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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叶公如此礼贤下士,旷某岂有推脱之理,只是事情重要,需要一步步筹划……’
叶歆摆摆手没让他解释下去,微笑道:‘旷兄的难处我明白,我此次来也并非催促旷兄,只是告诉旷兄一声,一切都已为旷兄准备妥当,旷兄就算没了双龙城与十万大军,叶某也以王位相赠,封地也一亩不少。’
这番话令旷国雄感动得几乎流泪,叶歆身为一方霸主一言九鼎,他相信就算是自己真的无兵无将前去投靠,也会领受王位与封地,心里的天秤完全倒向了叶歆。
他突然起身一揖到地,诚恳道:‘叶公待人真是无可挑剔,旷某此刻才明白叶公为何能有今日成就。’
叶歆见他神色,已知大事可定,亲切地拉着他道:‘皇帝不过是一个名号,只有真正的名士才知道甚么是人生,旷兄宦海沉浮多年,应该知道其中真意,今日荣归草原,必然名传千古,也能安享太平。’
旷国雄指着外厅道:‘苏方志便在此地,若是叶公喜欢,旷某愿献苏方志人头为晋见之礼。’
叶歆摇头笑道:‘这倒不必,天下两分是必然之举,杀了苏方志还有苏剑豪,对你我都没有太大的好处。’
‘叶公难道没有一统天下的打算?’
‘一统天下?’叶歆轻轻一笑,‘谈何容易,苏家的势力已经稳固;张全虽能支持一阵,但最多不过一年;清月国若是肯退守跃虎关,倒也可以保一时太平,若是坚守顺州,恐怕也只有两三年的寿命了。而肃州之军则要东征银雪帝国,算起来南北平定时间相若,到时候两家势均力敌,要想一统天下恐怕要数十年。’
旷国雄不禁大为感叹,难怪叶歆可成大事,一个人的目光如果已经看到数年或是数十年之后的景象,自然可以定出最合理的计划。
‘好了,我们去见一见苏方志吧!’
‘您……您要见他?’旷国雄决心已定,态度更加谦卑,说话也用了敬语。
‘我久闻此人大名,虽然同朝为臣,却从未见过,今天倒想与他谈一谈︱︱旷兄,带路吧!’叶歆笑着走出了云峰阁。
旷国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但既然已决定投向他,便没有拒绝的理由,因而领着叶歆来到外厅。
苏方志正思索着如何应付突变的局面,忽然门口走入一名两鬓雪白的青年,知道此人必是叶歆,心中微感诧异,不知道他来意为何,表面上仍摆出皇帝的气度,端起架子傲然看着叶歆,却不说话,等着叶歆先表态。
叶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如今龙袍加身更显得苏方志气度非凡,不愧为天龙朝一代名将。
他微笑着抱了抱拳,问候道:‘苏老将军一向安好?’
苏方志见他以将军名位称呼,心里不快,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是何人,朕不认识你。’
旷国雄从后赶到前面,含笑道:‘苏兄,这位便是肃州叶公。’
苏方志见他说到叶歆时眼中有敬慕之色,心中骤然一凉,知道旷国雄必然选择投向叶歆,心中又怒又悔,虽然知道叶歆觊觎双龙城,却没有想到他办得这么彻底,扔下四十万大军不顾,亲自跑来游说。
叶歆留意苏方志黯然的神色,心中暗笑,表面上却很客气,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拱手又道:‘昔年多蒙苏老将军照料,叶某才有今日,这番情,叶某终生不忘,今日得知苏老将军正在旷府作客,因此特来拜会。’
苏方志冷笑道:‘叶公子年轻有为,苏某岂敢望之项背!不知叶公子有何见教?’
‘苏公只带数十亲兵来到天龙领地,说明对我国毫无恶意。’
‘天龙领地!’苏方志猛地一颤,抬眼瞥向旷国雄,见他默不作声,知道木已成舟,一股血腥味突然向上翻涌,嗓子一甜,一团鲜血涌入口中,但他生性刚强,不愿在叶歆面前示弱,竟硬生生把血吞了回去,却不敢再开口,担心露出嘴中残留的血渍。
叶歆是学医的,见他脸色突然变红,知道是气得血气翻涌,不吐血也是内伤,微微有些感叹,想了想又道:‘听说苏三公子在南面屡战屡胜,不日便可收取张全领土,实在是可喜可贺。’
‘哪比得上叶公子的四十万大军,恐怕很快就可以袭取昌、凉二州了。’
叶歆见苏方志一味冷嘲热讽,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甚么意思,话锋一转,单刀直入道:‘想来天下两分是大势所趋,既然苏公在此,不如我们签下和平同盟如何?’
苏方志没有心理准备,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神色也不禁为之动容了,凝望着他问道:‘叶公子此言是何意思?’
‘你我两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天下两分,划河而治,这是必然的结果。依我所见,两家不必存有甚么一统天下之心,何况两家就算相互攻击,恐怕也要数十年才能分出胜负,统一不成反闹得天下百姓不得安宁,得不偿失。’
苏方志和旷国雄都以一统天下为最终的目标,从未想过划河而治,叶歆的话无疑是一把巨锤,砸得他们心动神摇。
‘世间没有规定必须天下一统,天龙朝与铁凉、清月两国不也和平相处了几十年吗?可见一统天下未必是好事,分而治之也未必是坏事,有了外来压力,统治者才能想尽办法提升国力,如此一来,百姓得益,国家得益。反之,若天下一统,太平日久必生内乱,正如天龙朝一样,内在的腐败比任何战争的伤害都大。’
苏方志大为动容,想不到这么一个青年竟然说出这番大道理,天龙朝虽大,但内部贪污腐化,弄得民不聊生,相反清月和铁凉两国却日渐兴旺。
‘我的计划只想一统北疆,南面的事有苏公打理,如果可以签下互不侵犯条约,两国便可进入和平发展时期,对天下有利两无害。’
‘既然叶公子如此坦诚,苏某也就真言了,天下没有永远的和平,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签下互不侵犯条约,也难保没有战争。’
‘我当然知道,所以只签三十年,到时候由后世之君决定一切。’
‘三十年!’苏方志大为心动。
他虽然雄心万丈,想一统天下,但今日与叶歆一谈,发现这个青年实在是少见的人才,北面由此人打理,若想一统天下只怕要数十年的时间,既然如此倒不如罢战三十年,养精蓄锐,处理好国内民生政务,到时候儿子也才五十几岁,正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之时,北伐或许更有机会。
旷国雄斜眼看着两人,若是签定了条约,其他势力再也没有生存的空间了,庆幸自己及时抉择,不然定会受到两家合击,死无葬身之地。
叶歆微笑望着苏方志问道:‘不知苏公意下如何?’
‘这倒是无妨,只是……’苏方志瞟了一眼旷国雄,沉声道:‘双龙城横跨眠月河,我不放心。’
叶歆拍案而起,爽快地笑道:‘双龙南城与周围府县交给苏公打理,我只取北城。’
旷国雄惊得呆若木鸡,双龙城是诸侯心仪之地,叶歆居然毫不犹豫将之一分为二,这是何等的气魄,换成别人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不禁慨叹自己生不逢时,与这样的人物生在同一个时代实在是一种悲哀。
第七章
苏方志也没想到叶歆如此爽快,让出这么大块地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度,心中更是感叹:‘真是难得人物!难怪剑豪也不是他的对手,生子若此,夫复何求!看来北方诸豪迟早都会匍伏在他面前。’
他也是个爽快的人物,同样拍案而起,大笑道:‘叶公如此豪爽,我又怎会吝啬,既然如此,我就与你约定三十年互不侵犯条约。旷兄,请准备笔纸,今日我就与叶公签下草约。’
叶歆十分高兴,含笑道:‘苏公不必着急,草约可以暂签,但正式的和约还是等苏公收城之日再签。’
‘好!’说着苏方志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叶歆也伸出右手与他三击掌为誓,接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目睹天下两强联手,旷国雄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从这一刻开始,天下就会变成南北两朝,北叶南苏,再也不会有第三个名字。
这一夜,双龙城似乎特别的宁静,旷国雄在宫殿区大宴,除了叶歆和苏方志出席外,丁才、马怀仁、魏劭等人都随同叶歆一起出席。听说叶歆与苏方志定下盟约分治南北,几人特别惊讶,直到见了苏方志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做为河帮帮主,魏劭的出现同样引起众人的注意,苏方志尤为关注,虽然叶歆把眠月河南岸让给自己,但只要有河帮在,就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要解决这一点只有三个方法,一是封河,在眠月南岸搭建高大的河坝,一则防洪,二则防止北军突然登陆,但如此一来,河运必然中断。第二个方法则是建立一支相同的船队,相互制约,但这样的制度很容易引起两家的争端,最终破坏和议。最后一种方法就是让现有的河帮解散,眠月河上再也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控制河运。
对苏方志而言,解散河帮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清楚这支河帮是魏劭心血所在,很难说服他解散河帮。
‘魏帮主,久闻阁下大名,如今一见。’
没等魏劭插口,叶歆走了过来笑着应道:‘魏劭已是河道总督,总理河运事宜,河帮弟子也归属朝廷官制,有了正式的名份。’
苏方志一听便知道他已洞察自己的用意,心里又是一惊,含笑道:‘原来魏帮主已是叶公之臣。’
叶歆亲切地拍了拍魏劭的肩头,笑道:‘从我参加科举的那年开始,魏劭便是我的亲随。’
苏方志暗自大吃一惊,原以为河帮是魏劭所建,后来归附了叶歆,没想到魏劭出自叶歆门下,受他之命建立河帮,根本不存在甚么归附问题。之前他心里还一直在纳闷,魏劭为甚么会放弃河帮的独立性而归附叶歆做臣子,现在才明白其中真相,心中像被冬日寒风扫过似的,又凉又冰。
叶歆真是天下少见的鬼才,连科举都还没参加就想到了日后要利用河帮成为争夺权力的棋子。这可真是个可怕的人物,数年之后的事情谁能预知,可他却敢事先放下筹码,然后坐等收利,这一点连自己都做不到,他当时还是一个才十八岁的青年,居然有此心机,实在太可怕了!幸亏此人心地还算正直,若是偏邪一些,一定是个天下畏惧的霸主,自己这些诸侯只怕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他越想越是害怕,身子竟惊出一身冷汗,内衣几乎湿透,寒风一吹,禁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苏公!你怎么了?’
苏方志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抹了抹满额的冷汗,微笑道:‘不知是不是太兴奋了,这么冷的天居然出了一头大汗,真是难得。’
魏劭笑道:‘苏公是贵人,哪比得上我们这些水里来水里去的粗汉,您要保重啊!’
‘是啊!你们慢慢聊,我过去看看。’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苏方志却感觉恍若隔世,精神和心情都衰老了许多,不敢再与叶歆等人聊下去,干笑两声,转身走向手下。
魏劭望着叶歆笑道:‘看来这个苏皇帝也不过如此,公子与他签定三十年互不侵犯条约真是有些亏。’
叶歆也觉得苏方志今夜有些怪,却也没有在意,话已经说明了,就算苏方志反悔,自己也丝毫不惧,旷国雄的十万大军足以守住北城,再加上黄延功协防,眠月河中游至下游一带再也不必担心了,可以专心西征。
丁才忧心忡忡地问道:‘公子,您不是答应大皇子了吗?怎么又与苏家结盟?如此一来,大皇子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叶歆淡淡地道:‘我让他成为皇帝,已经完成了承诺,又帮他守住眠月河北岸,使他不必害怕三面受敌,这也是协防。’
‘话虽如此,可……叫大皇子和张全独力抵挡苏家,只怕……只怕……’
叶歆轻笑道:‘想做皇帝的人天下有的是,要想梦想成真就必须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机会就放在大皇子的面前,他若是有能力,自然功德圆满,他若是没有实力,便是上天要灭他,我不会让士兵去为一个无能之人拼命。’
丁才吓得面如土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没想到刚才还温文尔雅的他突然变得如此冷酷,一时间无法接受。
叶歆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做官是为了甚么?难道只是一味讨好皇帝吗?非也,做官是为天下百姓做官,而非为一人。如果一个无能之辈坐上皇位会给天下带来灾祸,那么这种人就不配做皇帝,甚么皇族血脉,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难道有皇脉血脉的人就一定会是好皇帝?我不过是个平民,要想做皇帝早就做了,天下谁又能说甚么?’
丁才被叶歆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脑子里一片混乱,找不出辩解之辞。
‘好了,别想太多,难得今天高兴,你该多喝几杯,走,我们过去。’
叶歆笑着把丁才拉回酒席,又叫马怀仁和魏劭等人连番劝酒,丁才很快便已是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酒宴之前叶歆便与苏方志草签了和约,商议一个月后苏家军进驻南城,到时候在宫殿区签定正式的和约。
双龙城这里热闹非凡,两家欢喜,昌州的军务却如叶歆担心的那样发展着,屈复清将各个城里的粮草都搬走了,事前还特意向百姓征借了大批粮食,然后把数十万饥民留给了兴冲冲而至的肃州大军。
尚武、淤全罗和岳风哪里知道屈复清留下巨大的隐患给他们,都带着人马各自进驻要城,然而一进城就面对大批饿民向大军求粮,还有许多平民从农村赶到城市来求粮,状况之惨令他们都深为感慨。
然而三个人的处理方式各有不同,岳风是忠厚之人,见到饿民立即下令开仓放粮,几乎把大军的军粮都发光了,却也满足了所辖地区的居民过冬的粮食,因此民间无不大加赞赏。
相比之下,淤全罗却不肯发放一粒粮食,他做为铁凉旧臣,对于背信弃义的昌州人早有怨言,虽然见到到处都是饿民,却封锁军营,强行把求粮的百姓赶走,以至于不少地方闹出民变,民兵冲突,死亡了数百人,但淤全罗还是全然不顾,在他的心里士兵是第一位,其他的事都可不顾,却换来不断有百姓骚扰粮仓,不得不以重兵把守,还将粮仓周围划成禁区,没有允许,擅进之人格杀勿论,不少饿民因此无辜地成了刀下之鬼。
尚武所辖地区的情况可算中庸,他不放粮只派粥,在保证军粮的前提下,早期所占领的府县存粮全部运往新占领区,让士兵每日派一次粥,饿不死百姓,却也无法吃饱,与此同时又派人把消息送往漠城。
夜寒正与手下谋士文臣筹划如何管治新占府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大声惊道:‘坚壁清野!’
主簿王进沉声道:‘右相大人,此事非常严重,我军虽然占领了大片土地,但如果不能及时安抚数十万饥饿的百姓,大军只怕无法立足,而且百姓的数目是大军的十倍有余,会对我军造成巨大的威胁,甚至全军尽灭。’
‘屈复清果然老谋深算,想不到撤退竟是以退为进,想用百万百姓的性命做为取胜的工具。’夜寒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屈复清这个对手的可怕之处,不禁后悔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小看了这位久历政场战场的老将军。
叶歆离去后,赤温便成了夜寒的护卫长,负责漠城周围的安全事宜,见夜寒神色如此凝重,知道情况不妙,沉声道:‘不如让大军退一退,再一点点占领。’
夜寒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屈复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