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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顾得那许多呢。”说着自己不由得也叹了口气,〃说来,子不教,父之过,乃是我的过错才是。”
郡王妃觑一眼昀郡王脸上的悔恨的表情,连忙把话岔开:“王爷也要在外劳碌,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如今且不说这些,单说眼前这事罢。王爷看如何是好?现今外头虽还未传出来是世子所为,但吴侍郎的那位外甥女儿……名声怕是已经不大好了。”
昀郡王双眉紧皱:“此事……当真的是恒儿所为?”事关重大,儿子这些年虽然有几分风流病,但不是烟花之女便是自家府中丫鬟,倒真未招惹过良家女子。
秦王妃脸上露了几分委屈:“王爷,若事情不准,妾身如何敢说呢。王爷不信,只去世子处看看,世子那里有个银香薰球,还是世子的贴身小厮立秋与人闲话时说漏了嘴……王爷若去查查便知,那香薰球是当初吴大学士长女出嫁时的嫁妆,原是一对的。那东西说不上贵重,却是吴大学士亲手画的式样,怕是满京城里找不出第二对来。其实,也未必便是私会,吴侍郎的家教王爷也是知道的,只不知……那香薰球到底世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孽障,孽障!”昀郡王恨得又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长叹道,〃既是这样,不能白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那姑娘家世如何?只说吴侍郎是她舅舅,到底她父亲是何官职?”
“听说是父母已故,这两年才进京城来依着吴侍郎住的。人我倒也见过,生得甚是美貌,也是懂规矩的。只是父亲生前听说只做过六品文官,官职不高。”
昀郡王听了不由皱皱眉:“既是出身不高,求了来给那孽障做侧妃罢。六品文官的女儿做侧妃,也不算委屈她了。若说真懂规矩,又怎会出了这等事!”
郡王妃不答,面有难色。昀郡王皱眉道:“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直说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郡王妃苦笑道:“王爷,那姑娘虽说父亲生前只是六品官,但……但却是吴侍郎的亲外甥女儿。吴侍郎已故的父亲是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母亲生前身上有着正二品的诰命哪。若是吴侍郎的外甥女儿做了侧妃,日后王爷在朝中与他如何相见?”
昀郡王不觉有些烦躁:“任是祖父母再怎么,到底她父亲官职不高。这还嫌不够,难道还要世子娶个六品官的女儿做正妃不成?便是吴侍郎,怕也不敢跟本王开这个口!”
郡王妃轻叹道:“吴侍郎自是不好开口的,可是那些御史们吃的就是弹劾大臣的饭,这事若传了出去,懂事的,说是六品官的女儿做侧妃已足够了,不懂事的,怕会说太子太傅的外孙女儿被我们王府强弄了来做妾呢……再是入了玉碟有了诰命的侧妃,也还是妾。何况这些年世子的名声……”
“胡闹!”昀郡王烦躁地一拍桌子,〃本王是天家血脉,又不似那些官宦人家,一朝不能做官,便是失了前途。郡王爵世袭罔蘀,只要我们没有什么谋反的大罪出来,其余小事,任那些御史怎么弹劾,也动摇不到郡王府的根本。”
“可是到底有损王爷的名声呢。”郡王妃双眉轻蹙,〃世子或者不怕,可是下头的弟妹们再议亲要如何呢?尤其是燕妤燕好,姑娘家可不比儿子,怕的就是这些个名声上的事。再者……真若是做了侧妃,王爷莫非忘记了,我娘家哥哥的二儿子,定的就是吴家二房的姑娘,这日后亲戚可怎么走动呢?”
妾的亲戚是当不得正经亲戚的,即便侧妃叫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妾换了一种说法罢了。一旦纳周绮年做妾,吴家便不是王府的正经亲戚,可是吴家偏偏又是东阳侯府的姻亲,东阳侯府又是郡王妃的娘家,将来若是在东阳侯府上见着吴家人,叫郡王妃按哪边儿招呼呢?
昀郡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却仍是道:“恒儿拖了这些年,万不能挑个六品官的女儿做正妃,否则他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何况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又岂能管得了王府,做得了宗妇?简直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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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妃知他至深,听出他语气虽不好,其实已经有几分动摇,便轻叹道:“有些话妾身自觉是不该说的,可是到了如今,实在不能不说了。世子已经二十五六,至今未有子嗣,王爷再拖下去,他几时才能娶妻呢?”
昀郡王不由有些噎住,半晌方道:“也是他运气不济,先是皇上要给皇子们选妃,前些年说好了锦乡侯家的女儿,偏生又出了流民和山匪的事……”
“王爷自然是为着世子好,想着让他结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郡王妃心里有了把握,更加款款道来,〃可是这些年,难道是没有与咱们王府相当的人家吗?固然,因着皇子们选妃,挑走了不少好姑娘,可是恕妾身说一句,世子这身子,还有这风流性子,真要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并非易事啊。”
这句话说得昀郡王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其实显国公家的那孩子倒真是个好的,只是那时候恰逢着她守孝,原想着出了孝再说,谁知道皇上竟将秀女的年纪放到了十八岁……”
“那只怕是皇上早就看中了显国公的孙女,就是王爷那时候去提了,怕也不成。”郡王妃柔柔地说,〃方才王爷也说了,我们是天家血脉,王府的根本是轻易动摇不得的。既如此,倒也不必像那些普通官宦人家一般,必得要联姻。何况吴侍郎的侄女儿如今就是皇长子侧妃,皇长子……如今只有他不曾被皇上说要出宫开府呢。既有这层关系,那周家姑娘也不算一无所有,王爷又何必硬要棒打鸳鸯,就成全了世子也好。妾身想着,世子姻缘上艰难,难得有个他自己挑得上的,能叫他欢喜也是好的。”
昀郡王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郡王妃的眼神又温和了些:“也就是你,会这般体贴入微……我也是瞩意你娘家的那个姑娘……”
郡王妃眼波柔如春水,轻声道:“只要王爷知我就好。采儿是我侄女,我自会安抚我哥哥。世子自幼没了母亲,我只想着别让他受了委屈……”
昀郡王情不自禁抬手摸摸郡王妃的头发:“也罢,你去张罗罢。只盼这姑娘稳重些,将来入府,我也不指着她掌管什么,大不了将来纳个能干的侧妃帮着,只要她不至太上不得台面也就是了。”
76银香薰一锤定音
今日是吴若钊休沐。
若是往常;吴若钊少不得要展纸磨墨,好生写几幅字。只是今日却毫无这风雅心思,只是夫妻二人坐对愁城。
“苏家这亲事……”李氏忍不住道,“当真再不能……明明此事与绮儿没半点相干。”
吴若钊叹了口气:“若没有郑贵妃保媒之事;还可请许兄居中转寰,如今……许兄也是无奈,说那苏太太性子极端正的,不重出身,却最重名声。此事我们心知与绮儿无关,可是外头传言纷纷;终究是绮儿的名声受了损。”
李氏微愠道:“我们绮儿名声受损,难道恒山伯府大姑娘的名声就好?谁不知她跋扈得很!什么名声,怕是看着恒山伯府好,又不敢违了郑贵妃的意思,顺水推舟罢了。他们要攀龙附凤,自去就是,做什么拿着我们绮儿说事。”说起来便有些恨,“我们绮儿全是无妄之灾,如今倒好,那边说上了亲事,倒把我的儿晾在一边作难。”
吴若钊如何不烦恼,勉强道:“英国公已将阮麒行了家法,又许诺下要为绮儿保媒。”
李氏啐道:“谁稀罕他家保媒,能保到什么好亲事了!”
吴若钊苦笑。英国公私下里还了那香薰球,又与他说,愿意为小儿子求娶绮年,但绮年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吴若钊也觉得不是个事儿,哥哥坏人闺誉,弟弟去娶,日后教绮年如何自处呢?英国公便道要求娶乔连波。
吴若钊如今对乔氏姐弟已然不想再管,由颜氏作主一口便答应了,只是碍于绮年之事,不敢大张旗鼓地张罗。且乔连波因吴嬷嬷被卖一事,日夜啼哭病倒了,倒教这喜庆的事没了多少喜气。
“那燕秀才——不曾上门?”这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剑,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吴若钊甚至去找那日参加文会的人打听过,都说并无什么姓燕的秀才。如今李氏日夜悬心,生怕那是个无赖之人,哪天会突然跳出来声称要求娶绮年。
李氏叹气,摇了摇头:“倒是太后那边,又催着霞儿递话回来了。孙姨娘又哭得厉害……”本来儿子侄儿都中了进士,正是大大的喜事,如今不但无心庆祝,反还要闹心。
吴若钊将手一摔:“送她去庄子上!”本来烦心事就够多了,“无知蠢妇!永顺伯那身份,皇上难道不忌惮着?正该离他家远些——雯儿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雯儿倒去看了孙氏,劝她安静些,说老爷总不会害她,一切都由老爷做主。”总算是自打上回失了韩家的姻缘,长进了些,“只是这么拖着,也怕霞儿会得罪了太后。”
吴若钊沉声道:“既这么着,只得立时与雯儿寻门亲事。”当初韩兆不就是用这法子推掉了郑瑾么。
“可是这——许给谁家?”若是有好的,还不早就嫁了么。
“太太看,周家哥儿如何?”
“绮儿的哥哥?”李氏惊了一下,“他如今还只是个举人,恐怕孙氏——”
“前次与韩家的亲事就是被她搅了,这次断不容她开口,明日就立刻送到庄子上去。”吴若钊先发了一通脾气,才慢慢地道,“周家哥儿颇有几分资质,只是这些年四处行商养家,不曾有多少时间细细地读书,故而做出来的文章还欠通透。然而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我这些日子与他细细地谈着,他对民生之事却甚是了解。夫人可知道,韩传胪在圣上面前得了青眼,也是因着他奏对之中言之有物,并非那等空谈之人。今上与前头先帝不同,每科策论必有国计民生之题,可见是重实务的。周家哥儿若在京城里住上两年,常与人探讨着学问,文章上中进士倒也不难。虽说名次怕不会太高,但日后为官,却不只看这应试的三篇文章。”
这个道理李氏懂的。进士,每三年取几百人呢,除了三鼎甲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之外,就是传胪都要差着一些,更何况后头的呢?将来各自得了官,究竟经营得如何,却不以当初得中的名次为准了。君不见,那入阁拜相的,有几个是状元榜眼探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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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绮儿这事——周家哥儿已经想着另找房子搬出去了。”出了这件事,周立年说起来是个外人,不能插手吴家事,但是对吴嬷嬷和颜氏却是极不满的,只是不好说而已。
“若成了亲,自然要另找房子。”吴若钊并不打算招上门女婿,他看好周立年,想要托付女儿的终身,却并不是想着叫女儿借娘家去打压女婿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外头脚步声迅速,碧云小跑着进来:“老爷,太太,有贵客!昀郡王妃和东阳侯夫人来访!”
“昀郡王妃?”李氏颇为诧异,“她们来做什么?”
“已经到松鹤堂了,听说是来提亲的。”碧云激动得脸颊通红,“老太太请太太马上过去呢!”
这下子吴若钊都惊讶了:“夫人快些去松鹤堂,我在这里等着消息。”来给谁提亲?如今吴家没出嫁的姑娘就只有吴知雯一个了,难道是吴知雯吗?
“王妃是——要为世子聘绮年?”颜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坐在下首的李氏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正是。”郡王妃今儿穿着正红绣二色金百蝶穿花的袄子,下头石青锦裙,头戴四根象牙雕桅子花的发簪,打扮得十分正式,微微向前欠了欠身,“特意托了东阳侯夫人来做大媒。”
东阳侯夫人也一样穿着正红衣裳,显然不是来开玩笑的,随着郡王妃的话也微微欠身笑道:“说起来这也是大缘分呢,世子甚少出行,偶然一次就遇到了府上的表姑娘。听说表姑娘从前居于成都,这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这话半是恭维,半带点讽刺,只是此时颜氏已经听不出来了,只是满心震惊:“世子出行?怎会,怎会见到我那外孙女儿?”
郡王妃含笑道:“也是世子唐突了,前次梅林里与周姑娘——害得周姑娘落水,招得外头人说闲话——不过我此次来,却是王爷诚心诚意要聘周姑娘为世子妃,从前之事也就无庸再提了罢?”
颜氏喃喃道:“梅林?梅林中不是一位姓燕的——”她突然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震惊太过,竟然略有几分无措地看了看李氏。她本是在装病的,这些天都绝不理睬李氏,只是今日郡王妃和侯夫人过来,才不得不把大儿媳妇叫了过来。谁知道这一开口,竟然是要来求娶绮年的,还是正妃!
李氏也是刚刚才记起来,昀郡王世子幼时进宫,就得了皇上亲赐的“秀材”为字,只是因为这字是皇帝金口所赐,平常倒也不敢有人随便呼唤,以至于虽则人人都知郡王世子蒙皇上赐字,却是谁也极少能立刻就明白此“秀才”原来乃彼“秀材”也。
东阳侯夫人这个大媒今儿也是怀着看戏的心思来的。枉昀郡王为了这个儿子苦心孤诣,挑选了多少家的名门淑女,最后却被世子自己搞砸了名声,竟然要娶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做世子妃。虽说周绮年有曾为太子太傅的外祖父,有光禄大夫之女做外祖母,有身为正三品礼部左侍郎的舅舅,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而已!
想到此处,东阳侯夫人简直有些嫉妒这个小姑的好运气了。虽是继王妃,却是郡王心尖儿上的人;前头原配王妃虽留下一个嫡长子,却不但是个病秧子,还有些风流症候;自己生的儿子虽无什么大才,却也算得上聪颖,女儿正与英国公府议亲,眼看着若成了又是一番助力。小姑这一生,真是顺风顺水。若是日后能教自己的儿子得了世子之位,那可就算人生圆满了。
反观自己,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在东阳侯府里算是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可是东阳侯的爵位也就只到这一代,自己的儿子虽则有些出息,却也再不能承爵。当初昀郡王求娶大长公主的嫡女做继室,说起来还算是高攀了,可是如今,东阳侯府倒要求着郡王府提携了。
想到这里,侯夫人虽然心里发酸,表面上却不能不做出一脸笑容来:“正是。虽说世子略唐突了些,但《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两家只消结了这亲事,便是一番佳话了。且——说起来,这也是亲上加亲了,我倒是欢喜得了不得呢。”
李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着了,一时间竟不知是惊还是喜。昀郡王府,竟然是昀郡王世子?求娶绮年做世子正妃?一个已故六品文官的女儿,做世子正妃?这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啊!虽然之前有那些流言,但是正如东阳侯夫人所说,只要这门亲事一结,一床锦被遮了,之前再有什么,日后也只能是一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佳话,于绮年的名声来说,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李氏想想坊间对郡王世子的传言,心里又不禁有些忐忑起来。世子身子不好,常年离不了药是人人皆知的,何况又有个风流性情,房里正经的侍妾就有三四个,没个名头的通房还不知有多少呢。绮年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嫁到那种后宅里,能有什么安稳日子过?
不过——李氏再一转念,又觉得这也不错。世子是原配王妃所出,现在这位王妃是继室,说起来不算是正经婆婆。这女人嫁做人家媳妇,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光看丈夫,还要看婆婆。如今婆婆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先就少了一层搓磨,倒也难得。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