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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摩挲着光滑莹润的簪子,指尖滑过上头雕镂的花纹和刻字,心中微微平软下来,下一刻脸又一横,咒骂出声:“该死的顾珩,恩威并施,奸计百出!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混蛋!”
却是把发簪收入怀中。
***
未已宫弟子的日程安排地很紧,一大早起来就要做早课。
桑柔在华栖的搀扶下,四处走动参观。走到校场,众人正在练武。她们从高廊上望下去,下方齐刷刷一派青衣如松云,动作齐整却利落如电,仿若疾风压境而过,松枝松叶如浪翻涌沉浮,好不壮观。
有人发现她们二人的存在,叫了一声,众人这时纷纷停下动作,朝他们看来,语声窸窣,脸上带笑。
华栖脸皮薄,一下子就脸红了,急忙蹲下,整个人藏到了青白石栏后面。
桑柔却不动如山,一点羞涩也无,直视下方众人。
今日她特意穿上女装,头发仍是垂放着,只简单挑了两小束用白色发带绑在身后,晨风轻柔,撩起她的长发轻舞。
校场上有人的目光变得灼热,桑柔目光似慵懒闲淡,四下瞧看着,而后看到一人,停住,对上他的视线,定视半许,而后眉眼稍弯,唇角扬起,眼波闪闪,笑靥晏晏。
那个被她看着的青年瞬即红了脸颊,慌忙别开眼,停顿半刻又犹疑着偷偷瞄过去,可高廊上却已空空如也,哪还有美人如斯,遗世独立!
他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没人,难道方才是自己眼花。可听到身边的师兄弟纷纷叹息出声。
“仙女一样,好美呀!”
“就是就是……可惜走了。”
“哎……还以为可以多看一会儿……”
“无论你看多久,都不是你的,她是三师叔的人……”
“不一定吧……我看三师叔对她也没怎么样啊。”
“你懂什么?三师叔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起来夜尿,亲眼看到三师叔抱着她从千峰崖那边回来。你没看到,师叔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要化成水一样……啧啧……三师叔那样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也会有那样的一面……说不定,她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呢……”
“……”
青年并未参与对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仍落在那处高廊上,目光微暗。
**
“青云师兄,又下山采购啊!”
“嗯。”
“青云师兄,今儿个怎么看你又变帅了!”
青云扶了扶肩上的背篓,说:“又想叫我帮你带什么?”
那青年嘿嘿笑了两声,说:“果然知我者,青云师兄也。”说着从袖中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纸条,塞给他,“要买的都写里边了。一切就靠师兄了。师弟在这儿恭候师兄凯旋归来。等你一万年哟。”
青云不理会他,收了纸条,说:“我只能尽量买,有些买不到莫怪我。”
那人连连点头,说:“放心放心,不会怪不会怪!”恰时,远处传来钟声,那青年一拍脑袋,说,“完了。得去做日修了。师兄,我得先走了,祝你一路顺风早去早回!”边说着,边飞速往回跑,后来便直接用起了轻功,消失在繁枝掩映后。
青云笑笑,转身往大门走去,脚步刚跨出去,就滞在那里。
不远处,一人白衣素洁,倚木而立,长发如瀑,掩住半张脸。
他看着,怔忡好久,才往前走去。
桑柔听到动静抬头,朝他看来。
青云步子又是一顿,就那么僵在那里不知道动了,愣愣地看着她直起身,转朝自己一步步走近。
桑柔离他五步距离停下,问:“你要下山?”
青云点头。
桑柔嗯了一声,也点了下头,又说:“能否也帮我买样东西?”
青云问:“不知姑娘要买什么?”
桑柔说:“胭脂。我一直用的都是春棠阁的凤酊,你可否去帮我买来?”她伸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最近起色不大好,人也变得越发丑了,呵呵,半夜出来,可以扮鬼吓人,你说是不是?”
她浅浅笑着,眼中似有辰星潋滟,青云耳根子乍热,连连摇头:“不会,姑娘看起来很美……很美……”
“是吗?”桑柔看她,眸光灼灼,好似不信。
青云涨红了脸,猛点了几下头,宣誓般郑重:“真的。”
桑柔进一步,逼问:“真的什么?”
青云退了一步,胸如擂鼓,口中结巴:“真的……真的……很美。”
桑柔板起脸:“我不信。你定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
青云急了,忙说:“我不是。”
桑柔看他慌乱无措的模样,又笑开:“好吧。你急什么?我就信你就是。但是,我要的胭脂,你可否能帮我买?”
青云迟疑。
师傅有交代,要注意防着桑柔。自顾珩走后,山门多了好些个人把守。听说桑柔这人心思颇多,机敏过人。不能让她出了未已宫去。
桑柔看着他模样,了然地冷嘲说:“我信你,你却不信我?”
“不是……”
“不是什么?”桑柔眸光微寒,言语锋利,“不是信我,还是不是不信我?我不过只想买一盒胭脂,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凭借一盒脂粉炸了你们未已宫,还是说用它荼毒你们未已宫的人?需要你这般犹疑,你们宫中人如此防范?不买就不买了!”她将本掏出手的钱囊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青云捡起,忙要去追,可桑柔跑得极快,很快隐入曲折回廊不见了身影。而一起下山去采购的另一名未已宫弟子,此时提着裤子匆匆走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歉:“青云,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昨儿个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肚子闹腾得厉害。咱们快走吧。最近这天气阴晴不定的,咱们得赶紧下去,买了东西赶紧回来,不然遇上雷阵雨就惨了。”他口中念叨不止,已走到了前头,却不见青云跟上来,便问:“青云,怎么了?我们得快走了!”
青云捏着手中的锦囊,拧着眉,沉凝一下,还是将它收入怀中,转身向大门走去。
***
入夜,山月无垠。
青云在桑柔房前踌躇了好久,口中念念有词,手抬起,想要敲门,可总在距离房门几厘处停住,咬咬唇,还是放下。
“青云师兄?”不确定询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青云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包裹没有拿稳,尽数落在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可有人动作比他还快,已经抢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清香扑鼻。
“胭脂?女人用的东西!”那人惊呼,再看向青云,眼中邪佞,带着明了的笑意,“青云师兄,没想到你竟有这方便的嗜好!”
“给我!”青云已经暗了脸色,沉声说道。
那师弟一躲,说:“老实交代,师兄,你买胭脂做什么?”眼睛又瞥到他手中的图案秀气的锦囊,再转头看了看眼前的房门,恍然大悟地喊,“师兄你该不会是……”
青云已然耗尽耐性,运功飞身攻过来,几招之后,轻易将人打趴在地上,将盒子夺回,说:“你不要乱说。我只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帮她?”地上的男子手往桑柔房间一指,已经肃
了脸色,说,“那你有没有跟师傅说?三师叔临走之前,不是交代过……”
“交代过什么?”微冷女声蓦然响起。
两人转头,只见两丈开外,桑柔和华栖两人挽手并立。桑柔走上前几步,沐着如霜月色,一身清白,双目洞明,看着他们,目光微凉。
青云心尖一抖。
暗自定了定神,他出声:“桑姑娘,这是你要的胭脂,还有你掉的荷包。”他走向她,将东西递给她。
桑柔垂眸看了眼,没接,看着他,说:“胭脂和荷包可仔细检查过了,有无问题?”
青云脸上微尴尬,说:“检查过了。没问题。”
桑柔点头,接过,打开胭脂的小匣子,用手点了点脂粉,涂在手背,对着月光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笑开:“嗯,是春棠阁的东西没错,触感细腻,气味闻淡。”而后看着青云,脸上表情已变得柔和,说,“谢谢。我这人性子急躁,总口不择言,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青云忙不迭说:“姑娘言重了。”
桑柔将胭脂盒合上,又问青云:“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帮我一忙,我也还你一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与我说,能力之内,我定帮你拿到。”
“不不不……我不需要姑娘回报。”
“不,一定要的。礼尚往来嘛!你别拘谨,说就是。”
“我真没……”
“我知道青云师兄想要什么……”
***
不知道顾珩知道桑柔对其他人使美人计会作何反应啊……
123。是梦中人(3):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我知道青云师兄想要什么!”原躺在地上的男子这时一下蹦跶起来,“师祖以前自己钻研出一套剑法,可以双手运剑,青云师兄一直想要练这套剑法。本来剑谱独本外失火,火势虽不大,也未酿成大灾,只是恰恰那本剑谱被烧了一半!而这套剑法如今除了三师叔,没有人会,就连师傅也不会……”
话已至此,其中意味桑柔已明了,只是,她听着却恍恍出了神。
“双手运剑?”
她想起来,过去也曾见过一个人,双手执刃,剑术耍得行云流水,一身白衣无暇,身形流转于花开如荼的树下,英姿飒爽,风。流俊然踺。
她心头恸恻,压着心绪,说:“能否将那剑谱残本给我看一下?”
青云怒瞪了师弟一眼,对桑柔说:“桑姑娘,不要听师弟胡言。我真的不需要你做什么来回报!”
桑柔说:“做不做是我的事,到时候接不接受……就看你给不给我面子了。”说着,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像我没什么地位,也不值得你屈尊降贵给面子呀。”
青云被她说得一堵,左右不是,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听任了他们去犬。
桑柔看着,知道他这是妥协了,笑着面向青云身旁的男子:“对了,你叫什么?”
“青霆!”那男子咧开嘴,上前来,兴冲冲回答,“我叫青霆!”
“什么?”桑柔闻言差点笑喷出声,“蜻蜓?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蜻蜓吗?”
身后的华栖噗嗤一声笑出声,又急忙抬手扯袖掩住,却仍挡不住泠泠笑声泄露。
名为“蜻蜓”的男子被笑得羞恼不已,急急解释道:“不是,是青出于蓝的青,雷霆万钧的霆!青霆!”
“哦……原来是这个青霆,不是那个蜻蜓!”桑柔眉眼弯弯,“好吧,青霆,你能否帮我将那剑谱残本给我找来。我看一下毁坏到哪种程度,我这边先做抄录,缺失的部分,来日见到太子,再想办法求得他完善补充。”
青霆点头:“明日我便拿给你!”
***
第二日一大早,青霆就拿着剑谱来找桑柔。
“这剑谱自师祖写成,后来经过三师叔之手修注,就被束之高阁,因难度太高,再没人练过,如今天下,会这复手剑术只有三师叔一人。呐……”他甩了甩手中的册子,“这可是绝世孤本哦!”
桑柔接过,调笑说:“不愧是蜻蜓,身手轻盈,动作敏捷,效率就是高。”
青霆本听着夸奖,乐呵呵地叉腰笑着,一脸志得意满,瞥到桑柔一旁的华栖又在那掩唇偷笑,心下重新回味了桑柔的话,越品越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又在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忿然刚想辩斥,却看到桑柔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脸蓦然煞白,双目攫着手中剑谱残破的页面,震惊,迷惑,纠结,意外,另外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桑姑娘……”
华栖这时也注意到桑柔不对劲,忙握着她的手臂,却觉察到桑柔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桑柔抬头,看向青霆,问:“你们未已宫门下弟子,有没有一个人叫穆止?”声音紧绷。
青霆奇怪地看着她突变的表情,仔细想了下桑柔提及的名字,一点印象都无,便要说没有,却在触到她眼里明亮闪烁着的期待时,那两个字都一下堵在喉中,半天发不出声来,他咽了咽口水,又再次将这两字好好咀嚼几番,实在想不起来有这号人物的存在,才说:“没……有……”果然桑柔的眸光瞬即暗下去。
“不过……”他补充,见桑柔目光紧随着他话音投过来,心一抖,竟被她一眼看得腿肉一软,暗骂一声自己忒没出息,说,“什么穆止的没听说过,但是……但是……呃……”他转身看了眼身后,确定无人,走近桑柔,压低了声说,“子牧倒是有。”说完立马捂住嘴,顿了下,又悄声说,“此为大不敬,你们不要告发我啊!”
桑柔愣了下,才想起,顾珩,字子牧。
“子牧……子牧……”桑柔低低地喃着这两个字,“子牧……”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又低头快速翻阅着剑谱,直到最后一页,黑黄交替的污浊残页,最角落隐隐可见几个字,某某年葭月十五日,子牧修注。
桑柔颤着声问:“你说,现今天下只有太子一人会这复手剑术?”
青霆愣了下,点头:“嗯。”
“你说,这剑谱从你师祖绘制完成,只经由太子之手?”
青霆再愣,再点头:“嗯。”
“你说,这上头备注朱砂字字皆由太子所写?”
青霆更是困惑,她怎么尽重复他说过的话,说:“是的。怎么了?”
桑柔忽觉喉头一痒,猛咳出声,声声撕喉,咳得眼泪都要涌出,视线微朦中,她看到书册上的一个个蝇头小字,朱砂已淡,细致勾写,笔法凌厉却不失洒落,峻严不失灵动,这独一无二的字体,她曾
经嫉妒不已羡慕不止地一遍遍临摹仿写,却从学不得对方半分韵味,而每每被那人调笑。
被天下普遍称颂的顾璋写得一手好字,早年在靖国还未灭,她也曾见过他亲手写得庚帖,确实难得。但后来,她见过那人的字,心下觉得,便是顾璋,也要输他几分的。
而记忆中的字迹与眼前这剑谱上的批注字相较,除了更成熟几分,笔法神韵皆如出一辙。
她尤不相信般,说:“我看过太子的字迹,与这相差甚多,这怎么会……”
青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你不知道?三师叔除了会双手运剑,更会双手书画,虽左右手写得字体不一样,却是一样惊龙浮云般好看。听说,师叔之前是左撇子呢,后来生生练成两手做事,皆游刃有余。”
桑柔胸口如遭重击,骤然巨疼。
左撇子……穆止便是左撇子。
旧日种种一下纷至沓来,在脑海中历历重演,相拟的气质,相仿的身形,相媲的智慧,相同的高超身手……
为何她从不曾想过,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她太过相信自己,亲眼看着他死去,亲自验的尸,亲眼看着他入殓,下葬……
一切亲手切行,便从不曾怀疑过。这段时日与他相处时,不时的动摇和一时的混沌,只当做自己执念太深,思念太沉,伤痛太重,故而产生的错觉,却不曾想过,会是这般……
***
青雪方盘点完青云他们采购回来的物什,关上库房的门,锁好,转身就看到桑柔站在台阶下,似等着她。
面白如雪,眼下隐现青灰色,山风吹过,鼓动她的墨发白衣,轻扬飘拂,好似整个人就要随风而去般。美丽又孱弱,让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