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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个好事,免得为这孩子提心吊胆的,毕竟还年少些,打打杀杀的,”老夫人不无担忧道。
赵王妃说,“这也是皇上心疼珏哥儿这侄儿,说是珏儿活像了赵王年少时的模样。皇上平素同赵王这幼弟兄弟感情好,如今看到珏儿益发的怀旧不舍,怕他在军中有个闪失,就执意将他留在京城。”
“太后就常说,诸多的亲王里,皇上独厚赵王这幼弟的。”老夫人点头附和。
“直到了如今,赵王见到皇上这哥哥都未免有几分敬畏诚惶诚恐。前些时为了废太子的事儿,王爷一时气急同皇上争执了几句,惹得龙颜大怒,没头没脸的就罚了赵王爷顶了大风在殿外跪了一夜。事后又赐了一副羊皮护腿给他。”
忽见流熏和毓宁郡主拉着手进来,赵王妃才咽回了话。
流熏笑盈盈的近前去见礼,才倒身下拜,就被赵王妃拉起揽在怀里夸赞几句。还不等说完话,毓宁郡主也扎去她怀里争宠般腻了片刻,赵王妃一边抚弄毓宁的头,一面问封氏:“听说十二殿下如今在府上?”
封氏点点头说:“皇上打发来寻老爷练字的。”
赵王妃沉吟不语。
晚晴随了世子景珏一道入内来给王妃见礼。
晚晴将手里的空竹递还给毓宁郡主说:“郡主,您的空竹。”
毓宁瞟她一眼努努嘴,旁边的嬷嬷过来接过,她对晚晴不屑一顾。
众人也只顾说笑,无人理会晚晴,倒是流熏在暗自观察晚晴,晴儿果然是个见缝插针的,就看英武魁伟的赵世子同晚晴一面就对晚晴颇为留意,如今对晚晴处处英雄救美般的呵护,可见她的手段高明。
“熏姐姐,咱们外面去耍。”毓宁郡主早已耐不住寂寞,扯着流熏的衣袖就要向外跑。
“宁儿!”赵王妃嗔怪着,却拿女儿无可奈何,“这丫头,被她父王娇惯坏了。”
老夫人笑道:“做女儿时任性的日子也没有几年,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随手塞个佛手瓜给毓宁,摸摸她小脸又嘱咐流熏:“乖,都下去玩儿吧。”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巨响,守在窗边的丫鬟婆子们一阵惊叫,贴窗的鸡翅木花架子上的一只青花冰梅纹盖罐被打碎一地,汤水四溢,惊得一旁侍立的丫鬟婆子们惶然跳开,却恰撞在了端茶的方春旎身上。
方春旎立足不稳,身子跌扑出去,惊得“呀!”的一声惊呼,撞去了一人身上,一盏热腾腾的茶就扣在那身名贵的团花箭袖小王袍上。
惊得方春旎脚下一个趔趄,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呼一声:“表妹留心脚下!”
第59章 破窗()
方春旎惊得花容失色,定睛一看竟然是倒在表兄景珏的臂弯里,她慌得挣脱,却见自己一盏茶水已经溢满他的袍襟,滴答的沿着袍襟上的绣纹向下流淌。方春旎面容腾然一赤慌忙告罪,晚晴急得从袖笼里扯出一条罗帕蹲身为景珏擦拭茶渍,羞怯担忧地抱歉说:“表兄恕罪,旎姐姐不是有意的。”
方春旎惊魂未定,却见景珏含笑地反是宽慰她说:“好险,那暗器没伤到表妹,”边说,便用衣袖去揩一把泼溅去面颊上的茶渍。
方春旎忙扯出自己袖笼里一块绣着玉兰的雨过天青色罗帕递给他擦脸,景珏谢过,拿了那帕子轻轻沾了面颊上的茶渍,眸光却定定的打量方春旎,仿佛初次邂逅的模样。
方春旎羞怯的转身避开。
屋内一片大乱,才稍定了神色的众人四下张望看是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去查查,这是如何了?”老夫人气恼地叫嚷。
有婆子们见地上滚落一枚黄泥弹丸在满地碎瓷片狼藉中,外面响起了公孙嬷嬷嗔怪的叹息声:“哥儿如何怎么顽皮,若是打伤人可如何是好?”
帘子一打,有人进来禀告说:“是几位哥儿在院子里玩弹弓子,一时打偏,破窗而入。”
“都喊进来,哪里顽皮不好,若是伤到人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责怪着,不用问就猜出是谁,“再淘气,仔细他老子回来揭了他们的皮!”
不多时,低眉顺眼耷拉个头的几名顽童被带进来。
为首的谢子佐和谢子佑是流熏的异母兄弟,是继母封氏所生的一对儿孪生子,今年十二岁。生性顽劣调皮,平日里被送去了学里读书,也不常回府来。兄弟二人小脸上汗水花了脸,用袖子揩一把,圆嘟嘟的小脸肥肥的身子活像两只吹起的小球。
孪生兄弟身后跟着流熏的小堂弟,小姑母的儿子严哥儿,小家伙揉个鼻子一脸懵懂的样子随在人后。
封氏责备两句,兄弟二人还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推诿着是谁的弹子打偏破窗而入。谢子佐说:“我们兄弟飞弹是百发百中的,一定是严哥儿的弹子打偏了!”
小姑母的脸色一沉,吓得严哥儿直贴去姐姐春旎身边惊惶的哭了。
方春旎从嬷嬷手里接过那枚黄泥封的精致弹丸问弟弟方孝严:“这可是你闯的祸?”
“这弹子不是严儿的,是五哥哥的。”严哥儿抽抽噎噎地说。
方春旎故作不信,一把从弟弟的腰间扯下装弹丸的蜜色如意锦囊,从里面倒出十来枚泥弹,灰褐色的,果然同她手中那枚黄泥弹丸是不同的。
“是五哥哥打破窗子的!”严哥儿辩解着。
只看方春旎手中的弹丸,众人就已心知肚明。
封氏一阵面赤气恼,狠狠地训斥老五、老六说:“待你们爹爹回来,看如何发落你们!”
老六佑哥儿讪讪地垂个头,倒是老五佐哥儿眯起眼嬉皮笑脸地央告了母亲又去央告老夫人开恩。惹得大人们不禁笑了。
不过见大人们神色稍缓,兄弟二人就一左一右纠缠了大表兄赵王世子景珏央告:“珏哥哥,带我们去边关吧,跃马横枪,如飞将军李广一样射杀敌寇当英雄!”
“珏哥哥,听说你在深山老林里赤手空拳擒了一只豹子,被蒙古大汗夸做英雄‘巴图鲁’,快教教我们打老虎的武功吧!”
珏表兄年少英雄,赵王世子的胆量过人,才智超群早已扬名边关,令人倾慕。
流熏笑了说:“五弟、六弟果然有志气的,谢家世代簪缨为文臣,如今要出武将了!可是你们这个弹可乏了准性,没见把表兄的袍子都污了,还不带表兄去更衣?”
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都说两名小公子志气可嘉,哄笑着一路散去。
待孩子们下去,老夫人才问起:“姮儿,珏儿媳妇的病,可是有起色?”
赵王妃眉头紧锁摇头说:“那是痨病,怕是娘胎里的弱症,宫里多少太医都摇头了。本也是她的命,倒是珏儿媳妇懂事,趁了一息尚存,哀求我务必为珏儿觅个好人家的女子续弦,也让她地下安心。”
“究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可惜了。”老夫人唉声叹气。
赵王妃慨叹一句:“那孩子是个心思重的,自她姐姐去年里被废,她就郁郁寡欢的,偏偏好端端个孩子就在娘家落水早芟了。她哪里禁得住这一桩桩件件的大难,如今瘦得哎!”
世子景珏的世子妃是废太子妃的嫡亲妹妹,往日里荣光万丈,去年秋太子被废,太子妃也成了庶人。年大将军府更是遭贬,偏偏世子妃带了四岁的儿子回府探母时,小世子失足落水,竟然丧了命。雪上加霜的是,世子妃年氏伤心滑胎,太医断言日后不能再生产。
提起往事,老夫人潸然泪下,众人忙来劝说。
封氏问:“前些时只还说纳妾延嗣,如今却是要娶正妻了,马虎不得。”
“如何也要寻个妥帖可靠的孩子。”老夫人说。
“娘,赵王爷的意思是,咱们府里的几位姑娘待嫁的年纪了”
“上次嫂子提起,想把晴儿那孩子给珏儿做妾的事儿我在想,晴儿同熏儿姐妹情深,若是熏儿能同珏儿”赵王妃试探地看一眼母亲。
“就怕是续弦,多少委屈孩子了。熏儿的亲娘走的早,你是知道我这心结”老夫人长叹一声,屋内一片沉寂,旋即,封氏开口说,“若论给世子续弦,身家也须得配得上的。熏儿、颜儿品貌家世都还说得过,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性子,都太过骄纵,怕是珏儿也是行伍之人,日后少不得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况且熏儿才入宫被封做百花魁首,如今忽然珏儿要娶她,怕是六皇子那边”
赵王妃一怔问,“你是说,六皇子有意咱们熏儿?”
“有意无意都要看她的造化,我不过是听怡贵妃提了那么一句。”封氏委婉道,赵王妃沉吟,或许有些知难而退问,“就不知,还有哪家的千金堪配得珏儿?”
“倒是舞雩不过,姐姐可还记得前番提到的我娘家那个侄女儿封尚书府的玉娇三小姐,她倒是一心要嫁个英雄。”封氏提议。
“咔嚓”一声响,似是窗外什么东西碰落。
“谁在外面?”大夫人惊问一声,也不见人应声。
金嬷嬷谨慎地出去看,过不多时进来说:“怕是屋檐上的野猫踩掉了瓦,碎了一片在地上。”
屋内立时肃静。
第60章 乱点鸳鸯()
离了老祖宗的荣寿堂,流熏回碧照阁去更衣。
“小姐,”丹姝闪身进来,凑去流熏耳边低语几句,她眉头紧拧,愤愤地说:“依了小姐的吩咐,丹姝去查过,果然咱们房里有内鬼!小姐平日待这些小蹄子千般好万般好,竟然都是吃里扒外的畜生!”
流熏安静地用螺子黛轻扫眉梢,悠悠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原也怨不得她们。”
“那夜书馆捉奸,若非暗鬼,怎么就闹得府里地覆天翻了?看丹姝去掘地三尺,把这些蛇虫都挖出来!”
流熏一笑:“一个足矣。”她转身仰头望一眼丹姝,“树枝上八个鸟儿,弹弓子打落一只,剩下的不是七个。”
绿婵恰打了一盆子水进来,听了一句就好奇地问:“八个去了一个,不是七个还是几个?”
噗嗤一声,流熏和丹姝尽笑出声来。
绿婵忠厚笃实,乏了丹姝的精明,却逢事慎重仔细做事一板一眼的。她同丹姝凑去一处,倒也是珠联璧合。
赵王妃的打赏送来,惹得小丫鬟们新奇的凑来观看,珠宝锦缎都满是异域胡风,果然与众不同。小丫鬟们艳羡的目光中满是新奇。
“果然是王妃娘娘独厚咱们大小姐,这打赏都与众不同呢。三小姐和四小姐只有一对儿羊脂玉耳珰,孔雀石的扁簪,金丝胡锦。独咱们小姐多了一盒子首饰,样样精美,可见王妃娘娘用心。”小丫鬟紫棠在一旁说,“若说旁的姑娘也就罢了,就连四小姐的赏赐都同二小姐、三小姐的一样呢。”
流熏心头一动,亏得继母封氏是个温厚大度的,不做计较。
望着桌上堆满的赏赐,丹姝吩咐丫鬟们抬来平日收纳首饰的金丝楠木箱,打开来珠光宝气,将王妃所赐的宝物一一收纳。流熏信手从箱子里拈起一只熟银嵌墨绿翡翠的扁簪,对了日光仔细看着,那翡翠幽绿的光一晃如猫儿的瞳孔,格外幽深难测。
不过余光看到一脸含笑的紫棠,一桩心事泛起心头,倒令她不由多看了紫棠几眼。
流熏回眸望见一旁侍立的小丫鬟清茉,清茉是上个月才来她身边伺候的,难免有些拘谨,垂个手低头露出怯懦的模样。流熏向她招招手喊她过来,将一支墨玉簪轻轻插在她那灵虚髻的左边,仔细了端详说:“看,清茉肌肤白皙,最合适这簪子不过。赏你了!”
清茉一惊,慌得推却:“大小姐,可使不得,如此厚赏,奴婢不敢受。”
“怎么使不得?姑娘家家,总要有几样像样的首饰压箱底做嫁妆,日后才不会被婆家笑话。”流熏盈盈笑着说得颇是在意,话音里透出亲切。
“哎呀,大小姐!”清茉羞得双手捂脸,露出娇怯的小模样。
“大小姐赏你就谢恩收着,只要你用心伺候大小姐,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丹姝大方地说。
流熏又笑盈盈地望一眼紫棠,拿起个白玉镯子喊她近前,为她套在皓腕上仔细端详了说:“嗯,果然是美人手。十个美人九个美在手上,这只镯子最合适你不过。赏你了。”
紫棠受宠若惊般千恩万谢,流熏扶起她说,“我何曾同你们生分?”
“小姐不同人生分,只是人心叵测,有人却同小姐生分了。”丹姝不快道,望一眼爱芍馆的方向撇撇嘴。
流熏嗔怪地望她一眼说:“这妮子一张嘴,就不肯饶人三分吗?晴妹妹就快嫁人了,还能够一起共处几日?好歹各自担待几分就是了。”
忽然想想,一笑感慨,“晴儿也该备嫁妆了。听说大姑母回京来给老祖宗贺寿,世子爷就要把晴姑娘娶回边关去了。”
“难怪腊八节姑太太赐的赏里,晴姑娘比旁的小姐多一串珊瑚念珠呢。”紫棠附和说。
晚晴将被许配给表兄赵王世子景珏为贵妾,是府里人人尽知的事儿。晚晴满心的期盼都在这一嫁上,为此她去禅院烧过多少香求菩萨保佑,每当听到太太们提及赵王府,晚晴都立刻凝神细听不错过分毫的消息。
丹姝问题好奇道:“赵王府吗?你们没有听说吗?晴姑娘同赵王府的那桩婚事似搁浅了。大太太怕耽搁了晴姑娘的婚事,为晴姑娘另觅了一个贵婿,听说是越国公府做贵妾,女婿年岁虽然长了些,但好歹上面没有嫡妻压着,有望日后扶正呢。”见众人神色惘然,似不信,丹姝认真地说,“才听大太太房里的丫鬟们在议论此事呢。”
小丫鬟紫棠正在添炭,手一抖,银霜炭落在火盆里,噗的扬起一阵雪絮般的灰来,呛得她咳嗽几声。如闻洪水猛兽一般,颜色大变。
“看把你吓的,又没把你许给晴姑娘嫁去越国公府当陪房丫鬟!”丹姝埋怨着上前一把推开紫棠。
“一惊一诈的,难道越国公的门第不如赵王府吗?”流熏问。
“小姐难道不曾听说过,那越国公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个狠毒的主儿,半年里府里娶上十来名小妾就要虐死一大半,投湖、撞墙、吞金、自缢的越国公府有个绰号叫‘百花冢’。”丹姝解释说,不忘骂一句,“这才是现世报!”
“听说越国公极为好色,人物猥祟,年近花甲了还尽去娶些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为妾。稍有不如意,就把小妾们剥个精光,雪里雨里的在庭院里光溜溜的跪做几排,让仆人们拿鞭子抽,抽得小妾们鬼哭狼嚎满地爬,那越国公就听着小妾们的哭号声取乐。多少小妾羞愤不过去寻死,京城谁人不知呀?都说宁嫁中山狼,不嫁越阎王”
丫鬟婆子们七嘴八舌地神秘争说。
“古时有周幽王听褒姒撕裂帛的声音为乐的,如今有越国公听小妾痛嚎取乐的,真是无奇不有。”流熏感慨着。
“还不止如此呢,听说越国公府的丫鬟们,无一幸免的都被越国公糟蹋过,然后再赏给他的儿孙或小厮们去作践,生不如死的。”
“呀,晴姑娘这一出嫁,她的陪嫁丫头可是要从咱们府里选四名呢。晴姑娘过去住在咱们院里,身边只留了合欢和秦桑两个丫头,少不得从咱们这边讨要两名陪嫁过去呢。”丹姝担忧地提醒。
一旁的紫棠和清茉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周身发抖。
第61章 茉莉簪()
丹姝口直心快,快意恩仇地说,“老天有眼,这才是大快人心呢!”
“丹姝!只你长嘴!”流熏嗔怪的制止,频频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