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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二人也在进行历练任务,路过一片经历旱灾、百姓逃难的地界,踏于飞剑之上的云楚瑶不忍目视地摇头叹息:“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最终受难的都是这些百姓。”
冬迟站在剑尾,似懂非懂地看着地上哭泣的人们,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神情麻木不见悲苦,亦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仅仅是赤着脚,在这片干裂的土地上前行。
他的心中没有什么太大波澜,甚至无法升起像师姐那般的同情心理。
“师弟,待你长大之后,定要做个好人,普渡天下苍生。”云楚瑶语重心长地说道。转身拍了拍冬迟的肩头。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似乎是说:“普渡众生?那不是佛修的职责吗?”
他还记得师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颇为生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揽月谷的弟子要胸怀天下,冬迟,你身负少谷主之名,更要如此。……我知道,这虽非你之愿,但此事已既定,改变不了。”
如若不是师姐说出这番话,他定要质问,这揽月谷十几年来为他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既如此,他凭什么要为这揽月谷心怀天下苍生?
然而,此乃师姐亲口说出,他不能反驳。
“……冬迟,冬迟!你在想什么?文件已经办好了,我们进城吧。”师姐细软的手伸过,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冬迟怔忪片刻,从过去的回忆中抽身,下意识随着云楚瑶进了临安县。
临安县城内,盘踞着一股死气。
这死气淡淡的,盘亘在临安县灰沉沉的天空下方徘徊不去,就像笼罩在临安县上空的一层薄雾,经久不散。凡人注意不到,但这点异样对于修士来说已经称得上严重了。
第17章 仙侠问情(17)()
云楚瑶感到十分难受,浑身发毛,总感觉有谁在背后死死盯着她,不由将腰间的佩剑握紧了,她的佩剑名唤岑霜,乃是一柄中品法器,在整个揽月谷中,仅次于各大长老的本命法宝。
“师弟,你有没有感觉到……”她问,转头用眼神示意跟在身后的冬迟。
“嗯。”冬迟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显然感受到了这股突兀的死气。这也是令他感到疑惑的地方,他自三个月前才让虫魔在临安县内大举杀人,虽说是放任,但实际上死的人至今不超过十个,只是因为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便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程度不应该引起死气的滞留,想他上一次遇见死气如此郁结的地方,还是一处刚叫敌国屠尽满城民众的城池。
能郁结如此死气的,想必是魔界的大人物。谁来过了呢?南莲馨吗?
“师姐,”冬迟这一次没敢掉以轻心,他当下嘱咐云楚瑶,“若遇到什么不对,定要唤我。”他尚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魔修那边捣的鬼,那么此番动作便不仅仅针对这小小的临安县。
她温和地笑笑,安抚道:“放心,你师姐我好歹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此境界长达五年,灵台比你还稳固,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此处情况不妙,不似乙级中阶任务该碰到的情况,还是小心为妙。”冬迟蹙眉,若真是魔修作祟,他想以自己的身份庇佑云楚瑶,却又不敢将实情告诉她,矛盾之下,只有让师姐加强警惕。
二人一路走来,周边的酒肆都关了,就连客栈也剩不了几间。好容易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酒楼,只见那门口招牌破破烂烂,歪歪斜斜地挂着,两个纸灯笼在夜晚的寒风中忽明忽灭,透过熟宣散发出惨白的色泽。
云楚瑶虽万分嫌弃这间客栈,但碍于整个临安县都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还是跟着冬迟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老板?咦,这店里有人吗?”步入这鬼气森森的客栈,只点亮了几根蜡烛,当中的摆设乏善可陈,不过是些与寻常酒肆相同的桌椅,这与外面看起来又似两个样子,如此普通未免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了。
他们将东西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木桌上,喊了几嗓子,也没见掌柜或者店小二出来招呼,不由眉头一蹙,暗忖这店家未免忒怠慢客人,喊了几声都不见应答。
“莫喊,来了。”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一个面目阴沉的老头一面咳嗽,一面背着双手抖抖索索地从后堂走进来。见到穿着光鲜亮丽的冬迟二人,嘿嘿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满口黑牙,满是褶皱的脸上更加阴森:“你们两个小娃,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都快跑光了吗!”说话间,夹杂着浓浓的乡音。
“掌柜的,闲话莫叙,便是对你说了也无妨,我们二人就是来此探查虫魔吃人一事。从县城门口一路走进来,只有你家店开张,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晚。你开个价吧,便是多少钱我们也接受。”云楚瑶很不喜欢这个老人给她带来的低沉之感,下意识地排斥。
老头闻言,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他二人,不多时咧开嘴,说道:“你们可不是寻常百姓吧,能在此时还来这催命之所的,只有仙家子弟了。”
不知是她被这昏暗的烛火迷了眼,亦或是受到城中死气影响,她竟然看到老人的口中伸出一处蛇一样的信子,血红的,抖了抖缩回黑洞洞的嘴中。
她猛地一激灵,再定睛看去,哪里还有什么蛇信?那老人家嘴闭得死紧,就差没把嘴唇缝起来了。
冬迟眸色一暗,横起佩剑旭日拦在云楚瑶身前,声音低沉含有警告意味:“老前辈,我与师姐为探查虫魔一事而来,不想与您作对。恳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师姐一马。”说着一把抓起云楚瑶的手腕,那皓如霜雪的腕子上面窸窸窣窣盘绕着一道黑影,细细一看,竟然是一条咬着尾巴尖的蛇的模样。
这才惊觉自己竟已经着了这老头的道,云楚瑶不由得又惊又怒,凝神驱动灵力,在黑影蛇身上打散了一个缺口。那蛇迅速放开尾尖,嘶嘶地吐了吐信,贴着她的手指游下返身回到了老人的身上。
“呵呵,娃娃年纪不大,修为倒高。如此,我便任你们在此住宿。但是三日之后,说什么也不能再赖在我这里了。”老头笑容一收,黝黑的脸上没甚表情,又抖抖索索地走回了后堂。
云楚瑶在去除黑影后满身冷汗,只想立刻离开这阴森诡异的小店,却被冬迟拉住,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减轻这种恶心的反胃感。
第18章 仙侠问情(18)()
“走吧。”她说,甩甩脑袋,率先走上了客栈的二层。
夜色已深了,经历了血腥屠杀的临安县,蒙上了一层诡秘的血色阴影,夜空中暗沉沉的,没有半颗星星,就连月亮也不知隐在了哪朵乌云之后。
云楚瑶在房内收拾东西。为免寻常人起疑,他们临出揽月谷之时带了两个包袱,装了些平日用的多的丹药符箓之类,如今临安县没剩几个人了,他们也就可以将包袱收起来,改用储物锦囊。
完事以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
床铺有些灰尘,看得出很久没人用过了,还夹杂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不过这都不影响云楚瑶此时欲要守株待兔的心情,至于她守的是什么……只听隔壁木门传来一声轻响,竟然是有人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冬迟见师姐房内久久没有动静,以为她舟车劳顿,早已累了,此时已经睡下,又分出神识探查,感知到那平稳的呼吸,便放下心来,从锦囊中寻出银线盘绕的扳指,戴在手指上,旋即悄无声息地出门去。
木板踩在脚下,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冬迟敛下眉目,干脆运起灵气,腾身从窗口跃下,身形飘飘然坠落,如一片轻盈的落叶,最终两脚一立停在了客栈的后院中。
他抬头看了眼洞开的窗口,窗户中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师姐也没有醒来。冬迟这才放下心,一手抹过深陷银线中的红宝石,随后开始掐诀。面前一阵银光拂过,扭曲成细小的符文倏地消失。
远远的地方传来轻微的振翅声,下一秒,一个面如虫,四只胳膊,有着尖锐利齿,身后长有薄翼的人形怪物单膝跪在冬迟面前。
“这段时间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冬迟想了想,咬破指尖,伸手在虫魔额前抹了一些血珠,“这两日先露出些踪迹给浮灯会的人,既然她来过……就打着南莲馨的旗号吧。”
虫魔领命,化作一阵黑色旋风消失在原地,随之消失的还有一群半指长似蜂似蝇的虫子。
虫魔留下一片赤色鳞片,冬迟俯身捡起,这虫魔本就是在南莲馨威逼利诱之下收服的。然后运起灵气,轻轻在后院的土地上踩了三下。
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升了起来,赫然是先前二人在前厅碰见的老头。
冬迟背对着他,将那赤色鳞片递给他:“来到这里之前我们曾去李家探寻一番,发现了这个。”
老头的脑袋变成了蛇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了那张鳞片:“虫魔的踪迹?这可是好东西,不少人争着求那怪物。这位客官,你开个什么价位?”
“我要你以一个上品灵石的价格,卖给指定的人。”
“谁?”
“揽月谷首席弟子,潼月。”
云楚瑶推开房门,一个黑色信封静静躺在门前。她拾起信封,只见上面画了一盏精致得非比寻常的宫灯,下书三个小字:浮灯展。
浮灯展……云楚瑶陡然想起为何冬迟要选在此处指使虫魔进行杀戮了!在小说中,这临安县乃是一处同无量山一样的灵异之地,皆处于灵脉之上,因此滋养了不少妖物灵物,同时也吸引了大批心怀不轨的修士。
只怕是被虫魔杀死的修士不少于死去的凡人。
所谓浮灯展,是由在此处聚集的修士自发形成的组织——浮灯会举办的地下拍卖会,拍卖的物品从妖兽内丹,到法器宝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拿不出。
如今他们能拿到这浮灯展的邀请函,说明这间客栈跟浮灯会不无关系,说不定这客栈的掌柜就是浮灯会的会员。
可是,如此大名鼎鼎的浮灯会,怎么想到给名不见经传的他们递邀请函?这一路以来,他俩的身份便是谁也没有透露过。
正暗自思索间,冬迟沿着楼梯走了上来,看见云楚瑶低着头瞅着邀请函深思,不由一愣,怔然询问道:“师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云楚瑶瞥他一眼,“你不也没睡?怎么质问起我来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你这小子刚才跟虫魔联络去了,只怕是这封邀请函也有你的手笔吧!
冬迟心虚地敛眸,长而卷翘的睫毛若鸦羽一般,忽闪忽闪地颤抖几下:“我……睡不着,方才去后院转了一圈。”他能面无表情地杀人,却不能问心无愧地在师姐面前撒谎。“不说这些,师姐,你手上的是什么?”说着转移话题。
“……”云楚瑶收回视线到邀请函上,“浮灯展的邀请函。”
第19章 仙侠问情(19)()
“浮灯展?”冬迟很诧异,“我们一路没有走漏过消息,他们是如何得知你我身份的?”
云楚瑶顺着师弟的话头说下去:“不知道,也许只有去了,才能得知真相吧。”说罢,撕开了信封,只见一阵青烟飘过,那封邀请函燃起了熊熊火焰。她一惊,将邀请函扔到地上。
一个黑色人影显露在火光之中,人影张开口,声音嘶哑犹如刀尖在生锈的铁具上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请二位子时前来浮灯堂一叙。”话音既落,焰光消失,一个传送法阵赫然呈现在眼前,散发幽幽青光,不知通往何处。
二人先后步入这来源诡异的法阵。转瞬间,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点点荧光浮绕在二人身侧,倒真似一盏又一盏漂浮的明灯。
云楚瑶四下看了看,他们正处在一个装点得富丽堂皇的隔间中,桌椅使用的皆是上好的仙木,还嵌有大颗火属性灵石,照得整个隔间红光闪烁,亮眼至极。茶盏使用的是阴山雪玉,盏中盛放的是一种叫做云销雨霁的仙茶,茶叶梗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宛如一团云雾漂浮在茶杯当中。
隔间的门前垂挂着用南海鲛珠编织而成的珠帘,此时有一道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天字戊号房,客已到。”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目的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二位客官,在下是这浮灯展的负责人,人送外号天眼灵鼠周伯光。敢问这位女侠可是揽月谷潼月?身后这位,是少谷主冬迟?”他手中拿一个木简,说话间对着念了出来。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云楚瑶觉得很有意思,原著中这周伯光被前来闹事的男女主合力杀死,还被夺走了本命法宝,诨名万事通的神书问天。
周伯光不以为忤地笑道:“总要和客官确认一下,未免他人取而代之。我浮灯展也不是人人能来的地方。”随后在木简上点了几下不知在做什么,完毕后拱手作揖,“叨扰二位了,浮灯展一柱香后正式开始,请二位拭目以待。”说罢离去。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那道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浮灯展开始。第一件商品,神兽饕餮之骨,起拍价两千中品灵石。”
隔间内便突然出现了拍卖品的原样,一旁还用蝇头小楷加注该品的功能及效用。有点像现代的3D投影技术,只不过没有投影仪罢了。云楚瑶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拍卖,不经有些起意,随着介绍一样一样拍卖品看下去,有好多都是只在书中听闻过的东西。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多久云楚瑶也感到疲乏了,就在她兴趣缺缺想要离去的时候,不辨男女的声音突然说道:“下一项商品,虫魔行踪,起拍价五百中品灵石。”
“咦?”云楚瑶立刻收回了踏出隔间的一只脚,与冬迟相视一眼。他们此行既是为了追寻虫魔踪迹而来,那么便要有个追寻的样子,虽然她已经知道虫魔是由冬迟控制,但为了做足戏,还是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师弟,我们叫价吧。”
冬迟点头同意,用小石锤敲响了桌边一块似金似玉的薄板,以云楚瑶的名义报出五百五十中品灵石的价位。
“天字戊号房,出价五百五十中品灵石。”
立刻就有其他人跟进价位,看起来这虫魔的功用在黑市中相传甚远,这些目无法度的修士都想借由这样一种物件来快速提升修为。
“八百。”云楚瑶说,有点肉痛,她身上一共两个上品灵石,虽然上品灵石和中品灵石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千,但是她的身家拢共四颗上品灵石,一下花去近一半还是有点心痛的。
“天字戊号房,出价八百中品灵石。”
这次跟进的人少了些,大约是觉得仅仅是一个踪迹还不值这么多灵石。冬迟也劝说道:“师姐,不然算了,这价格太高了。”
“不可,”云楚瑶义正言辞地拒绝,“除魔卫道,哪里有嫌价高一事?”
“……嗯。”冬迟脸色不甚明晰。
“一千。”她说道,这下总该能够拍下了吧?
第20章 仙侠问情(20)()
“天字戊号房,出价一千中品灵石。报价一次,两次,成交。”
果然,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跟她抢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踪迹,得到了也说不准能不能抓住虫魔,却要一整个上品灵石,在其他修士眼中与抢劫无异。
那声音刚落,一块红色的鳞片就被传送到了他们所在的天字戊号房。云楚瑶一看,巴掌大小,看细纹还是龙鳞,可不就是南莲馨元身上掉下的鳞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