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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风一笑:“还问什么,不赶紧去跟着你娘?她那脾气,倒要好生看着。”
天水吐吐舌头,这才忙出门跟上坤地。
巽风随后,往卧房的方向遥遥地看了一眼,才也随着出东宫而去。
且说白樘同季陶然先回到了刑部,部内众人见他二人回来,纷纷避让行礼,白樘目不斜视,径直回到公房。
季陶然心系云鬟,本想留在东宫再等一等,谁知硬是被叫了回来,当即也如天水一般打探情形如何。
白樘却并不回答,只是在桌后端然坐了,才问道:“那个有机关的玉酒壶,果然不是你送去谢府的么?”
季陶然想不到他又问此事,愕然之余,便垂首道:“不是我所送。”
白樘沉默,隔了会儿:“陶然,你是从事行验行当,总该知道,如果手摸过的一样物件儿,会留下什么痕迹。”
季陶然微微一震,白樘沉声道:“我猜,那玉壶落到她手上之前,不至于被仔仔细细地擦拭过,如果将玉壶拿回来,用显形之法,或许会从上面查到手指印痕,你觉着呢?”
那玉壶早在室内的时候,被云鬟摔得粉碎,要查验自也无从查起了。
可此事季陶然却并不知情。
虽仍是垂首,脸色却已经变了。
白樘早窥知异常,便道:“你可有话说?”
季陶然举手在额上抚过:“书……”
白樘不语,只是凝望着他,季陶然终于怅叹了声,苦笑道:“我若知道区区一个玉壶竟会几乎害死妹妹,就算要我死,我也是不肯的。”
白樘不动声色:“是何人让你如此?”
季陶然道:“我、我不能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白樘道:“这次若非侥幸,她就被人害死了,这样你也不肯说?”
季陶然听到“害死”,才蓦地抬头,拧眉端详了半晌,季陶然才把心一横,道:“上回严先生之事,想必书已经知道太极会了?”
白樘仍是淡淡地:“是。”
季陶然深深呼吸:“我便也是太极会中人,先前受命,让将这玉壶送到谢府,我原本怕有碍,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并不见什么异常,又想妹妹如今人在宫中,必然无碍,因此便叫人送了去。”
后来赵黼发现云鬟不对,质问起来,灵雨便把今日云鬟所做事无巨细都说了。
因说起在谢府里的事,原本云鬟要歇息,谁知入内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就不好,灵雨是个有心的,便问晓晴如何。
晓晴竭力回想,指着那锦盒说:“方才好端端地,看了季公子送来的那玉壶,不知怎么就有些怔怔的了。”
赵黼听说玉壶,心中已经隐隐影动,又加上见了那酒壶,——他虽然记忆不似云鬟,但却隐约有些印象,当即摆弄了会儿,果然发现个中机关,因此才急命人把季陶然传来。
季陶然虽将玉壶送了去,也怀着侥幸觉着不会有事,但毕竟心下惴惴,忽然间赵黼传他过去,他心里已经有些掂掇,又见果然问起玉壶,竟不能答!
一则季陶然不愿承认是因他而对云鬟有碍,二则,却是因太极会的缘故。
白樘道:“这吩咐你行事的人,并没其他安排?”
季陶然见他竟浑然不惊,叹道:“正是并没有其他,我才摸不着头绪。”
白樘又问太极会中其他众人是谁,季陶然的回答,却犹如蓝少绅答赵黼的一般,并不知确切何人,每次会面,也都非真面目。
所以当初严大淼就算临死,季陶然也还不知他的身份,直到发现了他手心的黑白子,又回想严大淼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才隐约悟出了弦外之音,——严大淼应该是知道他是太极会中人,所以话中有话。
白樘暗中盘算,又想到一事:“你又是如何入了太极会的?”
季陶然仰头,目光之中尽是惘然,忽地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当初妹妹跳了太平河,遍寻不着,我……心胆俱裂,宛如丧了三魂七魄,就是在那时候,太极会的人找到我……”
白樘自然不曾听过宣平侯所说,但俨然却跟他所说异曲同工了。
心中转念,便叫季陶然上前,低低吩咐了几句。
季陶然诧异:“四爷……”
白樘道:“我虽也听说过这太极会亦正亦邪,行踪隐秘,但近来京内的种种事端,竟跟此会脱不了干系,如今更是把手伸到了皇太子的头上,其心可诛。”
季陶然紧锁眉头,终于道:“是,我听四爷的就是了。”
是夜,东宫之中。
梅枝横斜,金影烁烁,几只圆滚滚的麻雀在上头蹦来跳去,时而梳理羽毛,时而乱啄花朵。
灵雨从怀中抽出帕子,作势往上扇去,不欲叫这些鸟儿糟蹋花儿,只不敢出声。
有两只胆小的便飞了去,那大胆的几只,瞪着乌溜溜地眼睛回看灵雨,反把她惹得噗嗤一笑。
这刹那,屋内有些异样响动隔窗传来,灵雨怔怔地听了会儿,不觉脸上微红。
自从白日里一场忙乱后,云鬟果然是好了,目光神情均恢复了昔日的清明,只是发现自己身着女装,未免大不自在,竟匆匆地要让灵雨帮着换回去。
是赵黼拦着,笑道:“我且没看够,如何就要换了?不许。”竟捏着下颌,又细细地打量那清婉灵秀的眉眼,目光复又往下。
云鬟见他轻薄总不避着人,扭开头去,赵黼勾着腰,在耳畔低低道:“先前还会主动亲人,这会怎么又害臊起来了。”
先前因限于混沌之中,云鬟以为他又吃了毒酒,故而才存了同死之心,这会儿想起来,似真似幻,脸红如霞,心跳如擂。
赵黼回头使了个眼色,众人正把地上桌上都收拾妥当,灵雨会意,便复退了出来。
赵黼打横抱着她,大步来至榻前,不由分说道:“先前因做戏做全套,几乎就……如今且好了。总算雨过天晴。”
原先那一场,虽是心里难过,面上掩饰,但见她漠然之色,总是叫他难以抗拒,加上昔日是贪恶无忌惯了的,几乎就忍不住随心所欲起来。
幸而这会儿都好了。赵黼一把抱住。
他却并未换衣裳,仍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打扮,眉眼含笑瞟了过来。
虽然明知道他是他,并非前世,但蓦地瞧出了江夏王的半分影子,仍把云鬟吓了一跳,忙缩到床内:“不要!”
赵黼哪里知道云鬟心里的惊悸,早赖上来抱住,道:“我今日才算是……像是到了西天的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总算是被收了去了。”
一边儿说,一边儿埋首在她怀里,不住地乱蹭那娇软,又嗅其香。
云鬟听说的可疑,便问:“你说什么孙猴子,紧箍咒?”
赵黼埋着脸,声音就有些闷闷地:“我知道鬟鬟毕竟是不忍我死的。我心里喜欢的很。”
两人前世这死结,就算今生重来,赵黼对云鬟渐渐地情愫难忍……及至情根深种,决定不去计较思虑此事,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而已。
但暗中想起来,未尝不是心中一根刺。
一想到她亲手毒害自己……纵然赵黼心再宽大,也毕竟有些难受。
所以从不敢当着云鬟的面儿重提此事。
而云鬟也因此事是心头之痛,何况一旦回想……生恐回忆无法刹住,后果不能预料。因此也很是“默契”地回避不提。
两个人都各自忌讳,因为若说起来,不合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却想不到,这个天大的问题,竟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意外中的意外……却是他又发现,云鬟根本就没想要毒害他!
那深嵌心头的一根刺不翼而飞,化作乌有。
这如何不让赵黼畅美痛快。
云鬟听了他的回答,却恍惚出神。
她虽知道自己是中了摄魂术,但却不知是从何时而起,自打赵黼回来后,不管是在宫内还是东宫,亦或者回谢府,从来都是许多侍卫跟随,按理说并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如果说那酒壶是催发的诱因,那最初起因又是哪里?
却一定要将这节揪出来才好,倘若再有下一回,稀里糊涂地害了赵黼,又从何说起?
很快,云鬟想到了一个人,却是前世亲手将酒壶送给自己的那位。
只是云鬟虽想到元凶,但她不知的是,其实她中了摄魂术后的这种种举止,却也早超出了施术之人所料的范畴。
倘若是别人……譬如当初的赵庄,中术之后,便会毫无意识地听命行事。
但云鬟不同。
她心中所思所想,从来都如生如实一般,分毫不会褪色,陡然间看了那玉壶,脑中便似听到一个声音,催她快些杀了赵黼。
如此一来,竟让云鬟有些分不清今生还是前世,赵黼用季陶然来试探的时候,正如坤地所说,云鬟正是神思疑虑交战之时,竟差点出事。
后来……那声音越催越急,竟让她重又深陷入前世经历过的这场漩涡中。
就如云鬟担忧的一般:因过目不忘,所思所见,就宛如身处昔日的江夏王府,她的小院之中,紫薇幽幽,宛然不错。
其他人,比如灵雨,赵黼等,所见所处,明明就是在赵黼卧房之中,但她眼里却迥然不同,视而不见,时光亦停在那令她悚惧的一刻。
所以云鬟所行所为的种种,早超出摄魂术所能之力了。
那摄魂术虽有一分催动之功,但剩下这些,却竟是云鬟自身之因而成。
出神中,云鬟忽觉身上沁凉,目光一收,低头看时,不由大为惊窘。
原来不知何时,赵黼已经上下其手,竟将外衫除去。
底下水青色的裹胸,绣着一朵白瓣红尖地缠枝莲,甚是娇丽。
赵黼目光烁烁盯着,像是个要凑下来的姿势,云鬟顾不得,慌忙推在他脸上,这般动作间,臂上搭着的衣裳晃了晃,滑到臂弯处。
却见雪白的玉臂之上,仍是戴着那金光辉煌,宝石璀璨的玉宝镯,金影宝色珠光,映衬着雪色手臂,真真儿是说不出的妙惑动人。
赵黼看着看着,便猛地扑了过来,身后床帐被他胡乱踢落,只随着动作摇摆不住。
第5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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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暮色沉沉;灵雨不敢离开。
虽然赵黼一心爱顾;不理别的,但灵雨心中却为云鬟暗暗地打算了多少回,她的心思又密;是以此刻只叫了两个心腹口紧的小丫头在外间儿,于炭炉上烧着水预备。
果然;这夜就叫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灵雨亲自进内送的;生怕走漏机密。
方才又入内送了两回水,她心底虽然清醒;却也心内羞窘,不敢仔细思量。
只是偷偷想着赵黼那性子;只怕云鬟又有一番苦头要吃……然而对他们两个而言;能有今日着实不易;只怕那“苦”也是甘甜如蜜的罢了。
可是这样却也不是长法儿,若传出去;岂不是于云鬟名上有碍?倒是要圣上快开金口;成全他两人;从此也可光明正大,她们这些暗中操心的,也可省心了。
灵雨在呆呆等候之中,也默默地向天求了几百回。
将近子时,里头才终于消停。
灵雨送水的时候偷眼打量,却依稀只见在赵黼腰侧身后,是一抹雪色无瑕,纤秾合度的*,虽大部分被盖着,仍露出极醒目的一截。
灵雨微微一震,赵黼回身之际,将帘子挑开些许,灵雨的目光随着掠入,又见她落在被子外的藕臂,上面仍嵌着白日她伺候更衣的时候、曾见过的那华贵盛美的玉宝镯。
大概是被打扰了,云鬟便微微“嗯”了声,竟是前所未有的娇懒动人声调儿。
次日清晨,赵黼先醒了来,转头看一眼,云鬟仍昏睡未醒,睡中的眉眼格外恬静安谧。
他不由拄着手肘俯身细看,明明是看过两世的容颜,但此刻凝目而视,仍是半分也不愿挪开目光,越看,越觉着也将要陷在她未知的梦境里。
大约是那目光太过灼烈了,睡梦中的云鬟若有所觉,长睫有些不安地抖了抖。
微睁双眸瞥了眼,猛然间见他近在咫尺地虎视眈眈,云鬟先是愣怔,继而反应过来。
长睫眨了眨,瞬间想起昨夜种种,又见此时均是衣衫不整的亲昵情形,面上早又薄染胭脂红,举手将被子往胸前掩了掩,一声不响地转开头去,竟欲装睡。
赵黼“噗嗤”一笑,从后挪过来,附耳道:“鬟鬟脸红什么?”
云鬟小小地抖了一抖,只强闭双眸不应,想让他自行退开。
赵黼心念一动,举手拂落,慢慢地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轻轻掀开,便露出底下光洁的藕臂,黄金宝镯稳妥地合着。
赵黼俯身,从那纤柔的肩头往下,一寸一寸,细细地吻了过去。
云鬟再无法“睡”,举手拉着锦被挡住他:“六爷。”
因为才醒,又加上昨夜闹得太过,嗓子都有些微微沙哑,带着一份娇慵羞懒之意。
眼波又微微荡漾,竟似秋水映着霞光。
赵黼闻听此声,愈发怦然心动,又见此情,哪里还按捺得住。便顺势拉着被子,俯身靠过去,悄然于耳畔道:“鬟鬟叫我做什么?”
他贴身上来,通体滚热,很是不妥,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许多精神。
云鬟低声:“别闹。”
赵黼道:“没闹,我就给你揉揉腰腿。昨儿必然是劳累了。”
云鬟待要再斥,已经给他擒住,不由分说到底侧着行了一回。
待起身,已经日影高照。云鬟有些恼,只不好流露出来,便总不看赵黼,赵黼却也心知肚明,又百般哄慰罢了。
灵雨察言观色,心中又觉好笑,又是哀叹,这两个人,倒也是天生一对儿,互为辖制似的。
灵雨因问云鬟:“今日要穿什么衣裳?”
云鬟未回答,赵黼道:“不妨事,就穿女装罢。”
云鬟忖度片刻,便也点头,又对赵黼道:“你今日可要进宫?”
赵黼道:“是要去请安。”
云鬟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赵黼回头:“要去哪里?”
云鬟道:“静王府……我想,去见见那个人。”
赵黼不问,心中知道她要见的自然就是沈舒窈了,当即说道:“好,我跟你一同去。”
云鬟忙止住:“你不必去,这件事,得请另一个人陪着。”
赵黼毕竟心性聪灵,却又不肯承认:“你是说……白樘?”
云鬟抬眸:“可使得?”想了想,道:“你若不喜欢,我请清辉亦可。”
赵黼微微一笑:“你点名儿要的,我岂有不应之礼?你既然觉着白樘合用,那就让他陪着你。要去见静王,只怕清辉撑不住,我的话……你偏又看不上。”
云鬟摇头,正色道:“你不明白,你跟静王殿下本就有些龃龉了,这一次,很不值得再搅入其中,另外,你如今是皇太子,你又是这个脾气,此刻去了,未免有些仗势欺人之嫌。”
赵黼笑道:“原来阿鬟是为我着想。那又为什么叫白樘去,难道你不怕他得罪人?据我所知,他可得罪了静王好多次了。”
云鬟道:“书从来公平正直,行事自有凭据,并不会特意针对谁,都是有口皆碑的,他又是刑部书,打理此事是正好的,比你名正言顺。”
赵黼撇了撇嘴:“是是是,横竖阿鬟说的都是至理名言,我哪里敢反驳半句。”
灵雨在旁听着,不由偷笑。
两人吃了饭,赵黼又格外另拨了两个心腹跟随云鬟,请送她来至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