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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熏心头一酸,难道母亲要寻短见以全名节?父亲迂腐,母亲平日也有些木讷呆板,如今大难临头,母亲封氏的如此举动,倒令她心碎。
她想,毓宁郡主先走是应该的,毕竟是皇家骨血。但是母亲未走,她如何能先行?这于理不通。更有,展颜若是不走,继母一定不忍心离去。难不成都要在险境里束手待毙?
流熏抿抿唇,心一横提议:“母亲,还是母亲带了宁妹妹和展颜速速下山去搬救兵,请官府速速派兵来压住乱局。”女儿和府里女眷们寻个角落在寺庙躲藏起来,待母亲回来搭救可好?”
第99章 劫杀1()
嘴里如此说,流熏却满心的茫然。
流熏临危不惧的一句话,吓得乳娘秋在她身后频频拉扯她的鸾带摇头暗示她不可。
封氏一怔,脸色浮现一丝无奈的苦笑说:“我的儿,难为你这份孝心。可是娘怎么能弃你而去?当年,我那苦命的姐姐临终前,将你亲手递给我怀里,叮嘱我要”
封氏掩面涕不成声,咬牙对展颜说,“颜儿,你自作孽,自己受,你留下!娘陪你!”
“不,不要!”谢展颜噗通跪地哇哇大哭,摇着封氏的腿,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太太,太太不好了,乞丐越聚越多,开始往庙里扔石头,方丈叮嘱让小姐太太们回房去躲避,以免误伤了。”婆子们慌忙来报。
情势一触即发,流熏镇定地上前跪禀:“母亲,熏儿自有主张的。宁儿和颜儿年幼,若是躲起来,一时惊慌失措难免暴露行踪,反是坏事。不如母亲带了两个妹妹下山去申府别院躲避,再差人去搬兵。申府也有家丁,用不了多时时候,就能来驱散闹事的乞丐。”
沈孤桐听罢,赞许说:“师母,流熏师妹所言可行。不然师母带师妹们先行,带走一名大内侍卫,留下一名同孤桐一道在庙里保护流熏师妹。”
大内侍卫有万夫不当之勇,况且只有一辆马车逃命,车辕上只能随行一名侍卫。如此一说,众人也觉得妥当。
“太太,太太,快做定夺吧!大小姐一片孝心可嘉,求太太成全大小姐这份心吧!”管家也急得跺脚。
“娘!”流熏哭着跪在封氏面前,“若是娘有个好歹,让颜妹妹和弟弟们如何过活?爹爹两鬓斑白,如何能受?娘,熏儿一定会平安脱险的!”流熏的眸光里透出几分倔强和自信。
“嘭”的一声响,一阵惊叫声,庭院里一个荷花缸被飞来的砖石砸碎,满地是水,吓得众人更是脸色惨白的躲避。
险情一触即发,封氏为难的咬牙,终于说:“也罢,熏儿,你要藏好了,一定等了娘回来接你!
若你有个闪失,娘一定不会独活!一死去我那菀儿姐姐墓前谢罪!”
说罢用指头戳了谢展颜额头骂:“孽障,都是你惹的祸!连累姐妹们。”
“熏姐姐!”毓宁惊惶无措,却还不舍流熏,流熏笑了宽慰说,“你放心,若心里没个九成胜数,姐姐不敢冒险的。”
封氏叮嘱了留下的一名侍卫誓死保护大小姐流熏的安全,一面带了展颜、毓宁匆匆离去。
目送了继母带了妹妹们离去,流熏忙寻来方丈询问:“寺院里可有密道密室,可以令我们藏身?”
方丈点头说:“主持闭关修行的密室最是安全,只能容身两人,女施主随贫僧来。”
流熏看看丫鬟婆子们惊惶失措的眼神,心想若是她去了密室躲藏,这些奴婢可如何是好?想想晚晴和喜姨娘,她的心一凉,叮嘱众人说:“不如这样,大家分头躲藏,看那草垛下,地窖里,荷花缸里,不要出声,躲一阵子,不出半日,救兵一到驱散了乞丐,咱们就可脱身。”
众人一听,点头称是,纷纷四处去躲藏。
流熏安置了众人,这才带了乳娘秋一道来到方丈闭关的密室。
侍卫四下查看地形,放心后对流熏说:“密室窄小,小姐同秋乳娘藏身此处,待属下在屋檐上守护小姐。”说罢嗖的一声纵身上房。
密室关闭,四下漆黑,不知过了多时,也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黑暗中流熏只看到乳娘秋那惊惶的眼神,却紧紧拉住她的手,轻轻抚弄她的手背似在宽慰。
依约过了一个时辰,密室里拥挤阴寒,不能直身,流熏的腿已发麻,却听到外面小沙弥的对话声:“奇了,如何乞丐忽然都撤离了?”
“还不是谢府那小姐惹来的祸?如今乞丐闯进禅院一搜,知道女眷们都已从后山门撤离,除去砸了几尊佛像发泄一番,还能如何?哎,闲话莫说,快去打扫佛堂,仔细师父骂人!”声音渐渐远去。
流熏一听,心略略放心,原来乞丐已经撤离。又在密室等了一阵子,听到外面传来怯怯的呼唤:“大小姐,大小姐,速速请出吧。夫人派车马来接大小姐下山呢。”
流熏一听,喜不自禁,如释重负般推开密室门闪身而出,眼前一亮,空气都分外清幽,竟然听到鸟语声在窗外唧唧复复。
丫鬟金桂迎了她上来,一张苍白小脸还有些惊魂未定,自那次私下偷窃珠宝行贿桂公公的事儿后,金桂被嫁给了马夫老崔的傻儿子,如今开了脸盘了头,一副初为人妇的小模样,低声说:“大小姐,太太吩咐大小姐速速去山下申府别院汇合。我公公的马车就在后山门候着大小姐呢,才丹姝姐姐和嬷嬷们已经徒步先行下山去了。”
流熏一听这才长舒一口气,大难过去,一颗紧提的心也略略放下。
秋姨催促她莫耽搁,毕竟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主仆三人一路向后山门奔去,所行之处就见一地狼藉,夹道上凌乱着瓦片碎石,可见是被乞丐暴徒们作践过。几名小沙弥在低头默默打扫残局。
后门外停着青帷马车,车夫老崔搭了脚凳吩咐金桂搀扶流熏和乳娘秋上了马车。落下轿帘,金桂守着轿帘才坐稳,马夫老崔已叮嘱一声:“大小姐坐好了!”
马车飞驰,颠簸在山路上,流熏五脏六腑如被翻搅,头不时磕撞在车壁上,同秋姨拥去一处。
金桂在车帘外宽慰说:“小姐忍忍,太太吩咐不得耽搁,申府别院就在前面,前面拐过山弯处就要到了。”
“驾!”马鞭裂风暴响,马打个响鼻,四蹄翻飞而去。
行不多时,忽听一阵叫嚣声传来,金桂惊得喊:“快跑,快跑,那群乞丐追来了。”
“站住!站住!”马车外传来大声的断喝声,流熏惊得掀开轿帘向外看,一群乞丐健步如飞的挥舞了棍棒刀斧穷凶极恶的追来。
“快,前面呢!谢府的小娘子就在车上!”
流熏耳听了叫嚷声传来身后,慌得双腿发软,催促老崔,“快,快些!”
乳娘求搂紧她,一张苍白的面颊更是惨白无血色,昏暗中只见一双空洞的大眼透出恐慌。
“哪里逃?”一声厉喝断了眼前的路,“嗖嗖嗖”从树上山石后跳出七八名乞丐,手提了板斧木棍挥舞而来,咆哮着,“杀了她!”
流熏惊骇得脸色大变,不知如何乞丐从天而降般杀来。
马嘶人号声音凄厉,随行在车后的几名丫鬟和婆子惨叫声凄厉,流熏透过车窗看到一只板斧恰砸去粗使丫鬟兮儿头上,鲜血喷出,兮儿惨叫声才一半出口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惨景令流熏惊惧得魂飞魄散,还不等恍过神,耳听咔嚓一声沉闷的响声,一股劲力将她身子抛出,身不由己的狠狠撞在哑巴乳娘秋姨身上,剧烈的震荡翻滚中,秋却紧紧抱住她的头,天翻地覆的一震翻滚,二人被狠狠抛出了车外,躺在山路上。
周身剧痛,骨折筋断一般。
“秋姨,”流熏喃喃地唤一声,才要起身,忽见身旁躺在一个人,瞪直一双大眼望着她,地上一滩血迹,吓得她周身一抖,眼前地上分明横躺着脑浆迸裂的马夫老崔,模样狰狞。
金桂尖声大哭:“公公”冲了上去,一名乞丐箭步跨来,拎小鸡一般提起金桂,冷笑一声:“一起去吧!”
一手挥舞板斧,噗嗤一声,一斧头劈开金桂的头颅,血腥遍地开花。
流熏吓得惊声惨叫,齿发皆寒。她挣扎了爬起,扶着乳娘秋低声:“秋姨,快,快逃!”
她同秋姨相互搀扶了挣扎起身,就听哑巴秋姨竟然开口大喊一声:“小姐小心!”
流熏猛一回头,眼前一惊,一名乞丐已冲来,手举寒光淬眼的钢刀向她面门砍下,瞪着血红的双眼牙关咬出两个字:“去死!”
冷锐寒光直逼流熏面前,眼见就要咔嚓一下劈开她的头颅,血光四溅。
第100章 劫杀2()
眼前寒光扑面夺命,流熏惊得愕在原地。
“小姐!”哑巴乳娘秋突然惊呼一声,就在刀锋近在咫尺处,乳娘秋已奋力将她向前一把推开,“噗”的一声闷响,一股黏黏烫烫的液体直扑流熏面颊,眼前一片血色。
“秋秋姨!”流熏惊得张大嘴那喊声竟然无法冲出喉咙,眼睁睁见了秋的身子在寒风中晃了晃直直的倒在她眼前。
秋的身体在雪地抽搐,口中还在竭尽全力呢喃,“快,快跑呀!”
“秋姨,秋姨,”流熏跪在她身边抱紧她,却忽然觉得那袖笼空空,一滴滴粘稠的血滴落在流熏的手背,滚烫,腥涩。
她惊得抱紧秋姨,忽然一物坠地,她定睛一看,惊得魂飞魄散,竟然是一条断臂。原来情急中,秋姨拿身子挡住了她眼前一刀,被活生生砍断一条臂膀。
流熏又惊又怕,牙关颤抖,肝胆欲裂。秋在抽搐,热血如泉涌。
忽然,耳边炸雷惊响一般的吼叫,乞丐挥舞钢刀呼啸而来,那刀直向她头颅劈来。
空气霎时间凝滞,她呼吸停滞,一颗心也停了跳动。滚落马车时的跌撞令她寸步难行,如今眼见那钢刀近在眼前她已无力躲逃。心下一阵惨然,暗想,谢流熏,难道重生一世,不过结局也是如此吗?是命?
陡然间,一声大喊响在山谷。
“呔!”
咴咴马嘶声,一马飞驰而至,流熏惊魂未定,耳听嗖的一声响,噗嗤一声,眼前乞丐手中的忽然直直坠落,整个人也如一块石碑僵直的在她眼前倒下,嘭的一声闷响,那沾满秋姨鲜血的钢刀就插入她身旁的地上,寒风中摇摆不定,血迹沿着雪刃蔓延。
流熏定睛一看,惊愕中就见那乞丐尸体的脑后竟然不知何时插没入一枝狼毫笔长短的鹘翎袖箭,锋镝和半个箭杆子已没入乞丐的头颅,那乞丐瞪大铜铃般的眼倒在血泊里。死了!
流熏惊得望去,马踏雪尘卷来,马上黑衣蒙面人手一扬,耳听嗖嗖几声,一阵惨叫,七八名乞丐立时四倒八仰被羽箭射中眉心和脑后,那箭如出一辙,都是从眉心射入分毫不差,可见箭法精湛,一箭夺命。
眼前尸横遍地,血色蔓延。
黑衣人玄纱蒙面墨色斗篷如乌云般纵马飞来,在惊得愕然的流熏眼前勒马盘旋,俯身打量她。
难道是这黑衣人救了她?
流熏又惊又怕,泪眼迷离。她颤抖唇,竟然说不出话,吓得哇的纵身大哭,怀里抱着秋姨对那黑衣人哭喊,“救救她,救救她!”
那人不说话,矫捷的翻身下马,一手从她怀里拦过了秋姨颤抖的身子,伸出两只手指点了秋的几处大穴。
“秋姨,秋姨”劫后余生,流熏挣扎爬过去,秋的一只臂膀被砍断,血流满地,惨不忍睹。流熏急得奋力撕扯自己的衣衫,要为秋扎住伤口,可是双手发抖无力。
“刺啦”一声裂帛声刺耳,那黑衣人已扯下自己一条袍襟,一头用口咬了,一手去紧紧为秋包扎断臂。他望一眼抽泣的流熏,将秋的头枕去流熏怀里,自己屈膝半跪,又从袖笼里摸出一个青花瓷小瓶,倒出白色的粉末洒满秋的伤口,似是止血的白药。他默然无声,动作麻利,一张脸深藏在蒙面中显得神秘莫测,只一双眼露在面纱外,如寒星般明亮。
他又摸出几枚药粒扔去腰间牛皮酒囊里摇摇化散,掰开秋姨的牙关灌了几口,才凝神望着流熏无语。一双眼似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他对流熏打个手势,指指地下,袖笼里抖出一枚灰白色鹘翎箭,用箭镝在地上笔走龙蛇般写下潇洒遒劲的几字“救兵即至,稍安莫动!”
那一双能言似语的眼眸望了流熏片刻,似在询问,又似在安慰,旋即他潇洒的一撩袍襟起身,靴尖一划抹去地上的字迹,纵身飞身上马疾驰绝尘而去。
来无影去无踪,仿佛天神下凡相助,流熏惊愕之余,默默啜泣。
周身剧痛,四下里死一样的寂静,竟然连一声深山鸟鸣都听不到。
流熏惊惧万分的四下看时,吓得魂飞魄散,身下是云雾飘绕的万丈悬崖。若是跌落,定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们的车厢就挂在悬崖边,那拉车狂奔的马已不见了踪影,地上是金桂和马夫老崔的尸体,更有那七倒八斜的乞丐死尸。血,面颊上热热黏黏的,竟然是血!
一截扯断的车帘半盖在秋姨身上,溅满血污。秋姨就躺在她身下,惨白的面颊被血污染红。
她血水泪水满面,紧紧抱住秋姨,“秋姨,秋姨”流熏呜呜的哭着,透出的惶然无助,秋姨是为了救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她肝胆寸裂。
乞丐穷凶极恶扑来的那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若非秋姨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她在身下,她此刻早已没命。可是,她分明听到了秋姨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开口说话,难道是她的幻觉?还是这十余年,秋姨都在装哑?
“秋姨,秋姨”哭泣声回荡在山谷。
转眼已是落日时分,天色渐暗,四周阴冷。
秋渐渐醒来,蠕动了唇,艰难地睁眼看了流熏,干咳几声,血水从唇角流下,惊得流熏叫着,“秋姨,你醒了?”流熏抹把惊喜的泪说,“秋姨,不要说话了,你会好起来的。”流熏劝着四处去寻那水袋,却见秋用那只残存的臂挣扎着挪动向怀里,似在摸什么。
“秋姨,要拿什么?熏儿帮你。”流熏试探。
秋指指自己的怀里。
流熏从她怀里摸出一个蓝花布包,展开看时,里面竟然是那曾在佛堂供在母亲案头的茉莉花簪。她将花簪递去秋姨手中,满眼疑惑。
秋费力地说,“小姐,记住,是封月容,封月容她害死了你的亲娘,更要害你兄妹。可惜我低估了她,还是让她算计了你,切记俊俊哥儿,俊哥儿就要”秋已是咳喘不止。
流熏却已是惊得哑然,封月容,那不是她的继母大夫人封氏的闺名吗?难道,乳娘是说,封氏继母害死了她的娘?母亲的死难道同继母有关?惊愕令她瞪大了乌亮的眸子,紧紧抱住秋姨问:“秋姨,你说什么?是封氏害死我生母的?”
一个个谜团如无数黑洞在夜空里漂浮,令她胆战心寒。
秋姨一阵咳嗽,一口鲜血喷出。
“秋姨!”流熏一声惨叫,对了呼啸的山风大声哭喊,“来人呀,来人呀!救命呀!”
秋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小姐,嫁人,入宫,选王妃,速速嫁人离开谢府大公子,他他要速速离开谢府逃开,封氏的毒计。”
秋喃喃地说着,说着,渐渐的气息微弱。
第101章 原来是她()
寒风拂过秋凌乱的鬓发,苍白没有血色的面颊上拧结着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双眼似直直的望着流熏,总有千言万语不及诉说,不肯闭眼,才开口,却永远封了口无法再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