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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攸宁的父亲娶了七房姨太太,都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膝下就大太太留给她的两个女儿,沈攸芸和沈攸宁。
沈老爷见姨太太们老是生不出儿子来,就有点灰心,转而投入了大烟的怀抱。他抽大烟的时候,喜欢叫上一个姨太太在身边侍候着,古人,他红袖添烟,自认为很风雅。
攸芸比攸宁大了五岁,母亲去世后承担起长姐的责任,对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攸宁自然把姐姐当成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皱翔风是皱叔的儿子,皱叔是沈家的园丁,老伴生下孩子就死了,他带着皱翔风在沈家干活,皱翔风在沈家大院长大,但他心里很明白,这里的一花一木都不属于他。
他精心侍弄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花草,让他们以最美的容颜展现在人面前,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攸芸。
攸芸会在他打扫落花的时候,托着下巴坐在边上,跟他说:“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在他眼里,攸芸就是这花中的仙子,他侍候百花就是侍候攸芸。
攸宁不知道姐姐和邹翔风在谈恋爱,十二岁的她只看到皱翔风经常偷偷溜进姐姐的房间,把手里的花插到姐姐的花瓶之中。
而男子进入小姐的闺房是不被允许的。
这天晚上,攸宁踏着月光去找姐姐,看到后院的门打开了,邹翔风捧着一盆昙花又往姐姐所在的檀香阁走去。攸宁犹豫了,站在月光下,看着檀香阁的门发愣。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听见一阵一阵嘶吼声传来,先跑到她面前的是吴嫂,她跑到她面前,看到她,一把抱住她:“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自己站在这啊,家里遭贼了,快快回房去,不叫你可不要出来。”
攸宁被吴嫂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但吵闹声一直没有停止。她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心里害怕,跟着她的小丫头小兰不见踪影。吴嫂嘴里骂骂咧咧,断定小兰一定是看热闹去了。
“没定性的丫头,这样的热闹也敢看,小心被贼一刀给捅了!”
攸宁听了害怕,不禁问道:“贼还杀人吗?他们拿了东西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吴嫂说:“他们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撞见了,可不就要杀人。要不然四姨太怎么会死?”
“四姨娘死了!”攸宁又是一惊。
吴嫂说:“可不是,一刀捅在了心窝子上,血流了一身,上好的月白色旗袍都染红了,老爷赶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那抓到贼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有千千劫(二)()
攸宁听着吴嫂的自言自语,脸色一阵一阵地发白。吴嫂怪自己多嘴,不该在这么小的小孩子面前,说这么多。
“小小姐,这些都是与你没干系的,你早点睡觉吧。”
五嫂要出去给攸宁打开水来洗漱,却被攸宁一把抓住:“吴嫂,我有些害怕,你不要走,在这陪着我。”
吴嫂说:“我去打水,打完水就回来了。你看你整个人像个花脸猫一样,不洗洗,怎么睡?”
攸宁拉着吴嫂的手就是不放,吴嫂没了办法,只得留下陪着攸宁。
攸宁刚刚睡下,小兰就回来了。
吴嫂一见小兰就来气:“疯丫头,大晚上的跑哪去了?一个当丫头的不知道照顾好小姐,到处乱跑,小小姐要出了什么事情,看老爷不扒了你的皮。”
攸宁见小兰吓得缩在墙角抖得跟筛子一样,对吴嫂说:“吴嫂,你不要骂她了,让她洗洗睡吧!”
吴嫂这才让小兰去外面打水,可小兰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了。吴嫂又骂了几句,让小兰留下陪着攸宁,自己去打水。
吴嫂端来热水,服侍攸宁洗漱完毕,然后匆匆出去了。
小兰和攸宁一般大,六岁被卖到沈家,和攸宁同吃同住,感情好的如同姐妹。对攸宁来说,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除了大姐,就是小兰了。
吴嫂一走,她就让小兰钻进自己的被窝。
可小兰怯生生地看着她,迟疑了。
“你怎么了?”攸宁觉得奇怪,她也害怕,但没像小兰这样害怕。家里来了贼,捅死了人,听着确实恐怖,但没有亲眼所见,这种恐怖是抽象的,空洞的,“快点睡吧,贼已经逃走了,不在家里了。”
“不是的,贼还在家里呢!”
此话一出,攸宁和小兰都吓了一跳。小兰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攸宁觉得小兰可能知道什么,跳下床,抓住了小兰:“你看见贼了。”
小兰摇头:“没——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贼还在家里?”
小兰急得掉眼泪:“我瞎猜的,小小姐,你就不要问了。我我睡觉去了。”
攸宁好心,看她害怕成这个样子,说:“今天你和我一起睡吧!”
小兰却摇头:“我要去换衣服。”
攸宁这时候才看到小兰的裤裆里一片潮湿,攸宁震惊了,小兰从小照顾她,虽然年龄相当,可为人处世看起来比她整整大了两岁都不止,如果不是受了要命的惊吓,绝对不会尿在身上。
攸宁再次了抓住了小兰,追问道:“你是不是见到那个贼了?”
小兰一边哭泣一边哀求:“没有没有,小小姐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攸宁说:“你要看到了,咱们去告诉爹,然后报官,把他抓起来。”
小兰吓得直哆嗦:“不不,不可以告官,他会杀了我的!”
“你真的看到了?是谁?”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有千千劫(三)()
整整闹腾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吴嫂匆匆跑进攸宁的房间,哭得没了声调:“小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老爷老爷要把大小姐打死了!”
攸宁被家里的吵闹弄得一夜没合眼,刚刚睡着,吴嫂就这般惊天动地地跑了进来,攸宁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揉着眼睛问:“爹打大姐干什么?”
吴嫂说:“贼脏从大小姐房里搜出来了,老爷认定是大小姐串通了外人偷自己家的东西,气得不得了,要大小姐供出同伙,可大小姐只说冤枉,不肯承认。老爷就拿了皮鞭子,沾了盐水打!”
攸宁一听,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薄薄的睡衣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沈家的客厅门口被家里的佣人围得密密麻麻,把整个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沈老爷的咆哮声老远就传进了攸宁的耳朵:“你这个贱人,我供你吃供你穿,哪一点亏待了你!你居然和外人串通一气,偷自己家里的东西。”
攸芸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我没有没有啊!爹,我是您生的,您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女儿呢?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攸宁钻进人群中,一路艰难地往客厅里挤。
她看到姐姐跪在大厅中央,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爹的七个姨太太如今只剩了六个,分成两排坐在大厅两侧。
最得宠的是七姨太,她翘着二郎腿,在一旁说风凉话:“这可不好说啊,女大不中留,女儿家到了一定年纪总是向着别人的。大小姐也十七八了,有点女儿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帮着外人拿自己家里的东西就不应该了,老爷又没有别的儿女,就你和攸宁两个女儿,这些家当早晚都是你们姐妹两个的,不知道大小姐在急什么?”
其他五个姨娘一听立马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大小姐这也未免太急了些。”
攸芸气得直哆嗦:“七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
七姨娘冷笑道:“我血口喷人?贼赃都从你房间里收出来了,你还不承认?大小姐莫不是觉得有人栽赃嫁祸于你?好,就算是有人栽赃嫁祸,大小姐说出个人来,我们也好去调查。”
攸芸道:“既然是栽赃嫁祸,那人怎么会让我知道?”
七姨太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抹着口红的嘴唇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要把攸芸吞下去一般:“大小姐真是巧舌如簧啊,所以你咬紧牙关不松口,只要我们找不到那个人,你就是冤枉的是不是?”
攸芸道:“根本没有那个人,你让我交出什么人?”
七姨太看向沈老爷:“老爷,依我看着事情还是算了吧。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大小姐打死不承认,咱们也没证据,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七姨太这哪是给攸芸求情,分明是在火上加油。
沈老爷气得扬起了鞭子,嘴里嚷嚷着要打死这个女儿,省得将来给沈家丢脸。
攸宁护姐心切,跑过去牢牢抱住了姐姐,哀求着:“爹爹别打了,姐姐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您不可听了七姨娘的挑唆,就冤枉了姐姐。”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有千千劫(四)()
攸宁一时语塞,只能抱着姐姐哭泣。
沈老爷吩咐佣人:“把小小姐拉开。”
立刻上来两个佣人,如同老鹰拎小鸡一样把攸宁拎到了一边。攸宁看着沾了盐水的皮鞭子一下一下落在姐姐身上,姐姐的蓝色外衣被鞭子抽破了,布料上慢慢渗出鲜红的血,红色的血印上蓝色的布,成了深紫色。姐姐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咬紧了牙齿,从牙齿缝了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来:“没有这个人,爹要我说什么?”
她越不肯说,沈老爷越生气,鞭子挥得越有力。
攸宁突然大叫了一声:“爹爹别打了,我知道那人是谁。”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把目光落在了攸宁身上。
沈老爷问:“你知道,你说是谁?”
攸宁说:“我说了是谁,爹爹是不是就可以饶了姐姐。”
攸芸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爬到攸宁面前,抓着她的衣角:“宁儿,不可以乱说。”
攸宁摇头:“我昨天晚上去找姐姐了,看到一个人进了后院,没多久家里就闹了贼。”
沈老爷问:“你看到了谁?”
攸宁说:“爹爹答应我,只要我说出来,就不追究姐姐。”
沈老爷说:“好,爹答应你,只要你说出这个人,爹就饶了你姐姐。”
攸宁得到沈老爷的保证,慢慢转身,看着门外,突然指着邹老爹说:“那人就是邹老爹的儿子,邹翔风!”
“不,不是!”攸芸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宁儿,你不许瞎说,这事和翔风没关系。爹爹——”攸芸膝行到沈老爷面前,“宁儿是为了帮我,胡诌的,她根本没看到什么人。您相信我,这事情和翔风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老爷看着小女儿,眼睛里杀气腾腾:“宁儿,你可是胡诌的?”
攸宁十分肯定,她亲眼看见了邹翔风进了姐姐的院子,吴嫂又说这是家贼,还有小兰她说她看到那个人,那个人还在这个家里,那么除了邹翔风还会有谁?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胡诌,我真的亲眼看到邹翔风进了后院,。不信的话您可以问吴嫂,她昨天就是在后院找到我的。”
皱老爹和吴嫂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了大厅。
邹老爹跪在沈老爷面前,脸却冲着攸宁:“小小姐,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翔风,翔风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就没出去过啊!”
沈老爷不急着寻找邹翔风的不在场证据,而是问吴嫂:“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找到小小姐的?”
吴嫂回答:“在——在后院大门不远的竹林边上。”
沈老爷这才看向邹老爹:“邹翔风呢?”
邹老爹早就被吓傻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他他——出去——买花籽了。”
七姨太又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不会是出去联系买家,好销赃吧?”
邹老爹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手在空中比划着,嘴巴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情有千千劫(五)()
攸宁觉得委屈,她没看错,为什么要叫她撒谎?
“我就是看见他进了后院,大家都知道入了夜不许男子进入后院,他还进来,可见他不安好心。姐姐,邹翔风是个坏人,你为什么要维护一个坏人?”
沈老爷大喝一声:“去把邹翔风给我找来!”
没过多久,邹翔风就被抓来了,两个人强摁着他跪在了沈老爷面前。
皱翔风看到遍体鳞伤的攸芸,挣开了两个人,上去一把抱住了她:“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七姨太又不失时机地说道:“看这情形,两人暗通款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老爷这还有必要审下去吗?”
攸芸闭了闭眼,豁出去了,直挺挺地跪在沈老爷面前:“爹,我与翔风——”
沈老爷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巴掌重重挥在了女儿脸上,攸芸的脸顿时红肿起来。攸芸捂着脸,抓着沈老爷的长袍一角:“爹,昨天翔风确实进了后院,但他绝对不是那个偷东西的人啊!他只是,只是给我送了一盆昙花,就送了一盆昙花而已!是我经常在他面前说,从未看见昙花盛开,昨天那盆昙花开了,他不想我错过,所以送去给我看。他把花放下就走了,这事情真的和他没关系啊!”
七姨太说:“大小姐你说他送了花就走了,你是亲眼看到他出了后院吗?”
“我,我——”攸芸当然不会看到邹翔风出后院,她怔怔地看着七姨娘,不知道该怎么给邹翔风证明。
七姨娘冷笑道:“这就对了,或许他给你送昙花不假,但送了昙花后又做了什么,谁又知道呢?”
邹翔风说:“送了昙花我就回了住处,上床睡觉了,我爹可以证明啊。”
七姨娘说:“你爹?谁家爹会对别人说,自己儿子出去做贼了?”
邹老爹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迷迷糊糊的话:“老——爷,翔——风从小——在沈家长大——他——他不是——这种人啊!”
沈老爷报了官,很快来了一队差役,把邹翔风抓走了。
邹老爹追在后面只是哭,嘴里咿咿呀呀,像在说话,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攸芸抓着邹翔风的手,泪如雨下,只是一遍一遍说着:“弄错了,弄错了!”
邹翔风也握着攸芸的手,眼神异常坚定:“攸芸,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攸芸死死抓着邹翔风的手:“翔风,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沈老爷一把抓住了攸芸的手,将她重重推到在了地上:“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攸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信誓旦旦的邹翔风,肝肠寸断的姐姐,手足无措的邹老爹,还有暴怒的爹爹,以及一旁看好戏的六个姨太太,他们的哭喊声,咆哮声,冷笑声交织成一幅诡异的画面,在她脑子挥之不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兰坐在窗前发呆。她走过去捧起小兰的手,轻轻说:“那个人是邹翔风对不对?你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邹翔风对不对?我没有冤枉他,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有千千劫(六)()
后来听说邹翔风被关进监狱,不久后被抓去战场当苦力了。
出发前,攸芸拿了自己所有首饰贿赂了狱警,见了邹翔风最后一面。那时候的邹翔风依然相信,他的冤枉会被洗脱,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等着我回来,那时咱们成亲,找个草庐,我在门前种上你喜欢的花。我会努力工作,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点心,冬日下雪我留在家里,咱们围炉煮酒,扫雪烹茶。”
攸芸什么也没说,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邹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