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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所欣赏的女人已经一头掠进卫生间,一大早给他洗衣服。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
妮娜这个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两天考试,倒计时只有二十多天了。她要格外地加把油。洗完衣服,她换上编织拖鞋,立到窗前,对着晨曦细声地背英语。煤气灶上,一只高压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粥哩。
山盼静心休养了这些日,又得到一个女人的呵护,他看起来生龙活虎般。今天他盛装出门,带上折子去银行取钱。在老家时,他往姐姐山容用过的一个空帐户里汇过一笔钱,以备不虞。一个没有钱的人,且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且不论他走到哪里,通常是不受欢迎的。此乃人生之金科玉律,山盼当然一生一世,都不会忘了这点。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暖风吹来。他看到这里的人都像热锅里的蚂蚁样,赶得快。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大抵是上班族吧。活像有人扬鞭在屁股后面赶似的,个个变成急性子。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腿。他眯缝起眼,看天上的太阳,也好似比老家的那个走得快。山盼自己也不由地加快脚步。
当他回到妮娜的出租屋,已是午晌一点多。他手里提着几个精装提袋,他面带喜色地敲门。敲了好几遍都不见动静。他纳闷地掏出钥匙,开了门,一头冲进去,只见妮娜面朝里睡在床上,薄被子遮着她的脸。
“妮娜姐。请起来一下!”
他忘形地一掀她被子,扬起手里的好货来。
“你她妈真烦!我好烦!你真烦!”
妮娜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却叫山盼傻了眼。他定睛一瞧,妮娜在流泪哩!她泪水涟涟。被子湿了一片。山盼瞪起眼来,脸上全是石块样坚硬的东西。那里有不信、有情绪之裂变、有大大的问号!
他受伤了哩。
他撂下带回来的好货,转身掠出门。豆大的泪珠冲出眼眶。妮娜在身后喊他的名字,显出如此哀怨和焦急。豆大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人生怎的这样烦恼?!山盼听见屋子里的妮娜正拖着拖鞋,要赶上来。他立刻擦掉脸上支离破碎的水,走进门去,不巧和冲出门的妮娜撞个满怀。她一头冲进他怀里,他张臂一抱她。
“山盼,对不起哩!今天姐姐有心事不好过。但绝不是因为你!你多体谅我呀!”
“妮娜姐,我不怪你。是不是照片里那个男的?”
“他不要我了。我真的很讨厌吗?”
“一个混蛋!他不配你哩!”
“不许你多嘴!”
妮娜娇嗔地白他一眼。系上围裙,去灶前热菜。原来,她在等他回来吃。这里的菜没有辣椒,口味太淡,还放糖。山盼吃不惯,但他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来。
吃过饭,山盼抢着洗碗。他今日出奇地勤快,洗涮完,又拿起拖把将地板清理了一遍。妮娜抱着一本书,一边拿眼角瞟他。她突地溜下床去,看提袋里的秘密。她冲山盼一笑,拎起提袋进到卫生间,怦地一关门。
山盼见她关门,立刻从壁上取下自己的牛仔包,拉开拉链,从凉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妥当,然后,钱包里数出三张老人头,压在书下。
他转身,大吃一惊!那妮娜幽灵一样,靠在墙边,她神情自若地看着他。她凝然的眼神让山盼不知所措。好似作了贼,被人当场捉住,只等发落一样。他脸都憋红了。妮娜上着一件天蓝的蝴蝶镂空图案之编织套衫,下配一条白底淡粉色花的及膝裙子。山盼未料到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有如此佳之效果。他双眼不禁一亮。
妮娜款步走到桌前,抓起书下面三百元钱。
“你身上还有几张票子?”
“两张多一点。”
“那你拿来,全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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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盼面现难色,他想对她说,他在外面找好了房子,连押金都已垫付。他正要开口,妮娜一步抢到他面前,刷地撕开他闪光外套之拉链,嫩手从他胸口衣袋里,搜出钱包来。她嘻嘻一笑,“我就当一回你的财政部长好了。我替你保管先!”
“妮娜!我…”
那妮娜老老地伸个懒腰,一个猛子扑到床上唱起曲儿来。
山盼茫然地鼓了一会眼睛。但他有似去意已决,他默不作声地把包一扛,脚步茫然地走起来。他刚走了两步,背后有人轻轻地来抱他。是妮娜发来侬侬软语。
“我需要你哩。你能不能不走?”
“我只怕我会给你带来累赘哩。”“什么累赘哩,尽说蠢话!我什么时候嫌过你?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天涯行走,我要你保护呢。”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不走了吧。我要七十三八十六下去,就成女人了”
妮娜闪到他面前,叭地在他嘴上印了一个长吻。山盼从此发现了一张像水一样甜的女人的嘴。
第十七章 妙龄女郎
山盼花八十元弄来一辆二手单车,携带了各样证件。满大待去找工作。山盼的手艺太老了,在工业化的都市里,派不上用场。这里很多制衣厂,他在街上见到不少来自制衣厂的招聘启事。可在电车缝纫方面,他可是门外汉哩。他在工业区转了半天,工作没着落,他不恨,倒是恨起那些鬼画符样的招聘启事来。上头的字写得七扭八歪,十足小学生乱涂鸦。偏偏还摆那神气!
下午,他来到一个招聘仓管职位的面试现场。只有一个名额。参加面试的男女却有黑压压的一大群,都规规矩矩地在那儿排队。山盼一看傻眼了。连简历都没敢递溜之大吉了。瞧主考官那不可一世的神气样子,都以为自己是总统了哩。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工作未有进展。但他一声不吭,对妮娜说,他是出去逛逛。出门前,他要往发上喷嗜喱水,梳个漂亮的发型。皮鞋还要擦得逞亮。又对着镜子,拿个手动剃须刀将一张脸刮得像少妇样白净。看不到一根毛。在街上有玻璃墙的地方,他总要旁若无人地驻足一瞬,瞧瞧自己的面影。黄昏回来时,他还将这些程序重复一遍。乐此不疲的样子。妮娜见他一本正经态度,就是想笑,也只得背着他一个人乐。怕伤害他。
夜里,山盼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飘一飘。就一个人溜了出来。望见星空在灯光璨灿的城市里,那样灰不溜丢,那样虚设。他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像城市上空的星子样纯属虚设呢?
他信步走到一座休闲公园旁。公园有乌溜溜的铁栅栏,铁栅栏里,这里那里是一些害怕寂寞的打工仔和打工妹在消磨时光,一对对的情侣花前月下,嬉戏调笑。山盼在欢声笑语里,看见自己的飘零无着。
一个背包的妙龄女郎,飘到他眼前。飘到他眼前的是一个背包的妙龄女郎。
“大哥,哪里玩?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妙龄女郎浑身放香。山盼错愕之间,一只指甲涂满红蔻丹的手已经拉住他。他三不知地就跟着女郎走了。进到一家舞吧里,呀,里面藏着好大个世界哩!电子音乐震耳欲聋,电光闪烁。舞池里,一大群男女在摇头晃脑、扭臀摆腰。一边是一长溜的情侣桌,每张桌上皆摆一盆花。情侣们在温馨烛光的辉映中窃窃私语。
山盼领着女郎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立刻过来一个服务生。山盼装出老于此道的样子。点了一杯热咖啡和一杯姜母奶茶。服务生当场收了他三十元。
“大哥,这里好不好玩?”
“好。”
“一个人来到这么一个花花世界,你不寂寞吗?”
“有一点。”
“今晚我陪你,随便怎么都行。过夜的话,只要这个数。”
女郎快人快语,朝山盼嫣然一笑。举起杯,跟山盼碰了一下。
女郎嗖地站起,隔着桌子,给山盼一只白嫩的手。
“跳迪士高去!”
“那玩意我不会哩。”
女郎吃惊地看着他,突地花枝乱颤,大笑起来。好似陡眼里看见诸葛亮开起了奔驰车。
“你比我还菜哩!只要你是活的,在那地方,你就是把屁股扭到天上去,也没人笑你哩!”
于是,他跟着女郎挤入池中央,在一黑一亮之间,山盼看见女郎大胆泼辣地绕着自己扭摆起来。山盼紫胀着脸,开始是羞赧地做小动作,后来他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摇头晃脑,又蹦又跳。
深夜十一点多,山盼才引着女郎闪身出来,在春寒料峭的大街,他耳里很长时间都在嗡嗡地只顾响。今晚他宛然不识身在何处,不知不觉跟着女郎穿过许多小巷,进到四层楼一间小出租屋里。女郎的出租屋,居然空荡荡。除了一张不失整洁的大床,几件女人衣服。此外什么都没有。山盼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手脚不知如何放哩。
女郎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一出来,把山盼吓一跳。他瞪大眼,吃惊地看着女郎的裸体。她雪白的身体款款地移了过来,贴了上来。山盼的身体刚刚有了变化。一阵敲门声骤起!
女郎尖叫一声,奔入卫生间。山盼脑里轰然一响,他身子一缩,钻到床底下去。
“山盼,你这个鬼,给我出来!”
原来是妮娜,难不成今夜她一直跟踪他?山盼从床底下爬出来。开了门,迎头被妮娜一推,他差点跌倒。妮娜气急地大嚷。
“好你个混蛋哩!背着我找女人来了。你她妈…我打!我打死你哩!‘妮娜不顾一切地一扑,骑到山盼身上,小手死劲抓他。她哭了起来。她哭着跳起,捏着山盼耳朵往外走,卫生间里的女郎冲出来。山盼情急中掏出一张五十元钱扔过去。
第十八章 调酒师
此后二三日,妮娜不和山盼说一句话。只是吃饭时,她依旧给他盛饭,每日,给他准备洗澡热水,给他洗衣服。却休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字。
山盼白天到处跑。工作的事仍然未有着落。他鼓起勇气去饭店面试勤杂工。以为勤杂工好找,谁知那些人都商量好似的,都是一个调儿,要女的,不要男的。要么就遇上招聘陷阱,店门口,明明张贴着新鲜的启事,进去一问,却都说招满了。山盼只得落荒而逃。他觉得很丢脸。
下午三点,他要去轻袅袅音乐吧面试服务生,上午电话约好的。
今天太阳好大,没有风。下午,山盼驱车赶到那家音乐吧时,全身皆已汗湿。老板很年青,瘦瘦的脸,比山盼大不了几岁。他站在吧台前,“面试”山盼。
“你面试什么?”
“服务生。”
“什么?!再说一遍。”
“我面试服务生。”
“噢!这个这个…服务生招满了。就你这声音,怎么当服务生?!”
“请问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哦!你自己看启事去吧。”
“启事我看了不下五遍。”
“你可以再看一遍,反正不要钱。哈哈。调酒你会不会?我这里还缺一个调酒师。”
“不会。”
“量你也不会。你什么都不会。嘿嘿。看你怎么混?!”
“请你不要嘲弄我。”
“嘲弄?切,你配不?”
那个人点上一支粗大的雪茄,晃入内室,去了。山盼气得真想一通乱砸,砸了他这破店。就那德性还当老板。山盼的嘴都气歪了!他那样子好似一口气跑了两千米,害喘得缓不过来。山盼骑着单车在街上慢走。他气得连踩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越想越气。觉得人间处处刁难于他。他跳下车,折入一家小超市,一口气买了六七个面包。
他钻到一个僻静处,愤怒地坐到沙堆上。他愤怒地吃起面包来。他真的很气哩。假如他能一脚跳到太空去,他宁愿搬到火星上去度过余生。这个大啃面包的人突然独自一个大笑。
他不吃面包了。骑着车子转到另一条街,从一家银行门前停了车,锁了。然后步行回来。在轻袅袅音乐吧周围一带“踩点”。他摸清了附近几条幽深小巷的出路。其中的一个巷子里,有一家倒闭的汽车修理厂,修理厂的大门风吹日蚀,一侧身可以进人去。里面杂草丛生,相当隐蔽。他找好了退路,开始站在轻袅袅音乐吧不远处等。他一直等,等来了城市上空的夕阳。他等来了被城市霓虹灯抹黑的漫漫星空。
夜里,十点半,他看见下午面试他的那个精装男子出来了。那人用把钥匙插入一辆豪光摩托,骑上去溜到道上来,然后发动加速。山盼闪身而出。
他朝那人扔去一块石头,石头准确地击中那人的背部。那人刹车,正要回过头来,看究竟。山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扑上,他蛙跳跃起,成功地将那人从车上撞下来。那人仰八叉摔在地上。见大事已成,山盼也不多待,拔腿就跑。只听得背后一声“哎呀”传来。
昏暗的小巷里,一个直着脖子的人却是跑得快,他脚下生风,好几个路人吃他撞倒,被撞倒的人就一片声地骂。山盼轻车熟路地,闪入了那家荒废的修理厂,他躲到门后,睁眼去探小巷里的动静。过了一会,他看见一辆摩托打着亮光,从小巷里飞驰而过。
山盼出了这口恶气,心里舒展得很哩。只是额上一点凉骤起,他伸爪一摸,呀,血!
他想起刚才逃命时三不知地摔倒在一堆废铁堆里,当时只觉一阵巨痛。
山盼捂住伤处出来,转到另一条暗巷,休息了一下。很晚了,他骑着单车回到出租屋。妮娜见他狼狈样子,居然没有大呼小叫。山盼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凑到镜前一照,呀,不得了。怎的成这模样了?镜子里的人灰头土脸,额上,都是一块一块的血迹。有似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怪物。
山盼遮着脸,急奔卫生间,妮娜肃然截住他,“别动。”她展开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脸。她将他额上血迹一点点擦掉。她分解了一支香烟,烟丝缚上他伤口,外面蒙一层创可贴。
“我去一家音乐吧面试服务生。老板羞辱我。我气不过,晚上十点钟趁他外出,我修理了他。”
妮娜只是一声不吭,她坐到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沉吟。她拿眼去看坐在被窝里的男人。她发现被窝里的男人不出声地哭了起来。她愣愣地俯看着他。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神情冷然地坐在那里。窗外,一阵台风呼啸而过。妮娜起身去关窗子。关好窗子,她背靠着洁白的墙,胸部肿处挺起来,她翻起眼,去看天花板。从隔壁走来电视里打打杀杀的声音。
她倒了一杯水给他喝。忍不住开口了。
“结果,你反而被他修理了。对不对哩?”
“不对!我袭击他,他像断了线的木偶样,从摩托上跌倒在地。我明明听见他叫苦。我拼命地跑,在一条暗巷里误入一堆废铁堆里,结果摔了个大花脸。”
一旁冷若冰霜的女人“扑哧”笑起来。她很久没有笑过了,这次她笑得特别新鲜。
“你笑什么哩。”
“笑什么哩?笑你呀!一百年不理你才好。”
她一屁股坐到他身上,“嗒”地伸手去摁灭了灯。屋子里漆黑一团。山盼闻着她身上,无法形容的鲜美气息。他只觉一阵迷醉。
“山盼,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哩?”
“嗯。”
“我不是女人么?你干嘛花钱去外面找。”
黑暗里一双软软的唇来他嘴上“盖章”。
“我们有福可享,干嘛不享。我给你,全都给你。”
山盼狂蜂浪蝶样去抱她。他颤抖着手,扒下她的衣服,胸口贴着她软绵绵的Ru房,舒服死了。二人滚到被窝里,颠鸾倒凤。
今夜开始,山盼获得“升级”,他从地下睡到了温暖迷人的大床上。
第十九章 断发女子
蛮蛮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爱的感觉的男人。我的第一次感情给了他,也希望是唯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