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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这些东西由于受到了我躯体的束缚而焦操难忍。衰老是我们那富于报复性的上
帝加给我们的最厉害的报复。为什么他不让我们的思想也衰老呢?”她靠在椅子上,
合起了双眼,愤怒地露出了牙齿。“当然,我将要下地狱的。但是,在我下地狱之
前,我期望我能够有机会告诉上帝,他是个自私的、满腹恶意的、可怜地为信仰进
行辩护的人!”
“你孀居太久了。上帝给了你选择的自由,玛丽。你本来可以再婚的。倘若你
没有选择再婚。结果使你处于无法容忍的孤独之中,这是你自己造成的,而不是上
帝造成的。”
有那么一阵工夫,她一言不发,两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随后,她渐渐放
松下来,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红色的灯光下熠熠闪光,但是没有泪水;只是由
于某种难以忍受的情绪而显得更亮罢了,他屏住呼吸,心中感到恐惧。她看上去就
像是一只蜘蛛。
“拉尔夫,我的写字台上有一个信封。你能把它给我拿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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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身上发痛,心里害怕。他站起来,向她的写字台走去,拿起了那封信,
好奇地看了它一眼。信皮上空空如也,可是,信的背面却用火漆紧紧地封着,并且
盖上了写着一个大“D”字的公羊图章。他把信给她拿了过去,放到了她的面前;可
是她没有接那封信,而是向他挥挥手,让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是你的,”她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拉尔夫,这是有关你命运的文件,
就是这么回事。这是我对咱们之间长期争论的最后的、最有力的一击。我不能在这
里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了,真是可惜。但是,我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了解你,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认为我对你的了解要沉刻得多。你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容忍的自
负!在那个信封里放着你的命运和灵魂。我肯定把你输给梅吉了,但是我坚信她也
得不到你。”
“你为什么这样恨梅吉呢?”
“以前我告诉过你一次。因为你爱她。”
“但不是那种爱!她是个我永远也不会得到的孩子,是我生活中的一枝玫瑰花。
梅吉只是一个理想,玛丽,是一个理想!”
但是,那老太太轻蔑地一笑。“我不想谈你那宝贝的梅吉!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所以,我不想跟你谈论她而浪费时间。关于这封信,我希望你以一个教士的身份立
誓,在你亲眼见到我的死尸之前不打开它,但是在我下葬之前,你马上就打开它。
起誓吧!”
“这没有起誓的必要,玛丽。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
“对我起誓,不然我就把它收回!”
他耸了耸肩。“那么,好吧。我以教士的名义起誓:在我没有见到你逝世之前,
不打开这封信,然后,在你下葬之前打开它。”
“好,好!”
“玛丽,请不用担心。这只不过是你的想象罢了。一到早晨。你会笑话它的。”
“我不会看到早晨了。我今天晚上就要死,我已经虚弱到无法等待着再见到你
时的喜悦了。这是怎样的一个急转直下啊!现在,我要上床去了,你能送我到楼梯
上去吗?”
他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他明白,争论是没有用的,再说,她也没有股开这个念
头而高兴起来的情绪。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一个人什么时候死,除非他将一个人停止
自己生命的生由意志交给这个人。但是她已经说过,她不会这样做的。于是,他便
帮她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梯,在楼梯顶上,他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低头吻
了吻她的手。
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不,今天晚上不能只吻我的手。吻我的嘴,拉尔夫!
吻我的嘴,就象我们是情人一样!”
枝形灯上有四百支蜡烛,照亮了整个宴会厅。借着这辉煌的灯光,她看到他脸
上露出的厌恶的表情,一种本能的畏缩;这时,她盼望着能死去。她渴望一死了之,
急切难耐了。
“玛丽,我是个教士,我不能!”
她刺耳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起来。“哦,拉尔夫,你多虚伪啊!虚伪的男
人,虚伪的教士!想一想吧,有一回你实际上鲁莽地要向我求爱呢!你是这样自主
我会拒绝吗?我多希望我当时没拒绝啊!要是我们能让那天夜晚再回来的话,我情
愿出卖我的灵魂,来看看你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摆脱那天晚上的困境的。虚伪,虚伪,
虚伪!你就是这么回事,拉尔夫!一种软弱的、无用的虚伪!软弱的男人,软弱的
教士!我想,你在圣母玛丽亚的面前还能装模作样,并巨装到底吗?德·布里克萨
特神父,你一直就是这样装模作样的吧?虚伪!”
庄园的外面还没有透出曙色,没有一点亮光。夜色柔和,黑暗沉沉,炎炎暑热
笼罩着德罗海达。这场狂欢达到了极其喧闹的地步,如果这座庄园有领居的话,那
警察就会因此而登门了。有人在溃檐下兜心翻腹地呕吐着;一片灌木丛膝朦胧影下,
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紧紧地拥在一起。拉尔夫神父避开了呕吐者和那对情人,踏着
松软的、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悄然无声地走着。他的心头十分烦乱,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在向什么地方走去。他只是想离开她,那个可怕的老蜘蛛坚信她在这美好的夜晚
正在织着自己的死亡之茧。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热气依然未消敞,微风沉闷地拂过,
芸香和玫瑰花丛悄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倦怠的香气;这种天地间的寂静只有在热带
或亚热带地区才能领略得到。哦,上帝啊,显显灵吧,快显显灵吧!拥抱这黑夜,
拥抱生活,无拘无束地拥抱吧!
他在草坪的远处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在一种本能的冥想中寻找
着上帝。是的,就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在那星光闪烁的地方,是多么纯洁,多么神
秘啊。漫漫夜空中到底有什么呢?白昼的蓝色天穹正在升起,一个人能看到永恒的
闪光吗?除了目睹那远远地缀在天幕之上的繁星,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人确信时间的
无穷和上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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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是对的。这是一种虚伪,完全是一种虚伪。既不做一个男人,也不做
一个教士。他只想做一个兼有二者的人。不!不会二者兼得的!教士和男人不能同
时并存——要做男人就不能做教士。我为什么一度被她的网缠住了呢?她有强大的
地位,也许比我猜想的还要强大。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玛丽是多么愿意引诱我啊!
她了解多少情况?她能直截了当地猜到多少情况?而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去了解,或
去拈测呢?她完全是枉费心机。是孤独寂寞使她变得疑心重重,痛苦难当,使她心
中始终充满痛苦。可是你错了,玛丽。我可以产生那种感情。但是,我偏偏不愿意
选择这种做法;多年来,我已向自己证明这是能够加以控制、压抑和克服的。因为
唤起那种感情是一个男人的行为,而我是个教士。
有人正在墓地里哭泣。当然,这是梅吉。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愿到这种地方的。
他提起法衣的下摆,迈过了锻铁横栏,觉得今天晚上不把梅吉对付过去是不行的。
假如他在生活中曾勇敢地面对着一个女人的话,那么他也必须同样对待另一个女人。
他那可笑的超然公正又回到他身上了;那个老蜘蛛,她的毒汁的作用是不会长久的。
上帝惩罚她吧,上帝惩罚她吧!
“亲爱的梅吉,别哭了。”他说着,在她身边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喂,我敢打赌,你连一块像样的手绢都没有。女人总是这样的。把我的拿去吧,
把眼泪擦干,要象个姑娘。”
她把手绢接了过去,按照他的话擦着眼睛。
“你这身漂亮的衣服还没有换呐。你从半夜就坐在这儿了吗?”
“是的。”
“鲍勃和杰克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告诉他们,我去睡觉了。”
“怎么回事,梅吉?”
“今天晚上你没有跟我讲话!”
“啊!我想也许是这么回事吧。喂,梅吉,望着我!”
东方透出了鱼肚白,揭开了沉沉的夜幕,德罗海达的雄鸡高啼着,迎来了熹微
的徐明。于是,他看清了,即使是涟涟的泪水也无法掩住她那眼睛的秀美。
“梅吉,你是宴会中最漂亮动人的姑娘,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到德罗海达来得
太勤了。我是个教士,因此我应该避嫌。不过,我怕人们的想法并不那么纯洁。从
教士的情况来看,我算年轻的,长得也不难看。”他顿了一下,想着玛丽·卡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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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欢迎这种略有些克制的说法,他无声地笑了。“要是我对你献一点儿殷勤。刹
那间便会传遍整个基里。这个地区的每一条电话线里都会传播着这件事。你明白我
的意思吗?”
她摇了摇头;那头剪短的卷发在渐渐变亮的光线中显得列鲜明了。
“唔,要了解纷坛之事你还太年轻啊。可是你必须学会去了解,教导你好象总
是我的本份,对吗?我的意思是,人们将会说我不是作为一个教士,而是作为一个
男人对你发生兴趣的。”
“神父!”
“很可怕,是吗?”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可以向你担保,这就是人们会讲
的话。你知道,梅吉,你再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个年轻女郎了。但是,你还没
有学会掩饰你对我的注意力,所以,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和你说话。你是用一
种也许会被人曲解的眼神盯着我的。”
她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她的凝视中蓦然升起一种令人费解的表情。随后,
她猛地转过头去,侧着脸对他说:“是的,我明白了。我没有明白这一点真是太笨
了。”
“你不认为现在到回家的时候了吗?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会睡过头的,可是,
假如有人象往常那样醒来,你可就说不清、道不白了。你不能说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梅吉,就连你的家里人也不能说。”
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我走了,神父。我希望他们能更了解你,这样就
决不会认为你有那种事了。你没有那种事,对吗?”
由于某种原因,这话是伤人感情的,比玛丽·卡森那冷酷的奚落话还刺伤他的
灵魂。“没有,梅吉,你说得对。我没有那种事。”他跳了起来,苦笑着。“要是
我说,我希望有那种事,你会觉得奇怪吗!”他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不,
我根本就不想有这种事!回家吧,梅吉,回家!”
她面色凄楚。“晚安,神父。”
他拉住了她的双手,弯下腰,吻了吻。“晚安,最亲爱的梅吉。”
他目送着她穿过墓地,迈过横栏;她那穿着绣满了玫瑰花苞衣服的远去的身影
十分优美,富于女子气,显得略有些缥缈。玫瑰灰色的。“多么恰到好处啊,”他
对那尊守护神说道。
当他漫步穿过草坪往回走的时候,许多汽车轰响着离开了德罗海达,宴会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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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了。屋子里,乐队队员正在把乐器装进盒子;他们已经被兰姆酒和疲劳弄得摇
摇晃晃了。筋疲力竭的女仆和临时工打算把屋子清理出来。拉尔夫神父向史密斯太
大摇摇头。
“让大伙儿都睡觉去吧,亲爱的。你们精力充沛的时候对付这种事要容易得多。
我保证不让玛丽·卡森发火。”
“您还想吃点什么吗;神父?”
“老天爷呀,不吃啦!我要去睡觉。”
将近傍晚的时候,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肩头。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
去抓那只手,想把那只手贴在他的面颊上。
“梅吉。”他含混不清地说道。
“神父,神父!哦,请你起来好吗?”
一听见史密斯太太的声音,他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了。“怎么回事,史密
斯太太?”
“是玛丽·卡森的事。神父,她死啦。”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由于极度的迟钝使他头昏眼花,摇摇晃
晃,这是白昼可怕的暑热造成的、他挣扎着脱去了睡衣,穿上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