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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春闱入闱时,旎姐姐你不知。为了防止哥哥被他们暗害,江家表兄同哥哥对换了名号,江表兄的号房里,坐的是哥哥,他冒名江维宇。江表兄则谎称自己是谢子俊,如此在闱场逃过一劫。”
“就是说,俊表兄同江表兄对换了试卷?”方春旎一惊,这事若是告发,就是欺君之罪。扰乱朝廷选士大考,若传扬出去,谢府和江府都难逃死罪!
明珠惊魂未定道:“封舅奶奶还说,前科府试,查出过一位巡按之子请了枪手来捉刀代考混入闱场,皇上大怒,将那枪手同巡按之子一道斩首,巡按满门发配宁古塔为奴。”
流熏此刻已极力定了心神,她手里拈玩一枚青杏,眸光望着窗外月色,头脑里飞快的寻思。欺君大罪,果然是灭门惨祸就近在眼前。若是封氏一族和怡贵妃有意扳倒谢府这绊脚石,为了助六皇子东山再起,那谢府这确凿的罪证真是眼前大祸在劫难逃。即便皇上念在君臣旧情,师生之谊宽办谢府,那哥哥和江表兄闹考场也定然人头不保。更有舅父江昊天,一身正气清廉一世,竟然被她舅兄的雕虫小技所害。流熏如今思绪一阵零乱,忽然她心头一亮,想到了表兄景珏。
“你还听到些什么?”流熏问明珠。
明珠摇摇头,旋即她一阵急咳,连连捂口摇头,气喘吁吁道:“不,只这些了。”
“明珠,你怎么了?”流熏担心地问,端过一盏梅子露给她压压咳喘。
明珠却面颊一赤羞涩笑道:“我不能吃凉的,今儿太医来请过脉如盘走珠!是滑脉,左手跳得疾。”
“喜脉?男儿!”方春旎脱口而出,“恭喜,恭喜了!”
明珠难掩欣喜的点点头说,“多承大小姐的恩典,明珠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大小姐速速想个法子,或是快让老太爷得知,不得耽误了!”
明珠说罢急忙起身告辞离去,流熏毕竟不放心,留在她说:“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等会子我差绿婵去向四婶婶禀告,说我留珠姨娘在这里教我绣喜帕。你若此刻回去,若被人见了倒是生事了。
明珠点点头,惊魂未定。
流熏对外面喊着:“丹姝,绿婵!”又对方春旎道,“旎姐姐你留在这里,我速速去寻珏表兄商量对策!”
方春旎担忧地问:“熏儿,到底出了什么灭门杀头的大事?”她心里一阵紧揪,似察觉出此事同俊表兄此番春闱赴试定然有关系。
流熏焦急的只顾要夺门而出,外面丹姝绿婵也不应声,反是小丫鬟白芍麻利的跑进来说,“才丹姝姐姐被老夫人叫去了,绿婵姐姐不在院里。”
流熏也顾不得许多,只吩咐白芍掌灯引路,她径直奔去寻世子景珏。此刻,只有珏表兄能救谢府。
第252章 趁人之危()
流熏急匆匆同方春旎一路去外书房三省斋去寻表兄景珏。这些日子姑爹赵王逼迫珏表兄潜心读书,因哥哥子俊和师兄沈孤桐都不在府里,这三省斋就留给了珏表兄。
二人行色匆匆一路赶至,书房花荫寂寂,要无人息。偶尔听到一阵扑啦啦振翅而起的声音,不知是什么鸟,反吓得流熏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倒身后的方春旎。
流熏定定神,颇是好奇,为何也不见书童和丫鬟婆子们在院里走动?
她屏息静气在窗根下唤了一声,“珏哥哥,可是在房里?”
无人应声,但分明隔了茜纱窗,烛影摇曳中,有人影晃动。
流熏同方春旎对视一眼,方春旎也提了几分声调问:“珏表兄可在房里?”
“谁呀?”懒洋洋的声音应,流熏一听,心里一阵厌恶,又是那装疯卖傻的十二皇子景璨,他如何在三省斋?
门吱呀呀的开一条缝,从门内探出一个头,故意歪脖扭脸打量她们,来人揉揉困倦的眼,“哦?”了一声问,“是妹妹们呀,怎么深夜造访呀?”
孤男寡女,深夜私会,避嫌唯恐不及呢。流熏一阵尴尬,忙问,“可看到珏哥哥了?”
说着,门吱呀呀的继续推开,景璨摇摇摆摆的从房里飘出来,他不厌烦的伸开臂打个长长的哈欠道,“珏二哥嘛,他回王府去了,赵王爷传唤。”他溜溜地扫一眼流熏冷哂,忽然惊觉道,“莫不是表妹是珏二哥的同谋?才听报信的人说,珏二哥犯了事儿了,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十八皇叔气得吹胡子瞪眼,发话要打断他的腿呢。才押送珏二哥走的时候,可是王府的长史官奉了王谕把珏二哥五花大绑的捆去的,吓得十八婶婶都晕倒了,这会子也被抬回王府去了吧?”
乍闻噩耗,流熏双腿发软,更是后背一阵冰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凉意透骨,从骨头缝向内渗,扎得她的一颗心都疼痛。怎么?莫不是科场舞弊案被赵王得知,因珏哥哥动用了他的手下助哥哥入了闱场,为她安排妥了一切,如今东窗事发反受牵累了?
见她一时间束手无策神色惶然的模样,景璨反有些幸灾乐祸道:“表妹若不信,就自己去赵王府看看。十八叔那可是戎马军中的将帅,武艺高强不说,出手是稳准狠!怕是珏二哥这会子正吃竹笋炒肉,唱嘿呦曲儿呢。好在本王会投胎,没给十八叔做儿子。”景璨还揉揉胸膛,拿腔作调地说。
一滴硕大的泪从流熏面颊滚落。如今一夜间突变,府里笙歌飘绕未绝,却已是冷夜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却无法逃生自救,更何谈救表兄景珏?
“熏儿,别急!”方春旎劝着神色木然的流熏,她心知这景璨插科打诨故意在气流熏,只是此时此刻,赵王擒了世子景珏回府,又说明什么呢?
“怎么,表妹看来是早已得知此事了?莫不是寻本王来替你救珏二哥的?”景璨凑去流熏跟前深深嗅嗅,叹一句,“我说哪里来的扑鼻的香气,在屋里就闻着熏醒了。这花而的香气倒颇淡雅,好闻,好闻!”又换上一副无赖的模样,摇头晃脑的打量流熏问,“上次表妹求我,应了我事儿,还未践言呢!可别忘记了!”景璨幽幽坏笑望一眼流熏,掸掸袍襟懒散地踱步道,“本王,天生的小性儿,更见不得自己被人骗,也见不得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去。若是要我去替表妹救珏二哥,倒无不可,只是”
流熏听他的话音有缓,许是这神鬼莫测疯癫不羁的皇子果然有过人之处,她如今只能信他。于是她故作不屑地冷冷道,“你能有什么主张?上次替我出的主意救哥哥,还不是借鸡下蛋?到底还是假了江表兄和珏表兄之手出面。”
“哎,你这丫头,怎么出口伤人。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认账了?不错,出力的是他们,可那妙计可是本王出的。三国时的诸葛孔明,助刘备定江山,取荆州,擒孟获,那不都是借了关张赵马黄之手,那胸藏韬略经天纬地的,都是如本王一般动口能退敌人百万兵的。你那珏表兄,若没有本王出手相助,明儿表妹就去替他收尸吧。或许,”景璨上下望望雾霭濛濛中的亭台楼阁叹息一声,“这谢府明儿还是不是谢府,都难说呢”
不过一句有口无心的叨念,流熏周身的经脉如牵线木偶般被狠狠提起,她打量景璨,分明这貌似混沌的目光里含了几分幽深,更有他的话,难道他早知谢府大难临头的事儿?
“那,就依殿下这活诸葛,流熏欠殿下一个愿未偿还,若日后殿下有用到流熏之处,尽管开口,流熏誓死效力如何?”
“好呀,可是你允诺的,旎姑娘作证!”景璨一口应道。
“该如何做才能救急?”她凝神打量景璨,如打哑谜。
景璨的眸光也不看她,左顾右盼的信口说,“或许,表妹随本王入宫,去求太后娘娘呀。太后娘娘最是疼爱珏二哥,也只有太后能从十八叔手中救珏二哥一命。”
“入宫?”流熏心头一动,如今觉得谢府和江府存亡的,不过是皇上一句金口玉言。若她能随景璨入宫去面圣,替谢府求情呢?可她又如何能劝说皇上?
“太后娘娘若是一开口,父皇是个最重情义仁孝为怀的,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忽然,景璨拍了巴掌说,“不如这样可好,求情的人太少,孤掌难鸣。莫不如,就请了令尊谢中堂同令舅江尚书一道入宫去求情。江国舅是太子哥哥的亲舅父,他同谢师傅都是父王自幼的伴读玩伴,胜似家人。什么话,不好讲开呢?”景璨插科打诨般的说笑着,眉飞色舞,一边拍巴掌跳脚说,“好玩,好玩,咱们这就去寻他们一道入宫去求情。”
方春旎见景璨忽然顽性打发,疯疯癫癫手舞足蹈,无奈地对流熏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多纠缠。只流熏顿然间心头豁然明朗,这十二皇子果然为她指了一条明路,如何她就没想起来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呢?
她猛然回身对方春旎道:“旎姐姐,烦你设法将此物交给丹姝,让她速速从后门出府去我母舅家。”她拉过春旎耳语几句,取下自己鬓角一枚珠花塞去贴身一个香囊里,又推开景璨闯入书房,提笔疾书写一字条小心藏如香囊中,塞去春旎手中。方春旎点点头,临危不乱透出几分镇定宽慰她说,“你自管去,我这就去寻丹姝。”
“爹爹今夜在军机处当值,人会在宫中。明儿一早,一定赶去早朝前,尤其是封家的人去告发前就办妥此事,否则大难临头。”流熏叮嘱道。
“明日早朝?晚了晚了,如此一来,珏二哥还不早被十八叔打成肉泥了?”景璨头摇得像货郎鼓,连称不妥。
第253章 棘手()
封氏一夜未眠,依稀捱到鸡鸣破晓才依约睡着,梦里却是丈夫披头撒发一身囚衣被绑去菜市口斩首示众。刽子手狰狞的嘴脸,人头攒动如汪洋,人声如海啸将她的哭喊声淹没。眼睁睁的看了自己的儿子小五、小六哭喊着:“娘亲”突然哭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带了血直飞向她。惊得她一声惨呼从梦里惊醒,身旁的丫鬟荇烟惊得扶起她颤声问:“太太,莫吓奴婢,您这是怎么了?才囫囵的睡了半个时辰,就大呼小叫的不停。”
“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兴许是思念五哥儿心切了。哎!”金嬷嬷叹一声,端了粥糜进来,一面吹着热气,一面吩咐荇烟:“还不麻利些伺候夫人更衣洗漱,等会子这白果粥就凉了。”
“老爷,可是回府了?”封氏紧张地问。
荇烟说,“夫人莫不是忘记了。大老爷这几日都要在军机处当值,不回府的。”
“那,宫里可以什么消息传来?”封氏急得挣扎下地,赤个足也不穿鞋,径直冲去微敞的轩门,被金嬷嬷疾步追去搀住她的臂,“哎呦,姑奶奶,怎么这么的就下地了?”
封氏脸色惨白,她心悸不定,倚个门框忧心忡忡地问:“该是上朝时分了吧?”
“噗嗤”一声,荇烟掩口笑了,金嬷嬷骂一句,“小蹄子,笑什么?”
“奴婢是笑,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还是头一遭见大太太如此惦念老爷呢?这才几日未回府呀?”
封氏略定定神,推算着如何也该是退朝时分了。若是宫里出了大事,势必抄家的官兵此刻都封了谢府,女眷不得擅自出入了。亦或是丈夫谢祖恒和公公谢廷尧被治罪入狱,那谢府也定然是闹得沸反盈天不得安宁了。
窗外,鸟鸣清幽,更有小丫鬟们洒水浇花时的嬉笑声同莺啼婉转杂去一处,还是一如往日的宁馨安然。
“喜报,喜报,给大太太贺喜了。前三元咱们府里就连中两元。咱们大公子和老爷的高足弟子沈先生,都榜上有名,高中了!”婆子丫鬟们如过江之鲫涌来,不停地给封氏道喜。封氏乍时颇惊,旋即强打出一丝笑容说:“可是真的?”
但她心里在寻思,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呀!嫂嫂分明对她说,江昊天包庇外甥和儿子科场舞弊,谢祖恒纵子欺君的大罪早朝上一经上奏,铁证如山,江府、谢府定然是难逃罪责。可是如何,这榜,竟然下了?
“可不是真真的?那报子在前堂说尽好话,老太太都乐得合不拢嘴,就是打赏都是双份的。”
“是呀,沈先生回府了,别看高中了眼见就是荣华富贵之人,可丝毫没有傲气,还是同往日一样谦恭。府里谁不夸赞,一看就是老爷的弟子。”
“若没有谢府,哪里有沈先生的如今呀?”好事的酸酸的挑唆着。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一旁的金嬷嬷,她眸光一转,看了一眼神色窘然的封氏,对那些婆子丫鬟们大发说:“大太太打赏,一人两吊钱。同喜同喜!”
丫鬟婆子们更是眉开眼笑,说笑着下去。
封氏暗自寻思,虽然如此看来丈夫平安无事,家门无恙,可惜竟然让谢子俊这小畜生用障眼法混进科场逃过了一劫,反是一路通向天途了!不,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若是谢子俊继承了谢氏的衣钵,她日后在谢府还如何存活?况且,流熏和子俊对她早有提防,势同水火,如今不是她们死,就是自己亡。
待众人退下,金嬷嬷低声问:“太太,可还是为舅太太那话担心呢?”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外面丫鬟通禀:“封家公子来拜望夫人了。”
也不等封氏开口,急匆匆进来了侄儿封肃,瘦削的脸儿锐利的眸,头也不偏只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都退下!”
封氏对下人们递个眼色,金嬷嬷忙去关上房门。
“肃儿,可是有消息了?”封氏急忙问。
“母亲遣侄儿前来,只是问舅母一句,母亲对舅母的讲的话,舅母可是透露给什么旁人?”封肃直挺个身子扬个头,透出几分狂傲,分似是质问封氏。
封氏一慌神,忙摇头道:“不,不曾呀!”
只是封肃那逼迫的目光,如审贼一般,令她周身不自在。
“肃儿,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封氏紧张地追问。
“那就要问姑母了。家父今儿在朝堂上遭了皇上一顿申斥,骂他心术不正,无事生非。还说若是有那点子精神,还是多思齐家治国,效江家谢家教养出几个有所建树的子弟。爹爹退朝时羞惭难奈,倒是怡贵妃遣人递了个话,说是昨夜里江昊天深夜入宫求见皇上,还同谢中堂一道。”封府上前一步愤愤不平道。
封氏寻思片刻道:“莫不是道听途说之词?江昊天,他深夜入宫,他如何入得了宫门?”
封肃鼻子里一声冷哼,“如何入宫的,就不得而知,分明有人看得真真的。但是上书房,江昊天是奉圣谕可以随便走动的。”
“上书房?”封氏惊得坐回褥垫上。铁证如山,难倒皇上视而不见吗?再不然,如何就一夜间风云突变,江、谢两府天大的罪过,皇上都赦免了?难怪封家怀疑是她偷偷透了信给谢府,才让谢府江府得以逃脱大劫。
“肃儿,事态并未分明,断言为时尚早。你姑爹这几日都在宫里军机处当值,你是知道的,即便我有心透露,还无处传话呢。分明是你父亲做事欠了周全,如此易如反掌之事都功亏一篑,还来问我!再说,你也是个不争气的,难怪皇上叱责你父亲,你如何就不能像谢子俊和江维宇一样光耀门楣呢?”
封氏心里有气,对这个趾高气扬的侄儿毫不客气地排揎一通,眼见封肃一时语讷,封氏才冷冷瞟他一眼道:“白白费我这些心思!”
封肃被封氏几句话骂得灰头土脸,只得悻悻离去。
望着封肃的背影,封氏一阵委屈,反是心酸的落下泪来。
金嬷嬷忙宽慰一番,又语重心长提醒,“太太,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