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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这一次见到宁非后,宁非脸色明显不对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虚弱,他甚至还曾经剧烈地咳嗽过。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身受重伤,或者是病了。
她想起他望着自己的那种眼神。
他说几千年了,自己已经将他忘记了。
他还说,他是洗砚池里墨莲脚底的石头,是她炼化成的剑鞘上镶嵌的宝石,说他注定一直守护着自己。
他也曾说过,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所以他其实是早已经知道的吧,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他拼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带离了萧铎身边。
因为这已经是他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了。
阿砚抱着那堆衣服,颓然地跪在了那里。
她依然想不起这个叫宁非的人。
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永远见不到他了。
142|第142章()
阿砚整整在那里做了一个晌午,一直到她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才恍然。
她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不能饿着,一饿之下就头晕眼花。
她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推开庙门打算往外走。
她还是先找些吃食吧。
可是她刚走出去,迎头就几乎和一个人撞上。
抬头间,却见对方牛高马大,威武魁梧,一身戎装打扮,看起来倒是个将军模样。
对方被她撞了,先是有些不悦,而后便大吃一惊:“你,你不是阿砚妹妹吗?”
阿砚妹妹?
这个称呼倒是许久不曾听到了,阿砚抬起头仔细地辨认,却见那面庞幽黑刚正,眉宇坚毅,倒是颇有些熟悉。
记忆一下子涌现,她恍然大悟:“你,你是阿根哥哥!”
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同村哥哥!
虽然他如今比起以前长高了太多,人也壮实了,可是那眉眼间的憨厚和刚毅之气未变,轮廓也依稀是以前模样,阿砚还是认出来了。
听到这句“阿根哥哥”,霍启根激动不已,上前竟然一把抱住了阿砚。
“阿砚,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啊?”阿砚有些莫名。
“阿砚,这些年我在外面打仗,立了功的,封了威远将军。我便想着回家去,孝顺父母,让他们也享享福,顺便也该迎娶你了,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谁曾想我一回去才知道,你已经被恶霸强梁给抢走了!”
恶霸强梁?阿砚大惊,这是哪里的说法?
霍启根却依然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也曾逼问过他们,你到底是被谁人抢走的,可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更不知道对方名姓,只说对方来头大得很,连县太爷都怕的。我去找县太爷,谁知道之前战乱,那县太爷早已经死了的,县衙里的人也换了一拨,根本找不到之前的人了,更不要说打听什么。”
阿砚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想要挣脱他的手,谁知道他越发抓得紧了。
“阿砚,我听我娘说了,你们被那恶霸逼着和我退了婚。可是我也说了我爹娘,这怎么可以算呢,你们是被逼着退婚的,所以这不能算。我还是要娶你的,你还是我的没有过门的妻子。”
霍启根的声音质朴诚恳,这么对阿砚说道。
阿砚没想到宁非刚消失了,自己就遇到了昔日未婚夫,更没想到明明已经解除了婚约,却凭空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只好越发努力地挣脱了他的手,认真地道:“阿根哥哥,别管当时怎么退婚的,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不但嫁人,连肚子里都有怀了一个。”
阿砚摸了摸对着,据实已告,以便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今日咱们他乡相遇,实在也是缘分,不过我是把你当我昔日的同乡阿根哥哥,却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敢以未婚妻自居。”
霍启根显然是有些惊诧,他疑惑地望着她,看了看她那水灵的小脸儿,又看了看她的肚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怀孕了?”
阿砚点头:“嗯,怀了他的孩子。”
霍启根愣愣地看了阿砚半响后,终于忍不住又问:“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那个男人不要你了?”
阿砚摇头,咬了下唇,轻笑着说:“这个倒不是,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和他没关系。”
霍启根恍然,当下摇头道:“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一定是他对你不好,才逼着你逃出来的。你看,你如今怀着孩子,怎么就一个人沦落到这破庙里。”
阿砚见此,真是发现有理说不清啊,只好辩道:“我和我家男人之间的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反正阿根哥哥,我已经嫁人了,咱们没关系了。”
她可不敢和人家有什么牵扯,那纯属是害人呢。
万一哪天萧铎知道这个阿根哥哥又回来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说不得将人家大卸八块。
是以她当下连叙旧都不敢,赶紧捂着肚子就要往前跑:“阿根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谁知道霍启根是根本不想放她走的,连忙跟上:“阿砚,你别走!当日解除婚约,我根本不在场,这个不能算的,所以你还是我没过门的妻子。”
“我已经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阿砚头疼地叫了声。
霍启根偏生不信邪的:“怀了就怀了吧,我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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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被霍启根纠缠了大半天,她走到哪里,霍启根就跟到哪里。当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时,霍启根就说:“这是我媳妇,和我闹别扭呢。”
阿砚简直是要抓狂了。
她不明白好好的宁非怎么不见了,好好的就来了一个胡搅蛮缠的阿根哥哥。
可是她没办法。
她一个孕妇,还是一个偷偷跑出来的孕妇,跑又不能跑,嚷都不能嚷,没办法,只好任凭他跟着。
到了后来,她也是渴了累了,无奈地说:“阿根哥哥啊,你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喊我未过门的媳妇了,这样子我家相公听到,会生气的。”
萧铎如果生气了,后果将是霍启根无法想象的。
霍启根此时倒也好说话了:“也行,反正我早晚会娶你的,现在不叫就不叫吧,以后再叫!”
阿砚听着,差点气绝。不过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忍忍忍。
当下阿砚跟着霍启根,投店到一处。那霍启根对她也算是处处照料,店中膳食,晚间所用,竟然是无一不经心。
阿砚也是有片刻的疑惑,想着他看似一个大老粗,没想到粗中有细。不过后来想着,听他那意思,如今也是立了战功的,想来这样的人,外表看似彪悍,内里却必然要有些心思,要不然光凭蛮力哪能行呢。
当下也实在是累了,她便不再多想,安心地歇息了。
说来也怪,自从离开皇宫后,她肚子里的这一位虽说依然会在肚子里翻腾,可是那力道比以前小了许多。
“小东西,你之前果然是暴躁了,如今离开了你爹,倒是脾性变好了。”
看来她这一走,还真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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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阿砚便跟随着霍启根一路向南而去。她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将脸上抹黑了。霍启根见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不如以前好看了。
就这么一直过了约莫月余,阿砚肚子也渐渐挺起来了。
她想找一处山林躲避起来,可是看看霍启根,她不由疑惑地道:“阿根哥哥,你不是将军吗?为什么你也不需要回去?”
就这么跟着她到处乱晃,真得可以吗?
霍启根擦了擦手,憨厚地笑了笑说:“媳妇都要跑了,我还当什么官啊。”
这话说得阿砚颇为无可奈何。
“先找一处地方将你安置下来,等到你生了孩子,我们抱着孩子一起回去吧。”霍启根还挺有计划的。
阿砚更加无奈了。
“等我生了孩子,我可就不能和你一起了。”
她还想着萧铎,还要回到萧铎身边。
如果这个孩子注定和萧铎无法相容,那就把这个孩子托付给可信的人吧。
阔别一个月了,她每每想起萧铎,心中都是丝丝的疼痛。
萧铎对她的种种温柔,萧铎曾经的恶劣和嗜血,都刻印在她心上。根本不能想起,一想起来时,便是扯心动肺的疼。
她也每每会想起自己那日做梦所看到的情景。以前的她,或许觉得那是别人的事情,所谓的前世,其实也许和自己并无干系,是以她并不会有什么真切的体会。
可是自从那个梦后,属于那个佛门灵物的记忆渐渐地袭上心间,并融入了她的脑海中,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女子。
当意识到这点后,便是剥皮抽筋一般的疼。
本是两情相悦的欢好,却早已经被人挖下禁锢几千年的陷阱。
她算什么,又是什么?
她在萧铎眼中是无法舍弃的挚爱,可是在别人眼中,却不过是一个佛门灵物罢了。
一个掌管佛门法器的灵物,一个以自己的身体化为剑鞘来容纳禁锢萧铎的灵物。
柴火曾说,她不过是一个红粉骷髅,妖颜祸水。
曾经不懂的,也曾觉得委屈,可是如今却彻头彻尾地懂了。
她果然就是一个红粉骷髅,一个专门为萧铎打造的骷髅。
当萧铎动情时,便已经进入了她的牢笼。
深夜之中,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有萧铎在她体内留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并且孕育为她和他的骨血。
辗转难眠,她睁着眼睛,一直就看着窗外。
她不知道萧铎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是愤怒的,悲伤的,还是漠然的?
想到这里,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等我几个月,我生下这个孩子,就继续陪着你。”
哪怕陪着你,会让我步入自己的诅咒之中,也是心甘情愿了。
143|重逢()
阿砚在霍启根的陪同下,落脚在一处山村。这处山村几乎与世隔绝,这倒让她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总是会被萧铎找到的,可是在萧铎找到自己前,必须争取一些时间,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霍启根对她颇为体贴,不但为她盖起了结实的木房子,还特意找来各样吃食,并为她准备好了接生的稳婆。
她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安心养胎就是了。
霍启根这个人看似鲁莽,却很是知道分寸,很多事他也不问她,就闷头帮着她照料她。
有时候她坐在木屋外面歪到的树墩子上,看着远处山里飘来的云,他就站在一旁,拿着一把斧头砍柴。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到他身上,心不在焉地想着霍启根这个人。
费力地回忆了一番好多年前她认识的那个乡间少年霍启根,她发现面目竟是一片模糊。不是说她不记得这个人的长相,而是对这个人的性子完全不记得了。
仿佛乡间的少年,大概都是如此吧,并没什么特别。
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霍启根停下了砍树的动作,回过头来,看向她。
他是逆光站着的,阿砚在那一刻有些看不分明他眸子中的神情,当她眯起眼来细看时,他却已经转过头去,继续看书了。
阿砚脑中有什么闪过,她想捉住,然而到底是怀了孕,脑子不好使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也就再没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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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皎月很是忧心,她长吁短叹的,无法安心。恰好此时孟汉过来见拜见萧铎,看到了叹气的她。
“夏侯姑娘,这是怎么了?”
孟汉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疲惫,已经几个月了,他一直受命在外寻找皇后的下落。可是天大地大,皇后却仿佛自人家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他这些日子,几乎是把半条命都搭在了寻人上,可是一日找不到人,他几乎都不敢来见皇上。
见一次皇上,他都觉得自己剩下的半条命也要葬送了。
现在他看到夏侯皎月在这里长吁短叹,顿时觉得他们可以聊一聊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谁知道夏侯皎月张口却道:“我在叹息,当初皇后怎么没多晒点糙米?”
皇上如今茶饭不思,真是要活活饿死的样子。不过幸好他还能吃下皇后当初做下的吃食,所以他可以吃了萝卜干吃小鱼干,吃了小鱼干吃腌菜,等到腌菜也吃光了,剩下的糙米也可以继续填填肚子。
那些寻常人都难以下咽的东西,这位原本挑食的帝王,如今吃得可真叫一个香甜。
可是夏侯皎月愁得是,这些糙米若是吃光了,皇后却还没回来,她该怎么办?去拿什么给皇上吃呢?
难道他竟然要成为大夏国史上第一个活活饿死的皇帝?
孟汉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夏侯皎月的烦恼。
他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些糙米也吃光了,你我就等着死吧。”
糙米吃光了,皇上会被饿死的,皇上饿死,他们也自刎以追随吧。
现在整个皇宫里的御厨已经人人自危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皇上能吃的膳食。
皇觉寺的贼秃们已经被吊在那里狠狠折磨了一千零八遍,然而让孟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皇上只要心情不好了就去折磨那些贼秃呢?明明皇后的失踪丝毫不应该和贼秃有瓜葛的。
夏侯皎月听到这话,想笑,然而美丽的唇角扯了扯,终于没笑出来,最后眼泪却差点落下来。
孟汉无奈叹气:“罢了,我先去见皇上了。”
孟汉踏进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把握一串佛珠。
那串佛珠是以前皇后用的,如今皇后不在了,皇上便每天捏着那串佛珠盯瞧,仿佛要从中把皇后给瞧出来。
孟汉心里一酸,他跪下拜见:“皇上。”
萧铎连头都没抬,继续捏着那串佛珠。
他不想再问了,分明知道,孟汉带回来的依然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他的女人,还有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仿佛陡然间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大夏国最擅长跟踪的六扇门高手全都出动了,赏金从十万两一直涨到了一百万两,可是依然是任何线索都没有。
不是说找不到人,而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皇上,末将亲自前往皇后的家乡,虽然依然没找到皇后的任何线索,可是却得到一个消息。”
“嗯?”萧铎依然捏着那串佛珠。
“皇后原本在乡间是订过亲的,那个人小名阿根,大名叫霍启根的。乡人说他早年离开家乡,前去投军,多年未曾归家。可是就在皇后失踪后的那一日,他忽然回到了家中,在家中留宿了半日后,便离开了。据他自己说,他是在边关驻守多年,如今才得以回去。”
“嗯?”萧铎握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末将想着皇后虽然多年未曾和这个霍启根见过,可到底是和皇后有关的人,所以还是派人去查了这个霍启根在军中的行迹。但是让末将疑惑的是,在我们大夏国的西北驻边军中,其实根本没有霍启根这个人!”
萧铎的眸子忽然抬起,精光爆射。
孟汉吓得一个激灵,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末将,末将想着……或许可以遁着这条线索……”
“查!”萧铎陡然站起,眸子微眯。
任何关于她的疑点都不应该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