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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背起男孩,站起身向老人告别。
“杰克家族的方位是?”
“西南。”
“是吗,就朝那个方向疾奔吧。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宗主大人……”男子咬咬牙,生平以来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打断老人的话,“龙夏发誓,一定会保护小少爷的安全!”
老人微微咧起干涸的嘴角,然而他没再发出什么声音。男子遂鞠了个躬,带着孩子离开。
我没有动。眼前是距离死亡仅差一步之遥的外公,然而当时的我却全然不知……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我和外公之间并没有感人肺腑的告别,那种电影式的壮烈大概也只会存在于胶片里。
真正危急的关头,有的只是一方无言的期待,期待着另一方能够活下去。
我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外公。记忆仿佛回溯的水,洗净了砂石,汇聚成流奔涌起来。
那是红色的记忆。
在我恢复意识之后,就发现朵拉面色痛苦地倒在地上。那是我生平所杀的第一个人,最善良的、亦是对我最温柔的人。从此仿佛启动了某种开关,我作为沉默家族最后的传人,在杀手生涯中越走越远。
朵拉死后,我被家族关入地牢。外公说我被洗脑了,可那时年幼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洗脑,因为完全不记得,我又哭又闹,最终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段时间里,黛丝露家族攻上山来。
猛然间噪声大作,强光铺满了厅堂。外面的敌人用炸弹引爆了落石废墟,随即潜入进来,第一波被内族剩余的兵力开枪打散,然而后继进入的梯队猛烈提升了火力,很快房间里只剩下瘫坐在地的老人了。
“殇兄,多年不见呐。”从豁口处走入一个笔挺的身影。年轻十岁的黛丝露家族首领,雍容华贵的仇罗在一队精英的陪护下,走到蓝殇面前。
“看起来是不治之伤咯。不对,或许有的一治,只是我身边并没有伤药,还请殇兄权且忍耐吧。”仇罗不痛不痒地说,随即走向一边的企鹅墙画,假装研究起来,“唔,这大概就是你们沉默家族的图腾吧,这群畜生走路的姿势真够傻的,是不是?”
“仇罗……你对他做了什么?”蓝殇低沉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礼物而已。”仇罗转头瞄了蓝殇一眼,是对外公的愤怒感到愉悦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你真是活在古代啊,殇兄,即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的。”
“你们对他进行了洗脑?”
“不不不,洗脑那种行为太低级,也太不可靠了。”仇罗扬起下巴,“对于一直走在科技前沿的我们,不如直接对大脑下手。”
“你……”
“啊,我们对您的孙子做了点小小的脑部手术。”仇罗兴致勃勃地说,“不过您无须担心,我们并没有损伤他的脑体,只是篡改了一部分内容。我们的记忆学工程在理论上已经力求完美,当时正是需要实验对象的时候。”
“仇罗,你竟然……”蓝殇怒睁双目,声音随之发颤。
“别那么冲动啊,殇兄,不然你等不到听完这番话就要死了。”仇罗假装苦恼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是切换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加入了几个指令罢了。”
“杀掉朵拉切奇,是指令之一?”
“不,指令的内容是‘杀掉身边的人’,更具体的指令还无法植入,虽然我也不指望单凭那孩子能杀掉你呐,殇兄。”仇罗阴笑道,“不过,其他指令就要相对明确一些。”
“比如……”蓝殇咬牙道。
“比如——”仇罗突然弯下腰,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您的孙子会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杰克家族,同时他会迷恋我的女儿,最终成为我黛丝露家族的一枚棋子。而一旦杰克家族灭亡,最后的指令‘自尽’就会立即生效。他的一生已经被设计好了,殇兄。”
啪。
蓝殇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仇罗脸上来了一拳。似乎无法承受这一击带来的代价,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液再也咬合不住,瞬间流满了胸襟。
“殇兄,你还是很有精神嘛。”仇罗直起腰,拿出手帕擦了擦泛红的嘴角,随即转过身去,“我倒想看看一个人被子弹打烂是什么样子,只是不太忍心呐,那么,这就告辞了。”
他说着一挥手,在场的所有士兵端起枪瞄准垂死的老人。
压抑着心中的悲愤不忍再看,我转过身去离开。
“……希望。”
心头一震。我急忙回头,却见老人迷茫的眼睛定格在我的方向。他一定不是在看我,既而慢慢合上眼睛,不再动弹了。
——泪水突然止抑不住。
“外公!!”我翻身奔回,却见子弹如雨般喷射而至,瞬间将那枯朽的身体打得血肉模糊。
……
现实。
这才是现实。
血液如绚烂的花朵,肆无顾忌地绽放在墙面上,刺伤了双眼,浸染了神经,消损着灵魂。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快要坍塌的厅堂,又是如何穿过堆满族人尸体的草坪,离开充满了火光和硝烟的庄园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密林。
还记得曾经,这里是龙夏经常带我来打猎的地方。虽然那时我什么都不会,然而龙夏总是能用简单的绳结套住一两只兔子,或使用弓箭猎到野猪和鹿。一句话,这里是我童年时的乐园。
如今,乐园里躺满了尸体。
各种各样的古式暗器,诸如飞镖袖箭落得满地都是。竹叶纷飞,树干上爬满了弹孔。偶尔从那晃眼的绿色深处吐出一抹暗红,令人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
“必须再快一点……必须更强才行……我还……”
倏然听到人声,我快步穿过竹林,却见阳光落在一方空地上,龙夏正瘫坐在空地前方的槐树下,视野游离,一手的长刃似乎随时都要脱落,另一手紧抱着年幼的我。
“必须更强才行……必须更强才行……要保护……小……”
事到如今,已经全部记得起来了。
我走近龙夏,看着满脸鲜血的他。没有携带一枪一炮,仅凭着古老而高超的技艺,完全脱离时代的冷兵器,干掉了黛丝露家族三个列队的武装精英。这时的他只不过是个人类,却能做到看似Cyan才能做到的事。
“必须……更强才行……”
龙夏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长刃从手中落下,战士的头颅低了下去,宽阔的肩膀松弛下来。
在这之后,孩子醒了,没有等到杰克家族的救援就孤身一人逃入了深谷。杰克家族同沉默家族外宗的人联合击破黛丝露家族的包围冲上山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而这时黛丝露家族的主力部队早已回到港湾,扬起了返航的汽笛声。
后来,这些外宗成员有些被杰克家族收容,有些隐居深山,从此不再踏入中土大地。
沉默庄园,永远的沉默了。
……
所以这才是真实,这才是我原本的记忆。
时间的流速再度加快。天上风云变幻,地上几度更迭。直到森林消失,我抬起头,望着大片的勿忘我,渐渐凝作鲜红欲滴的彼岸花,最终被白雪覆盖。
在那茫茫白色之上,一片青翠如玉,顶上盛开着许多小花,与雪争白,滴滴欲落。
……
白色的花。
……
无暇的纯净凝作寂静的河流,在冬天的草原上默默地流淌。
阳光清淡若水,浅浅的金色令人心情惬意。我慢慢坐起身来,视线从一百八十度仰视的湛蓝天空滑落。
倾斜的草坡下是一片平坦的原地,在蓝色小溪的边畔,那白色花海的中心。
我看到,有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仍旧含着冰凉气息的风拂动着亚麻色的裙角,和遮阳帽下浅色的发丝。她却感受不到寒冷似的,赤裸着双脚,面向阳光的方向伸出手掌。
我不曾见过这个人。她也是,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吗?
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少女轻轻转身,旋飞的衣角,纷飞的长发,以及青色的眼眸。不等我说什么,她已经伸出手臂,一串项链从手心滑落。
我急忙接住,张开手掌一看,是六芒星的蓝色水晶。
“来自于我的时代。”我听到少女说,声音如同冬日的冰泉,空灵剔透,却也并非太过寒冷。
“阻止我,”青色的眼眸澄澈若无,令人感受不到一丝做作,“尤拉丽丝。”
尤拉丽丝?见我脸上显现出迷惑,少女却不再理会,回过身去,再度向阳光张开五指。她的眼神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我却觉得有一丝落寞,既而我察觉到,那或许正是我自己的情感。
“怀旧,我看就到这里吧。”
背后有人说道,声音有些耳熟。我回过身,看见黑色高领衫的男子,也是将我从明兰海底救上来的人——依旧是那副令人反感的扑克脸,缓缓张开双手。
“这里是爱丽丝利用‘精神污染’还原的旧世界,虽然会有瑕疵,不过毕竟杂糅了前杀人机械榜首龙夏,杰克家族二小姐卡宁,以及你自己脑海深处潜藏的记忆碎片。如果你已经得出了某种结论,就说明是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原来这家伙也能一次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啊。我点点头。顿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胸口上重重压了一下,我只觉四肢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失去平衡向草原下方摔落——很快——凉爽的溪流灌入五官——
惊醒。
月光无声。檐角无风。纸红灯笼静静悬在窗外。
从凉榻上爬起来,走到窗前深深呼吸。梦中的景象挥之不去,一幕幕在眼前重放。残缺的记忆之链终于拼接齐整,锈迹斑斑的心再度运转。
没错,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所有的绝望,所有的内疚,所有的罪业,这些都没关系。既然有了完全不同的真相,就没理由做一个懦夫,黯淡地退出舞台。
我不是圣人,算不上君子,甚至某些方面连普通人都比不过。我消沉过,麻木过,在东方公园的这些日子里,心已经死了,可肉体却苟且贪生,过着没有自尊没有意义的生活。
很久以前就曾经想过,人之所以生存,究竟是在追求什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沉默家族的信条即是我的生存目的。为了多数人的生命,杀掉少数人,并以罪恶的名义冠之,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后来我才发现这有多么可笑。
直到挚友和助手先后死在自己手中,我才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的愚蠢。结束肮脏血腥的亡命生涯,开始新的生活。旅行成为了生存的意义,然而旅行其实只是在寻找意义而已。
然后,我来到了明兰,参加这场名为“INFECTION”的战争,仿佛又是对家族信条的执行。我曾一度陷入其中,却又几度逃脱,抉择的天平一直在人类与Cyan之间来回摇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所渴望的,我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希望善良的人受到伤害。我不希望罪恶的人继续作恶。
听起来很美好,这却并不是我存在的目的。我只是一个人类,这种事情仅仅是美好的愿望罢了,我索要追求的存在,明明是更加具体的东西。
我为什么参加这场战争?是为了今早结束它吗,是为了停止战争的伤痛吗?是为了贯彻家族的信条,慰藉死去的族人吗?
那种空洞的大义,毫无个人情感可言的正义,已经够了吧。
返回战场的理由只有一个。
成为希望。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星光,我要让爱我的人看见,我会让我恨的人胆寒。即使我无法左右战局,即便我不能预测结果,有一件事我会尽力去做。
没错。打开房门走出去。开始起风了,纸红灯笼微微摇曳。我看到正经先生倚着红柱,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穿过长廊,再度经过酒楼,大厅里喧嚣一片。看样子肌肉大汉作为常胜将军又一次冠绝全场,台下倒了大约六、七名挑战者,在人们的倒彩声中爬起来,却被各种各样的食物砸了一脸。
我示意坎瑟停在门口,自己缓缓走入。四周再度掀起推波助澜的咋呼。
“瞧是那独臂儿,哎,身残志坚呐!”“每次都被打得很惨,这家伙倒是忘了什么叫做疼痛了吧,反正有得看就行。”“我们就来赌一赌,看他几拳被打成筛子吧。”
我跃上擂台,肌肉大汉一见是我,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断了一只手就不要逞强了,之前吃了那么多次亏还不够,你莫非脑子也残疾?”他嘴上如此说,却已经紧绷身体走了过来,很明显是想要将我暴揍一顿,“你既然上台了,想一走了之也没那么容易,不如就地磕三个响头,也好让大伙乐乐。”
“三个响头吗,为什么不再多一点。”我轻声道。
“什么?呜哈哈哈哈!”肌肉大汉粗野地笑起来,“你们听见了吗,这家伙果真有毛病,行啊,那就先磕十个。”
“好啊。”我说着扬起拳头在他脸上晃了晃。那大汉顿时皱起眉头。
“呵,还想挣扎一下呢是不是?我就来陪你玩玩——”他飞速递出砂锅般的拳头,却被弯腰躲过,随即向他冲了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啧!你这家伙!”他低头来抓我,被我一个地滚翻至身后,随即凌空跳起,一肘猛击在他的后脑上。肌肉大汉“唔”的一声,似乎咬住了舌头,顿时满口鲜血,一副狰狞可怖的表情。
叫嚣的观众安静下来,这厢边我不等大汉回头又是一拳击在肋骨上,他却只是微微晃了晃。
“你还是有点底子的么。”我冷冷道。
“你这残废!”大汉一掌擒来,被我猫腰避过,随即将所有气力贯入右臂,一下子捏住大汉的颈骨。
“唔……啊啊……诶唔呜呜……”
见大汉渐渐喘不过气,我拉低他的头,勾住脖子对着地面反复撞去。整个现场一片寂静,只听“叮铃”几声,一些食客吓得筷子脱手,落在盘子上。
“……八,九,十。嗯,有劳了。”
大汉额上一片通红,嘴上也沾满鲜血,我松开手的同时,他吐出两颗门牙,整个人摔将在台上不动了。我不再理会,跃下擂台,在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的目送之下走出酒楼。
“欢迎归来,蓝雨。”
正经先生从容地戴上绅士帽,一边微笑,一边推开酒馆的门。
风冰凉冰凉的,然而胸腔中的血液在沸腾。已经迫不及待了,即便这副身躯再遭受怎样的挫折,心灵绝对不会轻易认输。决战时刻,已然迫在眉睫。
是的。有一件事,我会尽力去做。
……
为了你的未来。
第108章 XV 第一战力()
风中夹杂着一丝腥味。
水渠里涓涓的湍流没能掩盖掉微微鼓噪耳膜的噪声。凝神细听几秒,大概可以断定黛丝露家族的前锋部队又开始对东方公园发动猛攻了。
“这一周的第九次。”坎瑟点燃一支烟道。
“挡得住吗?”我道。
“谁知道呢,前几次还好说。毕竟爱丽丝能够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领域,支配一支军队不在话下,不过最近Dais.Lab似乎研制出了对抗爱丽丝‘精神污染’的抗扰设备,最近两次进攻已经突入外围,很快就下到湖心岛了。”坎瑟吞吐烟气,“再加上这两次进攻间隔了相当长时间,我估计黛丝露家族重新做了部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