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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她。
“太可惜啦。”茅公雷故作叹气状,但其实掩盖不了眼中羡慕之色。“那些女人,只好我代替你去应付吧!”
“酒馆我倒还会去。”镰首说。“改天我们去好好喝一顿。”
“就这么说定。对了,我有些东西给你看。”茅公雷说着把衣襟扳下,露出丰硕的胸肌。
在右边的胸口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刺青,是一只在火焰中腾舞的鳞甲异兽,四只足爪仿佛紧抓着周围的肌肉,动态十分生猛。墨色仍然新鲜,刺下去还没有多久。
“好看吧?刺的时候痛得我直喊娘,差点要哭出来!”茅公雷的话引得镰首和宁小语都哈哈大笑出来。
狄斌在一旁看着,也忍俊不禁。他对茅公雷这个男人很有好感。
另一边蒙真已经在于润生对面坐下来,两人互相敬茶,没有谈半句话。
伏在李兰怀中的阿狗已经抵不住疲倦睡着了。李兰抚抚他的头发,然后向丈夫说:“我把他抱上床去。”她抱着阿狗站起来,带点害羞地朝蒙真略一点头。
“你也先睡吧。”于润生说着目送妻子离开厅堂。
“关于你儿子的不幸……”蒙真第一次说话。他的声音跟在宴席上很不同,没有那股深沉与卑恭,倒像跟一个许久没见的好友闲聊。“我听说了,可怜的孩子。”
于润生知道,蒙真口中的“儿子”不是这个从饥荒中逃脱的于阿狗,而是在漂城没有出生那个婴儿。这是他进首都以来,第一次有人慰问他这件事——其他人都只是关心他胸口的箭伤。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于润生像无意识地把手伸向胸口创疤的部位,到察觉后又强自把手垂下来。“孩子是属于将来的。然而要是我过不了那一关,根本就没有将来。”
蒙真点点头。“我明白。我也有孩子。”
“多少个?”
蒙真竖起两个指头。“都是女的。还有一个,今年夏天就要来了。”
“恭喜了。这个必定是男的。”
于润生面对蒙真的笑容,令旁观的狄斌有些诧异——过去老大只有对他们几个义兄弟和嫂嫂才会笑得这么灿烂。
“满月的时候,我得送他一份礼。”
“那先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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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毅和花雀五感到纳闷:两个在黑道打滚的大男人,首次正式见面尽在谈家事。
“多谢你的茶。”蒙真站了起来。“我们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吧?若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或是想知道京都里的事情,随时来找我。”
“这个当然。”于润生离座,略一点头道别,神情很是轻松随便。
瞧着蒙真与茅公雷离去,狄斌忽然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方脸虬髯、胸膛宽广的异族人,似乎长相与身材的每一部分都跟于润生相反……他感觉老大待蒙真就像对待一个朋友——而老大从来没有朋友。
“老大,你怎样看?”待蒙真二人离开已一会儿之后,狄斌才低声在于润生身旁问:“你要收服他吗?”
花雀五听见了也说:“如果能够在容氏父子身旁布下这只棋子,确是不错的一步……”
“别小看这个男人。”于润生说,视线仍留在蒙真离开的门口。“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只要这个机会一到来,他将变成一个可怕的家伙。”
镰首点头同意。“茅公雷站在容小山身边时,神情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对于蒙真他才是真心佩服——不只是因为两人一起长大的关系。能够令茅公雷真心佩服的,不会是个简单的男人。”
“我看你倒像在说自己和老大的关系啊。”狄斌笑着说,众人也不禁微笑。“不过那倒是真的。老大,你要怎么做?”
“我就给他那个机会。”
于润生把杯中剩余的茶喝光。
“要令一个人按照你的希望去行事,不一定要把他臣服。只要知道他的欲望就可以了。”
“老大,你怎样看?”几乎在同一时间,茅公雷轻声问了跟狄斌一模一样的话。
“跟你形容的一样。”蒙真回答。
两人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各拿着一只酒瓶,不时浅啜一口。
“他不会等太久。很快就会动起来。”茅公雷预测。“形势也不容许他等——所有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我们也等了很久啦。”蒙真说着大大喝了一口。“太久了。”
“我们要怎样做?”
“于润生……他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他。只要知道他想得到些什么就可以了。我们就顺着他的方向,借着他的力量向前走。”
蒙真仰着头把整瓶酒也干了。
“章帅,你真他妈的好眼光……”
“小叶,以后你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了。”
叶毅听见后一阵愕然,但尽量不把失望流露在脸上。
这儿是二楼的书房。于润生就坐在庞文英常常坐的那张玄黑色的铁木交椅上——不同的是,现在交椅上铺垫了那块他们六兄弟结义纪念的斑纹虎皮。
房里只点了书桌上一盏油灯。于润生的脸半掩在阴影里,眼袋因为欠缺睡眠而显得浮肿,但目光仍然锐利。
“是因为……枣七后天就要来了吗?”叶毅压抑着心底的嫉妒。
“这是原因之一……”于润生沉默了一会,“小叶,你跟了我多久?”
“快要五年了。”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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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很年轻就入伍了……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什么吗?”
叶毅清了清喉咙。他可不敢在于润生面前自夸。“讲究力气,我远远不及五爷;讲头脑谋略,我也比不上四爷、六爷;杀人的本事,我也许连吴朝翼也及不上,更别说二爷或是枣七……我不知道。”
“我欣赏的是你的忍耐力。”于润生靠向椅背。“许多人都忽视了忍耐。因此他们犯下许多不必犯的错误,错过了许多看似琐碎的细节。忍耐也是一种才能。”
“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新的工作。”
叶毅的双眼亮了起来。
“过几天我会先派二十个人给你。以后还会增加。你将会拥有自己的班子。你也可以在京都里招一些新人,不过要很谨慎。”
“你的工作就是:在京都里替我收集消息,还有调查几路不同的人。”
“这些事情不是有江五爷来做吗?”情报消息一直是花雀五的强项,更何况首都就是他的老家。
“花雀五,你也要替我看着他。”
叶毅马上会意——只依赖单一情报来源,毕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我要调查些什么人?”
“先从今天下午那件事开始。”于润生拿起桌上一个雕刻成飞鹫的纸镇,放在手上把玩。“那支‘铁血卫’是什么样的编制?有多少人?还有他们的指挥魏一石——那个鹰勾鼻——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包括家室、喜好等等,还有他跟伦公公的关系如何?”
“另外那个叫‘飞天’的教团也给我调查一下。有多少人?信徒都是哪几类人?教主是什么人?”
叶毅想不通堂主何以对这两帮人马如此感兴趣,但只是默默点头。
——我在“大树堂”终于成为真正的人物了……
楼下厅堂突然传来人声哄动,叶毅惊觉步向房门。
“小叶,不必理会。”于润生挥挥手止住他。“有五爷在,你担心什么?”
狄斌握着明晃晃的菜刀,把砧板上的葱切得很细。葱的切口传来一阵阵刺激的气味。一个月来的旅途上虽然也有住客店,可是吃到新鲜菜的机会总不多。这气味令狄斌感到满足。
回想起来,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下厨——自从去年冬季那个要命的日子之后……有空的时候——特别是难得和结义的兄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喜欢弄菜。这令他回想起从前住在破石里的日子……他们六个大男人挤在那狭小的破房子里,虽然穷困,但能够每天都见面、谈天;他在屋外的灶上,尽力把那些仅有的菜肴煮得好吃一点,炊烟才刚冒起,龙爷就开始催促着喊饿……
——那种日子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
有人站在他身后。不是感觉到,而是嗅到那阵香气。他的脸紧张起来。
“六哥……”宁小语的声音显得战战兢兢的。“……这么晚了,你还做饭?”
他咬着牙,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想起齐老四来。这个女人令他们兄弟间出现了一道难以修补的裂痕。他不能原谅她……
——可是他心底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恨她,而是妒忌……
他回转头来,眼睛盯着宁小语的脸。她急得把脸垂下来。过去她从没有一次不敢直视一个男人。自从十二岁那年她已经知道自己美丽到什么程度——那足以保护她免受任何男性的伤害。她从来没有恐惧。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发现当自己只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她害怕失去他——而当你开始害怕一件事时,其他的恐惧也就接着出现……
看见宁小语的脸容再没有往昔的媚态,而变得像一头可怜的小动物时,狄斌有点儿心软。可是他当然记得,她是个表子——什么都有可能假装。他再次想起在“万年春”的大厅里,她与镰首在血泊中交欢的景象……
狄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话:“刚才那宴会里,老大跟五哥都没有吃多少东西。我准备弄一点给五哥。如果老大睡不着,也可以吃一点。”他说时尽量控制着语气平缓些,然后回头继续切菜。
“我可以帮忙吗?”宁小语像个不得宠的孩子般,轻声地询问。
“随便你。”狄斌过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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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宁小语就把衣袖折起,站在狄斌身旁洗菜、淘米。狄斌斜眼偷瞄了她几眼,发觉她也很熟练。
“我小时候也是农家人。”宁小语说。她毕竟是个有阅历的女人,对于别人投来的目光十分敏锐。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合作煮饭,没有再交谈一句。
当镰首发觉这情景时,他双手交叠着倚在厨房门旁,露出温暖的笑容。
狄斌发现五哥看见他们时,感觉有些尴尬。“快弄好了。你饿了吧?”
“饿得可以把你们俩都吃进肚子里。”镰首笑着走进去,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膊。
“都是青菜,没什么肉。”宁小语有点腼腆地说。
“临睡前少吃点肉比较好。”狄斌探头看看白粥沸了没有。
“我好高兴。”镰首说:“白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问你:我们干的一切事情是为了什么?你记得你怎么答我吗?”
“是为了吃饭。”
“我现在开始明白了。”镰首露出狄斌没有见过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再没有疑惑和孤寂,而像仿佛瞥见了某种真理。“我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好喜欢这个屋子。好喜欢看见你们在厨房煮饭的样子。”镰首转头瞧瞧厨房四周的杯盆和灶床。“我要拥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像这屋子一样。”
他把搭着宁小语肩膊的手滑下去,变成搂着她的腰。“我要跟我喜欢的人共同拥有它。”然后他吻了她的脸一下。
狄斌侧头瞧着跃动的灶火,没有让镰首看见他的脸。他感觉自己胸口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掌抓紧了。
“白豆,我知道过去我曾经让你很失望。可是以后再不会了。”镰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血色。他正沉醉在未来的想象里,没有察觉狄斌的身姿变得僵硬。“我再没有疑惑。为了老大,为了‘大树堂’,我会杀掉任何阻碍我们达成梦想的人。直到最后……”
狄斌干咳了几声,然后用衣袖拭脸。“这柴有点湿,烧出来的烟呛得很。”
抹过他双眼的衣袖湿了一片。
——狄斌已经听出镰首的意思:五哥已经决定,把自己往后的人生寄托在他所爱的这个女人身上。
——而有一天“大树堂”再没有敌人;当老大登上了权力的高峰,也许就是他带着她离去的时候……
宁小语也是第一次听见镰首表白。顾及狄斌就在旁边,她压抑着心头的喜悦。
“对……这烟很呛眼。”她抹着泪说。
只是她心头还是蒙着一层阴影: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带我走?黑道上风高浪急,将来的事情谁也没法保证……可是她知道他的想法:要他在此时背离兄弟的情义——特别是现在于润生最需要他的时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曾经发誓要把性命交给老大。”她记得他这样说过……
——她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不祥预感……
“那很好。”狄斌回过身来,用力地与镰首拥抱了一下。“直到最后,我都跟你在一起。”他拿起搁在砧板上的菜刀,盯视那晃动的刀锋。“一起去杀人。”
“叫于润生那混蛋滚出来!”
外面的厅堂响起了这一句洪亮的喊骂。原本填塞满狄斌胸中的悲伤瞬间转化为暴怒。他提着菜刀冲出厨房——可是他的五哥已比他快了一步。镰首抄起拦在门旁一把劈柴用的斧头,迅速夺门而出。
从大厅正门涌进来的一下子就有二、三十人,门外还有丛丛人影。这些人都双手空空,可是镰首一眼扫视过去就知道,每个人衣服底下或衣服袖内都藏着短兵。
刚才喊话的是站在人丛前方最中央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脸上带着黑道老手独有的悍气。他站立得有点不自然,左边腋下支着一根沉棕色的木拐杖。镰首垂头看下去,男人的衣袍之下缺去左腿。
进入厅里的这群人原本还闹哄哄的,已经一片准备打架的气氛。可是镰首那魁伟的身姿一出现,他们就马上静默下来。有的开始不安地摸摸收藏的兵刃,确定它的存在。
“我给你一个机会。”镰首空着的左手戟指那名跛子。“收回你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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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子发觉自己这一边的气势,竟然给对方孤身一人就压下去,感到又羞又怒。“在这里我要骂谁就骂谁!你,还有姓于的,谁准许你们进来庞祭酒的故宅?”
拿着菜刀的狄斌此时从后面出来了,他看了几眼,从对方跛了一腿的特征已猜出其身分。他悄声在镰首耳边说:“这家伙就是曹功。”
镰首略一点头。他之前也听花雀五提起过:曹功是庞文英在京都的最重要部下,职位虽然不算高(大概与文四喜平起平坐),可是论资历和声望,在庞系的势力里只仅次于“四大门生”。他投拜庞祭酒极早,曾参与当年首都的大决战——这条左腿就是当时给砍去的——为“丰义隆”的霸权建过血汗功劳。也由于行动不便,庞文英没有带他远征漂城,而任用他处理旗下势力在首都的日常事务。
“曹功不是格外干练,但也不是可以小看的无能之辈。”花雀五在于润生面前如此评价。“否则义父不会派他负责与太师府联络。还有,沈师哥跟卓师哥死了后,他们在京都的旧部恐怕全都倒向了他。”
“怎样了?”曹功焦急起来,不想挫了闯进门时的气势。“你们两个都不姓于吧?他在哪儿?不敢见我吗?心中有鬼吧?”
“我们于老大是庞祭酒的门生。”狄斌骄傲地回答。“他上京来,住在庞祭酒的家,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实他大可亮出容玉山的名字,说“是容祭酒叫我们来住的”。可是狄斌知道,在这种时候倚仗容系的势力只会令场面更糟糕。
“他什么时候拜入门了?呸!我跟在庞祭酒身旁三十年,可不知道他这号人物!”曹功讪笑一轮后又变成愤怒。“还有,庞祭酒、沈帅哥和卓帅哥在漂城死得不明不白,这笔账还没有跟你们算!这事他以为捱了一箭就脱得了关系么?以为‘丰义隆’的都是三岁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