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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风方露出些许温和笑意,答道:“想必大人自有安排,不然早便召我回去了。”
云鬟心头一沉:“有何安排?原本是怕庄内没有好手,如今一切安泰,何必还叫巽风在此?何况,我跟大人非亲非故,又毫无关系,做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巽风见她有些急了起来,便不回答。
云鬟自忖有些失态,便转开头去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巽风缓声道:“凤哥儿若是觉着我碍事,以后我不再凤哥儿跟前出现就是了。何况你大概也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要负责你的安危而已,其他不论何事,我都不会插手,方才也不过是无意中听见,才多口一问,凤哥儿既然厌烦,以后巽风也不会再犯了。”他不疾不徐说来,口吻中竟有几分温和的歉意。
云鬟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只轻轻摇了摇头。
进了里屋,云鬟洗了脸,想到父亲那一关好歹过了,可是巽风,却并不是崔印那样简单能“解决”的人。
他虽说不会插手,但他所知道的一切,只怕白樘也会知道,虽然明知以白樘的为人,不至于会上心理会她如何“闹腾”,可……
云鬟正苦思冥想,忽地见林奶娘气哼哼地走了来,甩手落座,道:“这日子倒是没法儿过了。”
云鬟不明白,却也不问,只看着她,林奶娘正憋了一肚子火儿,偏偏云鬟耐得住,她只好自己说道:“住偏院内的那几个人,越发上脸了,可恨庄内的人自也不争气,总是给我惹事儿。”
自打胡嬷嬷等来了,便安置在偏院中,林奶娘这自然是在说她们了,只说的不清不楚。
云鬟才道:“说什么?”
林嬷嬷恨恨道:“先前还以为晓晴是个好的,今儿不知怎么,竟跟那院子里的两个丫头打闹了起来,我因不在跟前儿,只听说闹得很不像话,惹得胡嬷嬷动了怒,便叫人把她关在柴房,还要告诉侯爷,要撵了她呢,凤哥儿你说这是不是不消停呢?”
云鬟意外,问道:“好端端地如何打闹?”
林奶娘道:“想必是晓晴没规矩,惹恼了她们,不然还能怎么样……”
云鬟便不语,此刻露珠儿跑进来,正好儿听见这句,便急急地分辩道:“奶娘你误会晓晴了,哪里是她没规矩呢?没规矩的分明是……”眼睛怯怯地,有些不敢说。
林奶娘因听话里有话,便问:“你又知道什么呢?还不快说。”
露珠儿看云鬟一眼,方皱眉努嘴地说了缘故。
原来早上,晓晴因留在素闲庄上,便不顾身上有伤,起来同露珠儿做活
自打胡嬷嬷等来了,他们这起人虽也是奴才,在这庄上,却如二等主子一样,他们只负责伺候崔印,而露珠儿等庄内的人,却要来伺候她们。
露珠儿跟晓晴便捧了早饭送到院中,谁知正听见两个丫头在碎嘴,正又是说云鬟的事。
露珠儿说到这儿,便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云鬟道:“她们说的什么,不妨事,你且说来。”
露珠儿才撅嘴道:“她们说的好难听,说什么……前日小六爷来,竟直去了姑娘房内,说没有教养、轻浮等话。”
林嬷嬷并不知此情,听了这句,也气白了脸:“你说的可是真?”
露珠儿道:“如何不真?还有更难听的,奴婢不敢说呢。因奶娘跟姑娘都教导我不许跟人斗口,我便不想理她们,是晓晴气不忿,叫她们不许乱说,谁知她们就恼了……又骂又打的……又不是我们先动的手,那胡嬷嬷还打了晓晴两个耳光,凭什么就只把晓晴关起来呢。”
林奶娘听到这里,不等云鬟说,便起身,竟咬牙瞪眼道:“这个老货,也太过了些,我忍她也忍的太久,竟要骑到人脖颈上拉。屎不成!”说着,便吩咐露珠儿跟上,急急地出门去了。
云鬟想要拦住,却已来不及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到林奶娘素来好性儿,今日竟也被逼的冒了火,云鬟本想由得她去做一场,忽然想到心底的打算,由着她去得罪人倒也不好……
话说林奶娘气冲冲地来到柴房,便叫人把晓晴放了,正胡嬷嬷那两个丫鬟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羞辱晓晴,林奶娘见如此嚣张,走到跟前儿,二话不说,扬手两个嘴巴子过去,把两人打的懵了。
林奶娘又指着骂道:“瞧明白了,这儿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们在这儿撒野做耗!”
两个丫头见势不妙,一个便去传信,另一个道:“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是这丫头没规矩,冲撞了胡奶奶。”
林奶娘道:“呸!你还跟我花言巧语的,我还说你冲撞了我呢!你敢说你们背地里编排姑娘些什么了吗?你且跟着我到侯爷跟前儿说去!”上前一把揪住,便要拉着走。
那丫头见她知道了内情,毕竟心虚,便忙挣扎道:“并没说什么,奶奶哪里听人挑唆的?”
林奶娘道:“我用得着人挑唆么?你们平日里的声气儿已经够我看明白的了,原本不想认真理会,不料竟更纵的无法,狐狸尾巴越漏越出来了!”
露珠儿在旁看着,又是惊,又是喜欢,早使眼色给庄上的小厮,叫把柴房打开,顿时便放了晓晴出来。
正拉扯吵嚷中,胡嬷嬷闻讯带了丫头们赶来,便道:“住手,是做什么?”
林奶娘本是有些畏她的,连日里因憋得厉害,此刻便也顾不得了,因冷笑说:“胡姐姐,你素日里不好好地教导底下,我少不得替你教训教训,免得她们的嘴什么蛆也敢乱嚼,叫人听着恶心不像。”
胡嬷嬷习惯了她平日里隐忍温和,今日见如此,便不悦地皱眉:“你是疯了不成?我的人我自教的很好,哪里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说着又看晓晴,因冷笑道:“敢情是为了这蹄子呢,林嬷嬷,你原本也算是个老成的,当初府里才派了你来照顾小姐,不料在这乡下地方住了两年,自己倒也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反跟着这些人胡闹,我劝你消停些儿,方才我已经禀告侯爷,侯爷也说了,这种咬群骡子似的小坏蹄子,叫趁早儿赶出去。”
晓晴惊魂未定,闻言发抖,林奶娘半信半疑,又怕果然崔印已经下了令……她虽在气头上,却也不敢忤逆侯爷的意思。
胡嬷嬷见状,十分得意,她手下的丫头们见占了上风,也都互相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正在这会儿,却听门口有人道:“哦?你是怎么跟父亲说的?”
胡嬷嬷见是云鬟来了,并不当回事,正要开口,云鬟却又道:“只怕你说漏了,没提她们背地编排我跟小六爷的话呢?”
胡嬷嬷听了这话,那笑便僵住了。
云鬟已将走到跟前儿,仍无惧无恼,只冷淡淡地望着胡嬷嬷:“想必你是不认的,正好儿我也有空,不如叫上这几个人,加上晓晴,一块儿去父亲跟前儿对证,如何?”
胡嬷嬷已经有些软了下来,强笑道:“这个就不必了,我方才已经禀过了。”
云鬟道:“审案都要听两边儿说呢,怎么能只听片面之词?”回头看林奶娘跟晓晴,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跟我来。”
云鬟迈步欲走,胡嬷嬷哪里敢?忙上前拦住:“姑娘且慢……”她抬手要挡云鬟,因云鬟个儿矮,胡嬷嬷的手便在她肩头轻轻一碰,谁知如此之下,云鬟身子一晃,竟站不住似的,一个趔趄,往后跌在地上。
林奶娘大惊,有一个人却反应甚快,却见晓晴跑到云鬟身旁,一边儿扶着一边儿叫道:“你胆敢推倒姑娘!”
与此同时,胡嬷嬷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不信,就听身后有人带怒喝道:“是做什么!”
第53章()
这发话之人,自然正是闻讯赶来的小侯爷崔印,他因在胡嬷嬷后面,虽没十分看清她的动作,可却瞧见她抬手,继而云鬟便跌倒了。
再加上程晓晴叫了那一声,崔印自然震怒,以为果然是胡嬷嬷对云鬟不敬。
在场众人见状,都也惊惊愣愣,林奶娘跟露珠儿才双双也跟着上前儿救护。
胡嬷嬷见势不妙,忙回身,才叫了声“侯爷”,崔印已到跟前儿,望着她哼了声,便忙先去扶住云鬟,打量着问道:“跌伤了不曾?哪里疼?”
云鬟低着头,竟不做声,崔印见她如此,心中越发疼惜,自忖是伤着了、或给这刁婆子吓坏了。
崔印便回头,疾言厉色地对胡嬷嬷道:“这是怎么说,竟是反了不成?敢对主子动手了?这规矩却是谁教导的?”
胡嬷嬷本是太太身边儿的人,府内众人见了,无不恭敬,纵然是崔印也从来以礼相待,如今竟一反常态的厉声训斥,胡嬷嬷顿时脸上通红,又羞又惧,勉强道:“侯爷,奴婢并没有动手……”
可这话谁又信呢?别说是崔印,就算是跟着胡嬷嬷的两个丫头,虽站得近,可也看见胡嬷嬷伸手在云鬟肩头一碰,加上胡嬷嬷平日里就有些爱做威做福的,倘若果然是想借机惩戒一下小主子,也未必不可能……
是以这些人竟都不信。
崔印原本是个没什么火性的人,平日里更是极少动怒,在府中对待下人等也甚是体恤,绝少打骂之事,此刻却气得面红眼瞪,便道:“你还敢说?我都亲眼见着了你尚且如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叫你来原本是让好生服侍照料鬟儿的,不想竟是这样心如蛇蝎。”忽然想到这还是当着人,她就敢如此,若是背地里,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呢,因此那怒火竟无法消退。
崔印气的又道:“若非看在你是太太身边儿的,管你怎么样,即刻就狠狠地打上一顿,再撵出去干净!如今且给你记下,回府之后,自让太太处置!”
胡嬷嬷终日算计别人,不料今日吃了这样一个大亏。然而一直到被崔印痛斥了这场,她兀自有些不能信呢,因胡嬷嬷自忖并没用多大力气,可毕竟云鬟果然跌倒了……胡嬷嬷不能信是云鬟故意,还有些疑心是不是自个儿一时失手。
把胡嬷嬷众人发付之后,崔印便抱起云鬟,自送她进了房中,又叫林奶娘仔细查看是否跌伤。
林嬷嬷细看了一遍,道:“只臀腰青了一块儿,幸喜并没磕破皮儿。”
崔印叹了口气,便问林奶娘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缘故?我原本只听说是新留下的那丫头不好,爱嚼舌打闹的,心想既然已经帮过她,便已仁至义尽,她既然不识做,索性叫她出去自谋生路罢了,又如何节外生枝了?”
林嬷嬷趁机便把露珠儿告诉的种种同崔印说了,崔印听了之后,先是气得道:“好个刁钻可恨的老东西,竟然混淆黑白,明目张胆的欺瞒主子,可见平日里我太放纵他们了。”
林奶娘因跟胡嬷嬷闹了场,索性也不再隐瞒,又道:“怕只怕胡奶奶是太太身边儿的人,今日之事虽是她不对,保不齐她回了府内,又在太太跟前说三道四……到时候别说姑娘,只怕连侯爷也扛了不是呢。”
崔印哼道:“她识相的,从此便一字不提才好,但凡她敢恶人先告状,我势必要让她在府内没了容身之处。”
说到这儿,因云鬟换了衣裳出来,崔印看着她,脸白眼清的模样,越发怜惜,便拉到跟前儿抱住,摸了摸发端,道:“是父亲不好,竟让那刁奴伤了你了。”
云鬟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小声儿道:“没什么大碍,父亲不必着恼。”
崔印抱着她,叹了两声:“先前你说留下来明年再回去,我还想着,把胡嬷嬷等几个留着给你使唤,如今看来,竟是不能留的,否则白害了你。”说到这里,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劝云鬟随自己回京罢了。
林奶娘在旁听见,微微一愣,却见他父女说话,自不便插嘴。
因云鬟只是不答应,崔印无奈,又想了想,道:“是了,我看这程晓晴是个不错的,索性就把这孩子留在你身边儿,你也多个顶用的人,为父也放心些。”
云鬟心头转念,便道:“一切都听父亲安排就是了。”
崔印呵呵笑了笑,见女孩儿依依乖顺,心里格外喜欢,又端详了她片刻,忽然想到方才在外头听见的话……便小声道:“是了,怎么他们背地里说你跟小六的坏话了?”
云鬟摇头道:“不太清楚,听说是因上回小六爷不请自来,才引了他们乱说,以后须叫门上看紧些,不许人来乱闯就是了。”
崔印宽慰道:“别怕,为父不是责怪你,只是……”
云鬟见他沉吟不语,正不知会说什么,崔印叹道:“其实小六那孩子,我瞧着真真儿的不错。”
若论起见多识广,崔印自是京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的交际又广阔,在京内那些达官显贵或者皇亲国戚家里的少爷公子,他自然也见过不少,却独觉着赵六委实与众不同,虽看着清风般无拘不羁,但偏又透着匣中宝剑之气,这番气质风度,竟似迟早非池中物之感。
云鬟不想他会说出这话来,蓦地又想起前日赵六说什么“你父亲见了我便刨根问底”等话,心中顿时大不受用,如锋芒微刺。
却听崔印思忖着又说:“先前我跟黄知县说起京中异事,提到过白四爷府中的清辉公子,那也是个难得的,只是年纪虽小,颇有乃父之风,虽然是好,可毕竟……”
白樘性情内敛沉稳,不怒而威,似冰如玉,不苟言笑,加上是主手刑狱,天生有一股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似的……崔印虽十足敬重,却到底不敢亲近,白清辉有白樘之风,故而有些不太对他的脾胃。
然而赵六就不同了,那少年看着亦正亦邪,瞧着飞扬跋扈,却并不是一味张狂无知之人,细细看来,实则是个很知道分寸进退的,可见本性聪明。
且身手又佳,挥洒谈吐,潇洒自若,竟是一派少年风流,再加上他时常爱说爱笑,言语中又时常有不俗见解,故而更中崔印的意了。
不料崔印说着,父女两个却各怀了心事,云鬟因听他提到一个“白”字,她的脸色也慢慢地泛白起来。
崔印正思量,却始终不闻云鬟答话,垂头时,却见女孩儿缩在自己怀中,脸儿贴在胸前,正闭着双眸,长睫动也不动,仿佛已经睡熟了过去。
崔印哑然失笑,心中又想:“我如何竟起了那个念头?何况鬟儿年纪尚小……且还不知那小六儿到底出身哪里呢?不过纵然是一般的出身,却也无妨,只要他人有能为便是,且我也算阅人无数,瞧他的资质,将来建功立业,不在话下……罢了,再过两年说也不迟。”
崔印心中掂掇了会儿,便不惊动云鬟,只顺势抱了起来,便放轻脚步,送她进了内室休息。
是夜,林奶娘跟露珠儿伺候云鬟洗漱罢了,正要安歇,林嬷嬷因白日听见云鬟跟崔印说的话,便迟疑着问说:“凤哥儿,如何我听侯爷的意思,是要你明年才回去?”
云鬟正也有话要同她说,闻言道:“是,因我想给母亲守足三年的孝,故而求父亲留我下来,奶娘,另外也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林嬷嬷忙问何事,云鬟道:“父亲已经定了回京的日期,我心想左右也不差这两个月了,这回奶娘就随着父亲一块儿回京就是了,毕竟,我许久不曾回去了,还不知府内是个什么光景呢,奶娘你先一步回去,也算是为我探探路,你说可好?”
林嬷嬷怔道:“这……”对上云鬟的目光,迟疑地说:“我虽愿意,可我若走了,姑娘身边岂不没个照顾的人了?”
云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