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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过得好不好,不光看丈夫,还要看婆婆。如今婆婆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先就少了一层搓磨,倒也难得。
然而——李氏突然又想起了那燕妤县主。有那么一位小姑子,这嫂子难做。可是反过来想,正因成了嫂子,燕妤县主就是再看绮年不顺眼,也不能对她喊打喊杀了。且再过几年县主嫁出去,离着这嫂子就更远了,反倒安全。
李氏这里正翻来覆去地想着,就听侯夫人说道:“郡王府为表诚意,今儿就把世子的庚帖带来了……”
颜氏此时头脑一片纷乱,听见庚帖两字倒突然明白起来,脱口道:“且慢!王妃当真是为世子求娶我那周家外孙女儿?世子不曾——不曾弄错了人?当日去上香的,并不只我周家外孙女儿一个。”这时候她当真是掏心掏肺地后悔了,早知有今日,当时何必就允了吴嬷嬷放出那样的话……
郡王妃淡淡一笑道:“听闻周姑娘手里有过世母亲的一对香薰球?如今一只便在世子处,不知是否弄错了?”这香薰球便是铁证,便是昀郡王都说不出什么来。听闻吴家还有一个记名嫡女未嫁,莫不是想把这个女儿塞给郡王府?虽是庶出,却到底是吴侍郎的亲生女儿,论起来这身份还是太好了些。
李氏气得脸都白了。难道到了这个时候,颜氏倒想说出梅林里落水的是乔连波了?她虽不明白绮年的香薰球怎会在世子手中,却知道若不是这对香薰球,只怕今日这事又要变上一变了。
郡王妃看颜氏不说话了,便含笑看向李氏。李氏连忙道:“王妃与夫人且请稍等片刻,外子就在家中,容我去去便来。”
写庚帖这样的事,自然还是该男人们做。郡王妃和侯夫人自然含笑点头。李氏便匆匆离了松鹤堂,一路扶着碧云的手,直回了兰亭院。吴若钊还在房中枯等,见她进来立刻起身问道:“怎样?”
李氏气喘吁吁:“是,是来求娶绮年的!碧云你,给老爷说一说。”她走得太急,此刻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碧云口齿伶俐,方才又是在屋里伺候,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地全倒了出来。把个吴若钊都听得怔住了:“那燕秀才——原来不是‘秀才’,而是‘秀材’!”
“正是呢!”李氏捂着胸口,“原是吴婆子那老货听错了。老爷,这,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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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如何是好?”吴若钊几乎要笑了出来,“这可是郡王世子的正妃!若不是因着此一番阴差阳错,绮儿怎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王妃已带了世子的庚帖来?碧云磨墨,我立即便写了绮儿的庚帖,免得夜长梦多。”
李氏自然知道这桩婚事简直是绮年做梦都别想攀得上的亲事,可是到底是女人,仍旧忍不住道:“老爷只想着这亲事好,怎么不想想,郡王世子身子不好,后宅里又多的是侍妾通房,绮儿才十六岁,这——”
吴若钊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夫人哪,若非世子有这些短处,郡王又怎么可能挑中绮儿做世子妃?如今郡王妃亲自登门,还带着东阳侯夫人做大媒,若是咱们拒绝了,一则,绮儿日后还怎么找婆家?苏家刚刚——如今郡王府都不嫁,日后还有谁敢上门求娶?岂不被人笑话?二则,郡王府求亲被拒,你让郡王的脸面何存?东阳侯的脸面又放在哪里?别忘记了,东阳侯府可是已经定下了雪儿做媳妇!这是两重脸面!”
“我,我只觉得绮儿可怜……原想着给她找门妥当的亲事,家风清白,妯娌和善,人口简单,嫁过去就舒舒服服过日子,可这郡王府……”
“唉!”吴若钊一声长叹,“夫人哪,你难道还没有看得清楚?今日这亲事,我们是只能答应的。从来人家议亲,必得事先递个话儿,双方差不多了才好请媒人上门,哪有如郡王府这样,直接带着大媒就来送庚帖的呢?那是郡王府料着我们非答应不可的!若我们不答应,就是当面扫郡王府的脸,结结实实的得罪人!郡王府倒想看看,我们敢不敢得罪他们呢。”
吴若钊写着庚帖,李氏不由得便将香薰球的事说了。吴若钊变了脸色,冷笑道:“好好好,到了此时竟还想着偷梁换柱!只是那香薰球如何会到世子手中?若是私相授受——”
“绮儿如何会做这种事!”李氏立时反驳,“她平日里出门都是有数的,何况阮家那香薰球还不是章哥儿偷出去的?只怕世子手中这只也是另有原因。”
“这倒也是。”吴若钊唰唰几笔写好庚帖,“且将此事定下来,你再细细问过绮儿便是。”
送走郡王妃,李氏匆匆就去了蜀素阁。
绮年正在窗前写字。这几天她也一直憋着一口气,有时甚至想要不要同意周立年说的,兄妹两人干脆回成都去算了。但想想这事与吴若钊夫妇全不相干,若这样走了,岂不是在埋怨舅舅舅母?
乔连章已经被迁到外院去了,颜氏大闹,还装了病,吴若钊咬着牙就是不肯改主意。乔连波到兰亭院外跪着哭,被李氏派了丫鬟送回了松鹤堂。绮年真觉得好笑,乔连章做出这样的事,吴若钊不过是把他迁到外院,颜氏就好像吴若钊要掐死她外孙一样地闹。说起来,男孩子大了本就不该住在内院,吴若钊不过是按规矩做事,根本对乔连章还没打没骂哪。
这一股火发不出来,憋得绮年这几天嗓子里生了一片燎泡,疼得粥汤都不好往下咽,只能闷着头写字想要静静心。
“舅太太来了。”如鹂打起帘子把李氏让进门。李氏一见绮年眼睛下面的两块深青就不由得心疼:“委屈我的儿了。”
“舅母快坐。”绮年看李氏嘴唇周围也是一小圈儿火泡,哪还能说什么呢。
李氏也不坐下,直接拉了绮年的手:“我的儿,你那香薰球如今可是一对儿都在手里?”
绮年心里咯噔一跳:“去年灯节那一场大乱挤丢了一只,因此才把剩下的一只裹在披风里不再用了。舅母怎问这个?”
李氏这下彻底放下了心:“我的儿,果然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你那一只香薰球,你道是被什么人得了去?是郡王府的世子!方才郡王妃过来,是替世子提亲的,要娶你做正妃呢!”
既然写了庚帖,郡王府又是这个态度,那么合八字基本上也就是走个过场,这亲事等于已是定下来了。李氏也不能久坐,还要去准备各种定亲成亲需用的东西呢,说了今日的事也就匆匆走了。
这里蜀素阁上下都沸腾了。如鹂激动得哭了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只道菩萨有眼,如燕是知道内情的,更忍不住合掌冲天拜了拜,又笑道:“得给杨嬷嬷送个信去。”
如鹃过年在家里生了个女儿,绮年就叫杨嬷嬷回去看着她坐月子了。只因外头有这些传闻,如鹃这月子也坐得极不安生,如今有了好消息,倒确是该去告诉一声。正要派人去送信,外头珊瑚进来说:“表少爷来了。”在蜀素阁里,称表少爷而不加姓氏的,就是周立年了。
“请哥哥进来。”周立年是过继来的,平日里极避嫌的,若无事绝不进内宅。来了这些日子,也就是前些天松鹤堂弄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他才时常过来与绮年说说话,聊做安慰。今日是听了吴家的仆役说了王府求亲的事,这才忙忙过来。
“妹妹,这可是真的?”周立年心里也有些疑惑,见屋里只有如鹂如燕才问道:“说什么世子手中也有银香薰球,这是怎么回事?”
绮年少不得再把上元节的谎话说一遍。周立年听了不禁皱眉道:“只不知这事郡王可知道?听闻郡王是个极端方重礼数之人,万一他误会了……”怕是会对绮年没有好印象。
绮年苦笑:“知不知的,我亦无法。”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何况那个香薰球秦王妃怎么会知道的?若说是赵燕恒不谨慎——绮年表示怀疑,只恨现在见不着人,不能当面问一问。
周立年心知绮年所说有理,看绮年还皱着眉头,便宽解道:“如今看来,妹妹与世子也是有缘。多少姑娘想求这亲事求不得的,也是妹妹的福气。只是郡王府规矩大,妹妹日后——怕也要辛苦些了。依我的浅见,是否请舅舅舅母代为请位教养嬷嬷,妹妹也习一习王府的礼仪。”
“哥哥言之有理。”绮年头更疼了。她的教育在六品官员家是毫无问题的,在吴若钊家中,仗着多活了一辈子,也算进退有度,何况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吴若钊和李氏自然宽限些。可是到了王府做人儿媳妇,那可就……
周立年叹道:“舅舅与我说了,让我在京中好生读两年书再下考场。我必刻苦攻读,若能中了,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也能些许与妹妹些助力。”
“哥哥虽要刻苦,也别伤了身子。”虽说礼法上是亲兄妹了,但年纪都不小了,也不好久居一室,说了几句,周立年也就告辞了。走到二门处,却听两个扫地婆子悄声说话:“周表姑娘真是好福气,只老太太那院子里……不大欢喜的样子呢……”
77尘埃落定下聘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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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假。吴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康园一片沉寂。
“那日;那日在梅林里的是;是郡王世子?”乔连波脸色苍白地倚着床坐着;震惊莫名,“怎会……明明听得人呼他燕秀才……”
翡翠叹了口气:“怕是吴嬷嬷听差了,世子的字是‘秀材’;还是当年皇上亲赐的呢。”她伺候了乔连波一年多了,知晓这位姑娘并不是什么苛刻人;只是性子实在软得没个主意;总听着吴嬷嬷的话。如今这可好,若是当日吴嬷嬷不闹那一场,也没准今日做世子妃的就是她呢!虽然那香薰球不知是怎回事;但若人人都知道梅林落水的是乔连波;郡王妃也不能硬指着要娶绮年吧?
乔连波茫然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外祖母呢?”
“老太太说话累了,歇着呢……”翡翠话只说了一半,颜氏哪里是累了,分明是一口气闷着没上来。平白的这一番折腾,反倒是成全了绮年。方才琥珀已经安慰了半日,说嫁进英国公府也是好的,次子媳妇又不必当家理事落得清闲,婆婆是自己姨母自然好相处。然而说了半天,颜氏这口气仍是转不过来。也是,再怎么说阮麟也是个庶出的,就算能记在阮夫人名下又算什么?哪比得上郡王府的世子呢?那可是入了玉碟的未来郡王呢!
若是没有梅林那一出,颜氏还不会如此难受,偏偏是她这一番折腾得了这么个结果——翡翠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乔连波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倒是记起了一件事,挣扎着就要下床:“我去见表姐。”
“哎,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就是要道喜也不是这时候——”才换了庚帖呢,文定都还未放。
乔连波摇头:“我是要去求表姐——”
“表妹有什么事要求我?”绮年送走了周立年,刚静下心来想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乔连波就进了门,一进来就要往地上跪,绮年赶紧叫湘云和珊瑚给架住了。
乔连波泪流满面:“章儿已经被逐到外院去了——”
“表妹且慢。”绮年看了一眼翡翠,“兄弟们年纪长了,理应迁到前院去住,几位表哥皆是如此,我不知表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表弟年纪十三四了,还要在内院厮混吗?”
乔连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方流泪道:“章儿自己犯了错,我也不敢求表姐恕了他。只是吴嬷嬷——求表姐去与舅舅说说情,容我替她赎了身出来可好?”
绮年一口气往上冲,旁边的如鹂已经气了:“表姑娘莫不是还想让舅老爷将吴嬷嬷接回来享福呢?”
乔连波连连摇头:“我必不让她再回来,只是她无儿无女,若被卖到外头去怕是无人送终。求表姐饶了她罢!”
吴若钊当日发卖吴嬷嬷和角门上那婆子一家,便与人牙子说了,断不许赎身,只许卖到那边远穷苦之地。不论身价,一来卖了银子都归人牙子,二来还给人牙子几两银子做辛苦钱。人牙子是个精的,一听便明白,这是犯了大错,主子家要可着劲儿发落了,当即便答应下来。
那婆子一家因有儿有女,不久便卖出去了,吴若钊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狠,并没吩咐将他一家子拆了卖,虽然都去了那穷山恶水之地,但全家人一起,料想还相互有个照应。只吴嬷嬷一个半老婆子无人买,所以才暂时留在人牙子家,每日做些粗活换一口粥水吃。
乔连波和颜氏曾叫人悄悄拿着银子去想将吴嬷嬷买出来,那人牙子却是得了吩咐的,一口咬定必要卖到穷远之地去,再不让赎身。乔连波实在没了办法,这会只好来求绮年了。
绮年真想冷笑:“恐怕要让表妹失望了,我当真没那么大方。吴嬷嬷不是无知小儿,当初既敢做,如今也该能当才是。”
乔连波拭着泪:“我知道吴嬷嬷犯了大错,可,可表姐如今得了这样的好姻缘——”
“所以呢?”绮年猛地一抬眼睛,目光森冷,“表妹的意思,我合该敲锣打鼓地去感谢吴嬷嬷在外头散播谣言,毁我的名声?若没她毁我的名声,我哪里能嫁到郡王府去,是么?既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外头街上,叫合府的下人都吆喝起来,说那日在梅林中落水的是表妹你,只是你的贴身嬷嬷要维护你的名声便偷梁换柱,如今合该真相大白,请郡王府求了你回去做世子妃,如何?”
乔连波怔住了,不敢说话。真要是这样吆喝一下,人人都知道她的嬷嬷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便去诋毁陷害表姐,那别说郡王府不会娶她,就是国公府也不肯要她了。更不必说郡王妃指明是因着绮年的银香薰球才得结亲,若是换了她,她到哪里去拿个香薰球出来?平日里绮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时常还帮着她,今日突然这样疾言厉色,倒真把她吓着了。
绮年气得自己都有些头晕,按了按太阳|穴:“珊瑚送表妹回去。听说表妹也要许了国公府的二少爷,该在自己屋里绣嫁妆才是,以后就不要再来蜀素阁了。”这门亲事真的好吗?她可是跟燕妤县主有旧仇的,更别说这样的高嫁,又是因着这样的名声进门,郡王府里真会有人把她当正经世子妃看吗?乔连波只看见门第,让她去做做这个世子妃,怕是她哭都不知去哪里哭!
乔连波哭着想往地上跪:“求表姐——”
“表妹若有这闲空,不如去看看菱花和藕花,藕花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说起来,她们两个才是最无辜的。表妹有心惦记着吴嬷嬷,不如惦记一下她们。”当日两个小丫鬟都挨了四十板子,之后就被丢在下房里无人询问。还是如燕看着可怜,回来跟绮年说了。绮年叫她拿了几两银子去叫了下头婆子请大夫抓药。只是打得太重了,藕花身子又弱,大夫也说治得晚了,人怕是不行了。
乔连波怔了一怔:“藕花……熬不过……”这事一出来,颜氏打藕花菱花时她吓病了,后来就是为自己的闺誉担心,再后来吴若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吴嬷嬷,她又一心只为吴嬷嬷和乔连章担忧,竟真的忘记了藕花和菱花。
绮年不愿意再说,摆摆手,湘云和珊瑚上前来搀着乔连波出了屋子,翡翠也跟着退出去了。如鹂气呼呼地道:“真是好笑,这时候倒有脸来求姑娘了,若不是姑娘运气好掉了那个香薰球,怕是这会子就被她们害死了!”
如燕瞪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住那个香薰,被章哥儿偷拿了去,哪会惹出这些事来。”
如鹂嘀咕道:“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