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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动不动。
她说:“交易对一头猪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真想揪住她的头发。
我真想揪住她那张讨厌的、美丽的、带贵族气质的鹰钩鼻子、轮廓鲜明、白皙的、高傲的脸蛋。
这张脸上的眼睛分外明媚,还带有锐利、深邃,和这双眼睛相对简直是种受罪行为。
黛希冲着我大笑,我也真想揪住她那张美丽但讨我嫌的脸。
我完全可以径直走出办公室把她一个人留在里面,留在那个带霉味的房间里。
黛希说:“得了!”她停止了大笑,从皮椅子上站起身来,“瑞丽,你买不买?”
黛希为什么催促我买债券,她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不必这样为了我操心。
往好了估计,黛希是为我跟林肯着想。假如我跟林肯结婚,我就会执掌瑞林达的帅印,我就是林家的资产经营人。
林肯在学校里要呆一辈子,一向不经营管理家族事业。
你们瞧着吧,我认为我不必跟林肯商量。
我不必告诉林肯我就要管理他的公司。
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嫁给林肯,但是我从嫁给他那天起,从我来到香港,来到瑞林达的交易台前起——当时黛希已经经营瑞林达六年,她跟瑞林达已经胶着在一起了——就知道我跟黛希有着共同的思想感情。我和林肯的姐姐有共同之处。
当我跟黛希守着交易台上闪烁的灯光的时候,林肯正在学校授课。
林肯的面容迷惑而认真,蓬乱的头发垂在背后。
他没有和我们一起交易,而是走上他喜爱的讲台。他其实并不是站在大学的讲堂上,而是站在他内心的讲堂上,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我和黛希共同享有的是硝烟弥漫的交易场,交易场是检验天才的地方,但又十分完美地包容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包容了我们经历的一切岁月,并将包容今后要过的日子。
于是我决定跟黛希怀着共同的思想感情,坐在交易台前。
交易台前绿灯闪烁,扑扑作响,化成交易数字。
我们在交易中的节奏停顿或者激昂时相依为命,我们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之点:我们都知道我们失去了一部分生活,就是说失去了一部分林肯,林肯正是那些与我们不同的人中的一个。
黛希说:“瑞丽,马上决定。”
我说:“给我买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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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经过训练都能站起来行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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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经过训练都能站起来行走
狗经过训练都能站起来行走
甚至连黛希听到这个数字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只听见黛希粗重的呼吸声。她让我等了她五秒钟。然后说:“买一个亿我们就不能照九十九算了。我们可以按九十九给你四千万,但另外六千万,我们得按九十九点二零算。”
我仔细凝视她一番。看看我知道我会看到的一切。
我,与黛希的家教完全不同。我妈妈是匹独行狼。她的祖先是以杀人起家,不过妈妈的家族是满族的望族。每一个妈妈家族的后裔,都享受着自由自在,丰衣足食的生活。到了我这一辈,妈妈经常带我回旧居。每逢搭公共汽车从西直门到西总布,一定坐车厢右边,回程时一定坐左边。这是妈妈家族的家训,他们从坐马车的时候起就是这样,每一个妈妈家族的人都必须用眼睛观望北海故宫这样的高墙大院,不许看平民百姓寄居的陋室。而且,我有许多芭蕾舞鞋——许多双。它们分别代表着我的人生不同阶段;我有两架钢琴——肖邦牌——它们分别代表着我天生就会恰到好处地掌握韵律,会使用各种各样的艺术手法。从小时候起,我就在妈妈的严格管教之下,以我的天赋才能,奇迹般地坐下来将腰板挺得笔直,头抬得高高的。小小的我,头颈圆润,优美,肩膀娇小而结实。赤裸的胳膊细嫩圆润,规规矩矩垂在身体两侧。上小学的时候,我小巧的双腿在桌子底下放得端端正正,腿对着腿,膝盖对着膝盖,脚踝对着脚踝。这种风度优雅的教育很像半浮雕和塑像,这种塑像与浮雕的造型是妈妈亲授的,造型比例十分严谨,跟数学一样精确,它充分体现了女性的温柔与美。我被教导得头总是抬得高高的,背部挺得笔直笔直,眼睛望着对方,但却又使人觉得我在凝视更为遥远的地方,仿佛在聆听我永远不可能听见的某种声音。我总是站得端端正正,我总是显得专心致志,使人感到我专心致志某个我无法说明的思想,而这个严峻的思想却又赋予了我风度和温柔。
妈妈坐镇指挥,我就是这样渐渐长大,含辛茹苦又稳重端庄——那种端庄高贵,那种光宗耀祖,那种光彩夺目,那种戴着博士帽取得博士学位,那种优雅迷人的生活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主题。今天,我在瑞林达投资银行总裁办公室里,因买债券而遭黛希威逼。啧,我才不是那种人。事实上,我跟妈妈期待的完全不同,我才不是那种女人,一辈子就等着插入She精管。
我也是匹独行狼!
我说:“喂,黛希,我只出价九十九。要么按九十九的价格买一个亿,要么就一个子儿都不买!”
黛希狐疑地看着我。
我集中精力,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这个难度可是颇高的哇,根本别想再有转弯的余地了!我知道,这时候如果喝水一定会被呛着,如果打电话,一定会把手机掉在地上,于是只能专注地盯着自己前面的电脑,看它会不会被我凝聚的目光点燃。若对我现在毫无新意的表情——双手颤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做一个心理测试的话,结果定是:我的身体语言告诉自己,我害怕债券,或者可能是:我害怕黛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人这么针锋相对,就像我在电影里见到的那些女主角一样。
黛希说:“瑞丽,你不明白这些交易的运作方式。如果你要买这么多债券,你必须得按时付款。”
狗经过训练都能站起来行走(2)
我说:“按九十九卖一个亿给我!”
一阵沉默之后,黛希开口说话了。
她说:“好吧。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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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黛希的办公室。我的手我的双腿就开始发抖。这虽然不是我有生以来经手的最大一笔交易,但顶着市场上其他人的不同意见,拿一亿美元打赌,使我真的胆战心惊。我的脑海里幻化出各种可怕的后果。如果我全盘皆输怎么办?倘若在随后的几分钟之内,我们损失数十万美元怎么办?我将如何向恒德资金管理公司解释此事呢?我怎么向那些将钱托付给我们的那些机构交代呢?面前的几个指示灯都在闪烁。我抓起其中一个受话筒。是方淑怡。方淑怡告诉我,如果我想买那个破债券就向她买,她的出价是九十八点八零。我拒绝了。这么说,商业银行已经在以低于九十九的原始价格出售债券了。但是,方淑怡曾提到过他们准备卖空他们没有的债券,以期今后再回购。怪不得他们的售价低。我拿起另一个电话。刘名言来电话告诉我,我买的债券现在正在陡跌!我们要不要将递盘的价格定在九十八点七五,以九十八点八零的价格出售债券?按买入价九十八点七五算,我已经损失了二十五万美元!方淑怡又来电话,他们现在的出价是九十八点五零,现在我要赔五十万美元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肯来了!我还没看见他的脸庞,就先感觉到他这个人了。Zara褐色的开襟休闲上衣;Etro蓝绿相间的条纹衬衫;Agnesb黑色西裤;Loewe黑色皮鞋。他身上的味道是迷人的!像是一种刚出炉的面包味儿或者是甜品味道,总之是一种健康的芳香,总之是代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身份。我抬头望望对面的玻璃墙,从中看见了林肯。确切些说,玻璃墙照出他走进交易大厅时的影像。我并未转身马上面对现实。我凝视玻璃墙上的形象——仿佛林肯就刻在我大脑的记忆深处——犹如冬天封冻的香山眼镜湖面,清澈的冰水里有一片冻住的洁净的、金黄鲜红的枫叶,使我突然忆起满树霜叶、层林尽染、艳阳普照的金秋。但眼前的一切并非记忆,而是林肯本人站在成排宽大的玻璃墙前,隔着蓝色的地毯,身前是一排排交易台,一位美少年——呃,已经不再是美少年了,一位大约一米八三高的青年人,他有着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细致而又像车床加工后的美妙五官,整体形象撩得你直想用手去量一下他脑袋跟身材的比例,全身上下,处处显示着良好的家庭教养。
他说:“姐姐,我下课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芋头鹅。”
我说:“天哪!”
林肯在向我微笑,如此灿烂,眉眼都笑起来了。我只觉得,倘若他停止微笑,我的生命就会就此终结了似的。
芋头鹅是客家菜。厨师为抵消鹅肉的油腻口感,在钵底垫了一层芋头来吸收多余的油脂;在佐料上采用了卤水汁、生抽、五香粉、八角搭配的方式,取缔以酒提香、以油润滑、以糖提鲜的三种做法,这样既可入味,使之更显鲜美、清淡,而鹅肉油腻的口感顿消。吸收了鹅肉香味和油分的芋头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上可果腹,下可平添趣味。
而我是个芋头狂,狂到爱吃所有的芋头。
想不明白继承了这么大交易场所的林肯为什么只愿意来给我送饭而不愿意亲自接手运营?我问他:“林肯,你只热衷于给我送饭吗?”
他说:“姐姐,热衷?你不该用这么滑稽的词儿!”
我说:“滑稽的词儿?林肯,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当厨师吧?”
他说:“姐姐,我真想当个厨师。”
我说:“这倒是个新鲜话题,厨师?你为什么想当厨师啊?”
他说:“我想给姐姐做饭吃。”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正因为林肯这句惊人的话而傻乎乎地张开着。一个从早晨五点就一直忙碌到现在的女性已经不可能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谈论诸如婚姻生活中两个人分工合作的事了。林肯体贴地假装没看到,接着又说:“很奇怪是吗?”
我说:“林肯,你今天中午看起来很愚蠢。”
他说:“不对吗?姐姐,我哪点错了?”
我说:“你不觉得我一个人撑这么一大摊子事很辛苦吗?你就不想帮帮忙?”
他说:“姐姐,我是想让你吃到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啊!我大概在这座城市你所能想到的所有餐馆学习过。等到我们结婚后,我除了去学校,专门给你做饭。”
我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充满迷惑,不然他不会一直看着我发笑。他说:“当然我会挣钱养活你,现在我工作的薪水还过得去,况且我有几部书的版税呢,这样每天晚上我都会为你做好饭菜。大家都说,夫妻感情就是从吃饭上培养的。”
我用手捂着嘴,看着林肯。
我发誓,当时我真想跳起来,一走了之。
我说:“林肯,你看看这盘面,我已经损失五十万美元了!”
他说:“这有什么?”
我说:“我已经损失了五十万美元了!”
他说:“五十万美元怎么了?”
我说:“我已经损失了五十万美元了!”
他说:“姐姐,你能不能长大,成熟点!”
我说:“我已经损失了五十万美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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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匹独行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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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也是匹独行狼!
我跟林肯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没答应林肯求婚前,我们两个一见面就谈文艺复兴——佛罗伦萨,呱唧呱唧没完没了,谈战争与性,谈麦卡勒斯与拉尔芙,争论得狗血喷头。
那时候好得不知道分彼此,狂妄得不知道吃几碗干饭。
一答应林肯求婚,咔嚓,见面没话了,像两个歪脖子小哑巴!再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读书就是漫无目的的行走——走过酒吧间,海味馆,小报摊和卖鲜花的地方。
林肯买一束千金子花送给我,我们又继续走。
走过以饭馆为主的街道,旋转式的大门内传来婉转悠扬的或高亢激越的乐声,这乐声每每消失在我们身后。
夜晚,空荡而昏暗的街头有一根稀奇古怪的灯柱吸引了我们的目光,灯柱的光把路面的碎石照得油光光的,滑溜溜的,所有住家的钢窗百叶窗都敞开着,这些街道就像舞台布景。
林肯期待着女主角漫步上场,我期待着男主角登台亮相——倚在灯柱上,点燃一根烟。但是女主角和男主角没有出现,我和林肯从这些街道布景走过去,我们一直走到维多利亚港湾,码头伸向海面,两边是货栈仓库。
路灯下,码头上的货仓屋顶发出幽幽的亮光。码头桩基上方,浓雾弥漫,升腾缭绕,有时雾气散开露出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没有一丝动静的水面,海水像货仓屋顶一样发出幽幽的暗光,极似水獭的黑色光滑的皮毛。
远隔几个码头以外,货船的桅杆在黑色的天穹下难以辨认。我们在码头边上行走,眺望海面,乱蓬蓬的、翻卷的、棉絮似的浓雾充斥着黑色天空。
浓雾紧挨着海面,我们越过浓雾放眼望去,仿佛夜晚登高,在山顶上越过云层眺望数里之外的下方世界。对岸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闪烁。
婚姻就像这样,两个人相濡以沫,不出声,相距两尺远,四只眼却注视同一方向——夜游的游览船就在这里接客,熙熙攘攘的,推推搡搡的,高声叫喊的,抱小孩的,喝啤酒的,汗流浃背的人群。
往往我们相对无言的时候,那夜晚就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浓雾弥漫。我们走到港湾尽头,倚在栏杆上,眺望海面。
林肯总是这样说:“我们谈谈。”
我不吭声。
他说:“我们谈谈。”
我还不吭声。
他说:“可以开始了吧?”
他的话就像舞台下面的闹声。
我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是我知道人是个复杂的玩意儿,人不是分好人坏人两种。人本身是又好又坏,好来自坏,坏又源出于好。人如果不是这么复杂的话就要天诛地灭。
林肯是个教书的,任何事物对他来说都是井井有条的,一个苏格拉底跟两个马克思的化合表现永远一样,哲学总是那么一回事。
因此浪漫主义的林肯对世界的想象跟做生意的我工作时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秩序井然,有条不紊——那是林肯的生活。
我告诉林肯,如果他想继续过着贵族生活——真正的贵族生活——我经营好他的公司这是最起码的。
我一定要学会经营瑞林达这样的大型投资公司,甚至把它继续扩大,等等。可他变得心不在焉,说他绝不跟瑞林达发生关系。我说他自私——又自私又骄傲——把他的自尊心把他的哲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比做好事还重要——比当贵族还重要——比他的责任还重要。
他对我和颜悦色,说我什么都不懂,说一个人只要对自己负责。我说他只考虑自己的自尊心,只想到自己的傲气,不愿意跟做生意的人同流合污,如果我也不愿意跟做生意的人同流合污的话,我根本就不应该答应他的要求——我闭上了嘴,吸了一口长气,我想,我得镇静一下,我得镇定一下神经,他要说他根本用不着当贵族,他要说他根本就不需要瑞林达这个破公司,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我也是匹独行狼!(2)
我很高兴——他至少没有这么说。我很高兴,至少他没说出口。
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呀?说穿了,说得不好听的话,因为他是林肯,因为他是那个拥有财富的林爸爸的儿子,萨莱格尔公爵的继子,大棉纺厂主的曾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