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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咬牙:“你说话算话。”
“自然。”
桑柔怒气冲冲出了茶馆,桑怀音看了眼茶馆中还在悠然饮茶的人,默默地跟上去。
到深巷处,桑怀音现身。
“阿柔!”
“怀音!你怎么……你们看到消息了?”
“嗯,哥哥他们也来了。”
“什么?”桑柔看了下四周,拉着她的手,七拐八拐到了城西的湖边,登上了一条船。船身窄小,船舱中甚是简陋。两个人躬身进入,已觉拥挤。
桑怀音看了四下物什齐全,床褥,灯盏,以及散乱着书籍,文房用品。
“你就住这儿?”
桑柔给她倒了杯水,点头:“嗯。我方来此地,要探查到父亲他们的下落,就必须和显贵结识。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我的容貌,纵使当年俞荀错认了你我,但不排除有其他人知晓了我的模样。我不能易容,詹京人才济济,可能不一小心就被识破,所以不能堂皇行事,只能做出这般落魄的模样。我目前已经取得了定平侯府的新夫人的信任,若我估测不错,没过多久,她就会来找我,召我入府。”
“定平侯府的新夫人,你说从齐国来的顾玥。”
“嗯。顾玥此番远嫁燕国,自身本不情愿,她本有中意之人,好似就是那齐国太子顾珩。她方来詹京,我使计与她偶遇,后助她出逃,见了顾珩一面,完成了她嫁人前的最后心愿。她对我很是感激。前几日,她游湖落水,我亦在侧帮忙,虽然……出了点意外。”桑柔说起此处,表情出现几分凝重,“不过,最后结果不会有什么偏差。”
“意外……便是今日茶楼中,你与之争吵的人。”
“咦,你看到了?”
“嗯。那人是谁?”
“北穆南杜听过吗?”
“我听你唤他穆先生,他便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穆式商行的大东家穆止?”
“是。除了这个人尽皆知的身份,他还有更隐秘的身份,定平侯爷俞啸的幕僚。”
“那今日你们……”
“我跟他有了些小过节,但他却对我百般纠缠,自然不是他的无聊之举。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替俞啸来探查我的身份。”
“俞啸起疑,你这样入定平侯府岂不是困难?”
“不。他来探查,恰恰说明一点,顾玥应该跟俞啸提了要我入府的事,俞啸才会对我起疑。其次,要的就是他来查。穆止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商人,却深入政局,目的在何,我不得而知。但他们的这次行动,却可以帮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穆止的实力大小,他的对俞啸又几分衷心,以及顾玥对我有几分信任。”
“什么意思?”
“我对我的身份做了几层掩护安排,穆止能查到第几层,我们则可以推查他的势力深入多广。而他又会将这样的结果告诉几分给俞啸,可看出他对俞啸的衷心程度。俞啸若是对我起疑,不让我进府,顾玥又会多坚持,则可以看出顾玥对我的信任程度。凡此种种,皆可作为我将来行事的依据。”
“你原先是以定平侯府做为依附,来实施你的营救计划。但眼前,燕王。刚下的那个命令,你如何看?”
“是计。”
“自然,你如何应对?”
“自然是用他们最想我们如何应对的方式去应对。”
“将计就计?你要劫法场?”
“嗯。不过,现在出了个麻烦,云蜀飞骑的诏令符现在不在我身上。”
“云蜀飞骑诏令符……靖王将云蜀飞骑交给了你?”
“嗯。这也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事。父王兴许也是意识到了靖国无力回天,在瑸城被攻下之前,他派人将令符交给了鹤枳,他本意该是想让他们来保护我。鹤枳本不同意我来詹京,但我执意离开,他将令符给了我。但是现在,却落到了穆止手中。”
“那如何是好?”
“所幸,云蜀飞骑向来隐秘,它的令符自然也是不是一般人一眼可看穿的物什。对了,你说桑大哥他们都来了?”
“是。爷爷听闻消息,知道你定然有所行动,让他们来助你。”
“他们如今在何处?”
“分散在城中各个客栈。”
“你是自己单独来的?”
“嗯。”
“怀音,其实你们根本没必要再来趟这场浑水的……”
“我们既已到此,你就不必再说这样的话。”
“俞荀还在四处搜寻你,你如今来到他眼皮底下,很是危险。”
“我不用你担心。”
桑柔看着她脸上淡漠的模样,便不再多想,俞荀这场阵势浩大的通缉令,分明只是张榜给桑怀音看的。见她这般,也不是不懂。
“好,那便只能牢你们一家担心下我家的事了,怀音,我有一计策施行需要你们的帮忙,如今没了云蜀飞骑,只能靠你们了。”
“你说……”
……
日头已经渐渐高起,闹市之中,桑怀音额头渐渐渗出汗。道上两旁挤满围观民众,兵士一排列队,手持长枪,威武而立。
桑柔安排,便是在这最为人多杂乱的地方劫持人,桑家的人原本不赞同这般做法,听桑柔安排有道,便也同意了这番行动。
桑怀音距离行动地点有些距离,观察前方囚车行来,若是囚车出现,她即立刻发信号通知众人准备。
可,眼看时辰比预想要更迟一些,她皱着眉头,预感不详。
正打算再往宫城那边去探查情况时,肩上一重,她转头。
“阿音,怎么回事?囚车没来,法场上监斩的俞荀却领重兵往回赶了。”是一脸焦急的桑怀书。
“什么?”
“一定是前方出了事,你看到公主了没?”
“没有!”
“糟糕!”
“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和你细说,应该是公主不愿我们参与,使计将我们也骗了,她另有行动!其他人已经往宫门那里去,我也得过去,你小心些!”
桑怀书匆匆讲话说完,就飞快离开。
桑怀音正要跟上去,忽然耳后传来轰隆震响,她回头望去,只见长街那头,马蹄生尘,一列人纵马飞驰而来。领头那人缁衣雍容,一身华贵,尚看不大清容貌,却已让她心若擂鼓。
再转头看向另一边,人群中的桑怀书身形灵巧,很快消失不见。
桑怀音咬牙,当即下了个决定。
她目光锁在不远处人群中,正当街调戏女子的一江湖扮相的男子,弯腰拾起两颗石子,直朝他后脑勺打去。
男子被击中,痛呼一声,回头便是大骂:“谁!谁打得老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站出来!”视线搜寻到前方目光冷冽的桑怀音后,顿了下,道,“你?”眼中几分犹疑,几分龌龊邪光。
桑怀音一言未发,手腕微动,另一颗石子随即飞出,男子这时倒是反应够快,轻巧一躲,便避过了袭击。
桑怀音眸光一敛。对方功夫竟比她想象要好。
她已无暇顾及太多,直直走上前去,将那女子拉起就走。
意料之中,男子虎臂一横,拦在她身前:“美人,人是你以为想带就能带得走的吗?好歹给我个理由……”
桑怀音未等他讲完,将那女子一推到旁边,径直与那男子打起来。
男子猝不及防,臂上被她空手一斩,生了些许疼痛。他退了一步,打量桑怀音的目光更是不干净。
“够烈!爷喜欢!”说着便迎上去,两人过招动作迅疾,身旁的人纷纷躲避开。不知觉,打到了路边。
官兵怕他们入了主路,便过来阻挡,谁知反被他们一人一个打倒,夺了兵器。
手持长枪的一男一女,一下难辨胜负,打得不可开交。
那男子力猛招狠,桑怀音尽可能避其锋芒,攻其不备。但终究是常练把式的老。江湖,一开始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同桑怀音过招,后来见她不如自己想得那么花拳绣腿,出招便密集起来。桑怀音致胜点在于出招,但防守过弱,他锋芒渐露,她已见吃力。
男子一边挥枪强制她,一边出口调笑说:“不想你功夫不错,见你身段亦是曼妙,想必容颜必也不差。待大爷我摘下你面纱,让我好好瞧瞧。若真好,不若就跟爷回去,让爷好好教你些厉害又舒服招式,保你欲罢不能……”他出言正得意处,长臂往前一探,抓下桑怀音的面纱,目光顿时一亮,可下一刻,身上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胸口处是穿心而出的剑锋。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已倒地而亡。死不瞑目。
突然失了压制的桑怀音用力不衡,脚下踉跄几下才站稳。
面上忽拂来一阵风,她抬眼所见,前方马上一人堪堪收起手,身侧是空了的剑鞘。他目光紧锁着他,飞身而起,踏空朝她奔来。
桑怀音眼色一变,慌忙转身逃跑。
前方有人骑快马而来,口中喊着:“禀报太子,宫门处劫匪……”话未说完,手中马鞭被夺走,桑怀音一脚将人踢下马背,自己坐上去,一拉缰绳,马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当即转变了方向,绝尘而去。紧接着,另一匹马紧随其后追踪过去。
桑怀音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拐了道,往小街上跑。身后马蹄声不断,声声如丝织成密网,缠络在她心口。
她知,她已逃不掉。手下皮鞭甩打动作不停,身旁楼瓦屋舍皆不及辨看,出了城门,继续往郊道上奔驰。
头顶烈日炎炎,额上汗水淌下,迷蒙了视线,她来不及擦,忽得一个不注意,身下马儿崴了脚,她眼见着也随马翻倒。
身子被人稳稳地接在怀里,耳边是马倒地的哀鸣,她安全落在几米之外。
抬眼所见,男子如玉的面容同样满是细汗,盯着她的目光锐利而灼热。
桑怀音推开他,片刻无停滞,直接出招与他对打起来。
俞荀眼色一冷,亦未犹疑,承着她的凌厉的招式,轻松化解。
一旁是河道,浅滩处草蔓茵茵,两人打到了河滩上,水花飞溅,衣衫尽湿。
俞荀皱眉看她脸色清冷倔强,一点不愿认服的模样,已不愿再耐着性子纵容,紧接着几下密集的疾攻,瞬即将她制服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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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番二】桑榆非晚(6):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便无需怕()
桑怀音挣扎,脚下被水草所缚,身子不稳,将即摔倒,被俞荀稳稳揽住。
四目相对,皆见狼狈。
两人鬓发皆湿,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溅染的河水蠹。
他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手抓控住,另一手空出来,抬起,朝她脸上探去。
桑怀音避了下,下一刻,却见他指尖轻轻从她眉睫拂过,撩去那上面一滴水珠。眼神分明是那般狠厉,动作却是孑然相反的温柔。
桑怀音不明白为何心头忽地生出酸涩的感觉,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倏然被捧住脸颊。
他全然掌控着她的身体,以致当他吻下来时,她一点挣扎都不得施为,只能承受。
他用力霸道,将她拥抱到再无一丝罅隙。口中满是他灼烫的呼吸,搅得她只能仰仗她偶尔渡过来的空气而活。耳旁可听河水涟涟,她闭上眼,眼角有液滴滑落。
待俞荀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时,桑怀音已经快站不住。他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的马上,自己紧接着坐上去,把她牢牢锁在怀里髹。
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缓步走起来。
已不似来时的疾风掣雨,这时,马蹄哒哒,不疾不徐,像是信游人间的闲庭漫步,两人一骑,风过携香,鸟鸣空山,竟给人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俞荀在她身后,说:“你今日行为鲁莽了些,你招惹的那个人,来头不小。”
她没出声。
俞荀继续说:“中天派可听说过。”
桑怀音身上微僵。江湖之上,中天派名头并不小,她虽不关心这些事,但也听闻过一些。
“中天派的人行事狠辣,睚眦必报。我他们自然是不敢动,也动不了的,但你……”他发觉她身子僵硬,将她搂紧一些,“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便无需怕。”
他们行离詹京也有好长一段距离,俞荀便寻了一临道客栈先歇脚。
“身上衣服湿了,得先换下。”
他唤人给她上了热水沐浴,而后自己退出房去。
这间房间处中间位置,无窗,只有一扇门可外出。她根本连逃的机会也无。
索性便如了他言,沐浴,换下一身湿漉的衣裳。
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已放着一套新的衣裳,为她而备的。
桑怀音没有忸怩,直接拿起穿上。方系好腰带,房门被叩响两声,而后被推开。
俞荀走进来,身上也依然换了套装扮,一袭白衣爽朗出尘。
他在门口处顿住,看着她,眉目弯了下,说:“好看。”
桑怀音尚搭在腰带上的手攒紧一下,面上无动于衷。
俞荀进了房,身后两名小二跟着进来,手上托盘摆着几样小菜,摆放好,便退下。
“过来吃些东西,折腾了大半日,你该饿了。”
确实。
桑怀音在他对面落座。
“会布菜吗?”他问。
“不会。”她答。
也不知是何处逗乐了他,俞荀轻笑出声,说:“倒是终于愿意说话了。我还想是不是我在河边过分了些,将你的舌头给弄麻了,以致你不能开口出声。”
桑怀音猛抬头,目光冷鸷地看着他。
俞荀一副从容泰然,给她碗里夹了块肉,说:“方才抱着,比之前瘦了些。多吃点。这里乡野客舍,菜品不出奇,但胜在材料食材新鲜。”
桑怀音却没有动,说:“如何才肯放我走?”
俞荀的动作一顿,说:“先吃饭。”
“先回答我。”
“这个问题不答你也知道答案不是吗?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你唐唐燕国太子,何患无红颜作陪,为何缠着我?”
“桑怀音,将心比心,大千世界,风流才俊亦是不胜枚举,你却为何不言嫁?”
铿一声,杯碗相碰的声音,桑怀音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你……叫我什么?”
俞荀唤人,给她换了双赶紧的筷子,房门再度关上时,他才开口:“桑怀音,怀音,亦或阿音,你喜欢哪个?还是,你有什么小名?”
“你知道了?”
“是,知道了。”
桑怀音脸上的惊咋瞬即换成冰冷:“什么时候知道的?”
“瑸城你要杀我时。”俞荀忽然站起身,走到桑怀音面前,将自己肩上衣裳一扯,露出半个肩头,精壮胸口,一处疤痕郝然可见,“你的那一簪,刺得真深。御医说,未及要害,但也厉害。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愈合。期间不能大幅度动作。生了痂,结了疤后,看着着实碍眼。本可以用些药将这疤去了。但我却将它留下了,日日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将你抓回来。一次两次地骗我,又这样伤我,还有过去那么多年,让我天涯海角地搜罗寻找,桑怀音,凡此种种,你可想好,该如何偿还我?”
他将她手扣住,按在胸口,她挣扎,却在触碰到那伤疤处,不动了。
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是双睫颤得厉害。
他靠近她,低低地问:“你要怎么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