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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护镖人喝道,点起一束火把扔在人影脚边。炎炎红光映耀下的,是出世风华的公子与罗裳翩翩的少女。同时,也映出了护镖人多疑的嘴脸。
云霁认出了那两张面孔,不由得吃了一惊。真是冤家路窄,左手那人虎背熊腰,脸上疤痕在火光中愈发可怖,居然是绿林镖局副镖头虎蛮。而右边一脸阴糜的秃头壮汉,居然是龙廷?不周堂下的百里叹。
真巧,她不禁思忖,五个月前同一家屋檐下的茶客,今日又聚在了一起。
“只是锄恶扬善的侠客而已,阁下情愿的话,可以叫我路人甲。”叶萧不紧不慢地续道,“在下和旁边这位小妹本意是出门打点酱油,不想碰到二位大人私盗镖金,趁夜归来。想来是也真是可怕,瞻仰镖局威名前来投镖的客商估计怎么都不会想到,绿林里居然出了虎镖头这种监守自盗的人才。”
虎蛮气的脸色发青。旁边的百里叹却冷笑一声。
“灭口。”他阴险地吐出两个字,从腰间麻利地抽出两把短刀。虎蛮一经提醒,野性大发,也将背上的板斧卸下。
“云姑娘,看你的了。”叶萧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扇,朝着百里叹点头示意,自去旁边划了块场地。云霁还未答话,对面虎蛮已经挥舞着板斧猛冲过来。
“落桃?初——”
还未出招,板斧已凌空而至。云霁急忙跳开,只觉脚下地面一颤,自己一秒钟前站立的地方竟如玻璃般破裂——这家伙好大的气力!心下有些慌乱,她抬眼注目着虎蛮拔出斧头,对着自己打量片刻,接着露出凶神恶煞的笑容。
“乖乖投降,我可以让你做压寨夫人。”
——真是可恶。云霁扬了扬柳叶眉。不,不会输的。师父说过,单看剑术武学的深度,自己早已步入旱逢敌手的境界,之所以会慌乱,不过是因为临战经验不足,实际操作太差而已。所以,最重要的是心态。
思忖的片刻,头顶呼呼作响劲风又聚。板斧黑压压降下的瞬间,云霁不闪不避,咬牙抖出凤仪长剑。
“赤颜?乱舞。”
一缕殷然冲上剑背,织作层层叠叠的剑招,将板斧的力道尽数弹了回去。虎蛮庞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脚跟。他气恼地大吼数声,再次扬起板斧,可是——铜铃似的眼珠圆鼓鼓地盯着空白的前方——那丫头像是突然蒸发了般消失了。
“这里。”背部被人用剑柄狠狠抽了一下,虎蛮气急败坏地扭过身子。脸上顿时火辣辣地吃痛,继而眼前一黑蒙倒在地。
云霁“哼”了一声,将沾血的剑鞘在虎蛮褂子上拭了拭,转头看另一边的战场上,叶萧正摇着把扇,笑吟吟地欣赏着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百里叹。
她心头一凛,紧攥着长剑走近。
听到脚步,叶萧转过头来,脸上依然残留着笑容。迎住少女惊疑不定的视线,少年那流转的双瞳,已然被触目惊心的煞气殷透。
第140章 陌上花语(下)()
▌城?繁花落
时光又逝去了几成,无法记清。
走在花城幽静的街道上,欣赏着风中无休止的花瓣之雨,她嘴角露出三分笑容,一丝苦意。
行着行着,风声突然一变,路边酒家的纸灯笼霎时灭掉数盏。云霁心中明了,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站定脚步,淡然回过身来。
眉目清婉的江南女子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缓缓抬起手腕。又是嗖嗖冷风,左右街灯全然沉默。云霁当下拔剑在手,一道寒冽的光随着剑鞘脱落迸射而出,惊得四周路人快速拉开圈子。
“天地门?御风。”不善来者自报家门,“两个月前杀害绿林镖局副镖头虎蛮的人,就是你吧?”
云霁抿唇不答,默默地盯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
“不否认即是默认。虽然虎蛮恶行昭然若揭,不过那也是绿林镖局分内的私事,外人不应干涉。”御风轻缓道,“你若听懂了我的话,便束手就擒,回龙城权听发落。”语毕,瞄了一眼云霁手中的宝剑,“如若抵抗,罪加一等。”
凤仪剑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道弧。云霁淡淡地说,来吧。
相同的天赋,不同的命运。两人之间究竟谁更强一些,她早就想一探究竟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御风不再言语,伸手一指,空中顿时出现六把贯着白光的气剑,逐一朝云霁扑来。后者把剑一展,轻描淡写地架开第一波攻势。
“好。”御风赞了一声,顿时在云霁的四面八方形成了第二波剑雨,齐齐对准目标斩落。
“赤颜?乱舞。”
密不透风的防御剑势,将攻进圈内的气剑尽数撕裂。以守转攻,云霁不待最后零星几枚气剑刺落,只身向御风奔去。还未近身,遥遥瞄见江南女子嘴角一抹傲然。
地面突然开裂,数十把真气凝塑的剑刃如春笋萌芽般喷破而出,齐刷刷攻击云霁胸口。长衣流转,云霁跃入空中避开大半杀招,即便如此衣袖还是被零数剑波扯断。
还未落地,却见御风突然靠近身前,手中攥着的气剑对着自己的脖颈挥舞过来。成败在此一举!她急忙左手横鞘,伴随着丝丝啦啦的撞击勉强挡住,右手趁机画出绵绵剑圈。
“骤雪?狂舞。”
白晃晃剑光乍现,粉飘飘罗裳荡漾。御风大惊,急忙后撤,以避细密如针的剑势,眼看退之不急,只得亦出全力。
“凌风?萧杀。”
体内真气全全释放,于是乎,纷乱的剑雨化作凌厉的狂风,吹开华丽的剑之舞。御风瞥见云霁脚下一个哆嗦,于是向前踏出半步,对准她的头颅以贯着锋锐气劲的手刀劈去。
未至,手腕却被人凌空捏住。
御风有些惊愕地抬起脸,纷飞的鬓发间,正瞧见一张清秀绝俗的脸庞,瞳孔中却放出冰一样的冷光。
“别伤她。”
迫于强大的气场,御风想要退后,手腕却像是被铁钳禁锢般动弹不得。只听男子深沉续道:“杀死虎蛮的人,是我。百里叹难道没有说清楚?”
“你——”御风此时才认出他的声音,“你是竹公子?”
“正是。”叶萧喃喃低语,“与她无关。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他放开手,御风跃开两步,蹙眉看他。
“江湖传言居然是真的。你练武走火入魔,还被误点命穴,经脉永久伤损,心魔无法治愈……哼,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人……”
叶萧微微一笑:“那么,要抓我吗?”
御风直视着他,良久后叹了口气,转身而去:“除非断绝尘世,不然你失控之后必将为祸江湖……那时,再杀你不迟。”
目送御风离开,叶萧扭过头来,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身后要保护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抑制住呯然的心跳,快速潜行在人群里,云霁就像是离水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水里,虽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不管怎样,不能再见他。
因为看到这个被自己伤得支离破碎的人,心会流血。
本是文武全才、人人敬仰的世外公子,却被她打破了宁静的田园生活,堕落为难以自持、走火入魔的穷凶恶人……造成惨剧的人是自己,所以已经无论如何不能——
你是在,躲避我么?
茫茫人群里,从背后传来,强忍着悲悯的低喃。
果然是厌倦了吗,因为我已经,已经……
心弦一颤。她终是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熟悉中修长挺拔的身影。唯有一张张陌生的脸,上下涌动;唯有一簇簇漫天的花雨,洋洋洒洒。
▌寺?陌上花语
辗转多时,马蹄声终于止歇。此时正值露水清晨,谷间还飘着薄薄的雾气。
她仅仅披着一身青衣,下马,入寺。
护寺的僧侣上前阻拦,却根本阻拦不住。被她三两剑杀回寺中。没有追赶逃兵的脚步,她只是一言不发地顺着长长的石阶向上前行。不多时,又是一批手持僧棍的僧侣子弟拦住了去路。她平伸长剑举在胸前,目光只是盯住石阶尽头的高处,那巍峨耸立的塔寺楼阁。
没想到书生是个榆木脑袋,居然真的听了御风一家之言,不辞辛苦跑来花语谷,入了隐云寺。
僧侣呼喝着要云霁离去。回答他们的是飞旋的剑刃。于是冲突无可避免,僧侣们将云霁团团包围,手中木棍逐一打来。
“落桃?初舞。”
优雅的剑舞,不费吹灰之力便凿穿了僧侣的防线。青色丝裳如游蛇,轻巧地穿过僧人们站立的间隙。云霁快步踏上最后两级石阶,站在耸入云霄的寺塔门前。透过略显阴暗的内室,她看到一个青年背对着自己跪坐在地,正接受老方丈的剃度,脑后青丝不断飘落。
“住手。”云霁不禁喊道。快步向前,还未踏入塔内,迎面突然袭来一阵强风。她矮身一闪,立即抽剑回击。剑刃滑出一道红弧,却被来人轻而易举地避过。
她暗暗想,塔内的僧卫,果然与下面石阶上的小僧众完全不同。于是强打精神,将剑势舞开。
那僧卫大袖翻滚如风,居然就像是兵器一样,与宝剑对峙完全不落下风。两人以快打快,眨眼间过了半百回合。云霁突然身子飞转,手中凤仪长剑轻轻一弹,眼看是要以全力终结战斗。僧卫毫无惧色,迎面向着云霁奔过去。
“骤雪?狂舞。”
长剑破空之声初响,那僧侣突然将充盈了内力的衣袖挥向云霁。猎猎长风从袖口咆哮而出,刺的人睁不开眼。迟钝的片刻,她的手腕已被人死死擒拿,紧接着虎口一痛,长剑“当啷”一声落地。
至始至终,那名青年都没有回过头来。
云霁泪眼盈盈地注视剃度仪式的完结。直到那青年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却不是她所认识的面孔。
“女施主驾临本寺,有何贵干?”方丈双手合十。
“……找人。”
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定睛细看,确然不是……他到底在哪里?云霁有些失措地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云姑娘,请回。”
如同晴天霹雳震荡于脑海。她猛然回头,却见那灰衣僧卫长袍袭地,捡起掉落的凤仪长剑,默默走到自己面前。清澈眉目间戾气全无,身形容貌,亦如昔日俊俏。
“你——”云霁只觉口舌难动,“你……”
“云姑娘,请回。”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语调。
“不,我……”云霁低下头。真是奇怪,本打算一鼓作气上山来,即使用强也要把他带走的,可是相见之后为什么却无可救药地软弱起来了呢。紧扣槽牙,她静候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喊道,“你……跟我下山!”
“我不能离开。”叶萧黯然合十,“心魔,只可禁锢于此。”
紧紧攥着拳头,她抬起泪眼,看着即便感伤,却仍然微笑着的僧卫。那份清恬的笑容,依旧与阳春三月烟柳镇上相遇之时无异。
已经,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了吗。
叶萧捧起凤仪剑,剔透的剑身披上塔外的天光,浸渍一身流丽。她却没有接,抬起脚步向着塔门走去。
“云姑娘,你不必自责。当初造成的这一切,是我自己的错。”身后传来叶萧温言的话语,“对不起,我明明不会使剑,却依然逞强。是我咎由自取。”
她走出塔外,立在初升的阳光下,任由淡水阳光濡染长发。
是啊。
不然的话,为什么不在烟柳镇上,赤手空拳将我击败。
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惜走火入魔,刻意履行论剑之约。
为什么,被我损毁了人生,还要相助。
为什么,当我离开了之后,还要寻觅。
——果然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晶莹的长泪滑落脸颊。她回过头,凝视着仍然立于塔内暗处的叶萧。
“正是你咎由自取,我才自责。”云霁淡淡道。也许在逐鹿山上那一剑应该斩下去,一了百了。不过她心里清楚,那一剑无论如何都不会斩下去。已经发生的,皆是必然发生的,所以,无需追悔。
“我会一直在山下等你。”
没有回答——她所憧憬的,她所遗憾的,全部都被锁进了那团阴影。一时,天地间空留下婉转的罗衫,在古寺长阶上如火飘舞。
“等到死。”
那是,她临别许下的誓。
……
又一年,春天。
浅雨斜飞,檐角低落的露水,拟作虚无的泪。
纤纤素手搭住铜绿的门环,女子执伞而立,望着幽静的别院,心中怀托着细小的,如若星光的希冀。
也许今天,就在今天……
他能够,走下这条长阶。
然而,眼前只有一位年迈的僧人,手执笤帚细扫清尘。
她想,会不会等到,他也变成这幅景象的那一天?
……
又一年,春天。
浅握纸伞,行走在谷间小径上。两边是绚烂的花海,将蔚蓝苍穹染作嫣红。清风徐徐吹过,她轻轻闭上眼睛,再度睁开。
似乎听到了,花儿欣悦的低语,如同梦呓回荡在耳畔。她遥望着前尘紫陌,视线渐渐朦胧。
▎小径春晖,深山隐古寺。
▎陌上花语,公子把摇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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