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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知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正想提醒善吒离水面远些,紧接着发现了水中有仙家禁制。淮泽有多深?洪水之后情况并不清楚,但他们看到的这一片地方,几乎是深不见底,应该是水妖挖出来的,甚至是以仙家神通所开辟,并有仙家法阵笼罩,显然隐藏着一个庞大的洞府。
有人能打造这样一处地界,至少也有九境地仙修为,而且是在洪水到来后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内完成,其神通法力深不可测。若不破除仙家洞府禁制,善吒的目中神光也看不清楚其中情况,但他随即又发现了在这座仙家洞府周围,还有几处隐秘的法阵,其中埋伏了大量妖修。
善吒发现不对时,巫知也发现了,他们赶紧带着善察向高空遁走。还好他们反应快,但还是中了埋伏。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妖类冲上云端直扑巫知,显然是蓄势已久,竟将巫知的形神当场撕碎。
若巫知不是真仙,这一下就殒落了。还好仙身并非凡人的血肉之躯,巫知重新凝聚形神与这妖类相斗,仓促间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淮泽深处巨浪涌起,数百水妖欲结阵合围困杀巫知等三人。这些水妖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滔天巨浪只在这一带涌起,动静却传不到远处。巫知被偷袭时便已受了伤,眼看难敌,拼着再受伤,也要冲开即将合围的法阵带着两头瑞兽遁走。
善吒强冲硬撞在突围时也受伤了,反倒是修为最低、所擅神通在这种场合没什么用处的小獬豸善察,被两位同伴保护得很好,最终丝毫无损。
别说巫知成就真仙后在下界,其实他当黏在人间未成仙时便不喜欢与人动手斗法,他好像也不擅长打架。但对于真仙而言,对什么事情擅不擅长很难说,真到了斗法之时,巫知向来是很少吃亏的。
因为巫知擅学擅知,只要搜集、了解情况并研究一番,便总能找出对方的各种破绽加以利用,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虽斗法很少吃亏,但他与人相争,往往不需要动手打架,便已通过别的手段解决问题了。
可是这一次,巫知却吃了大亏,他的见识虽渊博,在今夜之前却从未听说过无支祁,对此妖毫无了解。而对方好像知道他们会到淮泽中查探,早就布好了埋伏等在那里。
事发仓促,巫知还没动手便已经中了暗算,还好他也不白给,一眼就看出了众水妖发动的法阵在将合围未合围时的破绽,拼着受伤更重,在第一时间便对形势做出了判断,毫不犹豫地带着两头瑞兽冲出了陷阱。
假如换一个人,恐怕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斗法过程也只有短短眨眼的功夫。这位真仙哪怕是在人间面对妖类,逃跑也是干净利索。以神念介绍了事情经过,巫知又开口道:“出手偷袭我的妖类,想必就是自称淮神的无支祁。”
善吒也说道:“我看见了!那是一只水猴子,金目雪牙、鬣毛利爪,凶悍异常。”
“水猴子”是善吒的形容之辞,其实连巫知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妖类,生活在水中长得却像一只大马猴。而后世民间多有水猴子的传说,但几乎没人见过那是什么东西,民间传说的源头恐多少也与淮神无支祁有关。
善察又弱弱地说道:“我们中埋伏了,淮泽水妖早就知道伯禹大人会来,甚至对伯禹大人的行程都很清楚,也料到了今夜会有人去淮泽中查探,应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而且与淮神勾结者,不仅是那四位伯君……”
遭遇袭击斗法突围时,根本就没有轮得到善察出手,但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探到这么多的情况,也算是没白去了。
巫知恨恨道:“商章氏、鸿蒙氏、兜户氏、犁娄氏这四部伯君,只是受无支祁的驱使,说是与无支祁勾结,他们还不够资格。若有人暗通消息并为无支祁出谋划策,我估计很有可能就是相柳,伯禹大人不可不防。”
敖广问道:“相柳不待在自己的地盘上抓紧时间治水,为何要插手此事?”
巫知:“他当然是不希望伯禹大人治淮泽成功,那样他便可盘踞原共工之地,趁机蚕食周边部族、独霸一方,亦坐享大人治大江之成果……但这些只是我的推断。”
善吒心有余悸道:“那无支祁好生厉害,昨夜幸亏有巫知前辈,否则我们就无法脱身了。”
巫知惭愧道:“终究只是一众水妖,虽早已布下合围大阵,但发动之时还有破绽,被我抓住机会遁走。除那无支祁之外,阵中还有几个厉害角色,但其余水妖并无飞天之能,所以只能在淮泽上方卷起风浪,却无法带起大阵飞上高空,否则我们也是很难脱身的。”
巫知这个说法有点太夸张了。几百人的大阵,从淮泽深处升起到水面上空,想在瞬间发动,还让巫知这种真仙都找不到破绽,别说是乌合妖众,就算是同一宗门的修士,都是绝不可能做到的。无支祁能做到那个程度,已经是极致了。
除非突破化境修为,否则水妖的大半神通都在水中。淮泽水妖中倒有几个厉害角色,但绝大部分水妖不可能有飞天之能,他们可以布下大阵将风浪卷得很高,却不可能真正飞到天上去结阵。
伯禹道:“淮泽水妖昨夜是有备而来,设陷阱伏击你等的同时,又分出一队所谓的浪将进犯涂山……”他介绍了昨夜涂山中发生的事情,提到了自己遇见了青丘姑娘,而青丘详细介绍了淮泽水妖的底细以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巫知叹道:“无支祁这么做不仅是示威,也想趁势将我等击溃甚至拿下,若是不成,也算是一番试探。……我昨夜打探到的情况,原来伯禹大人已经知晓,若那位青丘姑娘不说,有些内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清楚。”
伯禹:“正想向巫知先生请教,如何镇压那淮泽水妖?”
巫知的神色更惭愧了,摆手道:“我只能向大人介绍情况,却不如那位青丘姑娘了解更多。那些水妖若上岸太远,倒也可以抵挡;但若在深水之中,却难以对付。如今局面或可据岸相持,但若入水收妖,我亦无策……”
巫知很罕见地没有再长篇大论,话说了一半居然就停了。这时院中忽有个声音道:“巫知,你可是说够了吗?”
巫知惊讶地抬头道:“巫明,你怎么来了?”
小獬豸已经冲出屋子道:“子丘,你怎么也来了?”
只见院里不知何时已站着两个人,当中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青袍,额头宽广,一双浓密的剑眉,神目如电。侯冈的弟子、皋陶的助手子丘,则很恭谨地在此人身侧侍立。
伯禹已率众人迎了出去。那位名叫巫明的中年男子朝巫知道:“是轩辕天帝派我下界前来接替你,于人间继续寻找玄珠。”然后拱手道,“伯禹大人,我来自昆仑仙界,号巫明,当年在人间时修行时名离朱。”
声音中带着仙家神念,有一番详细的解释。巫知跟随在伯禹的时间也不短了,轩辕天帝派他下界寻找玄珠迟迟未果,所以又派了一位真仙巫明下界来接替他。巫明来得可真是时候,恰逢巫知受伤,正可让他回到仙界去养伤。
既然是以寻找玄珠的名义,当然不能随便就派一位真仙下界。巫知擅知,而巫明擅见,在仙家神识所及的范围内,其目光能看破一切阻隔,可见极远、极近、极大、极微。当年在人间未成仙时,巫明便能明察秋毫,这是他最擅长的修为手段。
如此说来,巫明的眼神岂不是比善吒能看破一切虚妄的目中神光还要厉害?那倒未必!巫明随随便便的一眼,未必能赶得上瑞兽诸犍的天赋神通。但是别忘了,那只是他随随便便的一眼,而善吒施展天赋神通,须开启额中神目并大耗神气法力。
巫知赶紧道:“天帝这是责罚我办事不力吗?”
巫明笑道:“天帝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让我来问你——说够了没有?”
巫知的神情似有些恍惚,片刻之后眼神一亮,又似忽有所悟,向巫明行礼道:“天帝当年告诉我,知而慎言、知而不言、知其所不知、知其所未言……万事万物,总有无尽之未知,所知便在所行之中,而天地无言。”
巫明仍然笑道:“天帝在昆仑仙界中罚你禁言,你可知其用意?他还让我问你——过没过足瘾?”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巫知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呢。在昆仑仙界中,轩辕天帝让他修炼闭口神通,不仅不能开口说话,而且连神念都发不出去。巫知想不修都不行,因为昆仑仙界是轩辕天帝的形神所化,天帝让他开不了口,他就真的开不了口。
这可把巫知给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下界寻找玄珠,就是过瘾来了。待此事巫明发问,巫知放答道:“过瘾了,已经过足瘾了!……不知天帝还有何问?”
巫明:“当然是问你是否找到玄珠?”
巫知:“巫知惭愧,未曾寻得。”
巫明:“为何未曾找到?”
巫知:“我不知玄珠在何处,天下亦无人知。玄珠乃指世人所未证、证亦不可述,从所知所述中求,又如何寻得?”
巫明点了点头:“天帝让我转告你,若已明白,此番返回仙界后,便不必再修闭口神通了。”
仙家做事就是干脆,巫知向巫明介绍了这段时间的经历,随即便告辞而去。伯禹等众人对巫知很是感谢,尤其是小獬豸善察很有几分不舍,除了伯禹之外,就属他得到巫知的指点最多。待众人行礼起身时,巫知和巫明都已消失不见。
巫知应该是返回昆仑仙界养伤去了,而巫明则和当初的巫知一样,虽看不见他在哪里,但想必就跟随在伯禹身边。他们都是奉轩辕天帝之命、以寻找玄珠的名义下界的,无意插手更多的事情。其实昨夜巫知查探淮泽水妖遭遇伏击,就已经是个意外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外是意外,但对于巫知来说,所谓意外就是超出其所知,否则不会有什么意外。
子丘跟随众人又走进厅中。中华天子欲派人询问治水进展、皋陶便举荐了子丘。子丘原本来得没这么快,他需从淮水上游的南山或下游的东祝城一带绕过淮泽,走很远的路才能抵达。但是刚一出蒲阪城他就遇到了巫明,是巫明顺便把他带来的。
众人在厅中坐下,善吒的视线却似穿过屋顶向着虚空拱手道:“巫明前辈,您方才自称名叫离朱。而据我所知,这是一味不死神药的名字呀?”
巫明不知从何处以神念回道:“我幼时曾误服一枚离珠,被路过的轩辕天帝相救,却因祸得福,得明察秋毫之目,故在人间修行时名离朱。我亦是妖修出身,但原身并非诸犍。”
离珠这味不死神药,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乱吃的东西,弄不好会神智错乱甚至会送命的。当然了,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得到离珠,也根本走不到离珠树下将其摘下来。
巫明还是一头小兽时,居然能误打误摘得离珠,这真是天大的机缘,但对他而言也是天大的凶险。轩辕天帝恰好路过救了他,还真是仙家缘法,巫明就是从那时起开启灵智、踏上修炼之道,如今已是一位真仙。
巫明是仙家称号,与当时的封号、氏号以及后世的法号、道号、尊号相类,而离朱则这位仙家在人间时的名字。已离去的另一位仙家巫知,说那么多,却恰恰忘记告诉众人自己的名字,只留下了一个称号巫知。
022、收入囚笼()
子丘是来询问治水进展的,而伯禹治水恰好遇到了状况,便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最近发生的事。子丘变色道:“面对淮泽水妖,就连下界真仙亦无良策,伯禹大人打算怎么办?”
伯禹神情严肃道:“淮泽水妖,便是水患之一,斩除其患便是治水须为。治水亦是治世,乃各部民众之事,妖孽在水中,但治水须从岸上起,先除各部自身之患。”
子丘:“大人要先拿下那四位伯君吗?但若处置不当,水妖尚未除、各部先内乱,那就更不好办了。”
伯禹:“人言似风,纷杂四传;人心若水,万流归宗。拿下这四位伯君,便是整顿民心之乱、民风之失,断妖孽为祸根基。幸亏善察在此,而子丘先生你也来了,那么三天之后,就要辛苦你帮个忙了。”
三天之后,伯禹要召集各部族首领再度议事,并打算当众处置四位伯君。恰好子丘来了,就由他来当众查问,另有国中断狱神兽镇场。众人商量了很长时间,伯禹也是子丘的师叔,交代了不少事情,子丘一一领会。
这边商量得差不多了,伯禹又问敖广与善吒道:“二位高士,不知你们的伤势如何?”
敖广摆手道:“没什么关系,不耽误与人动手斗法,更可入水擒妖。”
善吒反问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大人是不是想派我们将那四位伯君擒来?”
伯禹:“正有此意,根据昨日察知的情况,不知那四位伯君是何等修为?”
善吒:“凡夫而已,无甚修为,能手到擒来。”
伯禹:“他们身边可有高手护卫?”
善吒:“确有护卫,但在我眼中也算不得什么高手,出手时甚至能让他们察觉不到。”
这时伯禹又起身朝着空中抱拳道:“巫明先生,能否劳您辛苦一趟,看看玄珠是否遗落在那四部之中?若是发现那四位伯君身边有高手潜伏,善吒与敖广难以得手,不必您出手相助,只需顺便提醒一声即可。”
巫明的声音传来道:“伯禹大人放心,我这就去那四部中看看能否发现玄珠。若是看到有什么高手潜伏,或是那四位伯君难以被二位道友擒下,自会提醒一声。”
善吒与敖广领命而去,伯禹又派人将云起和伯益叫来。云起和伯益这几天在涂山部君首那边,云起负责指挥、教授部众打造各种器械、工具用以治水,而伯益则是代表伯禹统计各部情况,并负责传令联络,暂时和被召集来的各部族首领待在一起。
伯禹让伯益传令,三日后再召集各部族首领议事,而且这一次,要通知能赶来的各部族老都尽量赶至。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是一次“扩大会议”,在这次会议上,要商定治水之事,不能继续扯皮推诿,商量定了就该落实方案、正式行动了。
无论伯禹怎么做,淮泽水妖就在那里,且不说如何收拾水妖,若是各部民众什么都不做,那是绝对不可能治水成功的。
伯禹又托云起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制四座法器囚笼,并提出了具体的要求。云起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大人是要用来囚禁那四位伯君吗?云起明日即可完成,不说坚固难破,但仓促间想直接破开牢笼救人却不可能。”
云起去打造囚笼了,这时忽听风雨之声。风雨并非来自淮泽,而是另一个方向的远方,及到近处渐渐消散,应龙从天而降走进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应龙曾对伯禹说过,若有事可随时召唤,伯禹今天就把他给召来了。
论对敌斗法,应龙倒是很有经验的一位真仙,当年就曾参加过困杀蚩尤之战。但此刻却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修为法力,将气息收敛得非常好,若非如此,此地也该风雨大作了。应龙向众人点首还礼,随即便闪身消失不见。
应龙并不露面,这样才能将气息收敛得更好,有必要时伯禹自会唤他现身。而等巫明回来后,这两位真仙还可以叙叙旧,他们也曾是故识。
……
三天后,聚会的地点是离涂山不远的一处村寨中。原先生活此村寨族人已撤离,就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