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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猛地扑在石凳子上,肩膀不住抽动:“我恨啊,我恨我们娘仨怎么就生在陆府。即便是一个贫苦人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不用担心明天眼睛一睁开,就开始担忧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会被什么人挑刺,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如果那样,即便二哥再没出息也是无妨,大不了我陆畅到时候寻个有出息的夫君,接他到婆家一道相依为命就是了。”
“二哥啊二哥,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考个举人出来。我已经同爷爷说了,只要你中了举人,就提你找个外放的官职,远远地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到时候,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是,你这几日读书虽然辛苦,可科举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吴节安慰她道:“畅哥儿最近读书很认真的,天道酬勤。”
“可是,我……我我,我还是,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他不中,这辈子就要窝在府中受别房的气。又担心他中了,却要离开我这个妹子。我,我舍不得二哥。”
最后这一句话如此悲伤,吴节心中像被刺刀扎了一下,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柔声道:“夜了,回去吧。若让你娘和你哥知道你偷偷在外面哭,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陆三小姐这才收了哭声,真起身来抹了一把脸,蹑手蹑脚地回了房。
看着三小姐耸动的肩膀和瘦小的背影,又想起即将到来的乡试,虽然心中有十成的把握,可大考之前,依旧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想起陆爽刚才那句“我舍不得二哥”,想起这母子三人浓烈的亲情。在现代社会过世多年的父母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吴节心中更痛。
又在太湖石前站了片刻,一阵风从头顶的青瓦屋顶毫无征兆地吹来。风是如此猛烈,顷刻,满世界都是花木摇曳,和门窗的“蓬蓬”开合声。
衣袖在风中涨起,“呼呼”飘飞。
抬头看去,夜空中的焰火和星斗都已经被浓云笼罩。
风中夹杂着陆胖子读书的声音:“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孔子有说:那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虽是他资质如此,却也是不察之过。盖道率于性,乃人生日用之不能外者,其中事事物物能有个当然之理,便叫做中……”
这是陆畅在读《中庸》。
这段话的意思是,人每天都要吃喝,然而为什么食不知味呢。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反思自身,不知道去反思生活,只是浑浑厄厄,行尸走肉一样地生活,偏离了生活的正常轨迹。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伤成这样,依旧挑灯夜读,套用一句在后世用烂了的话来说。”吴节定睛朝陆畅的房间看去,心道:“他有一颗强者之心……这个死胖子终于成熟了。”
正看着,房门突然看了,明亮的灯光投射出来,照得吴节眼花。
须臾,等他恢复视力,就看到丁香红着眼睛朝他盈盈拜来,沙哑着声音道:“吴公子还没睡啊,二少爷请你过去说话。”
“还没睡呢,书房实在闷热,出来走走。”吴节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见二公子。”
“士贞,早就听到你同女魔头说话的声音了,快进来。哈哈,兄弟正要找你说一件要紧之事呢!”突然之间,胖子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在满院的悲哀气氛中显得很不协调。
看来,这个没心肺的东西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吴节松了一口气,走进陆畅的房间,却见一个白胖小子就那么赤条条地趴在床上。身体被纱布裹得和木乃伊一样,他面前的书籍堆积如上,都摊开了,露出密密麻麻的字。
“你伤口没事吧?”吴节皱了一下眉头。
还没等陆畅回答,丁香就滴下泪来:“流好好多血,皮破肉烂。刚上了药,却不肯歇息……这么熬夜,已经快一个月了,铁打的身体也挺不住呀!吴公子,二少爷最听你的话了,就劝劝他吧。”
胖子一瞪眼睛:“都是皮外伤,打什么紧,罗嗦。娘也伤着了,你呆我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过去侍侯,小心打断你的腿。”
“你凶什么凶?”丁香突然大声哭起来:“一个个都这么凶,去夫人那里侍侯吧,被一通骂,让我过来照顾你。到你这里来吧,又赶我回去。”
吴节忙安慰道:“丁香,你去夫人那里吧,让她放心,畅哥儿这里有我呢。”
“还不快走。”胖子恼火地朝她挥了挥手,将丁香赶了出去:“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等丁香离开,吴节就问陆畅让自己过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陆胖子却一脸颓丧地抬起头来:“节哥,我不想考了,没信心。”
“啊,你说什么屁话!”吴节顿时火了:“你这个废物,还有两天就是乡试,眼见着就要上战场了,你却临阵退缩,还是不是男人?”
胖子眼圈一红:“我真的没信心啊!”声音低落下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明白了
“什么叫信心,信心这种东西上了考场也没什么用处。”吴节冷笑一声:“功夫到了,就算没信心,卷子一发到手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一样能中。功夫没到,就算你信心再强,不会做依旧做不出来,没有了本事,偏偏信心十足,那叫自大成狂妄。胖子,你这个月下的苦功,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放心好了,你现在的文章作得不错,上了考场,定能拿个好名次。”
“可是,可是……”陆畅还是一脸颓废。
“别可是了,没用的东西。你的文章有好几次都被代先生当成范文来念,代先生可不是瞎子,又不会刻意讨好你这个陆家的二少爷。”
“是啊,我算什么,说是陆家二少爷,可谁会把我看在眼里。代先生是不会讨好我的……”胖子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神采。
但是,他还是一脸的痛苦,用双手抱着脑袋:“节哥,我这段日子书读得实在太多,脑袋都快炸了。如今,这里面已经搅成了一团,人都糊涂了。我现在甚至连《论语》都背不全了,还怎么考,还怎么考啊?”
“你这心乱了,首先得静下来。”
“节哥,我见你平日里也没怎么用功,可为什么提起笔来就能作文,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吗?”
吴节冷笑着问:“胖子,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些的。我累了,要回书房歇息了,你也早点睡。”
胖子的情形他以前高考的时候也经历过,并不陌生。
这情况属于患得患失,一个正常在大考之前难免对自己的真实能力产生怀疑。还有一点,就是以前读书太刻苦,把脑子读乱了。
遇到这种时候,得学会自我调整。最好是出门走走,找女同学聊天,再吃点东西,喝杯可乐。跑上几千米。出一身汗,洗个澡。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睁眼一看,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力气就回来了。
陆畅现在需要的是睡觉,而不是说这废话。
说完。吴节将屋中的只盏等都吹灭了,转身出门。
“节哥,等等……”黑暗中传来陆二公子的声音:“节哥,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
看样子。死胖子是真有事情。
吴节停了下来,转身道:“有事快说,那些四不着调的屁话我懒得听。”
“不是。不是。”胖子:“是一件很要紧的正事。节哥,我被爹爹打成这样,在他心目中,也许只有陆轩,而我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早就是被他放弃了的。”
同先前在宴会时的悲愤激昂不同,此刻的陆畅显得异常平静:“虽然担心,虽然也想过放弃。可为了我娘,陆畅这次必须中举,为她忍辱负重这几十年争回面子来。可是。我真没信心,若中不了。又放出大话,也不知道陆轩会得意成什么样子。酒楼上,多大点事,竟然被人诬陷成作弊。嘿嘿,既然已经落下了名声,索性就做到底子。节哥,我身上有伤,不能下地,这几日,你帮我运筹一下,缺银子就过来取。我别的没有,几千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吴节呆住了。
半天,他才轻叫一声:“胖子,你真要作弊?你作过弊吗,怎么怎么弄吗?”
“没吃过羊肉,还看到过羊跑呢!”陆畅淡淡地说:“不外几个常见的手段。一是夹带。将四书用老鼠须细细地抄在小纸条上,想办法带进考场里去。”
这个法子吴节以前也听人说过,还在博物馆看到过清朝考生时作弊用的实物。科举考试入场前要搜身,从头到脚捏个遍,藏个纸条极其困难,因此,小纸条上抄大段文章,用的是老鼠须,而且得精选韧度极好的鼠须才能写就,江后来有人做过试验,现代钢笔、圆珠笔怎么写也写不出那么小且清晰的字。
吴节心头一紧,不说话了,定睛看着趴在床上的陆畅。
“夹带这个法子可以用,不过有些麻烦。“陆畅双目中全是绿光:“二是移花接木,请人代考。”这招就是找一个答题高手同考生一起进考场,做完卷子,在卷子上落下对方的名字。
“不过,这法子也不是那么简单,若真是写卷好手,人家自己就能考中功名,怎肯做你的枪手?”陆畅道:“因此,这一招也不是太好。节哥,今日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寻思一下,看又没有更加稳妥的法子,然后帮**作一下。”
吴节大怒:“胖子,是朋友我才提醒你,这种事情可是干不得的。就算你夹带了小抄进考场不被人发现,就算运气好请了高手替你答题,可未必就能保证中举。若被人发现了,嘿嘿,你这辈子也就完蛋了。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妹子,若你真的出了事,让她们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告辞!”
“节哥,节哥……”背后传来陆畅的叫声,可吴节再不回头。
心中憋闷,又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想起陆畅刚才所说的古人的作弊手段,吴节心中突然一亮:妈的,终于明白黄锦漏的究竟是什么题目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关节”吗?
所谓关节,就是指在卷子里留下供主考官辩识的记号。科举考试要统一誊录一次,以防考官认出笔迹后手下留情。誊录后无法辨认笔迹,于是考官与考生先约定暗号,做试卷时在卷中标明,谓之“关节”,绰号“关目”。
一般来说,这关节大多是特定的句子。或藏头文章,或一个典故。
黄锦那日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确了:“副主考陆凤仪是自己人,给吴节留下的关目是八股文破题是连用四个‘一’字。”
吴节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简单地认为这次乡试的题目是《子谓子夏曰》。他当时还很疑惑,据自己手头掌握的资料来看,这期顺天府乡试的考题不是这个啊,怎么突然就变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让这个时空发生了变化。
如果这就是“蝴蝶效应”,那还真有些麻烦了。
那岂不就是说,自己手头所掌握的会试和殿试的题目统统都要作废,以后得靠自己用真本事一手一脚考下来。
一想到用同这个时代的精英分子在考场一争高下,老实说,吴节还是有些担心的。这几日他都在想这个问题,想得心情都有些郁闷了。
如今想通这一点,吴节心中一松,郁闷的心情顿时爽快下来。
心情一畅,顿时觉得睡意朦胧。
刚回答书屋,就看到黑暗中坐着一个女子,一时不防,倒将吴节吓了一跳,低声喝问:“谁?”
第一百八十九章 唯我得胜才是真的正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唯我得胜才是真的正义
没有说话,那女子依旧默默地坐在那里。
一瞬间,吴节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什么我吴节才华出众,英俊潇洒,以至引得红拂夜奔之类的三俗都出来了。
不过,最大的感觉还是惊讶:这究竟是谁呀?
既然来人没有点灯,吴节也没动,在门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到一条有些中年发福的人影,却不是什么少女。
这院子里可没中年妇女,难道是……
吴节心中微微一惊,小声问:“谁,这么晚过来有何指教?”
那中年妇人还是在沉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同石雕一般。
这情形倒让吴节担心起来,走了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没有反应,又要将手指凑到她鼻子前去。
“我还活着。”说话的声音正是陆畅的母亲关夫人。
吴节吓得连忙将手缩回来,大为尴尬:“夫人,小子无礼,还请恕罪。”
就拿起桌上的火绒火石,打着了,将灯点着。
灯亮了,光影中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皮肤已经松弛,眼角是细密的皱纹。眼神又是疲惫,又是悲哀,看得人心中一酸。
她额上裹这一圈白纱布,有血迹斑斑。
不是关夫人又是谁?
吴节连忙一拱手:“夫人漏夜至此,不知道有何吩咐?”
关夫人听到吴节问,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轻轻地放在桌上。
吴节定睛看过去,都是十两面额,大约二三十张模样。心中更是疑惑:“夫人,这是为何?”
话还没说完,关夫人突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吴节面前,眼泪连串地滴在地上。
吴节大惊,也跪了下去:“夫人,我和陆畅乃是同窗。你是我的长辈,小子受不起。还有,夫人给我这么多钱,吴节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关夫人眼泪还在不住流淌:“吴节,刚才你和畅儿在屋里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还请你帮帮畅儿吧。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能够有出息,就算让我去死,也是心甘情愿……钱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说话中,她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些。
吴节倒是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明白,这是关夫人在让自己帮陆胖子作弊啊!毕竟,她是一个女人,就算有心帮儿子的忙,还得找府外的人帮忙运作。而我吴节是胖子的朋友,值得信任,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他忙压着声音道:“夫人,此事断断做不得。若真出了事,陆畅这辈子可就完了。按照《大明律》,科场舞弊,发配四千里。”
听吴节说得严重,关夫人脸一白,她在闪烁的灯影里一颤,一咬牙,从牙缝里吐出一句:“可畅儿现在这个样子,这辈子也是完了啊!”
吴节:“夫人说得不对,畅哥儿这段时间读书如此刻苦,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了。据吴节所知,二公子并不想大家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他也是一个有才之人,我们要对他有信心。”
关夫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吴公子你也不要骗老身,乡试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陆府每年都有这么多子弟参加,可根本就没人能中。更何况,整个顺天府有这么多士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即便是那陆轩也不敢肯定就能拿到举人功名。只怕,就连吴公子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吴节微一沉默,心中也是叹息。乡试这一级的公务员考试竞争的激烈程度,比起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录取率还要低上许多倍。而两京和江浙人才济济,更显得残酷。若不是自己事先从现代社会查到这科乡试的考题,就算读一辈子书也别想过关。
想来也是可笑,我吴节本就占了现代人的便宜,开了偌大一个作弊用的金手指,偏偏要去劝陆畅依正途正大光明地凭真本事进考场,未免有些欺心了。
一刹那,他心中却有些动摇了。
吴节:“夫人,吴节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陆畅若真的出了事,那后果,吴节不敢想象。陆畅公子就算中不了,将来也不失爵位,这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难道不好吗……”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关夫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