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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爷其实不该让肖侧妃去说周姑娘的好话。越是周姑娘不好,王爷才越会对王妃生怨生疑,若是好了,怕王爷又会觉得王妃毕竟还是替少爷着想,挑了个能干的。”
赵燕恒微微摇头:“王妃自然是不喜欢她的,燕妤更不必说。若父亲也不喜欢她,她在这王府里便是举步维艰。我娶了她来,难道是为着让她来受苦的?这些不必说了,待她嫁了进来,你们也要悉心伺候辅佐才是。”
清明低头答应,心里却不由得叹气——别人成亲都是是欢天喜地,自家少爷成亲却要费这般的精神,那未来的世子妃曾在上元节为自家少爷传递消息,想来胆子是大的,但管家理事却不是胆大就行,只求老天保佑千万莫要是个烂泥扶不上壁的才好。
马车走了几条街,忽然慢了下来,立秋稍稍打起车帘探头进来:“少爷,前头是茂源金铺,小的看见胭脂姑娘的丫鬟飞红站在门外头呢。”
清明立时皱起了眉嗔道:“少爷方歇下,你好不晓事!”一个青楼里的倌人罢了,也值得巴巴的拿进来说。
立秋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他是跟着赵燕恒出入过这种地方的,知道那凌波楼的胭脂姑娘对自家世子颇多倾慕,且接客时听到什么言语,也会给世子递个消息,这茂源金铺便是传递消息的地方,别看金铺小,背后却是有靠山的。是以他远远看见那飞红,不敢不向世子禀报。
“我也进去看看。”赵燕恒掀了薄毯坐起来,“清明留在车上。”清明最看不上胭脂这种烟花女子,还是不见面的好。
茂源金铺虽小,匠人的手艺却好,只是打首饰耗的时间长些,若是不急等着用的,倒是这里好。赵燕恒进去时里头也没几个人,掌柜的见了他顿时眉开眼笑,颠颠的过来奉承:“世子爷您来了,请里边雅间坐,上回子您让打的两对镂金镯都已好了,正想着给您送过去呢。”一边说,一边向里头使了个眼色。
赵燕恒会意地微微点头,进了后头的雅间。里面哪有什么镂金镯,却是身着淡粉衣裙的胭脂听见声音,已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见他进来顿时眼圈微红:“少爷——”
“低声。”赵燕恒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真不知是什么心情,“今日怎么过来了?”
胭脂向前走了半步,一双如同水洗过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低声道:“奴是过来看看,想不到少爷接着就来了……”樱桃般的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赵燕恒轻咳了一声:“方才经过,看见你的丫鬟站在外头,怕是你有什么事所以进来瞧瞧,若是无事——”
胭脂连忙道:“奴自是有事才来的——昨儿,昨儿恒山伯府的郑大少爷领了一位贵人来楼里,听郑大少爷称他是永顺伯。”
“哦——”赵燕恒目光微微一闪,淡淡一笑,“郑琨是太后的堂侄孙,永顺伯是太后的亲孙子,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胭脂见他似乎并不重视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下微微有些着急:“可是奴听见他们在谈论未来的世子妃,说,说世子妃与少爷的兄弟有些,有些——”
“兄弟?爷的哪个兄弟?”赵燕恒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世子妃也轮得到他们来嚼说!”
胭脂见他动怒,不敢再吞吞吐吐吊他胃口,忙道:“听郑大少爷说,当日在大明寺里,有两个盗匪欲劫周姑娘,是张家的少将军出手相救。当时二少爷奉着两位侧妃去寺中烧香,有人亲眼看见,周姑娘拉着二少爷去一边儿说话,两人,两人耳鬓厮磨,十分亲近……”
“耳鬓厮磨,十分亲近?”赵燕恒嘴角泛起一丝不似笑的笑意,“大庭广众之下,未出闺阁的姑娘会如此行事?岂不是要传得满天飞了?”
胭脂原是略微夸张了几分,这时见赵燕恒一句话就点破了,心里忐忑,低声道:“郑大少爷是这般说的。不过奴想,他素与少爷不睦,言语之中必然也有夸大,只是周姑娘与二少爷私语怕是——”
赵燕恒淡淡看了她一眼,扯过一张椅子坐了,示意胭脂也坐下:“胭脂,你今年年纪几何了?”
“回少爷,二十岁整了……”胭脂心里也有几分凄然。做倌人的,十四五岁梳弄,十六七岁是好时候,到十□岁就老了。她纵然再是天生丽质,如今二十岁整,也是青春不再。如今不过是依仗着从前的名气,再过一两年,怕是就要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那你还不愿让我替你赎身,回家乡去过活吗?”赵燕恒看着她那张仍旧美丽,但眼神却已经深沉复杂,不复少女纯真的脸,有几分想叹息,“这样的日子,你还打算过多久?若是要衣食无忧,我亦可以给你。”
胭脂痴迷地盯着他俊秀的脸,心里却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的凉下来。她等了这些年,也有不少要给她赎身的人,她却一一拒了,时刻留心着那些客人的言语,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传给赵燕恒,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这个人能替她赎身,带她进王府吗?即使不是王府,做外室她也欢喜。
“少爷是觉得奴无用了?可是昨日奴还听到永顺伯说什么绣娘的事,还说果真消息灵通的话,也不知——”
赵燕恒摇摇头打断了她:“我早说过,并不愿你再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奴总能替少爷打听些消息……”
赵燕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胭脂的消息不能说是无用的,有时酒后的只字片语亦是信息,但他实不愿一个女子这般的牺牲色相替他收集消息,然而数次含蓄地提过,胭脂只是不接话。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若是愿意离了凌波楼,我大婚之前还可替你赎身。”
胭脂怔怔看着他:“少爷的意思——难道大婚之后便不能替奴赎身了?”
“若是大婚,我自然不能再往那些地方走动。”赵燕恒起身欲走,却见掌柜的捧了两副镯子进来,随口便道,“这两副镯子你拿着吧,想好了就来金铺里说一声。”
82大喜日姨娘生事
绮年不知道世子大人是怎么安排的;反正她跟舅舅说了想请个教养嬷嬷之后,没几天就真是那位赵嬷嬷来了。于是绮年的日子突然忙碌起来:上午学规矩;下午绣嫁妆,晚上就用赵嬷嬷配制的各种保养品,务求不会因着忙碌影响气色,到七月中能拿出一个精神饱满美貌动人的新娘子来。
“王府的规矩;世子妃每日要去王妃处请安;侍奉了早膳再回自己屋子。当初吕王妃在时听闻是只侍奉早膳的,后头秦王妃入府,却是每日侍奉三餐。老身离开王府已有几年了;却不知如今府里是什么规矩。”赵嬷嬷果然是一句话不多说的;只管叙述了自己知道的情况;下余就不多言了,“侍奉之时,要用这样的银筷……”
绮年看着那一尺长的银筷头大如斗,一边学着赵嬷嬷的动作挽起衣袖拿那大筷子去夹一根小小的酱萝卜条儿,一边叹道:“嬷嬷,若是桌上有鸽子蛋之类菜肴,如何是好?”
赵嬷嬷虽觉得这样问话有失大家闺秀的身份,却也忍不住想笑:“这类菜肴主子们自己也不好挟,一般是不用的。”
绮年松了口气。话说她用筷子的技术还是不错的,也不是那等连碗都端不起来的病美人,只要别老远的去夹那滑溜溜的东西,别的都不成问题。
“嬷嬷在郡王府里呆了几年?”
“三年。直到大小姐定亲,老身才离了王府。”
“平日嬷嬷就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不去别处?”
赵嬷嬷敏锐地看了绮年一眼:“老身只管教导大小姐,自然不管别的院子的闲事。除非阖府里都知道的事情,老身或许也能知晓一二。”
够谨慎的。绮年想了想:“王府里规矩礼仪是一回事,有些喜好和禁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嬷嬷能与我讲讲这些吗?”
赵嬷嬷深深瞧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缓缓道:“老身也并不能完全知晓,只是有时听大小姐或是下头丫鬟们说几句而已。姑娘若不嫌啰嗦,老身就说几句……”
绮年笑眯眯地点头:“要劳烦嬷嬷了。如燕,你们都来听着嬷嬷指点。”她已经决定陪嫁过去四个丫鬟:如燕如鹂,菱花和珊瑚。郡王府下人本来已经够多,据说世子自己就有四个贴身丫鬟,带得多了恐怕还会被人说失礼。倒是李氏拿她的陪嫁银子在外头购了两间铺子两个庄子,这些需要从吴府带几家人家过去管着。
蜀素阁这里学习气氛良好,松鹤堂那边也开始模仿。颜氏坐在炕上,跟阮夫人说话:“我在外头还有两间铺子,都给连波带了去。如今我也不好使唤老大,这些银子,你替连波好生置办一房家俱,到时候总要有一百零八抬才好!”
阮夫人有些懒懒的:“娘,总要等阮麒娶了县主,连波才能嫁进去。还是先看看县主的嫁妆有多少罢。前些年郡王府嫁长女就是一百零八抬,这几乎已然是顶着天了,想来县主也就是这个数,连波若跟县主一样,怕是不好罢。”
“正因县主的嫁妆多,连波若是少了,日后在妯娌和公婆面前怎生抬头?何况她是你外甥女儿,嫁妆少了,你也不好看相。都是记名儿的嫡子,怎好差得太多?”
阮夫人倒有些不在意:“我又不争她这些妆奁。倒是娘你,也别把东西都贴了她,手里总要留些。”
“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活几年?这些东西留着也是被人分了去,还不如贴了我的亲外孙女儿。”颜氏说着便抹起眼泪来,“盼儿的东西多,也不差这些,连波她爹娘都没了……我的东西一分两半,将来章儿大了,这一半就给他娶媳妇儿。只可恨周家那丫头,二房送来的添妆银子硬是退回去一半,说什么礼太厚了不敢受。岂不知二房是最不差银子的,倒害得我连波儿也少得了许多。”
这么一说,阮夫人倒想起一件事来:“大哥和二哥给她添了多少东西?可跟给连波的一样?”
“不知!”颜氏气冲冲地道,“这我怎好去问,想必是不同的。老大还给她请了个教养嬷嬷来,说是教导王府礼仪——对了,国公府可有相熟的教养嬷嬷?你也给连波请一个。”
阮夫人觉得好生麻烦,她如今忙着阮盼的嫁妆和阮麒的下定礼就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今日还是颜氏派人去叫了,这才捉个空儿出来:“盼儿那个教养嬷嬷早就回乡了,如今一时哪里去找?何况连波又不是长媳,也不必那许多讲究罢。”
“那如何能行?”颜氏很是固执,“国公府也是讲规矩的地方,若是将来有什么失礼之处,岂不被县主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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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娘——”阮夫人拖长了声音,“女儿最近实在忙得很,此事好歹也等盼儿出了门再说。且我是她的姨母,将来便是有什么,难道我会为难她不成?”
颜氏听她这样说方放下了心:“也并不急,你只记着这事便是。虽说你是姨母,但若是失了礼数,也是丢了你这姨母的脸。”
阮夫人颇不以为然,暗想阮麟不过是姨娘生姨娘教的罢了,就是将来记成了嫡子也照样上不得台面,要个那般懂礼仪的妻子有什么用处?不过既是母亲说了,也就胡乱点头,又道:“盼儿下个月出嫁,跟我说要请姊妹们都去送嫁呢。”本来出了阮麒那档子事是应该避嫌的,何况乔连波将来又要嫁给阮麟,但阮家无有女儿在家中,也就没有姊妹陪着,说起来也不大合规矩,阮盼就提出请表姊妹们来,千万别因着此事再与吴府生分了。
颜氏自然答应:“她们去送表姐出嫁也是应当的。”
“就怕绮儿那丫头不肯去。”阮夫人隐约猜着女儿的想法,周绮年将来是郡王世子妃,生分了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去给表姐送嫁有甚的不肯去!”颜氏不悦道,“你只管放心就是。”
绮年确实没有说不去。阮家别的人虽然讨厌,但阮盼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心地宽和,举止得体。绮年想想阮夫人那样儿,就觉得这多半是阮家老太君教导的功劳。这样的姑娘人都愿意结交的,再者说姊妹们一起过去,谅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英国公嫡长女出嫁,嫁的又是侯府的小探花,自然是京城中一件大事,若无一月后郡王世子娶妻,怕是这件亲事就是本年第一轰动的亲事了。
一大清早的,英国公府里就挤满了阮家的亲眷,还有些是英国公府的没落旁支,想着来多少打点秋风的,真是热闹到令人头大。
吴家的马车自侧门而入,结果被挡在了那里,只听得前面有人在大声吵闹。吴知霏手快,已经忍不住把车帘打了起来,顿时那声音就传进了车内:“你们这些奴才,我妹子是阮家世子的生母,你们也敢叫我走角门?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吴知霏惊讶道:“今儿是盼表姐大喜的日子,怎么在这里嚷起来了?”
因为晓得今日阮家人必多,吴家就用了一辆最大的马车,于是五个姑娘都在一辆车上。吴知雯淡淡向窗外瞥了一眼,将帘子拉了下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只管来给表姐送嫁,别的都不必问。”
绮年看了她一眼。自与周立年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吴知雯明显地沉默且清瘦了,但举止之间也相应地沉稳了许多。后宅里的事是瞒不大住自家人的,绮年也听如鹂说过,孙姨娘在中秋院里打着滚的哭,埋怨李氏这个嫡母不慈,不肯给庶女挑门好亲事,结果被吴若钊命令立刻送到庄子上去了。临走那日吴知雯去送了她,只淡淡地说姨娘好生保重,我自然会好生过日子,将来姨娘见了我们姐弟都好,自然就放心了。
孙姨娘听了这话,据说是嚎哭的声音当时就低了,虽然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总是肯老老实实被送走了。倒是吴知雱那日在书院,回来才知道生母被送走了,少不得在自己院子里伤感了半日。只是他如今也十四了,再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带到脸上来,因此此事倒是平平淡淡就过去了。
老实说,绮年对周立年这门亲事不无担忧,吴知雯虽说了要好生过日子,但最后会过成个什么样可不好说。不过这事她也管不着,周立年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能替他们过日子不是。
前头的吵嚷声突然高起来,又突然低了下去,不过片刻,吴家的马车就行驶起来,直进了侧门。到了二门换轿子,一直抬进了阮盼所住的清荫桐轩。
单以这一路过来的时间计,国公府就占地面积庞大,下了轿子再看,单是清荫桐轩地方就要顶得上半个康园了,院子里两株并生的百年梧桐树,枝叶伸开笼了大半个院子,六月的阳光照射下来,硬是被层层叠叠的叶片过滤得柔和清亮,不复炎热灼人。想来若三四月间桐花盛开之时,必然是紫云氤氲,甜香浮动了。
吴知霏心无城府地夸赞道:“这地方真大,树也真好。”如今一家子姊妹里就数她最小,李氏也疼爱,不忍拘着,到如今快十四了,还是一派孩子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吴知雪笑道:“是啊,国公府之大,据说是比郡王府还要大那么一点呢,将来乔表姐嫁了过来,表妹就可以时常过来玩了。”同样是嫁次子,日后等她嫁过去,东阳侯府可就远不如英国公府了。
乔连波涨红了脸不能出声,下意识地看了绮年一眼,却见绮年随手拢了拢吴知霏的鬓发,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吴知雪的话。
吴知霏略微撅了撅嘴,没有说话。吴若钊在松鹤堂上处置了吴嬷嬷,她年纪小,这里头的事只弄了个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事情皆由乔连章偷拿了香薰球而起,且这香薰球是阮麒叫拿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