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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书记的两规日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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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杜赞之这一进去,汉州将会有什么事?”边皂德问。
  梅初山说:“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该有的事总得有,没有的事你担心什么?”
  边皂德中午得知杜赞之被“两规”后,心里一直很紧张,下午就等着要跟梅初山见面,想在梅初山那里得到什么信息。而梅初山也想见见边皂德,但梅初山不会对边皂德说什么,他对这件事非常谨慎。两个人今天都有心事,都希望对方说点什么,但又都互相提防着。
  “管好你的纸厂,近期可能要开个经济工作会议,到时你讲几句吧。”梅初山站起来说,市长的威严充分体现出来,“你那个娱乐城什么的,这段时间就先关了吧。”
  第六章
  杜赞之的祖父是个烟鬼加酒鬼,汉州闹饥荒最凶的那一年,家里的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祖母带着杜赞之的父母从城里逃奔海边的外祖父,途中母亲产下一个瘦小的男孩,那就是杜赞之。在此之前,杜赞之已有两个哥一个姐,日子总是顾得上餐没下顿。杜赞之读小学那阵子,老师整天让他们背语录:“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在小学和初中,他成绩一直不错,但高中时学业几乎被荒废。学校里种了近千亩甘蔗,每个月两个劳动周,同学们全天在甘蔗地里做工。那是谈恋爱最好的环境,杜赞之和宋双就在甘蔗地里开始谈的恋爱。
  宋双父母那时被下放到汉江农场劳动改造,宋双就在汉江中学读高中,与杜赞之同在一个班。班里只有10个女同学,宋双长得瘦瘦的,如果不是胸部稍稍隆起,没有人以为她是女人,她有点自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也没有几个男同学喜欢跟她玩。杜赞之那时也长得很单薄,同学开玩笑让他小心,以免一阵风将他从山顶吹到山脚下。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他,不怎么理睬他,他感到很孤单。但他发现,宋双却常常偷看他。有一天,同学们都到水沟边去找绿肥,杜赞之懒懒地不想动就在甘蔗地里坐。宋双从杜赞之旁边走过,问:“大家都去挑绿肥了,你怎么不去?”杜赞之反问:“大家都谈对象了你怎么不谈?”
  宋双站住了,她开玩笑说:“我想谈,可是没有人愿跟我谈啊。”
  杜赞之说:“同学们都说你看不起人,谁敢惹你呢?”
  宋双脸红起来,说:“谁会惹我啊,我又不漂亮。”
  杜赞之说:“哪里,依我看,班上女同学气质最好的就是你,多少男同学想追你,只是觉得你可望不可即罢了。”
  宋双心里很甜,表面上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你瞎说!”
  杜赞之说:“谁瞎说。”
  宋双沉默了,一双不大的眼睛又斜视了杜赞之一下,将杜赞之的某些神经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也许是同病相怜,惺惺相借,此后他们经常在一起,后来就真的谈起恋爱了。每次到甘蔗地里劳动,他们都故意留在最后才走。就在那块甘蔗地里,他们很快就做了实际意义上的夫妻。那是杜赞之第一次跟女人发生那种关系,看着宋双隆起的胸部,他当时感到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使他热血沸腾,使他产生一种需要,而她是那样地顺从,任由他摆布。现在想来,如果宋双当时有半点的反抗,即使是故意装出来的反抗,她今天就不可能是他的妻子了。那时他多少有点逢场作戏的意思,谁知弄假竟成了真。
  高校招生制度改革第二年,杜赞之考上汉州师范学校,宋双考上汉州卫生学校,班里的同学能这一年考上中专的就他们两个。读中专的两年,是最值得怀念的日子,课程都不是很紧,两间学校离得又近,晚自习下课铃将要响的时候,他们就双双躲到师范操场边的那片树林里,在那片树林里,他们什么事都做过了。宋双说,毕业后他们争取一起留在城里,然后就结婚生孩子。杜赞之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做梦也想不到有城镇姑娘以身相许,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读中专的机会,读了中专他就是非农业人口,从此就改变了世代农民的命运。毕业时,杜赞之被安排到汉江乡江北分校,宋双则被卫生局安排到汉东镇卫生院,两人相距近80公里。杜赞之有点丧气,宋双安慰杜赞之说:“实习期一过我们就结婚,结婚后就有理由调到一起了。”
  江北分校在汉江最北的一个山角落,只有学前班、一年级、二年级三个班,学生总数不足50人。教师一共3 个,一个民办教师一个代课教师都是当地人,下午放学后,就杜赞之一个人呆在学校里了。学校没有厨房,杜赞之用三块砖头在宿舍门口上搭个灶,一煮就三年。宋双所在的卫生院比杜赞之的学校条件好一些,卫生院人多,有个饭堂。宋双每个星期都回家看她父母,然后到江北村来看他。有时,杜赞之就陪着宋双一起到她父母家去。宋双母亲问怎么找了个农村人。宋双不作任何解释。她是在感情和友谊最贫困的时候跟杜赞之偷吃的禁果,她能跟母亲说这些吗?宋双提出结婚,然后争取调到一起。母亲坚决反对,母亲说,没本事调到一起就别结婚,结了婚就得生孩子,到时怎么办?但宋双后来还是瞒着父母和杜赞之登记了。
  接着下来是没完没了的打报告要求调动,没完没了跑教育局卫生局。教育局说让宋双调过来。卫生局说让杜赞之调过去。结果谁都没能调。杜赞之后来又退而求其次,要求乡教育组将他从江北村调到离圩镇近一点的学校。乡教育组长答应研究,但研究了几年,都没有结果。那个时候杜赞之对权力充满了向往也充满了仇恨,当时他的境况比农民还要差,他苦恼极了,经济上常常身无分文,他陪着宋双去她父母家,掏钱买东西的是宋双,小夫妻在学校过周末,掏钱买菜的也是宋双。姐姐杜赞英常常主动问他缺不缺钱花,他知道父母年老多病,生活费医药费全靠社赞英省吃俭用照顾,自己每月有工资没给钱父母已经心里惭愧,不到万不得已就很难向杜赞英伸得出手。
  “又想当表子又要立牌坊,我看你也合适。”宋双却奚落杜赞之说,“你的工资是几十块钱,我的工资也是几十块钱。你怎么就那么会花?”
  杜赞之无话可说,男人花钱总比女人大方,几十块钱跟朋友吃两顿饭,还剩多少?
  “自己还养不活自己,一旦有了孩子,真不知怎么过。”宋双又说。
  杜赞之不知道宋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唠叨了,全然没有做少女时的含蓄和克制,是不是女人一旦嫁了人都这个样,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知怎么过就不过好了。”
  宋双突然认真起来,她瞪着杜赞之问:“你什么意思?”
  杜赞之说:“我没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知怎么过吗?不知怎么过还过什么?”宋双见杜赞之真生气了,再也不说什么,但一个晚上不说话,第二天还是不开口。下午离开学校回她卫生院的时间比往常早些,杜赞之推出自行车要送她到公路上等班车,她不反对,但一路上还是一言不发,她上了班车时,杜赞之看到她用袖子拭眼泪。
  下一个星期六,杜赞之像往常一样骑了自行车到公路边等,但没有接到宋双。这天晚上杜赞之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杜赞之找一位民办老师借了10元钱,没吃早饭就到公路上等车去了汉东卫生院。在开口问民办老师借钱的那一瞬,杜赞之对钱的意义的认识,从来没有那么刻骨铭心过。
  宋双正在上班,她看到杜赞之时没有丝毫意外和惊喜,她从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递给杜赞之,嘴里连半个字也不说。杜赞之打开宋双的房门就看饭堡,他知道她吃不惯饭堂的菜,常常自己煲东西吃,今天堡是空的,盆也是空的。他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动手堡了稀饭,还到附近的菜场买了几样菜,将身上的钱都花完了。他单独呆在她房间里,看着她的内衣,女人的气息挑逗着他,动物的本能萌动起来折磨着他,他想,今天要好好跟她温存一番。尽管肚子很饿,但他没有自己先吃,一直等到宋双下班。他以为宋双回来看到他的表现会高兴,然后就投进他怀里发嗲,于是,他就先吃她。谁知她回到房里看到桌上摆满了菜,竟然问:“这是不是最后的午餐?”面色阴阴沉沉,没有半点幽默的意思。
  杜赞之的心突然凉下来,他也没好气地说:“你真想分手是不是?”
  宋双说:“你不是说过不下去就不过吗?”
  杜赞之说:“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过吗?”
  宋双眼睛又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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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赞之此时不知哪来一种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他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现在无非是穷一点,还不至于挨饿,离大难临头还远着呢,就那么悲观。先吃饭,我想你今天也还没吃早餐,有什么想法,我们吃饱了再说。”
  他们吃过饭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后来宋双说要上班去了,他也没有吃她的心情,便郁郁地回了学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杜赞之和宋双之间都没法找回从前那种感觉,杜赞之无法相信,夫妻之间的几句不愉快的话已形成一堵又高又厚的墙横在他们中间。杜赞之不止一次想:离婚吧,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但不知不觉中,宋双怀上了杜克。注意力集中到儿子身上后,沉积在他们夫妻间的冷漠才慢慢淡化。
  杜克出世不久,宋双的同学苏丽来看她,闲话间苏丽说可以帮一下,看能不能让宋双调到汉江乡来。杜赞之以为苏丽只是说说而已,也不记在心上。谁知苏丽是认真的。不到一个月,宋双就调到汉江乡卫生院了。宋双调到汉江乡后常常值夜班。有天晚上,农村送来一位休克的妇女,宋双为她细心做了检查,诊断为宫外孕,及时向市医院报告并要求派来救护车接到市医院抢救。这位妇女是乡党委副书记尚维有的姑姑。尚维有知道这事对宋双感激不尽。下学期开学,杜赞之即调进乡政府做资料员。
  尚维有的姑姑是一个重感情知恩图报的农村妇女,康复后偶尔到杜赞之家坐坐,手上还常常带着礼物,“救命恩人”这句话总挂在嘴上,说得宋双很不好意思。杜赞之干乡资料员不久,乡书记调走了,尚维有做了乡书记。杜赞之在宋双的鼓动下,经常给尚维有家送点东西,比如小孩喜欢的玩具,或者土特产,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第二年乡党委换届,杜赞之被列人了考核名单。换届选举结束,杜赞之以乡宣传委员的身份分管全乡文教卫生。由于尚维有对杜赞之的信任,也由于分管文教卫生城建工作的副书记与尚维有隔阂日渐加深,杜赞之的权力不断增大,乡里的重大工作尚维有都在班子会议上宣布让杜赞之具体抓。
  乡里的一条主要街道破烂不堪,路面上常有积水,居民怨气冲天。杜赞之建议尚维有下决心整治一下。尚维有想想,也认为是一件好事,他问:“修这段路少说也要几十万,哪里找钱?”杜赞之建议发动居民捐一点,乡里拨一点,再想办法到市里要一点。
  包工头们知道乡里要修路,纷纷找尚维有要工程做。尚维有含含糊糊有意无意地对杜赞之说,有一个姓边的,市里有个领导跟他提过,但不知行不行,可以了解一下。姓边的就是边皂德,跟尚维有打招呼的市领导就是梅初山。当初梅初山和尚维哪会想得到,后来他们两个竟一起共事,而且不欢而散。
  杜赞之将工程给了边皂德。很快,街道工程动工,居民一面康慨解囊给乡里捐资,一面为尚维有歌功颂德,说尚维有做的是德政工程,解决了历届领导无法解决的老大难问题。
  一天晚上,边皂德来到杜赞之家,杜赞之见到他心里就不高兴,这个家伙把工程要到手马上就转给了别人,工程做到一半才露面,好在工程质量杜赞之管得紧,没有出什么问题。
  “施工队也是我公司的人,只是独立核算。”边皂德向杜赞之解释着,将一个装得鼓鼓的牛皮信封放在茶几底下。杜赞之拿起来看看,吓了一跳,里面是两大捆10元纸币。当时的2000元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小数目,杜赞之更觉得是天文数字,他和宋双的工资加起来一年也不足1000元。杜赞之塞还边皂德,边皂德反而开他玩笑:“你是不是嫌少?”
  杜赞之说:“这怎么行?”
  边皂德说:“这怎么不行?你帮了我,我只是表示点心意,以后需要杜委员你关照的地方还多呢。”
  杜赞之胡诌道:“要谢你谢尚书记,尚书记认为你守信用,工程质量好才给你做的。”
  边皂德说:“尚书记的你别管,这是给你的,你要看得起我你就听我的。”
  “看得起我就听我的”,这等于说:你不听我的就看不起我,或者说,你不收我的钱就看不起我。这是一种怎样的逻辑,杜赞之不懂。杜赞之还是想将钱塞还边皂德,但边皂德动作很快,站起来出门走了,这种事又不好在路上追人家。
  那阵子,杜克还小,花钱很厉害,农村家里父母都有病,尤其是母亲,天天要吃药。宋双父母这边经济状况也越来越差,杜赞之偶尔得表示一下。而他还是跟过去一样囊中羞涩。但无论如何,杜赞之觉得这笔钱还是要还边皂德。杜赞之还不了解他,对这种人不提防着点不行,拿了他的钱,就得向着他,他偷工减料你说起来心也虚,万一出什么事,自己这辈子就完了。杜赞之读了这么多年书,其中已读出男人失败的两大陷阱:女人和金钱。
  “找个机会再还给他。”杜赞之想。
  几天之后杜赞之看到边皂德从尚维有那里出来,就将边皂德叫到自己家,再次将钱塞还他。但边皂德还是那个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说:“尚书记都相信我,你怎么不相信我!”
  杜赞之仔细品味这句话:尚书记都相信我,你怎么不相信我?这也是个问题。很多事往往是连在一起的,大家坐在汽车上,都说要停下来方便方便,惟独你自己说不用方便,别浪费时间不让停,你就成了众矢之的。尚书记点的边皂德,尚书记跟边皂德关系肯定不一般,既然如此,他得罪了边皂德不就是得罪了尚书记?现在他又那么缺钱,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东西,你说给了我说没有得到,就是万一边皂德自己讲出来,他不承认,谁能将他怎么样?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总不踏实,工程质量管起来也不是很理直气壮了。当然,别人送的钱花起来心不疼,才两个月,2000块钱就用完了。
  春节前,路修好了。验收过后,边皂德又来到杜赞之家,再将一个信封扔到茶几底下,说是让杜赞之买年货。这次杜赞之没有半点推辞的意思,他满意地说:“工程质量不错。”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满意工程质量还是满意信封袋里的人民币。
  边皂德说:“以后有机会,杜委员还得关照。”
  “再说吧。”杜赞之说,他已经学会了官腔。边皂德离去后,他一边数钱一边想,这受贿就像女人跟男人上床一样,第一次总提心吊胆,又想又害怕,但到了第二次,就只有快乐的份了。
  杜赞之的宣传委员刚干一年,市里一纸公文,他就成了副书记,不久,尚维有做了市委副书记,他就接了班。那时,杜赞之经常下乡,他总喜欢住到汉岭村的老支书记家。老支书卢森是抗美援朝志愿军。
  汉岭村有一片农田在二级公路的边上,杜赞之让卢森将这块田搞成领导的试验田,镇里给农民补贴肥料。卢森将试验田搞出来,省、地区、市、镇四级领导的名字都给写上了,领导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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