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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终究不是死在战场上……
想着想着,烛火‘噗’的一声灭了,空阔的大殿瞬间被黑暗笼罩,仿佛久沐阳光的人突然进入了阴暗的角落,双眼一时无法视物,她倒退两步,险些被自己的裙摆拌倒。在黑暗中静立了片刻,终于能看清楚一点事物的轮廓,听到身后传来衣物翻动的声音,她僵硬中回过头,摸索着上前,探出手,将他翻出被外的手小心的放回去,再替他盖好被子。做好这些后,她手依然按着被角,身体倚靠床檐望着虚空出神,看着看着,白日的疲惫突然袭来,终于令她沉沉睡去。
手心传来轻微的震动,让秦颜的意识渐渐复苏。她睡眠一向很浅,在默然中睁开眼,首先见到的便是重重帷幔,待她转头望向床榻时,却没想到李绩此刻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眼神沉定。饶是镇定如她也不禁身子往后一退,却发现自己的的手正拉着他的衣摆,难免尴尬,于是下意识的松了手收回到自己宽大的衣袖中,起身盈盈一拜,道:“失礼了。”
李绩在她收回手时便已经坐起,目光再也没有昨夜的迷离幽邃,变得锐利许多,连声音也变得平稳有度。
他失笑道:“有趣。”
秦颜不知他为何要笑,见他笑时双眼微阖,笑意阑珊,似是初醒时的慵散无力。他也不解释,只是起床,击掌唤了宫人进来。一众宫人突然鱼贯而入,为他梳洗整衫,秦颜退到一旁低头不语,望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微微出神。李绩见她立在一旁不说不动,突然笑道:“皇后初来宫中,若是嫌闷,便让宫人带你四处走走。”
秦颜正暗自发呆,见他突然提到自己,下意识的抬起头,此刻正有宫女为他更衣。他的身材算不上魁梧,但胜在精壮颀长,先是中单,再是玄衣,日月在肩,星山在后,龙与华虫在两袖,然后便是下裳,配上同色锈有龙腾三火蔽膝,大带革带在腰间相系,饰以玉佩小绶,层层加诸于身,不仅未见臃肿,更显得他丰神玉立,身姿挺拔。
她微一阖眼,沉目低道:“多谢皇上挂心。”
李绩不再看她,有内监为他取来冠冕系好,十二旒白玉珠链低垂,朱纓,青纊充耳,衬得他尊贵至极,也将他的面目隐于珠链后,含威不露,君心难测。
梳洗完毕,再有内官再三检查后,才提醒道:“该上朝了。”
他似是不闻,只是回过头看着秦颜,唇畔隐约可见一丝笑意,道:“昨夜皇后辛苦了,今日你还要受礼,定会很疲累,过后你且好好歇息,喜欢什么便跟下人们说,朕得空再来看你。”
秦颜施礼谢恩,待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才有服侍的宫女进来整理房间。一群宫女们身影忙碌,不过片刻寝宫便换了模样,喜烛红帐一一撤去,房间一下子变得清淡许多。待她们换好床榻,抱着收拾好的物事离开时,用难以掩饰的目光打量着秦颜,秦颜只当做没看见。
过了片刻,又有太监搬了些花来要将昨日的鲜花换上,她上前看了看,是一些紫秸和捻丝,她闲时也看过一些医书,紫秸与捻丝皆可入药,通常能起到凝神静气的作用。只见紫秸花颜色艳丽,捻丝花枝细长,皆是袅娜明艳,红的紫的开的十分好看,花香馥郁,她却不喜欢,于是挥了挥手对正在搬花的太监道:“我不喜欢,把这些花都撤走吧。”
太监们停下动作,象是有些为难,半晌才说道:“这是皇上亲自吩咐奴才们给娘娘的,奴才们做不了主。”说完这些,他们只是看着秦颜的脸色,心想这后宫中能够让皇上挂心如此的亦不过晨妃一人,而眼前的定国将军之女才进宫便让皇上留心,已经是许多人眼中莫大的恩宠了,也不知道这后宫中有多少人要眼红。
哪知秦颜却并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沉吟了片刻,便吩咐道:“把它们移到廊外吧,正好晴露雨水,也省的费心照料。”
太监们俱是一愣,看她神色认真,不象说笑,见他们不动还催促着,于是怔怔的把鲜花往殿外搬。
秦颜吩咐好这些,便在宫女送来的衣衫里选了一件紫色披纱大袖衫,让宫女为她梳妆妥当后,再三审视了自己的妆容,乌云似的发髻以金扣固定,上面对簪镂空花束步摇,垂于耳侧,其中珠翠掩映,行走时,宽袍帛带,裙摆拖散如层云起伏,衬着头上步摇生华,倒真有了母仪天下,华贵雍容的姿态。
刚刚装扮完毕,便有宫女在门外禀报说文武百官都在太和殿外等候给新后朝拜,内官早就按照典制准备好了礼品,秦颜纵然不想,但宫中礼仪不可不守,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众人等。
第四章
婚典后不过数日,皇上赏赐的东西源源不断送入旌德宫,金银珠宝,玛瑙玉器,应有尽有,各种珍奇的鲜花也不知被换了多少盆,只是依旧放在回廊下,日晒雨打。宫里人因此都知道皇上对她珍视甚深,只是蒙此眷顾,秦颜却并未再见到皇上,倒是有日日有内侍过来告之皇帝忙于政务,或是潜江水患,或是与献王商议民生大计,亦疏亦离。君心难测,许多人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意,疑惑的同时,流言也在深宫内院四起。
秦颜倒不在意那么多,皇上不来,也乐得逍遥清闲。她一向早起,每日不等宫女伺候梳洗,便独自一人出了旌德宫,往添香池去。她所在的旌德宫环境清幽,廊桥池水,婉转曲折,待到盛夏时莲叶接天无穷碧,蜻蜓荷香,不胜幽雅。只是每日总有些妃子什么的来请安,皆是有备而来,更多的是想来一探虚实,掂清她的分量。她对后宫的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没有什么力气和心思去分析应付,虽不过数日,也能让她看出日后一成不变的日子,让她觉得厌倦,推脱不了,只好能避就避。
在她看来,人生中好吃好睡不必思考,也是幸福的另一种诠释,好在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宫里还有块清净的地方,那里处于偏宫,甚少有宫人路过,初晨时杨柳沾露,花草含苞,风景恬然。在那里看看书,过了请安的时辰她才会回来。
这时候才刚刚初夏,天光早出,阳光还没有盛夏炙烈,仿佛蒙着一层淡白的纱。
秦颜一路缓缓而行,走过精心雕琢的亭台楼阁,慢慢的道路越走越窄,视线开始被一片绿色代替,其中绿树假山掩映在其中,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小道两旁铺满了柔嫩的青草,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淡金的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色泽。
秦颜喜欢这样宁静的景致,当她习惯性的伸手抚向发鬓时,触碰到了头上锒铛的珠翠步摇,微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从前,许多年如旧梦烟云,越发遥不可及。如果日后一直象现在这般安于现状,闲庭信步,锦衣华食,或许真能够如沈椴所言,岁月静好,永世安康,这样也是不错的。
她想了想,摇头失笑。抬眼望去,天空很高风很轻,连流动的气息也是温柔的,这样纯粹的蓝与白也会在这广袤的深宫里,一抬头就能看见。
她想的有些入神,手中的书一时失察掉在了地上,叹了口气,俯身去拣。才刚弯下腰,眼角的余光便瞥到假山后有一双脚快速的朝这边走过来,假山在她弯下身子时便挡在了对方的视线,她迅速起身,刚想出声提醒,刹那间触碰到对方讶异的眼神,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了。
秦颜在落开时,下意识的双手向前一探,想找到支撑不至于跌倒,慌乱中触到了一只手,跟着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松了手,微整了一下衣衫,秦颜便抬起头来打量着来人,恰见对方也正在看她。还未等她看清,就见那人立刻拣起落在地上的书,低头举至头顶下跪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秦颜看他,身着宦官服饰,服色不高,应该是下侍,没瞧见他的腰牌,也不知是哪个宫的。秦颜取了书,道:“你先起来。”
那人闻言起身,捻着衣袖,瑟缩着垂头立在一旁,也不敢看她。
秦颜道:“我方才见你神色匆匆从翠阳宫那边过来,是不是晴妃出了什么事?”
那人微愣了一下,因此抬起头,秦颜看到的是一张还十分年轻的脸,干净秀气,带着一丝茫然,那茫然的神色退去时,只见他低头轻声道:“娘娘是否记错了,翠阳宫是晨妃娘娘的居所……”
秦颜微愕,抚鬓失笑道:“是我记错了,我入宫不过数日,对宫中的情形还不大熟悉。”她转而问道:“那你便是服侍晨妃的吧?”
听她这样说,他却并不急着回答,踟躇了半晌,才呐呐道:“奴才是侍奉皇上更衣的,方才是要去取冠冕,怕耽搁了,才……”
说着说着,便偷眼看着秦颜的神色,秦颜一时没反映过来,见他打量自己才想明白,只是神色依旧不变,道:“这么说上次在旌德宫你便见过我,难怪你认得我。”
那人站在一旁不做声,她又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怔了一下,象是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名字?”
“恩。”秦颜点头,突然俯首轻笑道:“放心,这次我定然不会记错的。”
望着她的笑颜,他似乎有些失神,立刻低头道:“宫里,大家都唤我阿德。”
“入宫前呢?”听他这样答,秦颜忽然看着远方天际,象是在回想些什么,轻道:“若是从前,你叫什么?”
阿德想了半晌,方才摇头道:“幼时我便流落街头,从前总是受人欺负的多,名字早就忘了。”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回忆却是追随一生的,如若真能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她低头喃喃笑道,声音极轻,后面的话消失在尾音中。阿德只是望着她,也不敢追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不去看她。
“好,阿德。”秦颜唤道,见他抬起头复又茫然的着看着自己,玩笑道:“你该去取东西了,再晚可就迟了。”
茫然之色刹那消散,阿德似乎想起了方才的目的,神色也焦急起来,于是施礼告退。秦颜望着渐渐远去的惶急身影,长袖覆指,轻笑出声。
过了些日子,天气开始热起来。
天气一热,人的精神也开始委顿起来。秦颜几日来,一直提不起精神,变得贪睡,连添香池也去的少了。她体质本来就不好,阴寒怕冷,入宫以来每日只是四处闲逛,所见的不是宫女便是太监,再就是有意与她亲近的妃子,闷的人发慌。整日的无所事事,让喜好新鲜的她散漫到极点,想到往后的生活,一向随遇而安的她也不能不叹气。
这天,她命人取了美人靠,摆上一些冰镇的瓜果甜羹,在宫院的一株槐树下放好,人躺在上面,阳光透过树缝,在地上投出班驳细碎的阴影。午后的天气有些炎热,她却觉得这样正好,吹着清风,数日来颓靡的精神也稍好一些。
吃着口中凉爽的果羹,胃口也好上不少。她畏冷却异常贪凉,没少被饮烟诟病,每见每说,她不禁觉得,宫里至少还是有一项是好的,这里能随时吃到异邦进贡的各种水果,用冰镇好,甜美爽口,极大的满足了她的口腹欲,身边也没有那丫头唠叨不停,耳根清净不少。只不过这后宫表面上太清净了,能真心说上话的人几乎没有,更没有人敢在她耳边不顾形象的扯着嗓子大声斥责她,这样想来,她还真是有些想念饮烟那丫头了。
突然没了胃口,放下手中冰镇好的甜羹,重新躺回了美人靠。抬起眼,头顶原是一片蔚蓝无垠的天空,被张开的绿色树丛覆盖,上面树枝繁茂,密密交叠,枝蔓交错的缝隙里透过金色的日光,让她的眼因为不适而微微半阂。她侧过头,闭上眼,覆在衣袖下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打,渐渐的频率越来越小,终于不动。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偷偷看她,见她双眼禁闭,表情恬淡,旁边还放着吃剩的甜羹,象是已经睡沉了。
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长,被精致妆容衬托得近乎醴艳的容颜,此刻她安静的睡着,雍容中又透出一丝恬静清淡。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只是觉得这个皇后实在很奇怪,却又说不具体哪里奇怪。每日只是见她吃吃睡睡,不象其他娘娘一样时常窜些门,也不是真的联络感情,只是互相利用,打探些后宫的风向,再不济也该没事用心保养一下自己的容颜,才能长久的留住君心。虽见她每日用心的装扮自己,却不见她好好调理,倒是毫不节制的吃些忌讳的东西,什么是养生之道丝毫不见她在意,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体貌太过自信才如此,要知道在后宫里美貌对于一个女子是何等重要。
真的是很奇怪。
她入宫的时日不算短,早就看明白了这集华丽和阴暗为一身的后宫,沉浮荣宠是每个妃子的命运,作为主子的奴才,命运同样是紧系一身的。她前日里还见到翠阳宫里的莲蕊在太液池教训了一个不小心犯了过失的宫女,气焰嚣张,小小的一个宫女连大总管也让着三分,许多宫人更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在暗地里议论,不过是晨妃的一条狗,若哪天主子失势,只会被这后宫吃的连渣滓都不剩,这后宫里谁得宠谁失势,许多双眼睛都睁大着盯着。
她没有忘记自己也是个奴才,还有一年她便可以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如果这样平静的过去也就算了,只是她最近听到宫里流传,说皇上对新皇后这么宠爱,只是因为皇上想要借秦家的势力抑制住大将军杨延辉。她是个女儿家,并不明白朝堂政事,但知道这后宫从来离不开政治,自从北疆战事秦少将军战死,兵权大多被集中在随同出战的大将军手下,大将军在宫中的势力更加巩固。后宫一向见风使舵,一直有人去巴结大将军的女儿杨妃,只可惜杨妃为人低调,无意争宠,有些人白碰了一鼻子灰。说到杨妃,幸好她并没有晨妃那般嚣张跋扈,她见过杨妃,待下人和善可亲,温柔知礼,难以与与传闻中专权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连晨妃也不曾与她为难。论起为人,眼前的主子似乎也不错,不象晨妃那般嚣张,也没见过她对下人发脾气,却冷冷清清,不同杨妃一样让人觉得亲近,这种冷并不刻意,是一种天生的疏离感,太过干脆利落,她总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很寂寞。
她开始有些害怕,在这宫里她一向如履薄冰,小心的不让自己犯错,等到熬出头的那一日,但身在宫中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安稳度日的地方,就算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踩着你的头往上爬,也不知象这样轻松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她思索着,望着美人靠上的秦颜微微出神。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秦颜衣裙上深紫的帛带飘扬,空中悠然飘下几片落叶,掠去了她的视线,只见那几片落叶静静落在秦颜身上,她不禁轻吟了一声,再看向美人靠时,发现秦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如墨似染,一动不动的朝她这边看来,似乎浸到了心底,她心虚般的避开秦颜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发现秦颜并没有在看她,只是朝她身后的院墙看着,淡淡的问了一声:“是谁在那里?”
第五章
“是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她。
站在一旁的宫女疑惑着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朝墙头望去,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就连声音也不曾听到。可秦颜一直看着她身后,眼神兀定,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于是她再一次看向墙头,用心的听是否有动静,果然,沉寂了片刻后,墙角似乎真的有悉唆的声响。
她不禁脸色大变,急忙想叫守卫进来,还没等她出声,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