩什看到自己兄长躺在榻上,脸色蜡黄,吐息沉重,白色杂乱的胡须起起伏伏,几名宫廷奴仆正用种买自埃及的管状仪器,不断从他的喉咙里吸出浓痰来,每次都让国王遭受次地狱般的痛苦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