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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谢景明,“三弟什么意思?”
谢景明回头看了眼狼吞虎咽的若芳,稍倾,又看向若兰,略一沉吟,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们都是一父同胞,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过去便算是我们们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报的仇也报了,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三哥!”若芳扔了手里的东西,抢上前,指了若兰道:“她把娘害成那样,就这样放过她吗?你还是不是我三哥,是不是娘的儿子!”
“若芳!”谢景明拧了眉头瞪向若芳,沉声道:“娘是自己病的,你不要乱说。”
“怎么可能,你明明说……”
“若芳!”若芳的话被谢景明阴沉的声音打断,“你如果再不听三哥的话,往后你的事,我便不管了!”
若芳怔了怔,稍倾,慢慢的垂了头。
不多时,她身前的石板上便湿了一大声。看着这样的若芳,谢景明又是恨又是怜惜的长叹了口气。
他不是没有手段对付若兰,可是他怕他使尽手段后,会遭至若兰更重的报复!
就如同今日这般,拼着自己同样被罚,若兰也要让若芳在回府的第一日便被罚跪祠堂,指不定明日这京都城里便会传得沸沸扬扬。而他之前想要的为若芳造势的计划,只怕越加困难重重!
而,若芳,她竟然丝毫没有想到,现在根本不是争眼前长短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输赢,只在谁能嫁得好,谁将来更能让谢家得势!
谢景明想到中风在床的司氏,想到在司屋里对若兰悍然动手的若芳,想到若芳那传遍全府的骂词,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一般,重得他喘不过气!
58谢文珠()
原定三天的祠堂罚跪,随着谢家大小姐谢文珠的回府,结束于第二日的申时。
谢文珠的亲娘,是老太太钱氏当日的陪嫁丫鬟,在老太太怀大老爷谢弘昌的时候,做主开了脸给老太爷当通房,后来生下谢文珠后便抬了姨娘。只,却是个命薄的,谢文珠十岁的那年一场伤寒要了命。
好在,钱氏一气生的三个都是儿子,且府里又没有别的姨娘讨气讨嫌的,对这个侍候自己一场丫鬟的女儿到也算是用了心。当年老太爷还在世时,由老太太相看,许给了江夏候府上的庶出的二公子,方凯安。
在说这方凯安也是个人物,出身虽差,但却是文韬武略任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入了隆泰帝的眼,从小小的一个皇宫禁卫硬是一步步做到了盛极无二的羽林卫指挥佥事,要知道羽林卫可是御用拱卫,天子近臣,便是朝中大员都得看其三分脸色!
而方凯安走到这一步,与江夏候武可说是分庭抗礼,若不是江夏候夫人是鄂国公府嫡小姐出身,娘家势大,愣是帮着江夏候压了方凯安一头,只怕便是江夏候在这个庶弟面前也要屈一屈膝!
谢文珠嫁了个这么好的夫婿,自是对老太太百般感激,万分感谢。平日里得着什么好东西便是自己没有,也会送来孝敬老太太。若不是因文臣武将不能结交,恐惹圣怒,她早揣掇着方凯安替自己的几个兄长谋个好点的官身了!
谢文珠一回府,别说老太太,最高兴的怕便是大太太柳氏了!
“姑奶奶回来,怎不先使个下人回来通禀一声,我好让厨房做下端哥儿爱吃的驴打滚,这会子便是吩咐下去,怕是也要晚了。”
穿了一身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的谢文珠,斜斜的坠马髻边插了一枝金光闪闪的金凤朝阳大凤钗,虽说与柳氏年岁相当,但一张丰腴的鹅蛋脸却愣是看起来比柳氏要小上好一截,乍一看,竟似与伍氏年岁相当!
柳氏虽说心里对这庶出的小姑子很是不屑,可脸上却是姿态做得十足,架不住人家嫁的男人好啊!
“嫂嫂快别麻烦了,瑞郡王府老王妃约了太夫人她老人家去城外的相国寺上香,把她姐弟三人都给带上了,不然,妹妹nǎ里得空这个时候回来跑一趟。”
柳氏听得又是好一阵羡慕,京都人谁不知道,瑞郡王府的老王妃不仅仅只是正一品的王妃,她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先帝亲封的德公主。京都人提起瑞郡王府,哪个不是眼睛红的就像泼了血,恨不得自己投身成府里的一条狗,也不愿当这府外的人!
而江夏候太夫人与瑞仪德公主是幼时的手帕交,便是这般年岁了,还是时常约着一起喝个茶,赏赏花,上上香什么的!
也正是因着仪德公主与江夏候太夫人之间的交情,太夫人嫡出的儿子江夏候,方凯武便是资质一般,为人只够守成,可在皇帝面前却也还不曾失宠!
这人啊,当真是再强也强不过命!
柳氏暗暗的叹了口气,笑了道:“即是这般,那我便让厨房做好,姑奶奶走的时候再带了回去,想来,端哥儿他们玩了一天,回府也该饿着了。”
“那就有劳嫂嫂了!”谢文珠便也不客气。
柳氏便笑了道:“姑奶奶这是说什么客气话,我这个做舅妈的心疼自己的外甥、外甥女,本就是应该的。”
眼瞅着伍氏全程只在边上笑盈盈的陪着,柳氏有意要显摆下自己对谢文珠的重视,便转身喊了伍氏上前,轻声道:“三弟妹,你陪着姑奶奶去老太太那,我去厨房与厨娘交待几句,婉蓉不爱吃太甜,其正不愿吃太淡,咱们端哥儿又是个不能甜也不能淡的口味。”
伍氏便笑眯眯的应了,柔声道:“大嫂您去吧,我这就陪了姑奶奶去老太太屋里。”
柳氏便又与谢文珠攀扯了几句,这才带了丫鬟朝厨房走去。
谢文珠与伍氏两人便带了丫鬟往老太太的荣僖堂去。
“听说二弟妹她病了,我给带了些药材来,待看过母亲,还得再去二嫂屋里坐坐。”谢文珠一边走,一边说道。
伍氏虽说不爱言语,但人却不笨,这个庶出的大姑姐现下是什么身价,她虽说做不到柳氏那般露骨的讨好,但该有的应酬却也是不敢落下,当下便笑了道:“姑奶奶有心了,二嫂见着你去,还不定多高兴呢!”
谢文珠笑了笑,她出嫁的时候,伍氏还不曾进府,自是不知道,她心里其实真正喜欢的是那个红颜薄命的二嫂嫂丁薇,一个美丽温婉如同紫薇花般的女子,只可惜……唉,谢文珠沉沉的叹了口气,蓦的便想起一个人来。
“几个侄女,侄儿还好吧?我记得若兰跟大嫂膝下的若琳是同年的,若琳这都订亲了,也不知道若兰有没有订?”
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二房的嫡长女是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有那些人品恶劣的,仗着在府里有几分脸面,没少明里暗里的使了些手段为难这位大姑娘!伍氏不知道谢文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敢乱接话。
谢文珠见伍氏但笑不语,对这个身来惜字如金如那个书呆子弟弟一样闷的弟媳妇便起了促狭之心,眨了眨眼问道:“三弟妹,你知道吗?”
“好像没听说。”伍氏摇了摇头,略一犹豫,轻声道:“上半年二哥来信,曾言道要将若兰嫁在平榆,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没有。”
“嫁在平榆?”谢文珠蹙了眉头,没好气的道:“那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二哥怎么就想着要将兰丫头留在那?”顿了顿,似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说亲的人家有令人相看的地方?”
伍氏想了想,轻声道:“听说是个举人!”
“这到是难怪了!”谢文珠闻言不由一笑,轻声道:“兰丫头才多大,说与她的那家后生年纪轻轻便是个举人,将来必是人中龙凤,说起来,到是有些可惜了,这亲事竟没成!”
谢文珠自是不知道那谭举人的龌龊事,她若是知道了,只怕只会说,这哪是说亲,这简真是将亲闺女往死路上逼啊!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荣僖堂的二门外。
早有小丫鬟看到了,连忙出膝行礼,一边回头对屋里的钱妈妈回道:“妈妈,姑奶奶回来了。”
屋里钱妈妈正拿了个美人捶替老太太敲着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乍一听说姑奶奶回来了,还愣了愣,待得想明白过来,当即爬了起来,对钱氏道:“哎呀,是大姑娘回来了,老太太。”
钱氏也是一脸的喜色,连忙道:“快,快去迎了进来。”
“哎。”钱妈妈抢着迎了出去,早有小丫鬟打起帘子,钱妈妈对着谢文珠便是屈膝一福,大声道:“老奴给姑奶奶请安,老太太昨儿还念叨着姑奶奶,不想今天姑奶奶便回来。”
谢文珠笑了道:“是嘛,我说我昨儿耳朵怎么热了一天,却原来是母亲在念叨啊!”
钱妈妈笑盈盈的迎了谢文珠进去,钱氏脸早就笑得如同朵菊花,抬手招呼谢文珠:“来,到我身边来。”
谢文珠笑了上前在钱氏身侧坐定,待得宝纹奉了茶,谢文珠轻啜了口茶后,钱氏才轻声道:“怎的没带哥儿一起来?我好些日子没看到他兄俩了,怪想的!”
谢文珠便将之前的说词又说了一遍,不同于柳氏的羡慕,钱氏除了深深的羡慕外却还有浓浓的不甘,若是老太爷谢言没有当日的那番遭遇,以他的学识官威,此刻只怕早已官至内阁内辅,她便也是那正一品的诰命夫人,与那江夏候老夫人有何区别?!
谢文珠眼见钱氏笑容僵硬,心思一转,便知晓问题出在哪,便笑了道:“我们们家太夫人后院的梅花开了,前些日子她老人家还说让我回府请您老人家去坐坐,只不知道天冷您老人家愿不愿意去。”
钱氏一介白身,如何愿意与江夏候太夫人同席而坐,那只会让她越发的自怜自哀!
当下,钱氏便笑了摇头道:“替我谢谢你婆婆,只这天实在冷得很,人年纪大了,动一动就感觉冷,nǎ里还愿意出门啊!”
这是不愿意去了!
谢文珠笑了笑,也不勉强,便将自己带来的礼单拿了出来,递给一侧的钱妈妈,“这是你女婿,我们们家老爷让我拿来孝敬你的,别的到也寻常,只那半边鹿肉却是要趁着新鲜吃了。”
钱妈妈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朗声道:“要说还是闺女贴心呢?姑奶奶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老太太这一份!”
谢文珠目光便瞥了眼一侧的伍氏一眼,心里有些怪罪钱妈妈不会说话,这不是明摆着调拨关系嘛!正待说几句,不防大太太的声音却是远远的响起。
“妈妈这话可是说得不对!”话到人到,大太太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先是对着钱氏福了福,稍后才继续道:“敢情我们们有着好东西便藏着掖着,不孝敬老太太她了?”
“哎呀,是老奴说错话了,该打!”钱妈妈说着便作势伸手打自己的脸,钱氏伸手戳了柳氏道:“阿雅就是逗我个开心,你却闹得她要挨打,你还说你是个孝顺的!”
柳氏便连忙上前扯了钱妈妈的手,求道:“妈妈你可别,你自己不痛,可痛着我们们老太太了!”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59姑侄()
谢文珠笑盈盈的对柳氏和伍氏说道:“因着府里的梅花开得好,我们们夫人打算在廿八那天开个赏花会,请的都是世交,嫂子和三弟妹那天带了几个侄儿,侄女一起来府里玩吧。”
柳氏闻言,眼珠子一转,便明白过来。
京都有适龄儿女的夫人们隔三差五就喜欢弄个什么赏花会,游园会什么的,说的是赏花游园,实则却是相看各家的儿女!
这江夏候府的世子爷,方其睿已近弱冠,早先有传言江夏候世子要尚公主,依着江夏候老夫人与仪德公主的关系到不是不可能。只北明朝中宫皇后膝下并无所出,贤妃和淑妃膝下到是有适嫁的遂安公主和晋安公主却,但四皇子和六皇子同样出在二人膝下。眼下,因着中宫无子,到底哪位皇子会是储君,并无定论,但若是尚了这二位公主中的一位,便有站队的嫌疑!想来,以江夏候太夫人的精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琳丫头就不让她来了。”柳氏笑着回了谢文珠的话,柔声道:“皓儿和晴丫头便让他们去凑个热闹。”
谢若琳已经订了亲,自是不方便再参加这种以相看为目的游园会!谢文珠点头应下,转而看了伍氏道:“三嫂呢?”
谢景辉才六岁,离相看还早着呢,兼之伍氏本身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当下想了想便推了,轻声道:“辉哥儿是个皮实的,那天你客人多,便不去给你添乱了,改天再让他去看正哥儿和端哥儿。”
谢文珠点了点头,便回头对柳氏道:“那大嫂到时把二嫂屋里的侄儿侄女也叫上吧!”
柳氏略一愣,下一刻,便点头笑道:“还是姑奶奶想得周到,差点便把她几人给忘了。”
谢文珠笑了笑,低头端了桌上的茶盏喝茶,眼角的余光却是瞄向了一侧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的听着她几人谈话,待听到谢文珠提及二房的孙子、孙女时,脸上的笑似是僵了僵,眉眼间掠过一抹极快的不悦之色。谢文珠由不得便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些别的话。
眼见得天色渐暗,谢文珠起身告辞,因着她上有正经婆婆在,老太太便也不留她晚饭,让钱妈妈亲自送了她出去。
一出了荣僖堂,谢文珠便对柳氏道:“大嫂有事自去忙,我还要去二弟妹屋里坐坐。”
柳氏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确实也到了要备晚膳的时候,便交待了伍氏几句,由着伍氏陪了谢文珠去芜青院。
人还离着芜青院好些路,得了信的张妈妈便带了丫鬟急急的迎了出来,远远的便笑了道:“奴婢给姑奶奶请安,我家太太知道姑奶奶来,高兴得什么是的,只她身子不方便,使了奴婢来迎一迎姑奶奶。”
谢文珠笑了免了张妈妈的礼,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司氏的屋子。
“怎的不见兰丫头和芳丫头呢?”谢文珠狐疑的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沉沉的叹了口气,便将二人受罚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心痛的道:“这姐妹间争执几句也是常事,舌头和牙齿还得磕了呢,更何况是人!偏那些下人乱传,让老太太知道了,生了狠气,罚了她二人去跪祠堂。”
谢文珠似笑非笑的撩了眼一脸忿忿的张妈妈,正小心打量着她神色的张妈妈被她这样一撩,由不得便生了几分心虚,越发讪讪的笑了讨好。
好在这会子已经进了司氏的屋子,张妈妈几步抢了上前,走到司氏床前,附身轻声道:“太太,姑奶奶来看你了。”
床榻上的司氏发出一阵“嗬嗬”声,张妈妈便上前帮着将她扶好。饶是有心理准备,真对上司氏的样子时,谢文珠还是吓了一吓,但好在这些年她经历的事多,早养成处变不惊的习惯,脸上的神色一怔过后,便恢复了笑意。
“秀英,你也别着急,我打听过了,这病只要慢慢养,放松心情,是能治好的。”谢文珠为示亲近,喊了司氏的闺名。
司氏目光木木的看着嘴角嚼了抹笑轻言细语安慰她的谢文珠,照理她应该感到高兴和感激的,必竟谢文珠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要知道之前的谢弘文得以外放,这期间也没少了这大姑子的帮忙。
可是……
突如其来的,司氏眼角便眨落了两滴泪。
一侧的张妈妈当即便僵了僵,然后连忙拿了帕子上前,小心的拭去司氏眼角的泪,轻声对谢文珠解释道:“太太这是太高兴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