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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我觉得，大概是她通过人的目光以及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意识到“我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把她看作实验体的人”的原因，才会抱着这样的期待吧。
我呆呆望着女孩。眼前是一个如此生动的人，很难一下子就把她和病毒联系起来。
女孩的手贴着玻璃墙，一双眼眸离我的脸只有不到30厘米的距离。她的眼睛很好看，如同蓝宝石般闪烁着星光，如同充盈了——
杀气。
幽蓝的视线骤然变作绯红，在我后退的一瞬间，白色光刃从她的右臂上炸开，紧接着狠狠撞击在玻璃墙上，一下，接着一下——我听到坚硬的墙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紧接着一道明显的裂纹出现于玻璃表面——
怎么回事？虽然心脏本能地怦怦直跳，我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如何，视觉冲击力足够吗？”森古大声喊道，盖过了玻璃墙另一边的喧嚣，“作为助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看到了吗，她的OA是光！”
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腰间，然而我没带任何武器。眼看着玻璃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再不做点什么的话——
“别担心，墙面配用的是G．S．C．L本部最新研制的有机防御材料，Aero＋，A级以下的进攻强度至少可以抵御一千次。”森古向远处的控制中心点了点头，“好了，她的能力也让你见识过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还没答话，玻璃墙后的地板、墙壁、天花板上突然开启无数黑色的孔，从里面吐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铁锁，死死缠住了女孩的躯体。第一波锁链之潮很快被女孩以令人咋舌的力道扯碎，第二波被她浑身放出的强光再度劈碎——
她，能够将光具象化。
也就是说，将本来触摸不到的光变成可以进行物理攻击的实体。
虽然如此，铁链的数量实在太多，穿插交织，简直要形成遮天蔽日的龙卷风。即便女孩再强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所处的环境是暗藏千百机关、专门用以监禁的封闭空间。
很快四肢和躯干都被铁链锁死，连脖子上也被狠狠勒住。女孩的眼睛仍然呈现杀人的赤红色，视线却越来越涣散——
“够了，放开她。”我忍不住道。
森古嘴角弯了一下，向控制中心伸出一根手指。地面顿时升起一只攥着注射针剂的机械手臂，将针头扎入女孩的胳膊。
双目回复了澄澈的蓝，铁锁卸去，女孩瘫倒在地上。
“你有一个月时间。还有什么问题？”
一时间没有回答。
老实说我并不需要助手。纵观职业生涯，历来执行任务我均是孑然一人，这也算是沉默家族的行事风格。
但是，不能拒绝。
让女孩继续呆在这寂静的白色地狱，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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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
“忆芯（Icin）。”？
第6章 00。4 枪与药剂（）
回到高新区的街道上，时间接近中午。
枫叶飘飞，我站在巴士站前，和来时孤身一人不同，现在身边多了女生陪伴，确切点说是外形为女生的Cyan陪伴。
马上就是午餐的时间了，先回家再说吧。
乘坐巴士回到旧区，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直到被我告知下车前都没有回过头。
钥匙在锁眼里转动了两圈半，打开了公寓的门。
“你先在客厅坐着吧，我去弄点吃的。”我招呼忆芯，脱下外套扔在廉价沙发上，随即走进窄小的厨房。我对厨艺几乎一窍不通，长年奔波的生涯让我已经习惯了各种简易伙食，压缩饼干、罐头鱼、速食面经常成为我的主菜。即便是现在这个相对平稳的时段，也不过上升到了速冻水饺的水平。
我先让锅烧着，从冰箱里拿出两袋水饺，然后我才想到一个问题：Cyan到底用不用进食呢？
呆了一秒钟，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这时候把她当作普通人就行了吧。森古也说过，她只是丧失了记忆，至于成长过程中积攒的生活经验并没有全部失去。
我知道，森古把忆芯交给我是有原因的。
Cyan是用于军事而开发的生化武器，而忆芯本身是一片白纸，尽管拥有强大的能力，对战斗层面却是一无所知。她需要一位导师，而我恰恰成为了这个角色。森古肯定希望忆芯能够从我这里汲取作为杀人机械的经验心得。
说什么只有Cyan才能对抗Cyan，不过是个幌子吧？
抛开这个不谈，除却忆芯，我还从森古那里得到了两样物品：
其一，装有名称为“延时试剂”的密封溶液。
据森古所言，即便是Cyan也会受“倒计时”干涉，最终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虽说花费的时间要比不完全感染者长一些。忆芯的理智只能维持半个月，这之后需要使用这瓶试剂使她避免狂化。时效亦为半个月。
森古话中有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忆芯身为H．C．的实验对象，只不过是暂借给我罢了，时效一个月，之后忆芯将无可避免地失控，也就是说，我必须在此之前完成任务。
其二，代号为“A5”的手枪。
外观近似于Glock17c的武器，由Loki公司研制。银色枪膛配上黑色枪把，是一把外观挺酷的枪。重量很轻。载弹量15发。使用一种名为“净化（Purification）”的特殊子弹，内置成分与延时溶剂同源，对Cyan具有额外的伤害加成。
Cyan拥有比人类更强势的防御机能，再加上更迅速的痊愈能力，常规性武器对他们威胁太小。森古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我和坎瑟面对面相距十米，我手里拿着装有3颗子弹的沙漠之鹰而对方手无寸铁，那么结局依然会以我的完败告终。战斗的过程很简单，我打光了子弹，坎瑟却因为没有受到致命打击而直冲到我面前，用一拳击碎铁板的力道干脆地杀死我。
但假如我手中拿的是A5，只要命中要害就能让坎瑟停下来，结果也会相应地逆转过来，所以说武器非常关键。
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入客厅。忆芯正站在窗台前，望着酒瓶兰舒展的枝条发呆。
“很漂亮。”她轻声道，“但是，不怎么精神。”
“酒瓶兰性喜阳光，但你也看到了，这里的采光有问题。”我放下盘子，指了指窗户外面的红色砖墙解释道，却见忆芯扒住窗台向天上望了一眼，随即抬起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暖金阳光从她的指尖涌动而出，悬停在呈喷泉状的枝蔓顶部。这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光明，而是将触摸可及的光凝聚起来，形成了照亮整个客厅的亮度。
“这样就好了。”她欢快地瞄了我一眼，像是在等待一句赞许。
可惜当时我完全没能读懂这份含义。“嗯，”我只是呆板地点点头，好半天才回过神，“哦，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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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向忆芯示范了清洗餐具的步骤，她学习能力很强，一遍就明白了。
厨房里响起盘碗刀叉的叮当声，我趁这个时间走进储物室，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将之前在野外用到过的折叠床架好。本来这个小房间也没什么用，现在终于能发挥一点价值了。
嗯，暂且让忆芯在这里休息吧。
下午2时，我离开公寓，留下熟睡的忆芯在家。
瞧她的样子，似乎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即便是病毒也需要维持人类的生理习性，此前一直对H．C．科学家们抱有极强的警戒，她大概不曾睡过安稳觉。
或许这就是她选择信任我的原因吧。
试想一下，假如身边全是无法信任的家伙，此时突然有个素未谋面又没有恶意的陌生人，我也一定会把他视作同伴。
至少，暂时。
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别说车辆，连行人都不见几个。毕竟是旧城区，除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贫苦人民，其他大概都搬到新区的高楼大厦去了。所以这里才显得死气沉沉。
边走边想，无论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我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去温暖的南方生活吧。要是鲸鱼没有遭遇那样的悲剧，自己肯定会邀请他一起，丢弃过往，开始属于未来的崭新人生。如今嘛，算了，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步伐加快。在占地7000平方公里，坐拥900万人口的雪城寻找名为坎瑟的病毒携带者并杀掉他，把这个当作压轴之作终结自己的生涯，想想也蛮不错的。
第7章 00。45 日常（）
秋天的某个黄昏。
提前回到家的我，看到一脸失落的忆芯坐在餐桌前，优雅的长鬓发无精打采地披在胸前。
在她面前摆放着两份米饭，以及一张碟子，里面的菜色……姑且可以称作食物？
然而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看上去黑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焦味。
莫非是传说中的地狱料理吗？
看到我瞠目结舌的表情，忆芯似乎更加郁闷了。进而心灵感应般的——窗前——酒瓶兰上方盘旋的光芒黯淡下来。
“……不必泄气，一定是哪一步没做好吧。”我安慰道，在桌子对面坐下来。
“不小心打翻了酱油……”她闷声道，突然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乍一看很有自习课打盹的学生味道。
没有违和感是当然的吧，本来她就应该是高中生嘛，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车祸……唔啊！
发呆的时候，顺嘴尝了一口忆芯的手艺，顿时满嘴都是盐味，反应过来的丫头急忙将茶水递过来……好家伙，我一连灌了三杯才缓过来。
想起来了，那瓶酱油是最近一次去超市的时候，在导购大妈的热情推荐下糊里糊涂买了的，味道确实挺独特，只是比普通酱油要咸一些。
所以说，被打翻的酱油肆意浇灌的这盘佳肴……看来是出自黑暗料理界没跑了。
“你不用勉强自己，是我没有学会。”
“学会正确打翻酱油瓶的姿势吗？”我笑道。
“才、才不是！”她扭过脸，脸上有一丝羞红。虽然话不多，但我知道这丫头其实是个很有自尊心的家伙，所以点到为止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回到家能吃上现成的饭菜，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吧。
“你瞧，这时候只需要把茶水浇到食物上，就能去掉一部分盐分——这是丝瓜吗？啊，我还以为是西红柿……”
就着米饭，将炒丝瓜一通风卷残云，把桌子对面的忆芯看得呆呆的。
“你是在勉强自己吗？”
“不算是，总体来说，这比我曾经吃过的那些东西好多了。”我拍拍肚子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端起茶壶，开始不住地补充水分。
“那些东西是指什么？”
我预感到不妙，由于严重缺乏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忆芯的好奇心一向很重。一旦引起某个话题，这丫头是轻易不会松口的。
然而，这次的话题，涉及到我不愿启齿的某个事件。
“大概就是草根、树皮一类的东西吧，对了，恐怕还有一些昆虫鸟兽的尸体，虽说是比较新鲜的尸体……”这真不应该是饭后闲聊的内容吧，然而忆芯对我潜在的抗议置若罔闻。
“为什么蓝雨会愿意去吃那种东西？”
“只能说迫不得已，身处在那种境遇里，能找到吃的已经不错了。”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境遇呐？”
真是糟糕。我皱眉看着忆芯：“能不说吗？”
“不行。”忆芯虽然笑盈盈的，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我叹了口气。“那要追溯到Loki公司的毕业礼了，在我12岁那年。”我道。
“12岁就毕业？”
“是啊，不过毕业生的平均年龄大约在20岁上下吧，当然也有一些岁数更大的人，因为一直都没有得到参加毕业礼的资格而年复一年的努力……总之是各个年龄阶层都有，毕竟每届培养人数都是很多的。”我又倒了杯茶，“虽然那几年Loki公司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有些人说是黛丝露家族（Daisdew）幕后捣鬼——谁知道呢，后来我就没听到过任何有关Loki的消息了。”
“你不是很在意吧。”忆芯道。
“当然了，说起来是培养自己的母校，不过没什么感情就是了。感情建立在良好的师生关系和同学关系的基础之上，这才是产生美好回忆的前提。不巧的是，这种事在Loki公司是根本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我放下茶杯，认真地看了忆芯一眼。
“因为所谓的毕业礼，就是一场令毕业生相互残杀的盛宴。”
忆芯眨眨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当然我也不期待她会有“倒吸一口凉气”或是“突然昏阙”的反应，所以说，认知缺乏有时候反而是件好事。
“为什么？”她见我不说话，继续问道。
“根据Loki的说法，那是检验成品的测试。培养了两度春秋的学生是否能够真正步入这个领域，就要先从杀死同样拥有杀戮能力、甚至至今为止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开始，这样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得到质的提升。”
——能够下决心杀死同伴的人，才是真正合格的杀手。
这就是Loki公司的人才理念。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而背负的心理压力，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承受的。
而他，明白亲友的死会带来怎样的痛苦。
所以从一开始，蓝雨就没打算和任何人成为同伴。
被当作性格孤僻的天才小孩，直到毕业礼当天他都是孑然一人。不过对于已经习惯了孤独的他来说，这或许并非什么坏事。
正因为没有同伴，才不必担心同伴的死亡会带来哪些痛苦。
“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杀戮而已。”
夺去本就不认识的人的生命，是不是就轻松一些呢；
夺去本就看不顺眼的人的生命，是不是就好受一些呢；
“我觉得不是这样，但既然走上了杀手的道路，我已经失去了怀疑的资格。”
……
那一年的毕业礼，在一个山谷中拉开了序幕。
山谷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花语谷。山谷拥有名副其实的美丽，却是杀手中的新秀佼佼者们进行自相残杀的场所。
统共二百余人，人均被分发了一块特制的铁牌之后，在像是今天一样的黄昏进入谷内，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毕业考试”。
按照Loki的说法，在山谷中呆上三天，并取得十块铁牌的人，才有资格出谷。
字面意义上就已经很明确了。——只能有不足三十的人，获得最后的毕业资格。
而一旦实力较强的杀手手中握有足够多的铁牌，将会吸引到更多觊觎的仇恨，是否能活着走出山谷还要另当别论。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与欢乐可言的游戏。
然而，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如此荒谬的规则。如同提前“忠诚地执行雇主的委托”，这些杀手翘楚们，此刻只是在盘算如何将同门杀死罢了。
蓝雨也绝没有想到，在进入山谷的第一个夜晚就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可怕的黑色梦魇。
“年仅12岁”，“孤身一人”，“身材瘦小”，这些标签使他成为众多同门杀戮的首选目标。
起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