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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娃又缓缓地站直了身体,伸左手扶住了右臂,右手中还紧握着那只连根折断的兽角。一尺长的兽角从虎口直至肘侧仍紧贴在他的小臂上,犹散发着丝丝电光,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轻微爆响声。
駮马的独角被人抓住,又听见那少女的话,或许是认为这是一种奇耻大辱。它的独角猝然爆发电光,就是想把虎娃的手给震开,好顺势将之顶倒在地上。而虎娃也真够犟的,或者说他将对手最大的威胁判断得很清楚,自始至终都没松手。
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那电光神通的贴身侵袭?虎娃当然也运转了神通法力,在这种情况下其他的手段也用不上,就是纯粹的炼器之法,瞬间包裹了这只奇异的长角,束缚它的灵性妙用不得爆发,等于虎娃所有的法力都击在了这只长角上。
将駮马的身体挥出去的时候,虎娃也没敢松手,结果硬生生将这只独角完整地给掰了下来,相当于在截取天材地宝的同时,已经运用了炼器之法。单纯这么看,虎娃实在太凶残了!自古以来,曾有很多人取妖兽原身之物打造法宝,但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直接在**上炼器的!
虎娃倒不是故意如此,以当时的情形,也只有这样才能抵挡那駮马凶残的神通侵袭。虎娃可不仅是掰断了它的一只角啊,强大的法力穿过顶门透体而入,瞬间简直就相当于神气血脉感应相连,将它的元神都给击散了,表面上却看不出其他的伤口。
再看那头倒在灌木丛中的駮马,蹬腿抽搐了片刻便不动了,脑门正中央有一个边缘焦黑的洞,环生在角根周围的那一丛鬃毛也焦糊了一半,另一半则化为了飞灰。这个一寸方圆的伤口并没有流出血迹,中央却露出白森森的颅骨。
虎娃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了它,早上出门时心里想的还是收服这头罕见的异兽。可是駮马在斗法中已被降服,还要发狠使出那种要人命的手段。若是换一名修士恐怕早就被顶翻在地、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那几乎是无法防备的。
虎娃闪念间折断了独角、摔出了兽身,便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也是一言未发。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实在无法开口,全身上下连喉结都没法动,差点连心跳都骤停了。那兽角发出的电光不是有多近的问题,而就是紧贴着他的身体。
从手臂到全身,虎娃感到一阵阵麻痹,神气法力一时也难以运转,就连筋骨肌肉都控制不了,仿佛那丝丝电光还在体内游走侵袭。而从右手的手心一直到肘部,整条小臂内侧传来钻心的刺痛,就似被利刃割开了一般。
假如这个时候有谁过来给他一刀,虎娃连躲都躲不开。但周围也没人敢动,所有人皆被惊呆了。又过了一会儿,高坡上的村民们才发出了一片欢呼,他们亲眼看见这少年打倒了那凶残的怪兽。
而从畋猎园林中走出的那行人,则发出了一片惊呼声,只听那红衣少女惊叫道:“他,他,他居然杀了角将军!……快去看看,角将军怎么样了?”
一名卫士得令,战战兢兢地跑上了山坡,却不是直奔虎娃而来,小心翼翼地就像躲避什么凶神恶煞,尽量离得很远绕过他,进了灌木丛查探那头駮马,然后大喊道:“君女大人,角将军死了!”
红衣少女失声尖叫道:“什么?我的角将军真的死了吗!是他杀的,快拿下他!”
那名卫士站在虎娃身后数丈远的灌木丛中,身背弓箭手持梭枪,可根本就不敢过去。那少年连駮马都给宰了,而且如此凶残地折断了神奇而强大的独角,他怎会是对手?可那红衣少女已经下了命令,卫士只得举起梭枪做出要投射的样子。
这时又听见一声低吼,吓得那卫士身子一软便坐倒在地,只见盘瓠不知何时已跳到了虎娃身边,正蹲在那里看着他。那卫士落地的梭枪也不要了,爬起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对手凶残,保护君女要紧!”
卫士跑回了林边,招呼另一名卫士拉起车上的铜环,朝那红衣少女叫道:“那是一名高手,我们不是对手,快走!”
两名侍女赶紧扶少女上车,卫士拉着车调头便跑。这两名卫士的功夫也算不错,虽没有修成武丁功,但也练成了开山劲,应是携带武器在狩猎时保护那位少女的。而这辆车并不宽,为单马所拉,显得很轻便适合于在疏林中穿行。
马车两侧通常配有把手,比如这辆车上的那两个铜环,碰到道路崎岖陡峭之处,往往不能只靠马力拖曳,还需要人力辅助才能过得去。拉这辆车的牲畜,显然就是方才的那头駮马,而红衣少女将駮马放了出来打猎,却由两名卫士拉着车跟在后面,不料今天却闯了祸,駮马还让虎娃给宰了。
能以駮马拉车,这红衣少女的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身边的卫士称呼她为“君女”,其人应是相室国国君的女儿。在国中人们一般都这么称呼,假如她到了别的国家,称呼往往就变成了“相女”,因为相室国的王族姓“相”。如今的国君有十几个女儿,也不知这位红衣少女是哪位。
那两名卫士应该知道这位君女的脾气,听见角将军已死,那少女都快哭出来了,生怕她再乱下命令让他们去当场拿下“凶手”,这不是和找死一般嘛!赶紧找了一个借口,趁君女还没反应过来便将她带走,离开了这片闯了祸的是非之地。
虎娃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并未追击,也无法开口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是动不了。他宰了那头凶兽,全身也被那凶兽的天赋电光神通所麻痹,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内伤,但也要暗运神气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这时村民们已经走下山坡围了过来,东升的父亲、方才那位遇险的老者跪拜于地道:“多谢小先生和您这头义犬的救命之恩,今天幸亏有您宰了这凶残的畜生。……小先生,您快走吧,方才那两名卫士称呼这畜生的主子为君女,其身份应是国君之女。他们一定是去找帮手了,您若不赶紧脱身,恐怕就来不及了。”
虎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全身的麻痹感已渐渐消去,只有一只右臂仍是酸麻疼痛,但总算能动也能说话了。他摆了摆左手道:“诸位不必担忧,这畜生既然是我杀的,接下来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她是国君之女反倒更好,应能赔得起你们村的损失。而且我也不怕把事情闹大,更不怕回头找不到人了。诸位回去做自己的事吧,如果他们还想来找我,我便在这里等他们,如此也不必连累村中众人。”
老者劝虎娃赶紧离开,以防君女再带大队人马来找他。而有些村民也在暗自担心,假如虎娃走了,君女带人马又来了,找不着正主,会不会拿这个村庄出气?
虎娃却拒绝了老者的好意劝说,表示自己会留在这里等着,但让村民们全都回去,不要靠近这一带,以免被人误会是他的同伙。说完话他便带着盘瓠转身走进了密林,越过那駮马的尸体便消失不见。
村民们不清楚虎娃是留在林中还是已悄悄离去,面面相觑皆面带担忧之色,大家返回了家中不安地等待着,直到中午都没人敢乱出门。
虎娃当然没走,但他也不会傻乎乎地站在明处,让人大老远就能看见。他进入密林来到靠近山顶的高坡上,在树木掩映中端坐,此处远远地就能望见畋猎园林那边的动静。假如真有大队人马过来,他也能事先察知究竟来了多少人、是什么阵仗、携带了哪些武器?
这片畋猎园林的范围很大,丘陵与平原起伏交错,虎娃能看见的地方只是其边缘的一角,据说其中央还有相室国的战阵进行军演的场所,平时有卫队驻守。那位君女如果回去找人的话,可能会把卫队带来,时间也应该不能短了。
虎娃可不想莫名其妙杀了一头畜生,却给这个村子带来祸患,自己还被人当凶徒追缉。既然刚才都没来得及说话,那么他需要一个机会当众将事情讲清楚,至于对方听不听,那就无法勉强了。他或许还会再打一架,见势不妙也会避走,但事情做得却要明白。
山神告诉过他:“凡事要讲道理,就算与你打交道的人不讲道理,你也要将道理弄清楚,否则你与他便没有区别。至于对方不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该动手的时候那就动手吧。只要有动手的道理,动手也是一种讲理的方式。”
**
第179章 011、讲理(上)()
正午时分,远处树林中果然来了一群人,穿越山林车行不便,所以还是只有一辆车,那红衣少女坐在车上由两名卫士拉着、两名侍女跟随左右,两侧还各有七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相室国的军阵是七人一小队,七小队为一阵,看来那位君女把自己所有的卫士都带来了,就是这两支小队。
说实话,假如在国都中,这个排场已经够惊人了,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国君有十几个女儿,儿子的数量也差不多,假如平时每人都配两支小队护卫,那么加起来得是多少支整编军阵啊?
况且根据国中礼法,除了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储君之外,国君的其他子女是不能私配军阵的,平时的车驾也不过只有几位护卫随行而已。
这位红衣少女名叫宫嫄,是国君的一位宠妃所生。这位妃子还给国君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宫琅。而宫嫄今年十五岁,貌美而活泼,其母又受庞,因此深受国君喜爱。她颇有尚武之风,喜欢到畋场中游猎,几年前缠着父王将一头异兽駮马赐给了她。
那駮马在宫嫄面前表现得非常乖巧温顺,但在狩猎时又很勇猛,山中没有什么猛兽是它的对手,宫嫄是喜欢得不得了。国君的子女,平日也不能随意跑到王室的畋猎园林中打猎,她乘坐駮马拉的车来到此处游猎,也算是国君特示的恩宠。
在山野中狩猎随时可能遭遇危险,所以国君才派了两小队卫士保护,显得排场不小,也算是君女外出时的仪仗。
那头駮马平时在国都中扮老实乖巧的样子太久了,它也完全通人性,知道怎么讨宫嫄喜欢,来到这里便被放了出来自由活动。没想到它离开宫嫄的身边便暴露了本性中凶残的一面,践踏田地、肆意伤人,浑然不把那些村民放在眼里,结果却送了性命。
宫嫄既伤心又害怕,她最爱的宠物被人杀了,所害怕的倒不是那些村民,而是担忧回到国都后怎么向父王交待?因为当初父王将駮马交给她的时候说得清楚,只是放在她这里好生豢养照看,将来若有需要,这异兽还是要被征调上战场的,所以宫嫄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角将军。
宫嫄一定要将杀了角将军的凶手拿下,否则回去后父王问起,她又该怎么回答?于是就将随行卫队都带来了,心中暗道那少年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走在路上,身边的卫士还在小声地劝说:“君女大人,此事必有误会。角将军闯入田地伤人在先,看那人的样子不过是自卫出手。他既然能杀了角将军,很可能来历不凡。我们应该先查清其身份、问明事情经过,不可贸然动手拿人。否则事情闹大了,对您也不好。”
宫嫄带着哭腔道:“我只看见角将军在追一条狗,后来被那个人拦住了,那人抓住它的角已将其制服,为何还要断角杀了它呢?他仗着有些功夫,而角将军又无法还手,便下此毒手,又怎能原谅!不把他拿下问罪,我又怎么向父王交待?”
宫嫄是后来才赶到田边的,只看见了駮马在追盘瓠、然后撞向了虎娃,结果却被虎娃制服。她喊了一句,那人却突然将駮马的长角折断,将这头异兽给宰了,心中当然又恨又怕。
旁边又有一名卫士皱眉道:“君女,我当时看得清楚,角将军全速前冲就是向那人去的,假如不是那人功夫了得,肯定已经没命了。他被挑飞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担心角将军闯得祸太大,我们无法收场。”
宫嫄尖声道:“那又怎样,他不是没被挑飞吗?死的是角将军!无论如何要先将他拿下,将其身份查问清楚。如果那人真的来历不凡,那就让他自己向我父王去解释——角将军是怎么死的吧!”
……
虎娃在山坡上定坐了一个上午,运转神气疗伤。其实他与駮马动手的时间很短,神气法力倒没什么消耗,只是被那电光神通贴体攻击有所损伤。但以虎娃的修行根基,恢复能力极强,当时那一阵麻痹过后,筋骨腑脏便无大碍。
他在坡顶坐下之时,只是右臂还有些疼痛难忍,五指发麻仿佛张不开,紧握在手中的那只独角好像仍在发烫。他的外伤不轻,但一直没有松手放开那只独角,炽烈的电光已经将他的手心和小臂内侧烤得焦糊。血肉和银角已粘连在一起,直接将银角拿开的话,会扯下一大块皮、导致伤势更重。
虎娃昨日为东升疗伤,今日又在给自己疗伤,不禁暗暗苦笑。早年服用的那些不死神药,强大的灵效融于形神,修炼中吸收炼化的速度一直很缓慢,倒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快。
他握着那只银角不动,运转神气促进手臂上的伤势快速恢复,同时以御器的法力继续包裹着那只银角。这不仅是在体会其独特的灵性妙用,也是将之与身心相合感应,这样做才会不影响到伤口,否则它会粘连在手臂上的。
駮马确实是罕见的珍奇异兽,而虎娃施展炼器手法折角,就在它施展天赋神通的同时。虎娃是从**上完整地折取此物,不仅保留了天材地宝的物性,并且伴随其天赋神通的妙用灵性正在施展中。
它被虎娃折断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是一件能与身心相合的法器了,且是中品法器。这个成器的过程太特殊了,其机缘几乎无法重现,连虎娃自己都没想到。在通常的情况下,就算有合适的天材地宝,以虎娃的修为也只能炼制下品法器而已。
这件中品法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对虎娃来说却很自然,他连琅Χ冀毓谟谛紊裰谐闪松衿鳎趾慰鲆恢皇藿悄兀空饧衅贩ㄆ魃惺浅跖鳎箍杉绦痘⑼薇阍诹粕说耐苯嫌谏硇模寤嶙乓恢智八从械男睢
盘瓠有天赋神通,如今这头珍奇的异兽駮马也有,而且还不止一种。这些强大的神通法术并不是谁教的,而是开启灵智后自然便掌握,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学到。可是虎娃却曾贴身被那电光侵袭,那一瞬间几乎相当于和駮马神气血脉感应相连。
闪着银色电光的独角被折下之后,不仅仍与虎娃的血肉粘连,而且也与身心相合。他竟有一种感觉,假如他愿意的话,在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奇异状态下,甚至可以让这只角“长在”自己的伤口上,相当于一种移植了,那样他也会拥有这种天赋神通。
但虎娃当然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将来右手中始终握着一只长角,还能干别的吗?那岂不是等于得到一种天赋神通、却废了一只手!但在此刻疗伤的过程中,他却可以体会臂生银角的感觉、体会那天赋神通是如何以法力运转和施展的。
这是没人教的秘法,但并不代表别人在体察清楚后不能学会、学会后不能施展类似的手段。而虎娃所修炼的种种秘法神通,从来就不是别人教的。
这个机会很宝贵,等到伤口愈合、将兽角拿开之后便结束了,所以虎娃并没有浪费,始终保持着紧握兽角血肉粘连的状态,御器的同时又在炼器,炼器的同时也在炼化己身——疗伤。
虎娃隐约竟有所体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