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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很冷，地上结了冰，堆积了雪。
小孙子跑呀跑呀，一不小心在河边滑倒，刚好掉进大河面上的一个冰窟窿里。
尸体打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化雪期了。
“呜……呜……嗝！”
秦大爷讲述的时候，李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起流，身旁的垃圾桶里积了一堆纸团。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老两口，也放下了。”秦大爷脸色伤痛，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
秦大妈在一旁悄悄抹泪。
秦大爷拍了拍老伴的肩膀，笑了笑，皱纹挤成一条条细细的缝：“现在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就希望孩子们和小孙子，在天上都过得好好的。再过几年，我们又能一家团聚了！”
李洺哭得更厉害了，秦大爷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这孩子，听一次哭一次，我都不敢再提了。”
“以前，也有不少献爱心的孩子们来到我们家。只有小洺，直到现在，还是坚持隔一阵子来一趟。陪我们两个老人唠唠嗑，说说话，还帮我们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就跟我的亲孙女一样！”
秦大爷爱怜地看着李洺说道：“有一次，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也一起来了。那闺女长得可标致了！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个子也挺高的。就是……挺嫌弃我们家的。哈哈，家里环境是不好，你秦大妈脾气也怪……所以啊，老头子我特别感激小洺！要不是她，我们这两副老骨头，都不知道该活成啥样子了。”
李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摇了摇头。
武景裕也安静地听秦大爷的讲述，露出沉重的表情，时不时安慰几句。
秦大爷情绪缓和过来，赶紧招呼秦大妈给客人上茶水。
秦大妈愣了一下，讷讷道：“家里，哪儿还有茶啊……都快揭不开锅了……明儿，水电也该被停了……”
第32章 爱猫之人（）
李洺着急地站起来，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胀鼓鼓的。
“这是我爸刚给我买电脑的钱，秦大妈，您拿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秦大妈抬着眼睛，偷偷看自己的丈夫，双手不断推却，李洺还是把钱硬塞到秦大妈怀里。
“孩子，真是谢谢你了……”秦大妈紧紧攥着红包，哽咽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哎，哎，没事，没事的！到时候，我再去学校募……啊，不是，学校去不了了……”李洺说到学校时，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
李洺拍拍脸，很快就把情绪调整过来，对秦大妈笑道：“到时候，我再到网络上给您募捐！”
秦大妈有些迷惘：“网络……募捐？”
李洺语气轻快：“嗯！现在啊，社会上的好心人可多了！还有不少网站和应用，是提倡人们做好事，做志愿的！只要把您家的情况放上去，一定很多人伸出援手！”
“真、真的吗？”秦大妈有些不敢相信。
李洺使劲点点头，拍胸脯说道：“真的！人多力量大，只要一人捐献几块钱，您就能拿到好几万，甚至好几十万呢！”
秦大妈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几、几万……几十万……天啊……那、那要不——”
“不要！我们不需要捐助！”秦大爷着急了，一骨碌站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水杯。
秦大爷中气十足地开口：“比我们还需要帮助的人多得是！贫困山区的孩子，可是连饭都吃不上，学都读不起！还有些人啊，病了也没有钱去买药，只能生生熬死！”
他狠狠削了秦大妈一眼，说道：“老太婆，你这是傻了吗？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了？靠自己双手得到的，才是心安理得的！”
秦大妈被噎了一下，绿豆小眼睛怯怯地看着自己发怒的丈夫，嘴唇蠕动了下，不说话了。
李洺站在一旁也有些尴尬：“对、对不起……”
秦大爷微笑挥手，颇有大将之风：“小洺，你没有错！只是，比我们过得更惨的人，太多了。我们家，还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李洺感动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溢出眼眶：“嗯，嗯！那，至少、至少我的心意，您一定要留下！”
李洺双手握住秦大妈捏着红包的手，紧紧地按了按。
秦大爷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李洺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多一点，是一点，能帮助到秦大爷他们家，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
“嗡嗡嗡……”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李洺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田馥甄的《小幸运》。
李洺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爸？
……哎？都快十二点啦？
我这就回去！
不是，我没瞎跑，也没瞎混！
哎呀，您怎么就不信我呢？
嗯，嗯，挂啦！”
李洺挂上电话，充满歉意地对秦大叔和秦大妈说道：“出来久了，老爸着急……最近我也……呃，反正就是不太让他们省心，老怕我在外面惹是生非。我，我就先回去啦！下次再来看您们！”
两位老人又挽留了一番，李洺还是急匆匆离开了。
离开前，李洺又偷偷瞟了武景裕一眼，捂住扑通乱跳的心脏，匆匆迈步。
关门的时候，李洺的目光移到月影身上，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走了。
“小裕，留家里吃个饭吧？”秦大爷生怕武景裕也着急要走，赶紧出口挽留。
自从他知道武景裕的名字后，就自动把“小伙子”替换为“小裕”了。
武景裕看了一眼月影，黑猫正怡然自得地在室内踱步，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
武景裕微笑道：“饭就不用准备我的份了。只是难得来一趟，我还想再陪两位老人家，多聊聊天。”
秦大爷乐呵呵道：“呵呵，好，好！”
月影颔首，目光朝屋子东边的房间示意了一下。
武景裕心下了然，将目光投至那个上了个大铁锁的房门，又探询似的望向秦大爷。
秦大爷看见武景裕疑惑的目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个，就是我小孙子以前住的房间……害怕睹物伤情，那么多年了，我和你秦大妈都没有打开过。”
月影将耳朵贴在门上，鼻翼轻轻抖了抖，吸了一口气。
她伸出小爪子，敲了敲门，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咚咚。”
秦大妈快步走向月影，语气有点着急，却又充满疼爱：“小乖乖，这儿可不能进哦！”
“喵喵~”月影清脆地叫了两声。
秦大妈眼睛亮晶晶的，又想伸出手抱她，月影故意扭开身子，躲开了，快步跳到武景裕身边。
秦大妈看了看月影，又看了看武景裕，刚才闪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似乎还带了些羡慕。
“您……喜欢猫？”武景裕开口问道。
秦大妈愣了一下：“呃？唔……”
秦大爷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以前也养了只黑猫，它是只流浪猫。可小孙子特别喜欢，缠着我和你大妈，非要把它留下来，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黑。后来，小黑也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天天和小孙子一起玩。”
“那小黑现在……？”
“小孙子走了之后，小猫也跑丢了。”秦大爷有些伤感。
“难怪，昨晚您看到小巴的时候，也特别惊喜。”
秦大爷笑眯眯地看着月影：
“呵呵，这只小猫咪救了我，也算是个缘分吧！
昨晚第一次看见它，我还以为是小黑回来了呢！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小黑啊，可没有那么好看。
本来以为这只猫儿也是在外流浪的，还想把它带回家养，可惜啊，它有你这个主人喽。
不过也好，那么漂亮的猫儿，如果流落在外面，就太可惜了。”
“那您后来不再继续养猫了吗？”
“不养了，养不熟！猫儿，总是想跑。我和你秦大妈都喜欢猫，她啊，就更喜欢些。看到漂亮的猫儿，就总想摸摸瞧瞧。可能，是在猫儿身上，想到我们的小孙子了吧！”
秦大爷心疼地看了眼秦大妈，又叹了口气。
第33章 囚笼（）
米饭的香味从厨房飘来，还掺杂了些奇怪的味道，像锅巴的焦味，又像蔬果腐败的馊味。
武景裕看了眼时间，又安慰了老人几句，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秦大妈看着准备离开的一人一猫，目光不舍地盯着月影，犹豫开口：“这、这只猫儿……要不……”
武景裕挑了挑眉。
秦大妈吓了一跳，没再继续往下说。
……
“哐啷！”
“嘭嘭！”
秦大爷还在挽留武景裕，月影意念一动，屋里东边的“小孙子”房间，发出奇怪的响声。
秦大妈神色紧张地看去，武景裕也将好奇无辜的目光投向秦大爷。
秦大爷坦然说道：“那房间的窗从来不关，可能是风吹倒了什么吧！小裕，你有急事，就快点去办，可不要耽搁了！下次再来我们家，可要好好吃一顿，啊？”
说罢，秦大爷一反常态，不再挽留，而是积极地拉开门，摆出送客的姿势。
武景裕特别真诚地看着秦大爷的双眼，一脸担忧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秦大爷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砰！”
“哐啷！”
“哗啦啦！”
秦大爷话语未落，“小孙子”房间，又一次发出奇怪的响声。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又被哗哗水流浇上去。
紧接着，是几声微弱的猫叫，猫叫声中，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喵呜？”
“喵！喵呜呜……”
“喵喵！喵呜呜呜……喵呜，喵呜！”
潺潺水声停歇，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声，自小而大，从含糊到清晰。
声音比起在门外听到的，响亮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不需要多用心，就可以听出其中音色的差异。
猫叫声中，有嘶哑的嗓音，有虚弱的嗓音，有清脆的嗓音，也有苍老的嗓音。
听起来，就像是宠物店里猫咪的大聚会，只是，它们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有几只还带着呜咽。
——好像，就快不行了的样子。
武景裕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秦大爷和秦大妈。
秦大妈看向房间，又害怕地看着自己丈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颤抖，苍老的手也不自觉微微打颤。
秦大爷恼怒地瞪了妻子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武景裕说道：“我家老太婆，没事就爱捣鼓这些猫儿的录音，还收集了好多，就为了纪念死去的小孙子……”
说到后面，秦大爷摇了摇头，声音也多了丝哽咽。
“咔嗒。”
“吱呀——”
“吱呀呀——”
如应景一般，那扇被关闭的门忽然开了。
秦大爷的话语戛然而止。
就像上紧发条的，嘴巴一张一合唱着歌儿的木偶小人，发条突然绷断一样。
秦大爷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吓人地圆瞪着。
三人一猫的眼睛都盯着东面房门，秦大爷的脸色已经和秦大妈如出一辙。
“喵喵？”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从房间里探出，耳尖上面还沾了些水花。
秦大爷反应很快，马上就想把武景裕推出门去。
“喵喵！喵喵喵……！”
猫儿们彼此拥挤，争先从那个小小的房门里涌出！
像是落下闸门的大坝，冲开闸门的，疯狂喷涌翻滚的滔天巨洪一般！
一只，两只，三只……一共有二十多只！
那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竟然一次跑出二十多只猫！
不同花色，不同形态，大多数都是黑猫。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虚弱，消瘦，目光呆滞，毛发稀疏。
有的猫咪身上，还沾满了秽物！
脏兮兮的毛一缕缕打成结，紧紧地贴在身上。
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妥善照顾的样子。
猫咪步伐颤抖地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的秦大妈和秦大爷，脚步明显迟疑了一下。
秦大妈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迎上去，想要把猫赶回房间里。
“小乖乖，小心肝，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快、快回房间里！”秦大妈着急地招呼着跑出来的猫咪们。
猫儿听到她的声音，身体颤抖了一下。
一只稍微强壮些的三花猫，眼睛一下子看到客厅对外大开的大门，冒出惊喜的色彩。
三花猫“喵喵”叫了两声，就往外冲。
“喵喵？”
后面一群猫看到三花猫的行动，也赶紧跟着往外跑。
秦大妈慌了，张开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想要把猫儿圈在手臂里。
可虚弱的猫儿看到打开的门后，身体灵活了不少，一只只从她的空隙里钻走。
秦大妈尖声喊道：“别走、别走！”
她看到待在门边的秦大爷，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老秦！快，快把门关上啊！”
“哦，哦！”秦大爷听到老伴的喊声，才反应过来，着急地想要把门关上。
可猫儿三两成群地硬挤着往外跑，秦大爷关不上门。
老人腿脚也不灵便，追了两步，只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武景裕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十分钟前，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武景裕掏出手机，
打开校园BBS，
登上注册以来就基本没有用过的账号，
给管理员发了一条站内短信。
没过几秒，对面回了个“OK”的表情。
武景裕把手机放回去，继续看面前这一场闹剧。
有几只猫身体过于虚弱，在逃出去之前，还是被秦大妈和秦大爷拦了下来。
秦大妈抱起这几只猫，往东面的房间走。
武景裕迈开长腿，站在东面房间的门口，倚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刚失去一群小猫，秦大妈一扫刚才怯怯的语气，愤愤地说：“你想干嘛？”
“它们不喜欢进去。”武景裕朝视野下方看了眼，那几只猫儿正在秦大妈的怀抱里挣扎着，疯狂地想要逃开。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秦大妈的语气尖利了不少，音调也高了起来，“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不肯走，我的孩子们怎么会跑出来！？”
“孩子们？”
“是啊！它们就是我的孩子！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就算它们不喜欢？”
“家不就是这样吗？孩子大了，总是想跑！把我们老两口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秦大妈更生气了，“但家就是家！它们再跑，也跑不掉！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孩子们也是要回家的！”
“您这不是家，是囚笼。”武景裕认真地看着秦大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第34章 虚假的爱（）
“您这不是家，是囚笼。”
“你、你胡说八道！”好像是被“囚笼”两个字刺激了，秦大妈伸出一只手，指着武景裕，恶狠狠地说道。
秦大妈死盯着武景裕，手一松，有两只猫儿快要被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月影轻轻绕步，在猫儿摔倒在地之前，用法力托了它们一下。
“喵呜……”
猫儿软绵绵的身子缓缓落地。
它们眼睛看着大门，还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