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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浪子欧阳俊微微一笑道:“马兄,那钢盒中放的是什么?”
马鹏道:“这个么,在下也不太清楚?”
王召突然伸出手去,想抓走钢盒,但手指将要触到盒盖时,突然又缩了回来。
马鹏笑一笑,道:“王兄,小心无大错,自然是小心些好。”
王召道:“江湖上传说,凡是马兄手指触过之物,就可能下了奇毒,想来这传言,不会是假的了。”
马鹏道:“假是不假,不过,这中间,少说了一件事。”
王召道:“什么事?”
马鹏道:“兄弟如是不高兴下毒,自然就不会有毒了。”
言下之意,颇有操纵随心,洋洋自得的味道。
欧阳俊突然微微一笑道:“马兄,你在这钢盒上下毒没有?”
马鹏道:“这个嘛!恕我不便奉告。”
红衣大凤望了马鹏一眼,道:“马兄,如你在这钢盒上下了奇毒,等一会我开这钢盒之际,岂不是中毒吗?”
马鹏笑一笑,道:“这就很难说了,也许区区并未在钢盒之上布毒,只是兄弟的名声,在江湖上不大好,难免叫诸位担心了。”
红衣大凤嫣然一笑,道:“如是咱们不愿冒险,不知是否有别的法子?”
马鹏道:“有!最好的办法是,诸位把钥匙交给在下开启。”
红衣大风点点头,道:“这大概是你马兄的真正用心了。”
马鹏笑一笑,道:“大姑娘好好的想想吧,兄弟为人,从来不愿把心中所思之事,告诉别人。”
但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老一小,两个人缓步入舱。
那老人穿着一件灰色土布长衫,右手上托着两个大铁胆,五指拨动,铁胆在手中运转如飞。
五络雪白长髯,飘浮在胸前。
年轻人约摸十四五岁,穿着一条柳绿的长裤子,绿色密扣对襟短衫,一条白色生丝带子,横柬腰间,手里提了一根两尺多长,尖端扁平,形如鸭嘴的兵刃。
白髯老者是胆臾朱奇,那年轻的童子是顽童唐啸。
很少人弄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唐啸一出道就和朱奇走在一起,论年龄,那朱奇可以作唐啸祖父,但妙的是两人却以兄弟相称。
杨晋也听过胆臾、顽童的名气,但却是第一次见面。
但听胆臾朱奇叫道:“小兄弟,去问问,哪一个是主人?”
顽童唐啸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吩咐的是。”
大摇大摆的向前行了两步,道:“哪一位是主人,请出来答话。”
他号称顽童,一则年小艺高,闯荡江湖四五年,没有吃过败仗,而且,有很多江湖高手,常被他整的哭笑不得,人小鬼大,智计多端,故而有了顽童的称号。
红衣大凤淡淡一笑,道:“贱妾是主人之一,这位小兄弟怎样称呼?”
顽童唐啸摇摇头,笑道:“我姓唐,你姑娘怎么称呼啊?”
红衣大凤道“贱妾人称大凤……”
唐啸噢了一声,道:“大凤,大小的大,凤凰的凤,是吗?”
红衣大风道:“不错,就是这两个字……”
笑一笑,唐啸接道:“姑娘没有姓啊?”
大凤道:“阁下称大凤就是。”
唐啸道:“婊子无姓,在下当真是多问了。”
大凤脸色一变,道:“小兄弟,你讲话,不能客气点吗?”
唐啸笑道:“客气话都是假的,实话是有些不大好听。”
大凤道:“不错,咱们四姊妹都是婊子,但今晚上情形不同,咱们四姊妹,都是主人之一,主客双方,都希望能相互尊重一些。”
唐啸淡淡一笑,道:“我小顽童吃、喝、赌,样样都干,就是没有嫖过婊子,如是咱们不尊重你们四位,我老哥哥那把年纪,我又大小了一些,怎会跑到四凤舫来?”
杨晋听得一皱眉,暗道:这顽童之号,果非虚传,只听这几句话的尖酸、刻薄,就当之无愧了。
红衣大凤气的粉脸变色,也许她平日里受气大多,养成了一种人所不能及的风度,咬咬牙,忍了下去,道:“两位是贵宾,贱妾不愿计较,两位请坐吧!”
唐啸哈哈一笑,回顾了胆臾朱奇一眼,道:“老哥哥,咱们就位吧!”
毒手郎中马鹏回顾了朱奇一眼道:“朱老,久违了。”
朱奇道:“马兄只要死不了,咱们自然有见面的时间。……”
胆叟、顽童,似乎是说话都很难听。
毒手郎中冷笑一声,道:“朱兄,对我姓马的,似乎是有点成见了。”
朱奇道:“不错,你毒手郎中下毒的手法,武林道人人害怕,但老夫却不怕你下毒。”
马鹏冷然一笑,不再答话。
朱奇目光转动,由四凤看起,目光转动到杨晋的脸上,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这两年未来金陵走动,想不到江南出了这样多陌生人物。”
原来,那长髯人和杨晋,都已经过易容改扮,朱奇自然是无法认出。
顽童唐啸忽然微微一笑,道:“老哥哥,我瞧这中间有些毛病?”
朱奇道:“什么毛病?”
唐啸道:“如若他们戴上面具,或是用易容药物易了容,咱们就很难认识了。”
朱奇道:“说的也是!”
只听江湖浪子欧阳俊说道:“大凤姑娘,客人到齐了吗?”
红衣大凤道:“还缺一个。”
王召道:“大凤姑娘,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是再等下去,咱们只有合力告退了。”
那无疑说明,如是再不开始,咱们效法那谭云不惜动手,闯出去了。
红衣大凤突然闭上双目,双手合十,沉思了一阵,道:“好,咱们不用等待了。”
伸手按在桌上的锦盒,接道:“诸位目下还不知这盒中之物,所以,个个急欲告退,但当诸位了解这盒中之物后,只怕都不愿走了。”
毒手郎中笑一笑,道:“大凤姑娘,你的关子也卖够了,咱们都已拭目相待,请打开锦盒吧!”
红衣大风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贱妾希望先把规矩说明,诸位都得答应了这个规矩才行。”
马鹏道:“好,姑娘请说吧!”
红衣大凤淡淡一笑道:“咱们以牌九作赌具,只赌一次,由小妹算起,一人一副牌,大家各出手指作数,各凭运气,哪个人牌最大,那个算胜,这东西就归他所有。”
王召道:“姑娘,胜了可得盒中之物,如是败了呢?又要付什么代价?”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这才是关键,既是赌,就该有输有赢,不过,小妹决不勉强诸位……”
欧阳俊微微一笑,接道:“姑娘的意思是……”
红衣大凤笑道:“等我打开锦盒之后,诸位见过这盒中之物,那时,诸位要走、要留,悉听尊便。”
马鹏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太多了吗?”
红衣大风淡淡一笑,道:“诸位小心了。”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钥匙,打开了锦盒的锁。
红衣大凤并未立刻打开锦盒,右手按在盒盖之上,缓缓说道:“诸位请看。”
缓缓揭开了盒盖。
凝目望去,只见那锦盒之中,放着一个全身混墨,拳头大小之物。
全场中人,都瞪大了双目,望着盒中的东西出神,杨晋张大了双眼,竟然瞧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心中大感奇怪。
只听谭云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很意外,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谭二公子,竟然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谭云道:“天下万物万人,一两件认不出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红衣大凤道:“这就难怪了,如是二公子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那就可以请便了。”
谭云一皱眉头,道:“这么说来,在下是可以走了。”
红衣大凤道:“可以,如是你不认识这是何物,那就可以走了。”
谭云冷笑一声,道:“在下倒要留此看个明白。”
毒手郎中右手一探,向锦盒之中抓去。
红衣大凤右手一挥,斜里拍出一掌,挡开了那毒手郎中的右手,道:“阁下,现在你不能动,这不是属于你的。”
毒手郎中马鹏缩回了右手,缓缓说道:“在下只不过瞧看一下罢了,大姑娘这等气度未免太过小家气了。”
红衣大凤道:“眼睛也不是长在手上,看一看,用不着摸啊!”
杨晋心中暗道:“看情形,这似是一件很名贵的东西,但却不知是什么奇物,如岳秀在此,定可认得出来。”
但闻那长髯青衫中年文士,道:“果然是很名贵的东西,成了形的何首乌,只怕千年左右了吧!”
红衣大凤道:“不错,阁下的见识很广,这是一枚千年何首乌,放眼人间,可遇不可求,任何人如得食此物,既可增加功力,又可延年益寿,如能食得此物一半,力能返老还童……”
目光一掠马鹏,笑道:“马大夫早已瞧了出来,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罢了。”
红衣大风道:“诸位是否愿参加这一场豪赌?”
墨龙王召道:“怎么一个赌法?”
红衣大凤道:“三十二张骨牌,可容一十六个人赌……”
欧阳俊接道:“姑娘作庄。”
红衣大风摇摇头,道:“小妹很想作庄,可惜的是,我只有这一枚问首乌,如是把它分开了,那岂不是神效大失。”
欧阳俊道:“没人作庄,怎么一个赌法?”
大风道:“凡是参加之人,各取一副牌,最大的为胜,这枚何首乌就为他所有了。”
红衣大凤笑一笑接道:“哪一位不参与这场豪赌的可以退出。”
全场中人无一回答。
显然,都被这千年何首乌所吸引。
红衣大凤轻轻叹息一声,道:“既然称之为赌,一定要有输赢是么?”
欧阳俊道:“理当如此?”
红衣大凤道:“所以,诸位也该付些代价出来。”
欧阳俊道:“什么代价?”
红衣大凤道:“酒,哪一位输了,喝酒一杯。”
举手一招,道:“三妹开酒。”
三凤应声抱来一个大瓷罐子,当场开封,分注了八个酒杯,道:“参与九人,有一个胜家,八个输的人!输的人每人喝一杯。”
红衣大凤一挥手,三凤放下酒罐,退了下去,笑一笑,接道:“诸位定然怀疑酒中有毒,小妹先喝两杯给诸位瞧瞧。”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注满酒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红衣大凤的身上,看她把一杯酒,完全喝下。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诸位,可以相信,这酒中没有毒了吧……”
杨晋心中暗暗忖道:看上去酒中确然不像有毒,不过,我既无取得那何首乌的用心,又何必冒险饮酒呢?
心中念转,人却疾快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老夫不愿参与此事。”
红衣大凤道:“为什么呢?”
杨晋道:“因为老夫没有贪得之心。”
红衣大风道:“那你准备如何呢?”
杨晋道:“老夫想作壁上观。”
红衣大风道:“很对不住,你不参与,那就和此事无关,此物名贵异常,不论落于何人之手,咱们都要替他保密,阁下还是离去的好。”
杨晋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老夫只好参与了!”
红衣大凤道:“老丈,既入宝山,怎可空手而回,还是赌赌运气的好。”
突然伸出玉手,拨动了三十二张牌九。
她手法并不熟练,显然是不精于此道的人。
大凤摆好了牌,两个一组,一列推去,道:“由小妹起数,咱们九个人,各取一对,先取先翻,牌不抓入手中,不许离开桌面,用右手食指按在牌上,以求公允。”
杨晋心中暗道:果真如此,倒是纯碰运气了,不妨赌一下。
红衣大凤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道:“现在咱们各出手来。”
九个人一齐伸出手来,或多或少,各有总计是三十六数。
由大凤数起,依序是江湖浪子欧阳俊、杨晋、墨龙王召,胆叟朱奇,顽童唐啸、毒手郎中马鹏、青衫人、和谭云。
由大凤起,三十六数,正好落在了谭二公子谭云的身上。
谭云神情冷峻的扫了全场一眼,缓缓取过第一副牌。
二凤、三凤、四凤,全都站在四周,监视着场中的情形。
每人取走了一副牌后,二风立刻把余下的骨牌,投入了一个木盒之中,加上盒盖。
谭云先取先翻,是一天牌配杂七的天字九。
下面是红衣大凤,翻开两张牌,是一张虎头十一点,配一个杂八,也是十九点,但以牌九的输序,天地人蛾计算,天安吃短九。
红衣大凤一语未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下面亮牌的是江湖浪子欧阳俊,这位善赌的浪子,很熟练的翻开了两张牌。
两张牌一红一黑,各是五点。喝!竟是一副杂对。
谭云皱皱眉头,也取过一杯,一口喝干。
欧阳俊笑一笑,回顾了杨晋一眼,道:“老丈,亮牌啊!”
小牌九(两张牌为小牌九)有了一副杂五对,就牌而言,是一副很大的牌。
杨晋不善赌,亮开牌,是一张长四配小蛾的蛾字八。
欧阳俊笑一笑,道:“老丈,喝一杯。”
众目睽睽之下,谭云又喝酒在先,杨晋推不掉,只好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下面墨龙玉召,杂六配长三,王召伸手取酒,一口喝干。
胆臾朱奇是平十配人牌的十八点,顽童唐啸是一张地牌配梅十的地十两,各自取酒饮下。
毒手郎中马鹏两双手有些抖,翻开一对是全经无黑的地牌配人八的地杠。
九副牌,已经开了八副,只余那青衫长髯人一个。
欧阳俊紧张的全身微微发抖,目光盯注在青衫人的身上,道:“老兄,开牌吧,只有你一个了。”
如若青衫人开出一副牌,吃不住小五对,那一枚何首乌,就为欧阳俊所有了。
青衫人很沉着,缓缓翻出了第一张牌,是一点红,六点黑的蜡烛七。
另外十四张牌,已被二凤收去,青衫人亮出一张蜡烛七,唯一能赢欧阳俊的机会,就是一对短七。
那十五分之一的机会,江湖浪子欧阳俊,似乎是赢了十之七八。
所有人的下目光,都投注在另一张骨牌之上。
天上事,就有那么一个巧法,十五分之一的机会,就被那青衫人碰上。
翻过来第二张,一样的一红六黑,一对蜡烛短七。
欧阳俊滚下来两颗汗珠儿,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江湖浪子,赌了大半辈子,但重要的节骨眼上,从没有赢过一次。”
红衣大风回顾了欧阳俊一眼,道:“欧阳兄,喝下酒吧!”
欧阳俊端起酒杯,笑一笑,道:“大凤姑娘,你是真人不露像,咱们认识了两三年,今个你才算露出真正面目,这等耐性、沉着,实在叫人佩服,这杯酒,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该喝下去了。”
红衣大凤眼看那欧阳俊喝干了酒杯,才伸手取过盛放何首乌的锦盒,递给了那青衫人,道:“恭喜朋友,你已赢得了这枚千年何首乌。”
青衫人伸手接过,笑一笑,没有多说一语,连一句称谢话,也没有说。
红衣大凤一扬柳眉儿,接道:“阁下运气好得很,已取得神物,可以请便了。”
突然间,下起了逐客令。
胆叟朱奇,突然接道:“我们也可以走了吧!”
红衣大凤道:“请便。”
毒手郎中马鹏,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诸位慢走!听我马某一言。”
青衫人本已抬动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顽童唐啸冷冷说道:“老郎中,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