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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射!”又是道无所谓瞄准的命令,旗帜劈下后,站在高垒木栅后督战的格里高尔只听见雷光炸裂的巨响,在他们眼前积云般的浓重烟雾升起,经久不散。许多射飞过去的虾须炮弹丸,砸在了对面的土垒背面斜坡上,激起了雨点浪花般的尘土团。
“啊啦啦啦。”其后许多士兵举着步兵矛和斧头,从土垒上冲了下去,去收割残余的敌方骑兵了。
如此混战了近一个时辰,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最后吉麦吉斯士兵们还是将出城突袭的守兵给堵了回去。两道围城壕上和之间低洼地上,躺满了人马狼藉扭曲的尸身,战后许多炮手们背着箩筐用圆弧形的钳子,在地上来回走动,捡取射出来的弹丸,若还能吻合钳子的话,便扔到箩筐里下轮再用,若不能的话则扔到系着特殊标记的箩筐里回炉再造。
次日,新围城壕处的炮击又开始了。
“无论长香水瓶还是虾须炮,往往轰击起来带着十分的闪光、烟雾、炸响,声势十足,但对马拉什城堡外墙造成的创伤却是很有限。自远处看去炮弹造成的瘢痕密密麻麻,但却不能轰塌击垮城墙,大普拉尼砲又无法于起伏山坡上运用射击自如。故而我看围城战短时期内不能结束。”这是战后格里高尔送往山峰处高文的报告。
“我们已在河川上(缺文)了营砦,阿勒颇方并没有援军到来,打了几仗,都是他们的驼队来。”另外封由红手旅团暂代司令官科隆纳的书信,上面是歪斜且语法不通的希腊文,也送到高文手里。
几乎同时——“达尼什蒙德敌酋梅里克,统率六千精锐自凡湖方向攻来,应该是企图救援马拉什,和我军车垒爆发轮番激战,皆被被我军挡在战线之外,此外他们的后勤线还遭到梅利泰内城方向保罗派信徒们的伏击和侧攻,根本无计可施。看来大主保人殿下当初不顾一切夺占梅利泰内城的好处,这时真的是一览无余。”来自沃尔特。桑萨瓦尔的战况汇报。
高文将几个方向的战报都送到机要官手里,“马拉什堡我军是必胜的,只有迟早的区别,但这也是就此一隅的情况得出的结论。现在所有人眼光都得放在整个安纳托利亚乃至整个黎凡特的局面上去,约翰已经集结队伍准备趁火打劫了,塞浦路斯岛的阿普索玛特斯也蠢蠢欲动,而摩苏尔处各方塞尔柱突厥的力量也暗潮汹涌,随时可能大举吉哈德,四面都是危险而易变的敌情。将马拉什摆在整个海陆的大局上,其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但这步棋我们必须得走好才行。所以,马拉什堡的攻略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可能约翰和泰提修斯算定我得耗费一个月乃至更多时间才能攻陷这里,然后才可以抽身回去对付他。我而今必须要将这个他所预定的时间给缩短,那样主动权就交回到我的手里了!”
第43章 滴铅丸()
高文“缩短攻城时间”的办法,就是掷尽全力,将马拉什堡给攻下来。
他索性连在集结于凯撒利亚的“菲罗梅隆旅团”也抽调增补到现在的战场上了,此外还手书一道崭新的命令,将特朗扎克地区的四千名矿工及挖通完运河河道的五千余新月教劳工全部雇来——担当攻城武器的制造和围城对垒线的工程,近万熟练的人力运用各种测量器械和工具,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内绕着马拉什堡直到费拉米斯河的分岔口,修筑起一个补给的临时码头,和长达十余古里的环绕整座城堡的土垒炮位,及连接两处的一条栈道,用来使用牛和骡马拽拉重型火熊炮,“临时浇铸已然时间不够,数量也不足,直接将已有的数门火熊炮运到最合适的发射位置,构筑炮垒——再过三日,我要见到它们的轰击取得效果!”站在山峰上指挥督查全局的高文命令说。
于是马拉什堡高塔上,被吓得脸色虚白的费尔立在那,看着其下恐怖的工程,他清楚地看到,用木板铺就的栈道之上,无数的骡马与牛拖着青铜色的大型火炮赶来,而后围城土垒上很多敌方人员在举着曲尺、木杆,似乎在测量着火炮射击的距离与角度问题——当数门这种奇怪的火药射石炮,经历万般辛苦但又风雨无阻地运抵各种的位置后,围绕着它们,木栅和土垒被构筑起来,形成一个个凸出的“炮垒”,冷漠残酷地瞄准着他脚下所在的石墙。
又有些临时被铸造出来的攻城炮,或者说得准确点是凿出的青铜大铳,外面箍着层层的壳,用木架和绳索悬吊起来,如同教堂里的大钟,看来是要直接保持这样的姿态,装填契丹雪和石弹轰击。
很多如硝土等物资,都是高文几乎弄穿财库的底子,通过意大利船队再度运输到塔尔苏斯来的。
费尔还看到了对方神奇的“铅丸”制造过程,高文方的匠师在锻冶炉旁边造成了一座座高高的木塔,接着将熔化的铅水摆在固定的度量器具里,接着就顺着高塔往下滴落——在坠落的过程里,熔化铅水自动翻滚凝结成圆形的弹丸,一颗颗滚满整个地面,再被扫到箱子里备好,供那群火铳士兵在战场上射击使用。
看到这个,费尔居然觉得了很大的美感,不由得感慨:当初我们在马拉什建立起这种武器作坊多好啊!
但这也只是臆想罢了。
和高文的想法相同,费尔也清楚地明白,不管如何马拉什堡是坚持不下去了,但奇怪的是他此刻忽然涌起了“亡国之君”的悲怆宿命感,“帕克阿德父子这对没道义的,抢先投降了,把我的路也给断绝掉。所以总不能整个亚美尼亚人独立的国灭亡,却没有个人为它殉葬吧。。。。。。”
由是,马拉什继续壮绝地抵抗下去。
这时候高文得到的情报是,帝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到阿马西亚城,总人数已经膨胀到了四万多人。
其中有很多是西奥多罗老将军的妻家——格鲁吉亚派送来的阿兰骑兵,还有许多渴望发财的罗斯士兵也加入其中,他们的队伍开始南下进发时,仪仗和军旗蔓延几十个古里,主要的统军将军自然是西奥多罗、米哈伊尔和泰提修斯三位。
而约翰皇帝则亲自前往卡斯塔莫努城督战。
虽然人数众多,并且军事素质十分过硬,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问题从它诞生的那刻起就十分微妙——包括特拉布宗本身的农兵师团外,阿兰骑兵、格鲁吉亚和罗斯佣兵都是听命于老将军西奥多罗的,他本人也是堂而皇之地戴着雄狮金冠,穿着绯红色皮靴骑在马上指挥全军的,早已将原本高文送来王冠时那种被置于炉火之上的惊忧不安抛却到云霄之外了。
泰提修斯呢,则还是统率着万余真正听命于皇帝的队伍,其中五六千人为帖萨利新军,跟在西奥多罗的侧翼,这次他就算不同意此次进军路线也无可奈何,因为要直接对约翰负责,故而想要效仿菲罗梅隆战场上的举动也不可能,必须和高文硬对硬。
最后位米哈伊尔。尤斯塔斯则是立场最为复杂的将军,他的直属军力居然还是两千人不到的原外宫卫队,并且他还在暗中极力阻止对他属下的收买行动——新皇帝始终暗中在做这样的事,现在在整支外宫卫队军里效忠他本人和效忠皇帝的几乎是一半对一半。要是他再无所作为的话,也许这次出征结束后他就会丧却军权。而实际上,约翰皇帝也就是出于军心稳定的考虑,才继续保住他的职务的,不然早就打发他去赋闲了。
如此虽然在卡斯塔莫努城督战的新皇帝,因为年轻莫名对战局持乐观态度,但他最信任的将军泰提修斯却在内心忡忡着。
很快,萨卡里亚河边上不远处,耸立在山上的嶙嶙安格拉斯堡就出现在突厥将军的眼前,“也只能寄希望于狄奥格尼斯能主动投降皇帝陛下了。。。。。。”
此刻安格拉斯堡内,狄奥格尼斯低着头站在厅堂的中央,在他的身旁竖着皇帝阿莱克修斯的圣像,面前则全是先前的属下士兵:高文给了他边塞区首长的职务,并且几乎将一千多名旧属下全部归还,并且安排了圣俸田产,充当卫戍城堡的主要力量。
“大伙儿都明白,我是纯正的帝国军人,虽然从血统上我从属于两个敌对民族,但却得到皇帝的拔擢和垂青,得以充任荣耀的边境守捉官,所以无论未来的世道如何,帝国和皇帝的恩典必须永远铭记在心不能背弃!”守捉官表情激扬,抚着前胸慷慨对着身前的麾下军官及普洛尼亚骑士们陈述道,“现如今,帝国的所有军队都来到了这里。而这里则是高文整个国家的中腰门户,只要打穿这里,高文的菁华腹地都会暴露在军锋扫荡之下,而正全力围攻马拉什的他所要面临的局面,会比菲罗梅隆时遭到海盗袭击还要危险。所以我询问诸位,愿意投效城下帝国军的,现在就是机会,请勇敢地站出来。”
第44章 守捉官的决意()
听到这话后,大约二十余名原本的狄奥格尼斯队伍里的“五十夫长”和十来名一起投降的普洛尼亚骑士面面相觑:守捉官这是暗中埋下桩子,趁高文信任他,将他和旧部(也就是我们)安插在安格拉斯堡,然后再趁着这时刻反水,献出城堡重归帝国军?
众人看着一本正经站在皇帝圣像边的守捉官,沉默尴尬着不做声。
忠诚这种道德谁平日里都会说说,但曼齐克特战役灾难后,小亚细亚所有的军功贵族几乎都溃退到色雷斯、马其顿等地,向来有点僧多粥少的窘境。现在高文已光复了近乎一半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大伙儿投降过来,圣俸采邑田产也有保障,况且也不用如原本的普洛尼亚监领人那般要分散精力去管理田地督课税金,只要能立功后报酬就增多,这样挺好。
所以眼前的守捉官是不是抱着私心呢?因为他妻子留在皇都,会遭受新皇帝威胁的缘故?
在大伙儿猜测纷纭时,狄奥格尼斯又把原本的发言重复了遍,也没有什么人主动站出来要开城降服。毕竟现在投降的话,和喀罗尼亚战役前加入底比斯圣团有什么区别?
最终狄奥格尼斯扫视了众人几眼,慢慢走向墙壁,捡起了头巾将额头细细缠上,接着悬系好了马刀,而后迎着射孔的阳光取起了长桌上摆着的妻子古丝云送给他的护身符,拴在了胸前的扎甲上,裹起了素旧的披风,捏住了铁连枷,一步步走出了厅堂,穿过凌空的石桥,来到雉堞前。
下面绕着萨卡里亚河河川,万千皇帝的军马正在那里布阵,黑圣母战旗、绯色紫色皇家御旗,蓝底白十字的新军战旗飞舞的姿态扑面而来,士兵们示威的鼓噪声震天动地,狄奥格尼斯一靠在垛口上,即看到其下泰提修斯、米哈伊尔和西奥多罗的仪仗所在。
这三位将军都看到了高耸的岩石和城墙上,立在其后的狄奥格尼斯,米哈伊尔和他最为熟稔,便骑马上前数步,抬起手来。
结果还没等他说什么,上面的狄奥格尼斯就扬起连枷,迎着高原上的风对着城下所有围攻军大呼道,“我和全城所有将士,指着眼前皇帝的圣像画起誓,安格拉斯堡这里就是我们的命运之地,绝不——投降!”
此言甫出,米哈伊尔当即僵住身影。
非但如此,雉堞所有站在狄奥格尼斯身旁的五十夫长和普洛尼亚骑士也都惊讶万分,但沉默也只是瞬间,接着所有人也都举起拳头,齐声应和起守捉官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这片诞生过无数英雄和英雄功业的高原,是要诞生出新的伟大力量了,这个力量会将塞尔柱突厥的勇蛮、罗马尼亚的昌隆、瓦良格的活力和希腊的典雅杂糅在一起,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崭新的海洋、陆地的格局!
“冥顽不灵!”旁边黑圣母旗帜下的老将军愤懑地挥手,接着其身旁的抛石机下,前面站着的一排排士兵和砲手便呐喊着扯下吊索,拽动摆臂翻起,无数投石在空中滚动着,暴雨般飞向了安格拉斯堡。。。。。。
接着,安格拉斯堡的守卫战爆发了,其扼守着伊科尼乌姆商路要道,还掌握着哈里斯河与萨卡里亚河的水运交汇处,在此固守的是拒绝投降的狄奥格尼斯和其麾下的一千三百名官兵,守捉官甚至喊到,“那个诺曼女子不过是我掠夺来的战利品,任凭皇帝处死也不会影响我半分的”。
皇帝的三万兵马轮番猛攻安格拉斯堡,用射石机砸,搭建攻城塔,构筑封锁壕沟等等手段百出,但守捉官和他的城堡还是像颗钉子般死死钉在了远处。
凯撒利亚城和伊科尼乌姆城中,主管所有的乔瓦尼郡长也开始出动所有的民军并雇佣乌古斯人,开始袭扰皇帝方各路的补给线,争取为守捉官迟滞时间。
至于有力的援军,现在还真的没办法指望——高文所有堪用的精锐,都集中在马拉什那里。
消息传到卡斯塔莫努城,约翰也有些不解外加气急败坏,“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谁给狄奥格尼斯以朕要用他妻子来要挟的印象的,朕只是欣赏他的军事能力,希望他前来效忠而已啊。可恶,也不知道那边阿尼人的马拉什堡还能坚守多久,所以传令下去,不管如何,一定要尽快拼尽全力攻陷安格拉斯堡!”
此刻,各方战局消息也传到马拉什战场上亲自督战的高文手里,
“安格拉斯堡正遭受皇帝数万兵马的昼夜围攻。”
“博希蒙德、鲍德温和坦克雷德、里德万在塔尔图斯地区多次会战,各有胜负。现在坦克雷德军力不支,已开始朝安条克城方向后撤。”
“伊斯法罕宫的塞尔柱苏丹遭高山老人哈桑派别的刺杀,已伤重不治,原本东方突厥人们组织的吉哈德已中途夭折。”
最让高文感到紧迫的是这个军情,“塞浦路斯岛的阿普索玛特斯趁机反攻倒算,他的军队重新夺占了帕福斯,并翻越山脉开始朝凯里尼亚城进军,那里只有守卫者旅团一个支队,现在埃及方有无在幕后增援他还缺乏确切的证据。”
最后夹杂其中的,还有封来自塔尔苏斯宫廷的,安娜亲笔写的,“亲爱的丈夫,听闻你的军队如同黑夜里的丝带般,将马拉什这颗金光闪闪的峰巅苹果紧紧束缚住,我希望它成为我冠冕上的下一颗璀璨的明珠,为此我赞美你,我在宫廷里也不由得思慕起你的雄风来,特别是在塞巴斯蒂安那里。。。。。。。”吓得高文赶紧跳过去,因为他明白安娜往往会把表露心迹的关键话语搁在信件的最后。
果然最后一句是,“其实我也是来请托的,赫托米娅央求我,将攻入马拉什堡的荣誉授予对我们向来忠诚勇敢的多鲁斯。兰伯特,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一些正规旅团士兵感到难堪,但你也不要声张,当作我们间的小秘密——毕竟现在梅洛大伯爵手臂受伤,而布拉纳斯又新婚得意,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多鲁斯了。”
“除去前面两人外,你还真是不把其余的人摆在眼中。”高文无奈地摇头耸肩,接着他顺着山峰望下看去。
全面猛攻马拉什的部署已然快要就位,就等他一声令下了。
第45章 人选()
此刻,马拉什堡的西、北、南三个方向,已被背靠费拉米斯河河川的围城营砦围困数匝,无数尖桩和叉架如野兽口中的獠牙,成排成排地紧紧逼着马拉什的各处城门、雉堞,其间还夹着许多处凸出去的“独立炮垒”,大部分集中在吉麦吉斯旅团所在的北坡,十余门火熊炮和浇铸青铜炮的炮口距离城墙仅有数百尺的距离,在其旁侧支着悬架、环壕、沙袋、土筐,还有举着木杆推着契丹雪木桶大炮兵团士兵们,很多人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