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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
阿砚猛然间抬起头来,却见寝殿内走进来一个男子,头戴铁面具,身穿玄袍,下摆飘逸。
“宁非!”
在她决心和萧铎在一起前,宁非曾经出现过的,如今已经是好久不见了。
她还是记得的,当初宁非最后一次出现,明明曾经说过他再也不回来了的。
“阿砚,想必你现在都知道了?”宁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是十分平静的,可是阿砚却能感觉到,他的气势带着几分虚弱。
阿砚拧眉,审视着他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宁非微垂下眼,摇头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只是问你,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阿砚点头,摸着此时平静下来的肚子:“嗯,是的,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
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如何说了。
她梦到自己勾引了萧铎,让萧铎和自己行夫妻之实,结果就是这么一件事,把萧铎困住了。
一困几千年,他出不来了。
宁非轻叹了口气,向来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无奈。
“阿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带你离开萧铎。”
“可是我不想走呢?”阿砚咬了咬唇,这么问道。
“你自己对自己下的诅咒,是八世为萧铎而死。现在你已经死了七次,这七次,你都没有能逃脱,你以为现在你能逃得过第八次吗?”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她肚子上:“你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是你的诅咒失效了。萧铎是注定克妻克子的,你如果一意孤行继续留在他身边,这个孩子也将会被他克死。”
这句话一出,阿砚原本残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宁非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艰难地再次开口:“阿砚,这个孩子和他天生相克,两个人是不能共存的。你以为这孩子是厌烦诵佛之声,实际并不是,他只是不喜萧铎而已。”
阿砚听此话,微惊,她自己回忆了下,仿佛每次念经,都有萧铎出现的。
难道说宁非说得是真的,这个孩子并不是讨厌佛经,而是讨厌萧铎?
父子天生不能相容?
宁非艰难地点头,哑声道:“阿砚,离开他吧。”
阿砚深吸口气,却是拧眉问宁非道:“宁非,以前你总是瞒着我,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谁?”
宁非听她这么问,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道:“阿砚,五千四百多年了,你或许已经把我忘记了。”
她是不记得……
宁非凝视着阿砚,淡声道:“当你是洗砚池里的墨莲时,我是落在你脚跟处的池中石。后来你被炼化为剑鞘,我就成了镶嵌在剑鞘上的那颗宝石。”
阿砚眸光微动,望着他道:“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宁非垂眼,声音越发清淡了:“我只是注定要保护你而已。”
只可惜,几千年了,他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好好保护她。
阿砚听到这话,苦笑了声,点头道:“这一次,我跟着你走。”
宁非眸中微震。
阿砚又道:“便是不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腹中的胎儿,我只能舍弃萧铎了。”
她的声音清淡柔和,却又透着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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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见了!
大着肚子的皇后莫名地消失了!
皇上是疯了一样四处寻找,调派了所有的皇家侍卫,阻拦了燕京城外各大官道,又在燕京城内大肆翻找,那架势,几乎要将整个燕京城翻遍。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找了两天三夜,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要说起来也是怪了,这位皇后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偌大个人,还是个怀胎的,在所有宫女和侍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这么不见了。
听说文秀宫所有的侍女侍卫全都受了重罚,痛打了不知道多少大板子,如果不是要留着他们找皇后,估计现在连命都不要了。
他们这位天子,才念了几天佛,众人惊诧莫名,原本以为要转性了,不曾想,皇后一失踪,整个人就变回原样了,变得更加嗜杀了。
甚至听说,他还特意派了人前去皇觉寺,说是要拆了皇觉寺的佛像,要将皇觉寺夷为平地。
燕京城里的官员们震惊莫名,议论纷纷,议论之外,又有些人颇有些窃喜——特别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更是高兴得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皇后不见了,正好腾出一个位子来呢。虽说皇上现在疯了一样找皇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过若是真找不到,那以后日子总是要过的吧?没了女人和孩子,他总得再娶一个皇后或者招纳几个妃嫔来延续香火吧?
这么一来,自家女儿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众人越想越觉得这个算盘好得很。
而萧铎呢,则是几乎不吃不喝不言语,就那么黑着脸,亲自带着人马,翻遍了整个燕京城,却丝毫不见阿砚的半点人影。
五天后,滴水未进的萧铎迈入了皇觉寺的大门,面对迎面而来的方丈大师就,直接扔出去一把剑,劈头将天王殿上偌大的佛像砍下来一截子。
“阿弥陀佛,皇上息怒。”方丈大师吓得不知所措,可是却也只好强自镇定下来。
萧铎冷笑,勾唇间,眸中全是煞气逼人的红血丝,一身皇袍拂动间,散发的是极致的凛冽寒气,仿佛要毁天灭地。
“滚。”
皇觉寺所有的和尚全都聚在那里,双手合十滚下来。
他们意识到大难已经来临了,可是皇上丢了皇后,为什么要把滔天怒气发泄到他们皇觉寺,所有的人都不明白。
方丈大师擦了擦汗,上前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我等乃是出家之人,实在是从未见过皇后娘娘,更不要说藏匿。再说了,即使我等见过,便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藏匿皇后娘娘的。”
“谁说朕怀疑你们藏匿皇后娘娘了?”萧铎居高临下地道。
“啊?”方丈大师莫名,颤抖着问道:“那皇上,皇上缘何要……”
他想说缘何要来皇觉寺发泄怒气,可是他又不敢说下去。
萧铎仿佛知晓了他心中的疑问,冷笑一声,轻蔑地道:“朕高兴。”
高兴?!
方丈大师冷汗直流。
是了,他是皇上,是九五至尊,他想杀人,哪怕是个和尚,也是随意可杀的。区区一个皇觉寺,还不是任意被他拿在手里随便处置。
萧铎眯起眸子,杀意迸射,戾气几乎笼罩了在场所有的和尚。
“朕看着你们这些秃驴不顺眼,朕就是想杀了你们,朕还要放火烧山,将这皇觉寺烧为灰烬!”
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脸色苍白,双唇颤抖,有的小和尚不由得吓哭了,更有的一个劲地默念着“阿弥陀佛”。
萧铎抬眸间,望苍天,天空中清冷得没有一丝云,只有一篇灰败的苍蓝。
他的声音肃冷无情,直穿云霄。
“顾砚是我的皇后,她腹中是我的皇儿,是大夏国未来的储君。谁敢把她从我身边抢走,那就是与我为敌。”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与我为敌的人,全都已经死了。”他傲然立在苍天青砖之间,微闭上眸子,将几千年前他曾经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141|消失的宁非()
当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如同上一次般放火烧山,而是转身离开。
三天时间,他只给他们三天时间。
既然他们都说了,阿砚是佛门的灵物,那就由他们将这个佛门灵物送回到他身边,继续当他的妻子,当他的皇后,陪着他度过这一生,为他生儿育女。
若是他们不肯,他必将这个天下搅个天翻地覆永不安生。
萧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皇觉寺,打马回到了宫中。夜幕低垂,宫灯已经点燃,文秀宫中的寝殿中,帷幕掩映间,原本应该有一个娇俏熟悉的身影。
可是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盯着那处矮榻和绣墩子,想着阿砚曾经坐在这里的样子,恍惚间,他甚至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
可是再一定神,一切都不过是幻觉罢了。
她走了,忽然就走了,连只言片语都不肯留下,就这么走了。
萧铎的手咯吱咯吱地攥起来,攥得指骨泛白,最后沮丧而无力地捶打在了那绣墩子上。
一时之间,结实的绣墩子化为了粉末。
萧铎痛苦地闭上眸子,咬着牙,半蹲在那里,以手抚额,尊贵的皇袍逶迤在地上。
他其实是不明白的,好好的怎么离开了呢?
文秀宫外多少精干侍卫,到底是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离?她是自愿跟着人家走的,还是根本不情愿的?
这几日,他不眠不休,一遍遍地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说过的话。
当时她分明想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忽然想要听佛经的,自己为什么偏偏自以为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要瞒着她?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她生气了,生气自己不告诉她实话?
还是说生气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冷淡?
抑或者说生气他要招纳女子充塞后宫?
他其实只是要招进来当侍女的啊!
萧铎痛苦地呻了下,咬着牙,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阿砚,你到底去了哪里,难道真要舍弃我吗?”
她分明说过的,说不会离开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夏侯皎月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寝殿,低声试探着问道:“皇上,你要不要用些膳?”
萧铎眉宇间有着厌烦,正要开口,谁知道夏侯皎月忙道:“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呢。”
她小声而快速地补充说道:“皇后娘娘前几日命人晒了一些萝卜干,说是等到晾干了吃,如今刚刚好……”
萧铎垂下眼,哑声道:“带进来吧。”
萝卜干,咸香脆甜,却又仿佛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萧铎一口吃一个,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吃着。
“皇后娘娘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几乎是第一百零一次,萧铎这么问道。
夏侯皎月没办法,只好将皇后消失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萧铎眉眼中是深沉的无奈和痛苦:“她竟然问你,如果她暂时离开皇宫,我会说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是她自己想要离开的,并没有人强迫她?”
夏侯皎月凝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其实这个人她已经伺候了很多年了。
在她看来,这个人一直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肆无忌惮的,冷漠和恶劣的。
一直到这个人在乡下遇到了那个叫阿砚的小姑娘。
现在的他,是颓然而绝望的,失去了他白日里在外的桀骜不驯,犹如吃了前所未有的败仗,失落而忐忑地坐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品着阿砚留下的萝卜干。
他是大夏国的皇帝,是南面而向北的帝王,天底下多少山珍海味等着他,可是他却在饿了五天五夜后,只吃她亲手做的萝卜干。
夏侯皎月垂下眸子,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是心疼这个男人的。
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为这个男人狂放不羁的魅力所折服了。
别人都说夏侯皎月是被逼无奈沦落到萧铎身边为奴,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实在是心甘情愿的。
她出身于侯门世家,素来循规蹈矩,所认识的不过是一个义兄夏侯莽罢了。她没见过萧铎那样精彩出色的男子。
他分明长得犹如一幅画般俊美绝伦,可是行事间却狂肆恣意为所欲为。
夏侯皎月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成为他这样的人,所以她欣赏着这个人,也恋慕着这个人,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在他身边侍奉。
或许最初的她曾经有过一些奢想,走进他的心中,成为那个被他放到心坎上的人,可是后来,她的念想也就渐渐地淡了。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的。
这个拥有世间罕见容貌,性情却又那么乖张的男人,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后来的事情,是她想不到的。
这个如风一般捉摸不定的男子,竟然和阿砚那样的小姑娘有了这样的纠葛。
清淡如风的酸涩之后,她也就认了。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失去心爱之人的颓废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夏侯皎月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攥紧。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下他,可是终究是没敢说出。
当年她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她只要踏前一步,就可以成为她的王妃,不是吗?只是她自己清傲自高,放弃了而已。
一旦放弃,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夏侯皎月就那么定定地凝视着萧铎,一直看着他将一碟子的萝卜干尽数吃光了。
“皇上,奴婢去取些茶水吧?”夏侯皎月温声道。
萧铎捏着手中最后一根萝卜干,手指修长整齐,萝卜干短小干涩,他抿紧的唇一言不发。
夏侯皎月只好道:“说起来,如今还有皇后娘娘前年亲自汲的初雪呢,存在罐子里,埋到树底下,说是等到来年雪化了,泡茶喝。”
“好。”萧铎声音干涩得吓人,不过还是来了一个“好”字。
夏侯皎月遵命,连忙出去了。
待到出了寝殿,她脸色微变,忙叫来了几个心腹。
“你们几个过去,速速将皇后娘娘之前所做的各样小零食小吃食糕点全都取过来,一样都不能少!”
“是,遵命。”
看着几个侍女散去了,夏侯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只希望,阿砚能够早点回来。
现在才知道,萧铎其实不是一条龙,他只是一条鱼,一条离不开水的鱼。
阿砚走了,就带走了萧铎的水。
没有了水的鱼,他活不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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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在被宁非带离后,走了约莫一天功夫,她和宁非一起借宿在一个破庙里。那一天她肚子里的小娃儿也不曾踢她,她很安稳地睡着了。
一边睡,一边想着,看来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萧铎,孩子的脾气是不像以前那么暴躁了。
当晚她睡得很是香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此时正是开春之时,春暖花开,就连阳光都透着几分春意盎然的暖意。
阿砚伸了一个懒腰,便向宁非看过去。
宁非是守在门口处的。
可是当她看过去时,却呆了。
宁非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堆衣服,并一个铁面具,还有一滩子血。
阿砚震惊之下,踉跄着走过去,捡起那衣服,却见是黑袍并鞋袜甚至贴身内衣等,再拾起那铁面具,恰好就是宁非素日所戴的铁面具。
她自从认识宁非后,就没有见他将铁面具摘下来过。
可是现在,铁面具和他的贴身衣物全都在这里了。
盯着那一滩子血,她握着铁面具的两手颤抖,不敢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大活人,他不可能就那么丝毫不挂地离开这里的。
宁非凭空消失了,化成了这点点血迹?
阿砚浑身战栗,惊惧地捏着衣服,慢腾腾地蹲下来。
她想起了这一次见到宁非后,宁非脸色明显不对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虚弱,他甚至还曾经剧烈地咳嗽过。
这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