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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眸,定定地望着他:“是乱棍打死。”
她清清淡淡的几个字,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陡然捉住她的手:“我不信。”
他不信。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那样惨死呢。
若有人伤她一分一毫,他都犹如挖心一般的疼,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她半分!
阿砚定定地望着他,笑了下。
曾经的痛苦回忆,如今已经云淡风轻,时至今日,她竟能对他无所谓地一个笑。
“是真的,我死了,你当了皇帝。”
萧铎咬牙,紧盯着她不言语。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完全不信的,如今却是多少有些信了。
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便仿佛对自己极为恐惧排斥。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莫名奇怪,只以为她是天生胆小,如今却多少知道原因了。
一想及曾经的她跪在自己面前连声求饶怕死的情景,他的心口那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割肉。
100|第100章()
一想及曾经的她跪在自己面前连声求饶怕死的情景,他的心口那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割肉。
再次抬起眸子,他的眼中是幽深晦暗的,喉结微动间,他低哑地道:“你继续说。”
既然有第一世,那岂不是应该有第二世?
阿砚平心静气地望着他,淡淡地道:“第二世,我嫁为人妇,身怀六甲,却因为看到你,而无意间在寒冬腊月跌落在池塘中,一胎两命。”
萧铎凝视着阿砚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就那么定定望着,却仿佛透过那水面的平静,看到了水底深处曾经的痛苦和挣扎。
他微微扯唇,苦笑一声,眸间有几分狼狈。
“第三世呢,你又是谁,我又是谁,你又是因我而死吗?”
阿砚低笑一声:“第三世,我是小国公主,被许配给你,可是新婚之夜,你根本不曾露面。我因前世之事对你心怀仇恨,意欲刺杀,却无意间刺杀了别人。后来你回来,便将我处死了。”
萧铎听到这个的时候,原本散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收拢,收拢后缓慢地攥紧了。
“原来,我们竟曾有过这样的缘分。”
也曾经可以结发为夫妻,可惜到底是缘浅,就这么轻易擦肩而过。
攥紧的拳头微微动着,萧铎痛苦地垂下眸子。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的萧铎,只要阿砚来到他身边,只要给他时间,他都一定会爱上她的。
可惜命运捉弄,他竟然还是亲手处死了她——处死了险些和自己有了夫妻缘分的她!
阿砚并没有注意到萧铎的痛苦,事实上此时的她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了。
“第四世,我出身武将之家,是个将军,少年意气风发,当时你奉命征讨我国,我却遭遇了你。我本欲和你在沙场上一决雌雄,谁知道不幸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就那么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死了。”
窝囊的死法。
萧铎抿了抿唇,微垂着头,细碎的额发遮挡住了他狭长魅惑的眉眼,日渐暗下去的天色为他俊美的容颜笼罩上一层神秘的气息,他此时让人看不懂。
“然后呢?”他低哑的声音这么问道。
“第五世,我是个土匪头子,你是个皇子,某一天你从我山头经过,直接把我杀了。”
萧铎微微抬眼:“就这样?”
阿砚想了想:“我当时跪在那里低着头,结果直接别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杀了。”
她以前从来没疑惑过这个问题,但是后来她知道了柴大管家的存在,才恍悟是柴大管家杀了自己。
“第六世呢?”
“我是神医,你是皇子,你找我治病,我一边给你治病一边帮你下毒,后来你死了,我也死了。”
其实他到底死没死她真不确定,不过肯定没错的是她自己给赔进去了。
“怎么死的?”他敏锐地捕捉着其中被她刻意略过的一点。
“心疾复发。”她言简意赅。
这些痛苦都回味了不知道多少遍,就好像被开水冲过多少次的茶叶,如今再次提起来,竟是觉得淡而无味。
或许时间一长,曾经的苦难也就淡去,淡成了口中波澜不惊的往事,淡成了脑中失去颜色的回忆。
萧铎却在听到那四个字时,着着实实把阿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那目光落在了她心口处。
“这辈子呢?”他暗哑地这么问道。
“没事。”阿砚简单地回复。
萧铎细眸审视着她,却不说话。
阿砚耸耸肩,继续说下辈子:“第七世,也就是咱们两个真真切切的上一辈子,那个时候我是个小尼姑,六根清净斩断三千烦恼丝,谁知道我却又遇到了你,我救了你,抱了你一夜,第二天,你却放火烧山,把我烧死了。”
这话一出,萧铎细眸顿时眯起来。
“我烧死你?”
“嗯。”阿砚是坦然的,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啊!
他放火烧山,烧了飞鸟烧了走兽也烧了山林,纵然其中有柴大管家作梗,可是那又如何,他就是犯下了罪孽!
萧铎清冷的眸子中泛起深沉的痛,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都停滞了。
夜幕降临,山风袭来,给他们带来了点点凉意。空中的星子已经开始清冷地高高悬挂,周围很是安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他只能听到草丛中蟋蟀清脆的叫声。
“我烧死了你……我烧死了你……”他把这句话艰涩地重复了好几遍。
“是。”
“怪不得你怕我,因为你怕死,你怕死怕得要命,所以你看到我,就想见到瘟神一样躲着我。你还试图给我下毒,因为你曾经被我烧死过。”
他咬着牙,用几乎算是冷静自持的声音一字字地这么说,每一个字,却都仿佛一把刀,在剜着他的心,割着他的肉。
“是的,我曾经恨你,恨不得一刀砍死你,即使你把我捧在手心里,我也恨你,这是怎么都无法消弭的恨。”
她停顿了下后,长舒一口气,却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我不恨你了,因为我发现这件事好像你也有点无辜。”
萧铎此时已经不会说话了,他透过那细碎而黑亮的额发,用那双锐利而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此时此刻,无论她说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意外。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特例,天底下像我这种拥有多世记忆的人怕是救就我一个,痛苦的也只有我一个。可是最近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不止我一个。”
她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紧抿着唇,显见得是在等她说。
她只好继续道:“还有柴大管家,他也是拥有七世记忆的人。每一次你我的人生,他都掺合了一脚,那个真正使得我死去的人,其实是他,他一直在从中作梗。”
这句话说完后,萧铎垂着修长的眼睫,良久不曾言语。
阿砚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是她多少辈子的秘密了,没想到如今会这么坦然地对另外一个人讲起来。
偏偏那个人还是萧铎。
这是以前的她想都不会想到的。
其实说出来这些事儿,她心里也放松了,释然了。
山风吹过,阿砚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萧铎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不能怪他。”
他的声音中几乎听不出痛苦,可是了解他的都该知道,此时的他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痛苦中。
“怪我。”
阿砚睫毛轻颤,不解地望着他。
“当然要怪我,如果我不想让你死,便是有人作梗,你也不会死。我应该保护你的,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作梗,我就杀了你呢。”
他的黑眸有些迷乱:“我怎么可能让你受了这么多世的苦呢?”
“不知道,也许是我命中注定的吧。”
这个时候的阿砚想起了宁非所说的宿命,宁非原话说的是“可惜我斗不过你们所谓的宿命”,所以说,宁非其实不是世间人吧。
他来到人间,跟随自己转世而生,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他都斗不过这所谓的宿命。
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命了,活该惨死的命。
至于为什么,宁非或许知道,柴大管家或许也知道,可是他们不会告诉自己的。
“不,我不信命,这不是命。”萧铎的语气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你说的剑神,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她说这话,他只是当她说了一个荒谬的借口,如今却是隐约有些感觉了。
阿砚想了想措辞,这才道:“是柴大管家说,说你是剑神,说你的剑一旦出鞘,便会让天下苍生涂炭,还会克伤人命,当然了我也会被克。这辈子即使没有柴大管家作祟,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死。”
“你不会死。”萧铎坚持而固执地道:“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死的。”
阿砚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了。
毕竟如果真有天命宿命这个东西,并且她命中就该死去的话,萧铎是没办法阻止的——他自己现在不就身受重伤吗?
“好吧,就算你会保护我好了,可问题重点是,你是个什么神剑,一旦剑出鞘,就会让天下苍生受苦受难。依我猜测,现如今的这场动乱,怕就是你惹出来的。”
“就是我惹出来的。”萧铎淡声道。
“嗯?”阿砚诧异。
“如果不是我擅离职守,”萧铎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弃几十万大军于不顾,怎么会有这场战乱?”
只这一句,阿砚顿时没声了。
要说起来,这场劫难还是她引起的了?
她不该离开萧铎,该让萧铎安心?
等等,这逻辑怎么有点问题呢?
“算了,依我的能力,还是不要关心天下苍生了,我就关心下我自己的命。反正我和你在一起,小命早晚不保。”
“我会保护你。”
“你自身难保,何谈保护我?”
“我自身难保也会保护你。”
“那你现在去捉几只山鸡给我充饥吧,要不然我就要被你拖累得饿死了。”
“好。”
说着,萧铎起身,咬着牙就要往山里走。
“哎算了我随口说说——”阿砚是知道他的伤呢,哪能这么逞强。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萧铎已经直接栽倒在那里了。
“我就说啊!”阿砚跺脚无奈,赶紧跑过去查看伤口。
101|第101章()
因为天色黑了,阿砚愣是将萧铎背到了一处山洞里,并且用树枝等挡在山洞前,同时她还取了一些有味道的艾草来点燃了熏着,省的山里的野兽闻到萧铎身上的血腥味,就此激发兽性跑过来要吃人。
忙碌完这些,她再重新检查了萧铎的伤口,知道那伤口并无大碍,他还是长时间无进食导致得身体虚弱。当下强打着精神走出山洞,也不敢走远,只在附近想办法捉几只兔子之类的玩意儿来吃,也是她运气好吧,找了没多久,就捡到几只傻掉的鸡。
估计这些山鸡没见过人吧,竟没什么提防之心,就这么被她捉回来了。
阿砚连忙跑到溪水旁洗干净拔毛,然后放到火上烤。
烤着山鸡的时候,她还用水囊取了点新鲜的溪水来喂萧铎,萧铎却紧抿着唇不喝,阿砚没办法,直接用自己的唇来喂,他才算喝下去。
当她的唇触碰着他的那薄唇时,她越发感受到了上面的寒凉和干涩。
一时不免有些怜惜,摸了摸那唇,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便是曾伤我千百次,我也不舍得害你一次呢。”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可能对他说的了,不过是自己对自己说说罢了。
她和他之间,或许是男女之间的爱吧,这个爱固然是牵心动肺的重要,可是在阿砚心里,终究还是希望能活下去。
她想起了小灵儿,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自己和萧铎,如果不是这场劫难,她或许父母双全的吧。
正这么想着,山鸡烤好了,外面的皮是酥脆发黄的,流着油,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光听这声音,都能让人流口水的。
阿砚取了这山鸡过来,放到萧铎鼻端,让他嗅,还要低声在他耳边道:“烤山鸡,新鲜山鸡,又酥又脆的山鸡,外酥里嫩的山鸡。”
她这么说了一会儿后,萧铎果然有了动静,微微蹙眉,睫毛颤动了下,喉结那里也跟着可疑地动了。
阿砚又去掐萧铎的人中:“醒醒吧,山鸡烤好了。”
萧铎被她这么一折腾,便是晕死过去,怕是也得醒来了。
他缓缓睁开眸子,幽深的眸子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拧眉,望着近在咫尺的阿砚:“我为什么是剑?”
“嗯?”阿砚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刚醒来,不应该是发一发呆,然后舔舔嘴唇啃烤山鸡吗?
萧铎抬眸凝视着阿砚:“我为什么会是剑神?什么叫剑出鞘?”
这话问的如此直接和一本正经,像是一件多么严肃的问题。阿砚倒是有点脸红,她低头看了眼那烤得流油的山鸡,只好诚实地道: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是神剑,反正柴大管家是你的仆人,他说你是神剑,你就是神剑了。所谓的剑出鞘,应该就是说你和我行房了。我和你说过的,我们一旦行房,便会让周围三里内的群剑纷纷出鞘乱舞,这就是异象。”
萧铎的神色有片刻的怔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挑眉问阿砚:
“就是说,所谓的剑,其实是我的尘柄,我一旦和你行房,就是尘柄硬起来的时候,那些剑就会出鞘。”
阿砚听得越发脸红耳赤无可奈何,她想起那几个侍卫讨论的“一夜折腾了三次”的事儿,叹了口气:“怕是不止如此,我猜那些剑还会跟着你的动作乱动……”
这事儿说出话来真是难以启齿,她无奈地道:“反正就是很丢人,这辈子你也不要和我行房了!”
要想知道他们房事如何,只需要一把剑而已!
仔细观摩那把剑,甚至还能知道他和她是用什么姿势,节奏如何!
阿砚在这一刻恨不得将天底下的剑全部毁掉。
萧铎的目光由幽深变成灼热,薄唇却是一动,淡淡地道:“我不信。”
他补充道:“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呢?”
阿砚举着那烤鸡上前:“你信不信那都是以后的事,来,先把这鸡吃了。”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这件事。”
“你要怎么搞清楚?”阿砚斜眼看他,无语凝噎。
“过来,试一试。”他语气自然得很,仿佛他们要试一试这衣服是否合体。
阿砚顿时恼了,摇头:“我不试!”
萧铎却陡然一把捉住阿砚的手,沁凉修长的大手擒住阿砚不放:“过来,摸一摸,我要看看。”
阿砚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么虚弱危险而且听了那么悲伤惊悚的故事后还能这么不要脸,冷笑一声:“我不摸!”
萧铎黑眸晦暗难辨,凝视着阿砚,淡声道:“我想让你摸。”
阿砚坚持:“这是凶器,这是剑,伤人性命,我不摸!”
萧铎低头审视着阿砚那排斥的模样,却是扯唇,问道:“我们做的时候,你不是也很快活吗,一个劲地喊着喜欢,哭着缠我不放,如今怎么倒是说我那物是凶器?再说了,便是凶器,它也是只对你一个人凶。”
阿砚摇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