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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揽着她靠在床头,说:“我有事要去芬国一趟,现下也正是荷花盛开的节令,我们可以去看荷花。”
“好!”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身体滑到被里准备睡觉。
顾珩吹熄了灯火,留下一盏。
账外得灯火发出微弱的光晕,四下俱寂。
顾珩闭着眼,却也知道身旁的人没睡。
“睡不着?”他出声问。
“咦,你怎么知道?”她分明很小心了,都不敢动。
顾珩说:“你若睡着了,不会这么安静。”
这话……
桑柔爬起来:“什么意思你!”
顾珩微微扶住她,说:“天凉了,你就会往我身上钻,天热了,你就会乱蹬被子。”
桑柔脸热,强词夺理道:“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现有的暖炉不用,这不浪费了。热天……热天……大热天你,你还给我盖那么厚的被子,我当然蹬被子啦。”
顾珩说:“嗯,你对。”
桑柔哼气,说:“必须的。”
顾珩:“……”
桑柔重又躺下,自觉地往床里钻,被顾珩抓了回来。
“躺那么里面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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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嗫嚅:“贴着你睡太热了,睡不着……”
顾珩轻笑,一下伏身在她身上,吐息灼热地问:“热吗?那便将衣服脱了吧。”
桑柔忙抓住自己衣襟,说:“今晚……今晚就不要小怀卿了吧。”
“嗯?”
“待会儿……待会儿又要沐浴,好麻烦的!”
顾珩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揽,低头吻在她耳廓,说:“今晚不要小怀卿,只要你……”
桑柔:“……”
“阿柔……”
“嗯?”
“我有你已觉足够。”
“……”
**
出宫前夕,两人却冒起了矛盾。这次,是桑柔惹了顾珩。
朝中支持顾珩再续后宫的人越来越多,顾珩将自己的态度摆明,但朝臣中一些耿直的守旧派却直谏不讳,任他出严令也不退缩。其中一些是忠臣,一心为社稷着想,桑柔迟迟无所出,而子嗣殷实常被认为是国家昌盛的象征,充盈后宫,更显君王福泽广洒的作态。还有一些,自然是唯恐不乱,顾珩不答应,朝中那些人自然不会罢休,顾珩若答应,则可以趁机进献自家的缔亲,借此巩固势力。
然,朝上一有关于选秀的谏言,顾珩一概拂之不听。
那些臣子索性直接跪到了议政殿外,逼顾珩纳言听谏。
闹得这般大,桑柔自然不可能一点听闻没有。
一日她寝殿过来找顾珩,看到了跪在那里的大臣,为首的便是当朝丞相何风。
众人见到,按了礼数行礼,脸上的表情却半分恭敬也无。
桑柔对朝中的这些人算是了解,顾珩会时常同她讨论一些政事。因站的角度不同,她有些意见想法同他想坐,且是唯一一个能丝毫不考虑他威严面子直言心中所想的,给顾珩不少启迪。
这时,桑柔走上前,对着何风说:“丞相,听闻您腿脚常年受风湿侵苦,此处地面冷硬,何风这样跪下去,对膝盖不好。”
何风听她所言,微微一惊,她竟连他身缠旧疾都知道,但面上仍是一副生冷的模样,说:“多谢王后关心。若是能让殿下听进老朽的话,便是跪断了这双腿,又何妨!”
他这副态度,必然是觉得自己霸占顾珩,不让他选秀的吧。
桑柔不怒反笑,说:“陛下几年风雨下来,从来都是不怕硬的。丞相等人这般强硬相逼,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他先前那般果决地驳斥了你们进言,如果这时又屈服听从,那他一国之主的威严往哪儿放?你们初衷是好的,但是做事得讲究方法的是吗?您竭心尽力是为陛下解忧,出发点都是陛下好,那怎么付诸行动的时候没有想过换位思考呢?”
何风怔愣住。
桑柔提了提长裙,矮下身子,拿过他手中的奏折,说:“蛇打七寸。丞相在这里跪几天几夜,还不若来找我。你这奏折,我替你呈给陛下,你可相信我?”
她言语礼貌有加,举止张弛有度,看起来不似传言说的,民间不知教养的女子,反倒像是出身贵族。他心中微疑,倒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我帮丞相一个忙,丞相也许我一言,彼此算是两清,可好?”
何风眉头微皱,原是埋下了陷阱。
他表情有变,桑柔却没在意,只说:“丞相是百官之首,众臣都唯您是瞻。如今我替您去游说陛下,您就带着他们先回去,如何?”
何风犹疑。
桑柔继续道:“若我骗您,您不是又多了一个反我的说辞,出尔反尔,无主母之德。若我守诺,这不就是您想要的吗?两者于丞相来说,并无害。”
何风最终同意离去。
桑柔手中揣着奏折,进殿去。
大殿玉墀洁莹,她步履轻缓,踩在上头,长裙曳地,一路走进去。没有人会拦她。
顾珩本闭目休憩,感到动静,睁开眼眸,捕捉到她身影,立即起身,去迎她。
“你怎么来了?”眸光朝外头看了看。
“他们已经走了。”桑柔说。
顾珩脸色不佳。
“别想着又要惩罚谁没把我看住,以致我看到了这情景。”桑柔一下猜中他心中所想,“这种事情不是你想瞒就瞒得过的,即便今天没让我撞到他们,我也知道。”
顾珩拉着她走上御案,说:“你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竟然愿意离去。”
桑柔得意地笑:“我恐吓他们咯。我说,他们在跪在那里碍我视线,我就给你吹枕边风,让你把他们通通给砍了,然后他们就被吓跑了,溜得比谁都快!”
顾珩被逗笑,弹了下她额头,说:“胡说八道。”
桑柔嘿嘿笑了两声,说:“你累了吧,你休息,我陪着你,不出声。”
顾珩眸光精亮,说:“不是要给我看折子吗?从进来就一直捂着。”
桑柔将奏折往身后藏
了藏,说:“不了。你看了一定会生气。”
“那好,你说给我听。”
桑柔犹豫:“我说了,你就该生我的气了。我还是不说了。”
顾珩长手伸过去要拿那折子,桑柔退后几步,躲开。
“那……还是我说给你听吧。”她摊开那折子,上下扫了几眼,秀美微拧,再抬头,见顾珩凝着她,她顿了下,说,“何风他有点话唠,有点长,我概括一下,咳咳。一,子嗣很重要。二,陛下虽年轻,但得生几个孩子先储备着。三,后宫专宠是历来之大忌……欸……”她没说完,手中一空,折子已被顾珩夺取,精准无误地扔进大典一角的废物篓。
顾珩看着她,面色有几分隐怒,说:“你不是来给何风传信的,而是来当说客的!”
桑柔被他看穿心思,一下无言。
顾珩盯着她:“怎么不反驳?”
桑柔说:“被你说中了,我怎么反驳?”
顾珩脸色一沉。
桑柔走近他,说:“穆止,你为了我,我知道。但,你是新君,你再强大,也不能一人独挡全面,需要这些朝臣的支持辅佐。选秀这事,虽然本身并无多大意义,但对他们来说,却可以反映很多面,你是否会尊重他们,是否能广纳谏言,是否通明达理等等。我相信你,就算这后宫多了其他什么人,你也不会碰她们,既然如此,不若……”
“不若什么?”顾珩瞪着她,“你倒是为我想得周全!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桑柔心头委屈,却点头:“真心话。”
顾珩冷哼一声:“好,真是我的好王后!”说着猛地起身,推开她,往殿外走去。
她没有防备,方才双脚站立姿势不对,这时被他轻轻一推就站不稳,连连王后退了几步,腰撞上了桌角。
她一声低呼。
男子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她,见她眸光微湿地看着自己,脚步没办法再移动半分……
第二日,顾珩下朝便看到阡陌在殿外等着自己。
“王后邀陛下雨露亭一聚。”
昨日两人矛盾,虽最终他并未不理会她,但态度明显冷了些,她卖力讨好。他哪能跟她置气,心头早原谅了她,只是面上仍是摆出一点态度,让她知道,这事不许再提。
顾珩眉梢一挑,嗯了一声,面上表情无所变化,脚下步伐却飞快。
只是到了雨露亭,却不是他原先期待的场景。
桑柔今日盛装扮相,雍容华贵的紫色长裙,云鬓鬒鬒,她双手纤细,在侍弄着茶具,这一套煮茶手法,是她旧日缠着他学的,如今已娴熟自如。只是相对她而言,对面亭亭而坐的那几个女子闲得拘束许多。
顾珩脚步慢下,桑柔发现他,顿时扬唇笑起,只是没像之前那般会迎奔过来,而是起身,对她娓娓行了一个礼。
其他人才知顾珩来了,忙都跪下行礼。
顾珩说:“平身。”向亭内走来,却是径直走向桑柔,将她扶起。
另几个女子见状,面面相觑一下,相继起身。
顾珩自行落座,端起一杯茶盏,抿了一口,说:“如今煮茶的技术是愈发精进了。”
众人微惊,他喝的是桑柔喝过的茶。
桑柔笑说:“陛下教得好。”坐在他旁边,“陛下,您不发话,妹妹们都还站着呢。”
顾珩看向她:“妹妹?孤怎么不知你有这么多妹妹!”
桑柔心头一拧,答:“我见这几位小姐长得玲珑,便生了爱惜之心,想找来做妹妹,怎么,陛下不准?”
顾珩说:“那要看你是要哪方面的妹妹了,若是王后是自己想找一些人作伴,那让她们进宫侍候你便是。若王后是想给这后宫空下的殿院找主人,那……”
桑柔问:“那便如何?”
顾珩看着她:“你是后宫之主,这事,你可以做主!”
桑柔袖中的手攒紧,道:“臣妾恐怕做不了主。这不得按照陛下的喜好来吗,臣妾怕拿捏不准。”
顾珩又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口,说:“那很简单,孤喜欢的就是你这类型,王后参照自己的模板挑便是了。孤相信王后定能挑中最符合孤心意的。”
对面那几个小姐面色已刷白。
顾珩斜眼看到亭外不远处有一行人走过,纷纷朝这边看来,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时,他才站起身,说:“孤还约了舅舅商讨政事,先行离去,劳烦王后好好招待这些小姐,莫要怠慢了。”
桑柔起身,看着他,说:“陛下放心。”
“嗯。”他伸手往她嘴边一揩,揾去一滴茶水,这才离去。
桑柔却已再笑不出来。
这下彻底将她惹怒了。
打发了那些名门闺秀,桑柔失魂落魄地回了寝殿,到头便睡,却也能睡得着。
估摸着是太累了。
昨日应了何风的话,呈了奏折,今日再紧锣密鼓地邀请了几个几家权贵的妙龄小姐入宫面圣,地点选在前御花园的雨露亭,就是为了能让何风他们一批朝臣能够看见,知道了顾珩确实有回转心意的迹象,以宽他们的心。
顾珩定然是猜到到了,他倒是配合,给她撑足了场面,还故意在人前表现出同她的恩爱感情,打消了那些小姐的心思。
她善作主张,虽是为了他好,但顾珩显然不喜欢她再干预这档子事儿。定然气得不轻。
果然,晚上顾珩没回来,只派了个人说,他政务繁忙,晚上就休憩在议政殿。
连连几个晚上亦如是。
桑柔并未去找他,如今他正在气头上,去了反而还不受待见,得等他情绪冷却几日,再去。
这日,桑柔一早便拉着阡陌下厨,做了几道点心,往议政殿去。
顾珩刚下朝回来没多久。
殿中地面光滑,水光莹莹,该是刚擦拭过。
她接过阡陌手中的食盒,提着长裙走进去。
今日特地穿着的白色长裙,样式繁琐,行走起来有些不易,她心头暗暗下决定,就穿这么一次,以后再不穿了,方才有阡陌在身后提着裙尾,还能走得快些,现下根本举步艰难。
顾珩早就知道她来了,只是抬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奏折。
桑柔咬牙,向他走去。
“孤还有事忙,王后若是来跟我说选秀一事,孤已说过,此事全凭你做主即可,不用再来问孤。”他头也未抬,语气颇冷淡,说道。
他从来在她面前自称“我”的,现在竟还用上这么正式的称谓。
桑柔心头又愧疚又好笑,走到他案前,巴巴地看着他,捏着嗓音,唤:“陛下~~”声音软腻娇媚地让顾珩书写的手一抖,纸上霎时划出一道黑痕。
桑柔看到,心头笑得得意,强力忍住不表现出来。
“陛下好几夜没回来,臣妾好孤独呀!”
这声音鼻音很重,莫不是着凉了?顾珩仍低着头,没理会她,心头却默默地猜测。
“没有人给我盖被子,我晚上回回被冻醒,你看,这都感冒了。”
顾珩心头一紧。她睡觉不喜欢别人在旁守夜,除了他,自然没人照拂着她。果真还……
“王后,生病了,该找太医。”他仍是清淡入睡的表情,唤了成持进来,说,“去将仲清寒找来。”
说着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桑柔急急问道:“你去哪儿?”
“待会仲清寒过来,给你们让空间。”
桑柔这会儿也有点怒了:“陛下想得真是周全!”
顾珩说:“这还是向王后学的!”
桑柔被噎住。
顾珩已大步离去。桑柔慌忙去追。
“穆止!”
那离去的背影没有停顿。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随后跟着物什砸落在地的脆响,还有期间不可忽视的一声痛呼。
脚步不自觉停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声说道:“又是这招。王后如今是黔驴技穷了吗?每每都使用苦肉计!”
“穆……止……”身后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的痛苦,顾珩狠狠抑住自己的疼惜,甩袖正要出门去。
听到动静的阡陌匆匆从门外跑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点心,以及地上的桑柔,惊呼出声:“王后!”她跑过去,要扶起她,而后爆发出慌愕的呼声:“王后,你流血了……”
她转头正要去叫顾珩,眼前光影一闪,顾珩早已折身回来。
“阿柔……”声中带颤。
桑柔抬头起来,脸色惨白,眉头紧拧,双唇抖动,说:“穆止……好痛!”
顾珩此刻只想拿剑狠狠捅自己几下,一边朝外头喊道:“把仲清寒给我抓过来!快!”震怒声与殿中久久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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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清寒从议政殿踏出,日头正高起,照得他有些目眩。脑海所想的,是方才桑柔那般惊喜万分的模样,霜白的脸上满是欣喜若狂,一双清亮无比的眸子中溢满泪水,与顾珩对望。
他叹口气,往宫外走去。
大殿里间,顾珩拥着桑柔,脸上满是错杂情绪,懊恼与疼惜,欣喜与心悸,毫无遮掩。
“阿柔……”
“嗯?”
“你要不要打我一下?”
桑柔扭头看他:“打你作甚?”
顾珩闭了闭眼:“我该打!”
桑柔点点头:“嗯,确实!”她朝他伸出手去,却只在他脸颊捏了一下,而后问:“疼吗?”
顾珩点头:“有点。”
桑柔笑:“那你该相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