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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万对丝之恒是个小数目,对喜雅现在来说,就是救命的500CC血。我纠结着措辞,既想把事情办成又怕把喜雅现在僵死的状况告诉他会造成不利的后果:“公司小,缺钱。”
赵以敬冷哼了一声:“缺钱之前还打肿脸充胖子?”夹了一筷子菜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囤丝了?”
我努力装出来的镇定被他毫不留情的拆穿,不愧是老江湖,我这点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我舒了口气:“嗯,现在绷不住了。”
“我之前劝过你吧?”他的声音没一点波澜,“按合同办。既然邓予浩不听劝,现在又过来找我做什么?”他的清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我咬咬唇,不知道怎么说,半天才说着:“老邓听了,但另一个股东老罗不听啊,丝路一直追加订单,老罗被利益蒙了眼。偷偷补了仓。”
“丝路追单子?”赵以敬陷入了沉思,半晌哼了一声,目光变得锐利像发现了猎物般闪亮。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忽然有些害怕,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样的神态想来是找到了什么机会。
我有些紧张的问他:“你想做什么?不会趁火打劫要收拾喜雅吧?”我的脑子飞速的转着,忽然一个念头蹦了出来:“你难道想趁着喜雅现金流危机收购公司?”说完这句我已经满心懊悔。早知道就不来找他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晲了我一眼,淡淡笑了:“还不笨,但是想偏了。我对喜雅没兴趣。”顿了顿道,“你回去不妨告诉邓予浩,要想赔的少,就趁早撤资出来。这是我最后劝他了。”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已经一副不想再谈的神情,也许其中还涉及他的利益,我问也只是自讨没趣,索性不再关心。
只是那39万的款项还没着落,我又硬着头皮问着:“那货款,要不还是改改?”
他无动于衷,面色阴沉冰冷:“订合同就为了出手不悔,这是规矩。”
我不死心,想了想后豁出去地说着:“你对开餐馆的素不相识的老板都能心软,何况是一个被你耍了一圈的小公司?”这句话我是再三思考后才开的口,赌的是他那晚心中的一念仁慈。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目光从锋利到渐渐柔和,自嘲般笑笑:“原来你的销售做的不错,很会抓人软肋。”看着他的神情,想来是同意了,我松了口气。此刻才发觉方才一刹那,竟然积了一身的汗,和他对阵真的够累。如果不是最后那一点点的四两拨千斤的柔软,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目光有些玩味,眯眼看着我:“我不想因为任何人改变生意上的决定。”语气难得的温和却有着不容置辩的坚定:“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了。”我努力冲他平静的笑着,心中却难掩起伏,以后决不再向他开这种口,这点骨气,我宋清扬必须有。本来就不愿对他奴颜婢膝,还被人家尖锐提点,又何苦,又不是我的公司。
他听了我的话,面上神情渐渐平和,说着:“不过下次变动合同,你可以给对方公司让半个点,人家更容易接受。”
我心里豁然,果然他的主意多。小钱换大钱,我怎么就没想到。我随口问着:“你的办法这么多,以前做单子很轻松吧?”
他目光沉了一下,看着窗外道:“办法,都是从经验里来的。我现在成功了多少单子,以前就失败过几十倍。甚至更多。”
窗外远山水影,百年老字号“烤肉季”正隔河相对。后海灯红酒绿的夜开始了,而在这纸醉金迷中,他的话让我有些悲凉,我怔怔看着他身上岁月和商场上沉淀出来的干练老辣,忽然有了一丝疼痛。他收回目光,看着我认真说着:“女人不适合在商场摸爬滚打。你可以换种生活方式。”
我明白他的意思,商场中男人尚且迷失移性,何况女人。换种方式?做他豢养的女人?说实话,我的心还真的砰的跳了几下,倒不为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种生活方式的诱惑在于,一份难得的归属感,可以让我离他近了许多。但只一瞬,我就坚决的摇头了,我有女儿,我不能让女儿也和我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只顾钧那一遭,我已经够了。
看我摇头,他也没再深究。只是看了我很久问道:“会不会有一天——”说了半截,他又止住。
我好奇问着:“有一天怎么?”
他笑得沉沉:“我不会让那天发生。”像打哑谜一样,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没有追问。
第二天老邓急切的问我怎么样,我点点头:“他基本同意了。”剩下的话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他劝你,尽早撤资。”
“撤资?”老邓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撤资不是件小事,意味着对公司的放弃,刚刚走上轨道的心血,他肯定无法割舍。何况喜雅也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尽管赵以敬那么劝,但我也只是当个传声筒,并不认为老邓会真的听从。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没到半个月,老邓提出了撤资申请。另外的两个股东傻眼慌了神,百般劝说都没用,老邓的主意比花岗岩还硬。
我也忍不住劝他:“你辛辛苦苦经营的公司,就这么放弃你舍得吗?”而且他要走,我不知道自己还怎么在喜雅待下去。
“清扬,这种模式的公司,我干够了。我想自己单干,哪怕公司再小,起码全由自己说了算。另外这回这事,还没完呢,我怕最后不好收场。还是听赵总的赶紧撤吧,听人劝,吃饱饭。”老邓说的笃定。
我惊讶着:“你这么相信他?”
老邓看了看我,笑得玩世不恭:“就冲他能一晚上从北京跑到浙江,我相信他不会害你。”
我的脸又发烫,不知怎么接茬。老邓问我:“你愿意和我再出去单干吗?我可以分你干股。”
我出力他出钱,还有干股分,这个诱惑太大了,不亚于天上掉馅饼,我迫不及待的点头:“行。”
另外两个股东看老邓不准备回头,毕竟合作一场也不好翻脸,只好核算资产同意老邓撤资。但是公司现金停滞,囤的丝卖了又亏,丝路几个单子欠的货款又一时收不回来。老邓一急,干脆将囤的丝按现在的市价卖了,损失算到他头上。宁可赔也要撤出来,我从不知老邓有着这般壮士断腕的决心!
老邓撤资后喜雅的一个员工陆峰也跟了出来,我们三个人开始了新的征途。
新公司的筹备开始,要准备选址,注册,贷款等等事项。老邓扛大头,我也疲于奔命的帮忙,这个干股真不是白给的,不到半个月,我跑的瘦了八斤。尤其是选址,看了几个地方不是租金太贵就是位置太偏,没法定下来。看到后来,老邓又被贷款的事缠身,选址成了我一个人的事。
白天东奔西走,晚上一回去只想躺在床上睡得像死过去一样。那段时间,肖彬和孟凡苓找我根本找不到,吃饭打球提都别提。就连赵以敬的约请,我也总是拒绝。连打电话我的状态都常常是:“我在忙,待会给你回过去。”
老邓有次问我:“不知道赵总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地址推荐?”
依着赵以敬的能力,帮他找个性价比合适的地方不是难事,但是想起赵以敬说的“怀着这样心思的女人”和“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的脖子就梗了起来,一丝说不明的小清高,让我无法再去低头求他。选址的事情,勤跑跑,总会找到合适的地方。
有次一个人看了东五环的地址,电话里说的千般好万种棒,我实地去看了后,在一个荒凉偏僻要拐十几条小土路才能到的地方,将来物流都没法安排。从那里出来已经下午六点多,夕阳斜坠,偶尔还有条野狗在身边跑来跑去,吓得我直哆嗦。忍不住给赵以敬打了电话,心里酸酸的发堵。
“有空了?”他问着。
我哽咽着回了一句:“在选址呢。”他没有吭声,我补了一句:“好累。”
话音刚落他接了句:“我说过,你可以换种生活方式。”一句话将我的千言万语堵在了胸口,我没再吐半个字。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狼狈。
我的忙碌让暖暖都有次抱怨我:“不要妈妈。”我听了心里苍凉,也毫无办法。甚至有次陪着暖暖去夏医生那里,暖暖和夏医生在一边比划,我已经靠在了椅子上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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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痴狂夏医生()
等到醒来,夏医生好笑的看着我:“累成这样?”
我不好意思的揉着眼睛:“最近到处跑,太累了。”转身看看,外面都已经天黑了。墙上的挂钟显示是7点。
“一起吃饭吧。”夏医生提议着,“我晚上也没地方开火呢。”
我自然不好拒绝。夏医生开车到了几条街外的一个餐厅,笑着说:“可别在医院门口吃饭,又贵又难吃。”
夏医生的率真把我和他瞬间拉近,我听了掩嘴笑道:“我以为只有我们病人受不了,原来你们医生也受不了。”
夏医生选的餐厅虽不奢华,但饭菜做得很地道。还有适合暖暖吃的小甜点布丁。暖暖吃的开心:“妈妈,好吃。”
我也随着开心起来,看向夏医生深深笑着:“多谢你找的好地方。”
夏医生爽朗的笑着:“喜欢吃以后咱们经常来。别的不敢说,北京吃的地儿我还知道的不少。”转而说着:“暖暖现在状况好了许多,这个月底做完最后一个疗程,就可以停止干预方案了。后续你在家里慢慢诱导她,这是个慢功夫,照目前的情况,完全恢复最多只需要半年。”
我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感激的看着他:“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就是我的工作,谢什么。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别客气才好。”夏医生看着我笑意盈盈。
随意闲聊着,才知道夏医生年纪不大,经历蛮有意思。大学的时候很神奇,虽然是学医的,但是很有商业头脑,和几个同学合伙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咖啡店,谁没有课就轮流看店,大学生情侣来来往往,他们几个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每人赚了小几万块。
用这些钱,夏医生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旅行了一圈。“是旅行,不是旅游。”夏医生看着我强调着,“旅行和旅游的区别,就是前者是自己找罪受。那时候年轻,玩疯了,看了个老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就想去沙漠,还妄想着横穿撒哈拉。”
我实在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夏医生也跟着大笑:“那通路走的太艰难了,有次差点和大伙失去联系就OVER了。”
“哪次?”我听起了兴趣。
“有次去了阿联酋,在首都阿布扎比东南,有个沙漠小城利瓦,一眼望不到边的无人沙漠。和大家失散了以后就一个人啃着中东包等救援,那个时候,心真空,从那以后,就忽然不想旅行了。回来继续读书出国,安分的工作。”夏医生说到后来,语气些微低沉。
我浅浅笑着:“人不痴狂枉少年嘛。年轻的时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不辜负青春。”
夏医生看着我眸子一亮:“你总结的很到位。”夏医生的风格很特别,也许家庭条件也不差,身上有种魏晋名士般的不拘落拓。
闲聊甚欢,夏医生问起我最近忙什么那么累,我告诉他自己在帮一个朋友做公司。
“很好。”夏医生看向我满是欣赏,“清扬,你看着柔弱,其实是个很有韧性、也能扛事的人。”
我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问着:“八字还没一撇呢,对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能当公司的?两三间办公,有个库房就行。”
“我帮你打听打听。应该不难。”夏医生应着。
我并没有将夏医生的承诺当真,毕竟我同他交情尚浅。但是我忽略了医生人脉的宽广,三天后,我意外的接到了他的电话,告诉我他一个患者家属在北京一家事业单位,有房子出租,因为是公家的房子,还能捡个漏,房租能享受优惠价。我开心的差点蹦起来。
拽上老邓一起去看,简直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位于北三环边上的一个单位,有些老旧,出租的办公楼和库房在独立的院子里,交通自不必说,关键是房租每个月只有2万,三间宽大的办公室外带一个大库房,几乎像白给一样了。
老邓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说着:“好,好,清扬你真有办法。”
那个单位负责联系我们的办事人员也很客气,老邓一次和人家签了三年的合同,对方也答应了。后来才知道他们领导的孩子,是被夏医生治好的,所以我们才能得这个恩惠。
公司地址选好后,老邓那边的贷款也差不多了,办公设备运进来,老邓又有熟悉的缫丝厂,自然不愁供货渠道,新公司已经大体筹备完毕。老邓的名字一如既往起的俗俗,“喜乐”“多美”“嘉欣”,每当他说一个,陆峰都忍不住笑喷一个:“嘉欣,怎么不叫柏芝,哈哈哈。”
老邓懊恼指着我:“清扬你说。”
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忽然想起浙江小镇的那个夜晚,那家小店里的“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良人被注册了,我犹豫着说:“何夕怎么样?”
老邓一拍大腿:“好。就这个。”等到营业执照办下来,我才傻了眼,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河西”,也罢,河西走廊,丝绸之路,搭着二里地的边,也能勉强解释解释。
夏医生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不感谢一番实在说不过去。老邓想约着夏医生一起吃个饭,他推辞了:“我只是顺手,不要弄的太复杂。”夏医生的不拘一格,也不会愿意和老邓这样的商人往来。
老邓说不行就送点东西表示一下,想到夏医生那天聊起他去中东的经历,我让老邓托人从国外带了套中东沙漠邮票的小全张。准备送给夏医生。送礼物是件有讲究的事,有时贴心比贵重更容易让人接受,尤其对夏医生这种并不在乎钱财的人。
给夏医生打了电话,约了周三晚上6点一起吃饭,地点就在新公司的附近。
却在周三的中午,接到了赵以敬的电话:“晚上有空吗?”
我有些抱歉的回着他:“今晚约了人,要不明天?”
他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晚上见到夏医生,把礼品递给了他:“送你的,不管怎样,谢谢你总要的。”
他也不客气,直接打开:“我看看,太贵重了可不要。”却在看到小全张的一刻,微微发怔,手指摩挲着塑封的邮票,抬眸看着我:“你挑的?”
“我和老邓,纪念纪念你的青葱岁月。”我开着玩笑。
他也随即笑得神采飞扬。把邮票册子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回了盒子里。比方才轻手轻脚了许多。
一边吃饭,一边又闲聊着,我向他仔细的询问了像暖暖这样的该怎么语言诱导,说些什么禁忌什么,他也耐心的同我讲着,一直到十点多,我才大致有个概念,有的还记在了随身带的记事本上,准备有时间实践一番。
吃过饭夏医生把我送到了楼下,他也下了车,微风吹来,身旁合欢树飘下来几瓣,他抬手帮我掸了下来,我自己也伸手去扒拉。他看向我的神情,有着清风朗月般的明亮:“谢谢你的礼物。”我冲他灿烂的笑笑挥手告别。
目送着他的车离去,我心里有些惭愧,其实礼物与礼品还是不同的,礼物是细心的挑选给在自己心中有分量的人,而这册邮票,顶多只能算公司回馈他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