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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等你回来”,署名是“爱你的小琪”。
终于还是她率先打破沉默:“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惊讶地抬眼,对上她的笑。
“你怎么知道?”他正盘算如何开口。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况且你那么郑重其事地约我出来,必有要事。”
王君玮苦笑,“在你面前我仿佛透明人。”
叹了口气,钟憬将视线调低,落在他修长的十指上。
“我已经告诉她了。”王君玮正视着她道。
任谁听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钟憬却了然地点头,“她反应如何?”
“很平静,然后对我说着‘幸会’。”任他自己想来都觉得可笑的对白。
“幸会?”钟憬愣了一下,随即笑开,魏蓝果然是个奇女子啊。
“你们两个未婚夫妇确实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倒真是幸会。”
“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他也注意到了那盏小橘灯,目光在上面搜索着,“我想,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多少夫妻又了解彼此。”她安慰他。
“我觉得和她在一起远没有和你在一起来得舒畅。”他有些激动,望着她的目光灼热起来。
钟憬移开目光,玻璃窗外人来人往,她像是说服他,更像说服自己。
“谈得来的只能做朋友,恋人却只需要一瞬间的心动。所以……”
她与他对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眸子深邃得像块黑玉。
“所以,我是你朋友,她是你的恋人,一切早已注定。”
“是吗?注定?”他喃喃着,眼神骤然涣散。
“除非你违背家命?”她玩笑道,听来却有些忪动,有些暗示。
“违背家命?”他像笨拙的复读机,随即清醒起来,“那不是要公开和我父亲反目?”
“也就是和你们整个王家摊牌。”她补充道。
他气馁了。
“我知道我很懦弱。”
她拍拍他的手背,“没人怪你。”生于富贵或是贫困,都不是罪过。
“财富的负担也是甜蜜的枷锁,我想背负都没人愿意理睬我呢。”钟憬大声自嘲着,想以此化解他的尴尬。
果然王君玮笑出声来,释然道:“原以为我的梦想就是能和魏蓝真心相爱,原来我错了,那只是没有梦想时的空想。”
“我早知道。”她表情平静。
班主任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原当是捡了块金子,火里一烧才知只是烂铁一块。
不过好在钟憬并不寂寞,蒙班主任召见的并非她一人,还有个刚刚及格的王君玮作垫背。
“你怎么只考了七十多?抄你答题卡的人反倒个个满分。”王君玮有些不悦。
“古人交代‘日行一善’,我何必和他们争这个满分的荣誉。”
“你是故意把答案又改错的?”
不理会王君玮惊讶的表情,钟憬嘟嘴道:“不过我真没想到那些人会笨到每题都抄,这不摆明告诉别人他们的满分有问题嘛。”
“他们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全答对。”王君玮小声嘀咕。
“疑人不用贾老师,怎么听怎么别扭,偏偏这个学生叫来格外刺耳。
“那我就说了。”把事先准备好的答题卡放到两人面前,“你们看下自己的成绩,这怎么行?”
钟憬低下头,并不做声,任凭又一场爱的教育。
“特别是你,钟憬。多少人的希望在你身上啊,你当时选拔考时候的状态呢?别让别班笑我们一班无人啊。”贾老师语重心长,越说越不值,不过是为自己即将飞走的奖金不值。
“还有,我听说你还上课迟到,这不是无视学校纪律吗?”
“呃?什么?”
“还是你家里已经请了人?”钟憬的眉蹙起来。
“不不不。”见她不悦,他紧张得连说三个不。
“真的?那就好。”果然她马上喜笑颜开起来,“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按市价的三分之二收费,一个小时算你……四十块好了。”
摊开练习册钟憬自顾划起题目来,闻到身边人呆若木鸡的气味后,她瞥他一眼,“还发呆?发呆也要付钱的!”
“不是,我只是……”只是没料到她都这么自说自话。
“怎么?想讨价还价不成?”想都别想,她可是童叟无欺,绝无二价。
见她如刺猬般根根刺都对着他,他不得不点头答应:“钟老师,请开始吧。”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不断听到一班教室内传出的诸如此类的对话——
“这道题好像很难。”
“你先用三角函数值代入,再转化,然后再设未知数就可以了。”
“呃……先怎样?”
“就是,这样这样这样嘛。”立即传出奋笔疾书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阴差勾魂()
在a市某医院狭小的走道里,王君玮终于找到坐在塑料椅子上呆若木鸡的钟憬。直到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睛仿佛才活动起来,木讷却能看到人了,“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她干裂的嘴唇,从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她,“你几天没来上课我不放心。”
她接过水,喝了大半瓶,喉间咕咚咕咚的饮水声让他莫名心安。
“你都知道了?”她问得没头没尾,他却心领神会。
“嗯,我先到你家找你,等了很久没人应门。邻居才告诉我你母亲出事,把医院地址都告诉了我。”王君玮说得极慢,生怕一个措辞不当便惹她伤心。
“坏事传千里。”钟憬虚弱地笑笑,闭上了眼睛。
“我爸卖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走了。我早知道他会走,只是没想到连个再见都没留下。”
“伯父的离开显然让伯母受了刺激。”
他又想起邻居的话。浴缸里的水全都染成红色,可怕得紧,也全靠她女儿坚强,头脑比我们这些大人都冷静,打求救电话,先替她妈包扎,再唤人把她妈抬下等待救护车来……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别的。
钟憬笑得苦涩,“刺激?是他什么都没剩下才让她受刺激。她一向重面子,这下没了面子就等于剥了她的皮,怎么活得下去?”
王君玮不能承受眼前这个冷笑的女孩,显得那么陌生和冰冷,她的冰冷似乎也传染给了他,让他眼底生寒,严厉起来,“你怎么能这样,里面那个人是你妈!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思想独立,没想到却是冷血。”
不料钟憬也激动起来,“如果她是我妈,她就不会选择去死,丢下她还未成年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就算那个男人不要她,离开了我们,可她还有我啊。我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除非死我不会离开她,为什么她就没想过我?如果我晚到一步,她不就是不就是……”说着说着寒冰被眼泪融化,一切的伪装被医院走廊里绿色的墙壁覆盖,显得弱小又无力。
王君玮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对不起,我错了,误会你了。”没听见她的声音,只听见她的啜泣,他感到不安,“你原谅我吧?”
钟憬抬头看着他,笑出声来,“你是笨蛋,我才不会跟你计较。”
“如果做笨蛋有那么多特例,做一辈子也没关系啊。”
“没出息。”她仿佛又回到他熟悉的那个钟憬了。
“她会不会再做傻事?”他们都明白他所指是谁。
她微微沉吟:“应该不会,死过一次的人会格外珍惜生命。”
“你说的总是有理。”发自肺腑,并非逢迎。
“是你太笨,现在有了魏蓝就更笨了。”她的一封情书还真是撮合了两人。
“为什么?”
“恋爱让人愚笨啊。”
“我和她哪有恋爱,我们准备考上t大再说。”他辩解,他和魏蓝现在最多算朋友。
“嗯,想得倒周到。”钟憬赞许,“不错啊,学业为重。”
“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的情书。”
眼底的诧异比流星还短暂,钟憬逗趣道:“好啊,媒人红包多包点就是了。”
王君玮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低头应了两句便又关掉。
“魏蓝?”
“嗯。”
“还不快去复命?”她催促。
“不要紧,她会理解我的。”他摸出手机干脆调到关机。
将心底蔓延的感动驱散,钟憬沉声道:“她可比我重要。”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谁说的?”偏偏有人不明就里,“我每天上课可要八小时对着你,除了吃饭睡觉,一天也就对着你的时间最多。”
钟憬侧头沉默了会儿,还是笑了出来,“难怪越看你越丑,原来把你看厌了。”
王君玮还在不甘心地争论着,她却只是笑。突然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片名叫做——
《每天爱你八小时》。
******
一年之后,钟憬、王君玮和魏蓝三人都顺利考入t大,钟憬读经济专业,而王君玮和魏蓝专攻钢琴。
又是一个开学日,本该是每个新生繁忙的注册时间,王君玮却在草坪上遇上晒太阳的钟憬。
“同学你好,请教大名?”他装作新生模样,虚心求教。
“姓倪,单名一个妈。”钟憬连眼睛都没睁开。
王君玮皱了下眉,干脆也在她身边躺下,“都大学生了,还那么粗鲁。”
“是你先明知故问,现在反倒咬我一口。”她对他的玩笑没有兴趣,何况一点都不好笑。
“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到处熙熙攘攘,二氧化碳成倍数增长,连呼吸都困难了,更别说好心情了。”她埋怨道。
王君玮笑了起来,知道她喜欢清净,“怎么不去注册?”
“何必争先恐后。”钟憬睁开眼睛,瞧了眼腕表,“再过一个小时保证注册点门庭冷落。”
“不愧是学经济的人,分秒必争啊。”他赞道。
钟憬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呢?待会儿和我一起去注册?”
王君玮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摊开双手。钟憬了然地不再追问,估计又是他家里事先摆平一切了。
“想来也奇怪,你家明明从商,却硬要培养出一个风花雪月的钢琴家来。”
他叹了口气,把手臂枕在脑后,“我家不乏生意人,从我爸到我大哥二哥都是好手。既然物质极大丰富了,当然就要追求精神文明了。”他对她眨了眨眼,自嘲起来,“免得被人说成是粗鄙的暴发户嘛。”
面对王君玮这番充满哲学的回答钟憬不置可否,心底却像梅雨天般阴阴湿湿不好受起来。
“你呢?”王君玮敲敲她的手臂,“你为什么不读音乐?叶老师还一直惦着你呢,说你是可造之材。”
钟憬微微一笑,“我这不是物质还没极大丰富嘛。”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笑出声来。
瞬间,茵茵的绿草地上沾染了欢乐的气氛,消散不去,在温煦的阳光下缓缓蒸腾。
虽然,欢乐总是短暂。
******
钟憬刚走进教室,便看到阶梯教室后几排处有人举手招呼。
“这里!”
不少人被王君玮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知道又是占座位的主儿,便回头做自己的事。
钟憬抱着书信步走去,忍住笑道:“以为自己是球场里的boy啊?”他总是过于热情。
“不是生怕你看不到吗?”这次他理直气壮。
钟憬亮出手机摇晃,“你都发简讯告诉我地理位置了,还怕我找不到吗?”
“呵呵,你方向感差似乎路人皆知了。”王君玮笑得阴险,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
妈的。钟憬心里暗骂,还不是大一军训在进行野外求生项目时,因为她南北不分导致迷路,害得他们整个队的人分头找她。他们高大魁梧的队长找到她时,兴奋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黑熊吃了呢。”钟憬当场倒地,他牛肉面吃多了?这可是模拟丛林,他还真以为热带雨林哪。况且,他不知道他的绰号就是黑熊吗?
“我还以为这节课会很抢手呢,想不到只来了这些人。”王君玮替她解围,虽然他就是那个放火的人。
钟憬环顾四周,偌大个阶梯教室果然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坐满。
“最近看你春光满面的,想必桃花运不错?”钟憬挑明道,“很多人都看到你和魏蓝出双入对了,听说还有不少男生准备向你下战书。”
“你不也生财有道?我也听说你抢了中文系的生意,情书卖得不错。”
“怎么觉得我们两个成天不务正业,全道听途说去了?”两人相视一笑,纷纷摇头。
“其实我也不介意做中间人,赚中介费,让那些中文系的才子们绞尽脑汁,我还乐个清闲呢。”钟憬将自己完全抛在椅背上,感受午后的闲适。
沉默了片刻后,钟憬推醒昏昏欲睡的王君玮,“怎么没见魏蓝?她不上这节选修课吗?快上课了。”
“我没和她选同一门课程。”
面对钟憬的疑问神情,王君玮笑说:“怕她也视觉疲劳,把我看厌啊。”
钟憬微微一愣,随即明了,原来他还记得。
“其实是她对音乐以外的不感兴趣。”他将天机道破,他们选修的是法律课程。
“她仍不知道你的身份?”风花雪月之后还得面对现实。
王君玮摇头,“我还没说。”
“不怕她怪你骗她?”
“你当初不也没有怪我?”他抬眼望着她,看得她眼光闪烁。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怪或不怪无伤大雅。”云淡风轻的回答,却配合着心底的几分失落。
王君玮若有所思片刻还是叹气,“或许正因为害怕才拖到今天吧。”
害怕她伤痛?还是害怕自己痛苦?无论哪个回答,都因为爱吧,有爱才有痛。正如日语中“爱”和“痛”的发音如出一辙,丝丝入扣。爱情怎能自私地抽丝剥茧,只剩愉悦,不要痛楚?
“你说什么?”隐隐,他听见她发了几个假名音节,却又听不真切。
“没什么,无事练练日文罢了。好了,老师来了。”钟憬正襟危坐。教室是最安全的隐藏地,有人教有人学,一切关系变得如此简单,所有七情六欲仿佛都是那几扇玻璃窗之外的风景。
教授这门法律选修课的徐老师仿佛对台下的寥寥人数并不在乎,兴致高昂地挥动手臂讲述中国古代的法律用语。
“我国古代的法律用字都十分有趣,体现了古人的聪明才智,有时往往稍加变动就能将判刑甚至罪刑都为之变更。下面我举几个例子,供同学们思考。”
他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写下“其情可悯,其罪可诛”、“勒镯揭被”和“从大门而入”三个短句。立即原本打着瞌睡的不少人立即精神为之一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钟憬不禁在心底暗赞,不愧是位老教师,懂得除了点名之外更有效调动课堂气氛的方法。
“你知不知道怎么做?”王君玮问她。
钟憬还未开口,前座便有人自告奋勇起来。
“把第一个调换前后句位置,成为,其罪当诛,其情可悯,便可保住小命……”
徐老师笑着点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还是同样调换词语的位置,变成揭被勒镯。原先的勒镯揭被属于抢劫罪和强奸罪数罪并罚。改动之后就只是单纯的抢劫罪了,揭被只为勒镯。”男生有些洋洋得意,将周围射来的敬佩眼光尽收囊中。
徐老师仍旧微笑,“很好,最后一个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