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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确实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风凉话。”翟一文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但是我得先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首先,可能是‘水上都市覆灭’这种事情还是太刺激了,我妈最近的精神状况又不太好,我不敢离开她太久,也不会再去做过于危险的事情,所以能够给你提供的支援有限。其次,你也是在各项专业技能方面生疏了个把月的人,身体也顶多恢复到了普通人的健康水平。如果事情的势头不对,我说什么都不会由着你去作死的。”
“谢谢。”凌夙诚只回答了两个字。
“没什么好谢的。我毕竟拿了一份‘照料你’的工资。”翟一文注意到凌夙诚还看着自己的手,于是顺便问到,“还没好么?说起来,在你的自愈能力处于巅峰水平的时候,这种伤口的正常恢复速度大概有多快?十秒钟?”
“根本不会形成伤口。”凌夙诚平静地看向他,“非要形容速度的话,大概就是一瞬间。”
“行吧。厉害厉害,佩服佩服。”翟一文一脸假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我晚上会再去现场走一遍。”凌夙诚活动了一下已经看不见破口位置的手,“今天用了六分三十秒还算可以吧,比上周好些。”
“你最近每周都会这么割一次玩儿?这算什么?自我体检?”
“我从觉醒这个能力开始就会每隔一周自查一次,有时候还要给实验室提交报告。”
“这样真的不会产生什么生理或者心里问题吗?”即使对这位病号不普通的人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翟一文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概是不会的。我每次几乎都割在同一个位置,还是没有留疤。至于心理问题”凌夙诚似乎还特别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我觉得大概也是没有的。非工作时间,我不觉得自己有很强烈的暴力倾向。”
“行吧。”翟一文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露出什么表情了,“一线的警察精神压力也很大的,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
入夜。暖白色的下弦月悬挂于远方某个朦胧的山顶。凌夙诚转过街角,一眼便看见那个踩在长椅上的男人。
“哟。”邱平宁冲他挥了挥手。
“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凌夙诚也点了点头。
“有些话电话里不方便说。况且,如果我不在这儿,我怕周围盯梢的兄弟会把你这个看着鬼鬼祟祟的家伙抓起来。”
“我不会让自己被注意到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凌夙诚实事求是地说。
“不客气。”邱平宁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另外,很不幸地被你完全言中,局里现在倾向于相信是‘天赋者’作案,我现在算是第一负责人。”
“也算是好事。至少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信息。”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故意骗你?”邱平宁笑得很淡,“如果我是那种把自己的名利看的很重,警察的职责看的很轻的人,说不定会故意给你下绊子哦。”
“如果你没有说实话,我会看出来的。”凌夙诚还是没什么表情,“另外,选择在这么敏感的案件上求助我这种身份特殊的局外人,看不看重名利我不知道,但是你至少不是所谓恪守‘警察职责’的人。”
“我只是比较懂得变通。”邱平宁抬手将拉起的警戒线举高,“来吧凌先生,请。”
“你刚刚说现在警局内倾向于相信是天赋者作案,意思是,你们已经将熟人作案基本排除了么?”凌夙诚看着自己灯光照射下的影子。
“是的,基本上。顺便告诉你一声,死者的家属闹得非常厉害,估计‘虐杀’这种标题很快就会出现在早报的头版头条上。我这边已经找过各种理由了。”
“人之常情。”凌夙诚并不意外,“是不是只要碰上无法简单锁定嫌犯的案件,警局就会把事情交给你处理?”
“对,毕竟‘超能力’这种东西听着就挺玄乎的嘛。”邱平宁比凌夙诚想象中要有谈兴,“半年前,这边发生了一起特别重大的珠宝抢劫案,结果上面要我把全市能够做到类似‘用意念移动物品’甚至‘隔空取物’的天赋者都找出来。”
“结果呢?”
“我才找到第一个貌似有能力做到的人,结果强盗就已经抓到了。是某个店员的丈夫,一个在刷碗的工作之余自学成才的普通人。”光影在邱平宁的脸上变幻,“这行做的越久,我越觉得,其实那些‘六指’和‘天赋者’都看不上眼的普通人类,远远比他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要有意思得多。”
第两百一十八章拨云()
“你们这里的监控设备,一般只在路口布置,对么?”凌夙诚目测了一下左侧这个小河沟的宽度,“所以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两个分别是在——”
“我们刚刚碰面的地方,还有业小姐最后发现不对劲而跌倒的长椅附近。两个监控点之间的间隔大概有四百米。”邱平宁接嘴的很快,“没办法,城市的面积太大,想要把所有地方都覆盖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市区里面的摄像头会相对设置的密集一点,这种郊区就不行了。”
“两个摄像头分别拍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二十一点五十二分,被害人和我们一样,步行经过了南侧的摄像头。然后,因为她死在了这条直路的中间,所以没有被另一个摄像头拍到。”邱平宁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个小记事本,“十一分钟之后,业小姐也从同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走的不快,从这头到那头大约用了差不多七分钟。”
“没有拍到凶手?”凌夙诚继续提问。
“是,不然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事儿了。”
凌夙诚皱着眉头,暂时在路中间站定。前后是笔直的小路,左侧是大约五米宽的河沟,右侧是公园边缘最后的一连片草地,其中还零星分布着几个花圃和几幢施工到一半的独栋小洋楼。
大致读懂了对方眼神的含义,邱平宁接着解释到:“起初我们也怀疑过,凶手是不是一路踩着草地过来的。但是先不说这个季节草都已经长得很密集,一脚踩下去之后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公园的东侧是和隔壁的别墅区相连接的。我去实地看过,他们那边的安保做的很不错,如果凶手确实是个没有什么特异功能的‘正常人’,基本没有从那边偷溜过来的可能。”
“但我看新闻上说,你们就是在东面这片草地上发现了凶器。”
“对,准确的说,凶手是将一把带血的刀扔进了公园里用作景观的一个小水塘里。”邱平宁手指朝前,给他指了一个大致的位置,“我们还要再走一小段才会看到。另外,之所以我刚才可以那么确认的跟你强调‘痕迹’,就是因为,我们确实在草地上发现了凶手在抛弃凶器的过程中留下的两小串脚印。看起来,他应该是在登上草坪抛弃凶器后又折回了路上。这才又一次撞上了迎面过来的业小姐。”
“这里左边就是一条触手可及的河沟,而且水还是流动着的。不是更加适合处理凶器么?”凌夙诚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刻意登上草坪将刀扔进池塘,之后又折回来一次?”
“我猜测,可能是为了借助泥土顺便处理脚底上沾到的东西,比如血迹,又或者”邱平宁又指了指不远处东西横向架在小路正上方的轨道,“就像业小姐一样,凶手也可能在行凶途中不小心沾到了血迹。为了不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让我们轻易发现他的踪迹,他在轨道底下杀人之后,先是踩着那堵环绕轨道下方承重柱一圈的墙体走了小半圈,然后直接跳到了草坪上——第一个脚印确实要深一些。泥土和草叶刮去了他脚上大多数的血迹,凶手顺便悠闲的处置了凶器”
“我觉得有点太牵强了。”凌夙诚摇头,“先不提你的这个猜测实际上还是没有解决凶手到底从哪里过来,又从哪里出去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样凶手的脚上又会沾上泥土。即便是没有血迹明显,但是细查之下,短距离内暴露行踪的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况且,我还是不认为这样一个理由会令凶手选择舍近求远。”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邱平宁看上去不但并不气馁,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表情,“你注意到我们左手边这条小河沟的么?我猜,凶手很有可能是淌水过来的。”
“淌水?”凌夙诚有些意外。
“是,你不要露出那么不可思议的表情嘛。我白天自己试过,如果一直靠着河边走的话,最深的地方不过也就刚刚没过膝盖。”邱平宁说的头头是道,“这条小河横穿公园,再往前走,还能特别顺利的直接抵达几所私立学校和好一些的医院。我仔细想过了,一刀毙命其实对于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是特别难的,但是那些私立学校里有一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特长生。趁着夜色,悄悄摸到河边,一边走一边游的,想要绕过监控抵达这里应该不算很难。这么想的话,一切都说的通了。”
“嗯?为什么?”
“特地去草坪上一趟,是为了抹去脚上的水渍,以免让我们察觉到他是从水里上来的。舍近求远的把凶器扔到池塘里,也是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从河沟移开。”
一辆列车从架空的轨道上急速掠过,就像一道划破夜空的暖黄色光带。凌夙诚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列车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小山丘之中,才淡淡地说到:“我想,应该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邱平宁有点不服气,“你要想清楚,这番说辞虽然多少有点牵强,但还能勉强糊弄住我们局里的几个。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已经想象不出普通人还能采用怎样的手段犯下这桩案子了。当然,也是我们自己把自己限死了,说不定对于天赋者来说,想要从天而降也不是难事吧。”
“如果他是从水里上来,脚印也好,上岸时溅起的水花也好,怎么都会留下一些线索的。你们有找到那样的东西么?”凌夙诚问。
邱平宁的眼睛转的很快,半晌又犹犹豫豫地说:“可能是这样,他一直蹲在水里,直到被害人走到了墙边,才慢慢地冒出了头。这样走的路程短,运气好的话,或许不会留下脚印,或者水渍已经混进了那滩血水里我们看不出来杀死她之后,他再将鞋底在草坪上蹭干”
“我想被害人应该还不至于听不见一个人爬上岸的声音,这里晚上很安静。”凌夙诚顿了一下,又补充到,“业小姐当时是特殊情况,而且她确实是看见凶手正常的迎面走来。如果对方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注意到。”
“也不一定吧?她反应那么慢”邱平宁还在挣扎,“毕竟纯水这种东西和血不一样,现在晚上又不凉快,说不定我们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有些痕迹已经蒸发了呢?”
“就算业小姐当时没有注意,十分钟后就赶到这里的翟一文也会留心的。他是个细心的人。”凌夙诚很耐心地依次击破对方明显带有主观编纂性质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是从水里过来的,确认被害者身亡之后就可以立刻跳水离开,不太可能会又恰好撞上业小姐。”
邱平宁沉默了。
晚风将茉莉的香气从花圃中散了出来。凌夙诚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处围墙突兀的轮廓,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要特意把承重柱周围围上?”
“明面上的说法是,防止有人去柱子上乱涂乱画。”邱平宁笑得有点无奈,“不过我觉得把,是上面的有些人觉得这样稍微安全一点,或许能够防止某些想要危害社会的天赋者发功把轨道炸塌。”
两人之间的静默一直持续到又一辆列车经过。邱平宁不经意的回头,正巧撞上凌夙诚漆黑的眼睛被半空中洒下的灯光照亮。
“听我说了那么多,凌先生,您又有什么想法呀?”他忍不住问。
凌夙诚也缓缓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到:“想通了大部分。”
“嗯?”邱平宁的音调拔高了一个八度。
“我想”凌夙诚稍微抬起头,“他可能是通过七号线的轨道下来的。”
“怎么可——”
“两辆列车之间大概有五分钟的空隙,完全足够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况且凶手只需要走三分之二的距离,然后抱住轨道边上路灯的基座往下面滑一段,再跳到围墙顶上。”凌夙诚目测了一下距离,又点了点头,“不简单。但是对于有点基础的人来说,是做得到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翻过了轨道边上的护栏,一路沿着铁轨走到了这里?他也不怕被撞死?”
“这段轨道的两侧都接着山顶和林子,管理并不算严苛,掐准五分钟的时间,应该是可以的。”凌夙诚的语气貌似很有把握。
“我觉得你的这种推论比我那种还要不现实。”邱平宁不太买账。
“但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在杀了一个人之后没有及时逃离现场,而是又盯上了业小姐,就很好解释了。”凌夙诚指着围墙,“他蹲在那里,等来了第一个受害者之后,原本想要掉头重新爬上去,但是时间不够了。”
“你的意思是”
“业小姐告诉我们,她大致在这条路上走到三分之一位置的时候,看见第一辆列车经过。”凌夙诚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爬上去肯定比跳下来花时间,凶手很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抓住这个空挡,又看见一个人影正在接近,权衡之下,他决定顺便杀死业小姐。”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他接着说到,“凶手比业小姐高半个头,也就是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按这里灯光的高度和布设的间距,为了避免跟在业双双身后的时候影子被她察觉,凶手一开始应该会和她保持距离,之后再慢慢靠拢。”
邱平宁抿着嘴唇,沉默地跟了上去。
“我猜想,凶手之所以将作案地点选在轨道下方的位置,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离他下来的位置最近,上去也比较省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七号线上盯着窗外的乘客偶然发现。”凌夙诚忽然在一处花圃旁蹲下,拾起了几段断面很新的短枝桠,“他应该会把第二个行凶地点选在这附近。等到业小姐接近这里之后,他会从背后突然发难,然后顺势将尸体藏在灌木之中。如果碰上什么意外,他自己也可以暂时躲藏在这里。”
“这算什么?侧写?”邱平宁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不是说刑侦之类的不在你的专业范围之内么?”
凌夙诚转头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没什么价值的疑问,接着阐述到:“听见将会有另一位男性友人到达这里,凶手不得不选择了躲避。同时,业小姐一路向前,先是挂掉了电话,打算原地休息,接着意识到状况不对,又怔忪了一会儿,终于,第二辆列车在这时经过了。我想这个时候,凶手说不定正蹲在围墙上准备翻回轨道。”
“好像是说的通,但是没有——”
“证据的话,你或许可以沿着围墙往上找借力点,比如灯柱的底端,凸出的石块等等。我想,他就算在之前踩过一遍草坪,也会在攀爬的途中不慎被刮下来一点带血的泥土。”凌夙诚平静的说完,眉头却依然蹙着,似乎仍有什么疑惑未解。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排查呢?”邱平宁把笔记本在手心摊开,“扩大到七号线沿线的所有居民?其实我之前也不完全赞同只在附近搜查。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