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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才缓了缓脸色:“以前没见过你。”
“隔壁小区新搬来的,听说这儿有个棋牌室,凑个热闹。”我坦然应着。开棋牌室是个微妙的事,既盼人多,又怕陌生的人多。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其中一摊旁边,观着战局,听着她们闲聊。过了会儿,其中一个大妈接到电话说家里来客人串门下了麻将桌。三缺一,我顺利的上了桌。牌友之间毋庸多言,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而我除了打麻将,还要琢磨哪个会是郑钊的母亲。
打了几把,我似无意的问着:“**小学怎么样?我刚搬来,想让孩子上那个学校。”**学校是郑钊家孩子读书的学校。
果然其中一个大妈说着:“还行吧。对了,吴姐,你孙子不就在那个学校吗?”
那个被叫做吴姐的一边码着牌一边说道:“作业多的要死,那么小,才一年级,留那么多作业。”
如此几个回合的聊天,我便确定了那个姓吴的阿姨,肯定是郑钊的母亲了。继续顺着她的话聊了一会儿,打完四圈,我出来也2个小时了,忙赶回去给张帆打了电话把女儿接了回来。
在门口买了点水果,带到张帆家,第一次认识就麻烦人家实在过意不去。张帆父母年纪都快六十了,张帆还没成家,对小孩子格外喜欢,我进去的时候,正在追着暖暖给她吃点心,我内心对女儿的愧疚才稍微好些。
接下来的几天继续麻烦他们每天下午帮忙看了2个小时女儿,我去那个棋牌室打了五天的牌,和郑钊的母亲倒是越聊越熟,我会借着问她如何煲汤养花之类的事,旁敲侧击问问她家里的一些情况,她也乐得和我聊的热乎。说起养花,我蛮诚恳的问她能否给我剪几个枝,我回去好插着养活。她随口应着:“行,明天给你几枝。”
那晚下了一夜的小雪,第二天已经全是水和薄冰。我过去的时候,她却没去,一起打牌的大妈们说道:“昨晚变天,估计是老寒腿又不行了。除了这个,她手痒是不会不来的。”看着我好奇道:“你这个年轻人,瘾倒不小。”我只好笑笑说自己只是闲得无聊。那天打了一圈,我便借口有事回去。
第二天再去,我带了盒膏药,打完四圈休息闲聊的时候,我递给了吴阿姨:“这个药您试试,贴上很管用。我家里正好有。”
吴阿姨拿起打量了一番,有些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我推给她:“我留着也没用。您先试试有效没有。”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收下:“多少钱啊?我给你。”
我笑笑:“也不贵,大家都街坊四邻的,给我钱就见外了。您不是还要给我剪枝养花吗。”
吴阿姨一拍脑袋:“啊哟,我给忘了。”说着热情的拉着我的手:“现在就到我家看看,你看上哪盆,我剪给你。”
我心里一阵狂喜,本来以为送药只是更前进一步,没想到一步登天,直达目的。到了郑钊家里,正有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人在客厅对杀着象棋,我的心跳的有些快,吴阿姨向我介绍着:“我家的老头子和儿子。”又指着我:“咱的街坊,小宋。太客气了,还给了我一盒膏药。”
我对他们点头笑笑,那个中年人是郑钊无疑,微微发福,带点络腮胡子,我在他们公司的网站看到过他的照片。我心不在焉的随着吴阿姨去阳台上看了花,心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郑钊认识。
“你想要哪个花?”吴阿姨问着我。我随手点着一个,吴阿姨剪给了我。
按理我该走了,心里却万般纠结。郑钊就在我眼前,我却不知道怎么抓住机会把自己和何夕推销给他。
悲喜交接听旧事()
不论我如何和郑家套近乎,一旦我表明身份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明白我的目的。这种刻意认识的方式在我做销售的时候,我亲眼见很多人为了套关系用到。当客户明白你的意图的时候,有两个极端,一种是非常感动于你的用心,一种是非常反感于你的用心。我不知道郑钊会是哪种。
也许接触的时间越久,郑家对我的反感会越少,但是郑钊元宵节后就走,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再犹豫下去,靠和郑家的人打感情牌,已经远远没有时间。
想到这里,我硬着头皮走到客厅,正好他们的棋局一局终了,郑钊抬头看了我一下,我鼓起勇气说着:“郑总。”
郑钊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何夕的宋清扬,之前和您联系过。”我心里忐忑,很怕这句话说出去,会被郑家扫地出门。
郑钊的眉头皱了起来,吴阿姨愣在了那里,而郑钊的父亲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忙很快的说着:“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冒昧。但是我很希望您能给我几分钟,让我介绍一下何夕。几分钟就好。”
郑钊冷冷看着我,说着“我不谈公事。”我的心揪了起来,愣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吴阿姨到底不好意思,看着我说道“这孩子也真不容易。”他父亲呵呵笑着:“别这么严肃,慢慢说。”我没敢吭声,郑钊甩给我三个字:“三分钟。”
我的心跳了起来,三分钟,我就要把郑钊的兴趣力挽狂澜的拽回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了半分钟把何夕主要的营销渠道大致做了个介绍,然后说道:“我知道您公司现在的主营业务是新材料开发,但是新材料的推广渠道并不能接上。您公司的传统面料面对的主要是国际高端品牌服装在国内贴牌加工生产的客户,价格高昂,所以他们并不能接受用新材料进行尝试。”
我这席话出来,郑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滚出去。”还好他的唇抿的很紧,并没有吭声。
我鼓了鼓勇气继续说着:“何夕很大的优势是有一部分外贸的渠道,这些公司生产的也是高端服饰,但是他们的风险成本比起你们原有的客户要小很多,因为他们的产品如果不理想,还可以转内销,不至于血本无归。所以这些公司,可以成为你们新材料的试点。”
郑钊突然挑眉一问:“他们愿意接受吗?”
我点点头:“愿意。我们在年前已经做过调查分析,数据回头可以给您email一份。”
郑钊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精力财力针对嘉宝的客户去调查?万一不同意你们代理,这些投入不怕打水漂?”
我诚实的回答:“我只想试试。用最大的诚意去面对一个最难的客户。”
“最难的客户?”郑钊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竟然露出丝玩味的笑:“有点意思。你说完了?”
“说完了。”我诚恳的说着,“这些话我可以发email给您,但是也许它的命运就是不被打开直接进入垃圾箱。嘉宝是我们最在意的客户,我的方式有点鲁莽,希望您能原谅。”
郑钊盯着我认真看了很久,我没有退缩,也礼貌的回看着他,半晌,他好奇的问着:“关于嘉宝的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缓了口气说着:“从您公司网站的更新速度,我看到新材料的推广宣传最多,所以知道了公司在主打新材料,但是从上市公司的季报来看,主要业务还是集中在传统面料。就可以分析出来。”从上交所的网站看公司情况,还是上次和肖彬闲聊赵家的股权时,肖彬教我的。
郑钊一直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了些,露出个淡淡的笑:“还挺专业。”转而说道:“我回去和主管的领导商量一下。”
我刚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是真的会商量还是只是托词,我分辨不出。但是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已经全部尽力。我咬咬嘴唇,略微失望:“没关系。”
说着正要走,忽然郑钊在后面说着:“留个名片。下周我会通知你。”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几乎要跳舞了。要了名片,这话就不再是客套,只要他肯推荐,拿下嘉宝应该不是问题。忙从包里拿出名片,恭敬的递给了郑钊。
“我等您的通知。”我的声音微微激动地颤抖。
从郑家出来,我的双手紧紧攥了一下,恻恻轻寒翦翦风,都变成了融融的春意,将我包围。原来历经严寒再见春暖的感觉这么开心。我不是个做生意的高手,更不是个做生意的老手,但我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当了一回拓荒牛。
下午从张帆家把暖暖接回来,带着丫头在小城里溜达了半天,很豪气的和暖暖说着:“看上什么了,妈妈给买。”我迫切的想把这几天对女儿的愧疚都补偿回来。
暖暖看来看去,一会儿指着这个吃的,一会儿指着那个玩的:“妈妈,我要。”那天我也没有吝啬,只要她看上的,统统给她买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我一手拎着一包大麻酥和马蹄糕,一手牵着女儿,美美的回了小区。刚进院子,手机响了。我接起电话,是妈妈的:“扬扬,下午碰到清莲妈,通知咱们二月十六在镇上办结婚酒席呢,你回来吗?”
我手里的马蹄糕“通”的掉到了地上,面如土色。一时竟然全身发麻,说不出话来。
“扬扬?”妈妈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声音还在打哆嗦:“她,她确定了?”
“二月初六,就是下个月,在男方那先办,清莲妈把出席的礼服都在锦绣园做好了。还不是定了?”妈妈察觉到我声音的异样,“扬扬你怎么了?”
“我替她高兴。”这句话说出来,我的心都在滴血。
“咱们得给多少钱啊?”妈妈问着我,“俩家走的比较近,1000够了吗?”
“您随大家吧。”我哆嗦着挂了电话。眼前一阵发黑,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里拉着的女儿瘪起了嘴:“妈妈,妈妈。”
我用力定住了神,站在那里,本来以为春天到了,却是寒流再袭。我拼劲全力把女儿带回了家里。方才已经在外面把晚饭吃了,女儿又跑去玩起了娃娃。从北京来的时候,别的东西都可带可不带,惟独那个娃娃,女儿死抱着不撒手。可如今我看着这个娃娃,那么扎眼。
为什么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付流水?为什么所有的君子一诺都成空城?而更可笑的是,为什么我还会在意这些?我该不信赵以敬的,我该不信狗屁爱情的,我该不信等待解决的,可我信了,尽管我嘴硬,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隐隐还有着渴盼和期冀。直到这正式的婚讯,把我所有的梦幻砸了个粉碎。
我像木偶一样陪着女儿说着倒三不着俩的话,直到女儿睡下,我才终于跑到客厅,压抑的哭了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夜渐渐的静了,我的哭泣成了抽噎,摸出手机,控制不住的想打给赵以敬,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就要这么结婚?可是我的手抖了半天,没有勇气,我甚至没有勇气给肖彬或者凡苓打电话,我怕他们又一次证实,这是真的。
快到元宵节了,月亮的光很亮,从窗口移到厅堂,我的心却一点点的死寂。我没有想过,真心对待的两个人,居然会因为别的原因,而无法再一起,这是多么的可笑?只为一方成悦锦,就能把两个人栓一辈子?
成悦锦,想起这个,我的心又跳突起来,忍不住给外婆拨了个电话,出乎意料的,竟然开机接通了,外婆的声音没有一般老人的苍老,却很安静:“扬扬,还没睡?”
我看了下手机,快十一点了,外婆应早睡了,这是被我吵了起来,我的声音很颓靡:“外婆,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怎么了?”外婆有些紧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外婆,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和清莲家是什么亲戚?”
“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我得给你讲好久。”外婆淡淡笑了,“大晚上就问这个?”
“还有,外婆,你知道成悦锦吗?”我顿了一下又问着:“你认识杜衡吗?你知道赵家吗?”
“谁和你说这些的?”外婆的声音颤了一下,追问着我,“你怎么会知道成悦锦和杜衡?”
“这要说起来,我也得讲好久。”我有些无奈悲凉,“外婆,成悦锦到底是什么?”外婆那边是沉默,我的心有些震颤:“外婆,告诉我吧,我已经被成悦锦快要折磨疯了,成悦锦是清莲家传的吗?她是丝绸世家?”
“她?”外婆有些惊讶,“如果非要追根寻源,也算吧。”转而叹了口气,“扬扬,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和成悦锦有关的,你可以回来,我仔细的讲给你。”
说到回去,我又犹豫:“我”
“不早了,你要想听,我先和你说说成悦锦,别的以后再慢慢说。”外婆叹了口气。
深院静:逃婚()
民国十六年的春天,江苏扬州。
一夜春雨潇潇,琼花疏影。此时的扬州城还未苏醒,座钟刚刚指向了五点。一户看着颇为气派的人家,东侧的角门吱呀了一声,探出了一个瘦瘦的身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四下无人,整个人迈了出来,月白的短袄,黑色的学生裙,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皮箱,将角门轻手轻脚的关好。向着巷子东头吃力的跑去。
巷东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套着辆马车,焦急的看着,等那个瘦小的身影跑到跟前,一把把她的皮箱接过,连人带箱子揽上马车,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瘦小身影问着少年:“船准备好了吗?”
“杜小姐,都好了。咱们到了六圩渡口,过了江,就到了镇江,再坐上快车用不了多久就到上海了。”少年由于紧张,说话也有些气喘吁吁,“凌泉哥说上海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小姐去呢。”
被称作杜小姐的女孩子缩在马车上,紧紧抱着怀里的皮箱,这一去,她不知道后果。但是不管怎样,扬州是呆不下去了。
马车狂奔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六圩渡口,杜小姐从马车上灵巧的跳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拿皮箱,忽然从另一侧的路上赶来了三驾马车,速度很快,烟尘四起,杜小姐的脸色变得煞白。
少年大声喊着船家:“王伯,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风驰电掣的马车在两人身边停下,一个穿着蓝锦长衫的年轻男人早已跳下,用力把杜小姐扯过,目光中全是厉色:“衡儿。”
完了,杜衡闭上了眼睛,被男人用力塞进马车里带了回去。男人一转身,指着少年发狠道:“敢拐杜家的小姐,往死里打。”
几个粗打扮的家仆冲了上来,对着少年一顿拳打脚踢,却并没敢往死里打,一个带头的看马车走远,喝住了其它人:“这也是赵家的人,真打死了谁赔得起?”一行人跟着回了杜家。
杜衡早被男人拎到了后院的杜家祠堂:“跪下!”
杜衡看着面前的牌位,跪了下去,倔强的抬头看着男人,眼中含泪:“二哥,如果爹娘还活着,不会让我下跪。”
杜仲看着妹妹,心里揪了一下,爹娘去的早,大哥早没了音讯,只有这一个妹妹,杜仲一直宠在手心里,如果平时,看着妹妹这样,他的心早软了,但是这件事非同寻常,他实在没了办法:“衡儿,你堂堂一个大家小姐,不清不白的跑到上海去找那个穷小子,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他怎么安顿你?”
杜衡咬唇道:“那也比嫁那个浪荡少爷强。”赵家的那个放荡公子赵石南,全扬州城都有名,自古扬州繁华地,遍地的青楼楚馆,只怕没人不认识赵石南。
杜仲皱着眉头,扬州城里提起赵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