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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四站起来,干干地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一言不发地走到李计然房间门口,推门进去,林小路看着朱开四的背影,既莫名其妙又暗暗好笑。
李计然正在翻看着中国历史,抬头见朱开四进来,放下书,问道:“刚才你们在外面嚷什么呢?这么大声。”
“没什么,被一只老蛤蟆的后腿蹬了一下。”朱开四没好气地嘴里说着,坐到了李计然的床上。半晌又放平身子躺在床上,颇为自得地说:“这日子,躺着就是比坐着舒服……”
李计然回头望了他一眼,左手支着脑袋问:“说吧,你跟四中那女孩又闹什么矛盾了?”
“没啥事,还不就是周期性地小打小闹。”朱开四一翻身坐在床边,晃动着两只脚说:“她以为她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能瞒得了我?老子上他的QQ空间,发现总有一群不认识的男人给她留言——别人是难得糊涂,我是懒得糊涂。”他的半边身子又滑下去,靠在床沿:“说说你吧,你跟顾师言进展得怎么样了?要不然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我总觉得你心里肯定有很多故事。”
李计然笑着说:“原来你是来听我讲故事的啊?故事嘛,那就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放眼未来,怎么能总汲汲于过去呢。”
朱开四摇摇手指说:“此言差矣。爱因斯坦说过,我从不憧憬未来,因为未来很快就会成为现在。”
“可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他的思想很超前的。”
“这个……我的思想与眼光虽然超前,但拟定计划却总是基于现实。比方说追女生吧,既要有长远的想法,看得深看得远,又要有近期目标,步步为营。”一说到爱情,朱开四立刻激|情四射:“要在未来设一个灯塔让她有所憧憬,又要在附近建几个航标让她安心。举个例来说,我们的眼睛常常因为紧紧盯住一个物体不放而模糊不清,最终忽略这个物体,这就是所谓的‘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所以我们必须常常更换目标。”
“哦……”李计然觉得有些意思了。
朱开四站起身来愈发得意了:“在这里我要引入两个概念性名词,‘常规武器’与‘核武器’,所谓的‘核武器’就是最能吸引女生的东西,譬如我这张脸又或是你的才华,当然等到我们大学毕业,可能就会变为车、房、工作、家境、人际关系一类的东西,重点在质量上;而‘常规武器’就是指一般的小打小闹,送送花看看电影什么的,胜在锲而不舍的数量上。核武器虽然威力巨大,但不能常常使用,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风景问题,所以就需要常规武器来进行小小的弥补,我每天打的电话就是这个道理……”他看着李计然,奇怪地问:“你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李计然笑着说:“我也正想问,你知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虽然才高八斗,但顾师言也不输你,光凭核武器是不能搞定她的,你想想,这么久了,你使用过常规武器没有?”
“我没有政府武装,没有核武器也没有常规武器,所以你刚才那段爱情宝典算是对我白讲了。”
朱开四走到门口,掩上房门说:“下个星期一是她的生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的建议是请她看一部悲情大片,然后混着泪水摸鱼,这次应该叫‘重点进攻’,不要轻易放弃机会。”
李计然看了看床头挂着的围巾:“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是应该送点东西给她的,但送什么呢?”
朱开四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别骗自己了,喜欢她就抓紧时间,我估计她下学期就要回浙江老家了,没有时间让你来放眼未来什么的。”
李计然身体微微一震问道:“回浙江?你听谁说的?”
朱开四笑着说:“这种事这么瞒得了我,她的户口没有迁过来,高考肯定是要回老家考的。”见李计然沉默不语,又说道:“毛主席说了,只争朝夕。争取在这学期就搞定她,反正你们成绩都那么好,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就是了。”
“爱因斯坦其实是个情圣,你知道他最大的贡献是什么吗?是证明了两个人坠入爱河,不关万有引力的事……”朱开四说着这话,打着哈欠向他的房间走去。
“据说下个星期一是你的生日,你听说了没有?”李计然问道。对这种事,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是一节数学课,但对李计然来讲,所有的课都是一样的无聊,高中阶段所要学的就是不断地机械重复而已,而这套东西他从三岁起就开始厌倦了。顾师言正在认真地跟着屠夫的思路走,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朱开四眯缝着眼睛睡了一会儿,睁开眼见屠夫还在讲他入睡前讲的同一道题,颇觉无趣,只听屠夫讲道:“这里有两种情况,一是甲击中目标,而乙没有击中目标;二是乙没有击中目标,而甲击中了目标。”他郁闷地环视四周,发现很多人都在低头疯狂地做着笔记,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名词来:“拾荒者”。这个总结耗费了朱开四许多精神,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发散下去,便又支着脑袋睡着了。
顾师言抽着空扔过来一个纸团,这是她的习惯,每次上课时李计然跟她说话,只要是不想回答;总是写张纸条给他,,尤其是数学这种课。李计然打开纸团,发现上面六个点乖乖地排成一个省略号,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一下她,便不再说话了。
下课后,顾师言一把把笔记本推到李计然桌前:“上什么课你都要打扰我,我数学本来就不好,刚才都没听懂,那你给我讲啊。”
李计然苦笑着说:“我只是问一个问题而已……”
“是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我生日,什么叫听说?你又在胡说八道。”
“我怕你也搞不清楚,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我生日那天,你送了我一条围巾,我想问一问,你生日那天我该送什么呢?”
“你……哪有送别人东西还要问别人送什么的?”
“这叫知己知彼,百送百顺。”
顾师言将笔记本收回到胸前抱住,想了想忽然笑着说:“要不然你也送一条围巾给我吧,只不过——这必须得是你自己织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哪会——那我回去叫我妈给你织一条。”
顾师言的脸一红:“你又再胡说什么啊?我就要你织的……要不然——”她歪着头想了会儿说:“要不然你星期天请我去看越剧吧。”
“越剧?我一窍不通……”
“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不然你还是送围巾吧。”
李计然心想,紧急避险的关键就在于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反正越剧听不懂,到时一言不发、只字不讲当是看广告罢了。便苦笑着说:“市里有越剧院吗?我估计我找不到。”
顾师言说:“你又没去找,怎么知道没有?你别想让我帮你买票,既然是你请我,就要拿出点诚意来。”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顾师言笑笑又紧闭上了嘴。
到了星期三下午,李计然了朱开四的自行车,在C市里找了半天,才打听到越剧院的所在地。剧院在一个僻静的巷中,毫不起眼,想来也不是很景气,一个星期只演几场,票价也非常便宜,星期天晚上恰好有一场,李计然便买了两张票。
星期天晚上,因为朱开四照例是要骑着去四中的,李计然只得乘着公交车去。走到剧院门口时,顾师言已一身素洁的站在那里了,毕竟快进入十二月了,才六点过,天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的街灯都或明或暗的亮了。由于冷高压的控制,这几天又降了好几度,李计然围着围巾,穿着大衣,仍然觉得寒冷入骨,远远地看见剧院门口的顾师言双手环抱在胸前,安安静静的样子,笑着说:“你早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
“你以为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吗?”顾师言呼出一口白汽,颇有些调皮地说。
“那你还让我来买票,我那天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找到的。”李计然一脸严肃。
“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你的诚意来呢?你今天怎么穿的一身黑啊,看起来像幽灵一样。”
“今天天色不好,我这是因地制宜,顺应环境的变化。那你怎么穿得那么白干什么,拍鬼片啊?”
“我是怕你看不到我,这里人还是挺多的……”顾师言跺了跺脚笑着说:“快七点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剧院的环境并不太好,没有空调,冰冷的座椅,坐下去就像是受刑一般,来的人三三两两,却还是坐满了大半个剧院,不过大多都是些老头老太,像李计然他们这样的并不见。
两人刚坐下,灯光便暗了下来,紧接着丝竹管弦一一响起,穿着水袖的演员开始登台。越剧唱腔优美,演出人员又大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娇小的身材,黄莺出谷的嗓音,李计然虽然听不大懂,却还是兴趣盎然。只见戏台上一会儿是林黛玉葬花,一会儿是晴雯披裘。李计然刚转过头想问怎么全是红楼梦里的情节,却见顾师言已完全沉浸入剧里,一双眼有些迷蒙地盯着舞台。李计然只好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台上去,红楼集粹的最后一幕是黛玉焚稿,唱得是:
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
与笔墨结成骨肉亲。
曾记得,菊花赋诗夺魁首,
海棠起社斗清新,
怡红院中行新令,
潇湘馆内论旧文。
一生心血结成字,
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
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
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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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知音已绝,诗稿怎存?
把断肠文章付火焚,
这诗帕原是他随身带
曾为我揩过多少旧泪痕
谁知道,诗帕未变人心变
可叹我,真心人换得个假心人
早知人情比纸薄
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
只落得,一弯冷月葬诗魂。
李计然虽未听懂,但觉其情其景说不出的凄清,心里一阵难受。忽然柳暗花明,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原来红楼集粹已经结束,现在演的是《十八相送》。
《十八相送》后便是最后一个节目了,刚入场,只听得一段洞箫独奏,箫音悲凉,大有肃杀之意,李计然不觉浑身一冷,箫音过后,更是一段低沉的琴音,虽似清越,却难掩悲戚之情。李计然不觉就想起了李强吹的柳笛来,心想这是什么剧目啊?刚想问顾师言,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她似乎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两眼迷茫,出神地看着前方,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把话又吞了回去。
正疑惑间,人已登场,这次李计然仍是听得有些糊涂,却凝神细看,过了一会儿,从后台推出一块牌子来,写着两个字“沈园”。
沈园?李计然忽然震动,原来演的是陆游和唐婉的故事。
北宋诗人陆游与表妹唐婉本是一对神仙夫妻,两人琴瑟和谐、情爱弥深。不幸的是,二人婚后3年没有生育,加之陆游对于科举取仕没有上进心,引起母亲唐氏不满。便强令陆游速修一书,将唐婉休弃;其情形与“孔雀东南飞”中无异。
陆游耍小聪明,表面答应把唐婉送归娘家,背后却悄悄另筑别院安置唐婉。这激怒了陆母,严令二人断绝往来,并为陆游另娶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而唐婉,也由家人作主嫁给了同郡士人赵士程。赵家系皇家后裔、门庭显赫,赵士程本人亦宽厚重情,开明通达,对唐婉表现出同情与谅解。陆、唐之间从此被切断联系,音息隔绝。
陆游怀抱满腔报国之志,浪迹天涯,却无人赏识,只得在青山绿水和野寺幽处排遣愁绪;或出入酒肆把酒吟诗;或浪迹街市狂歌高哭,过着悠游无定的生活。公元1155年(绍兴二十年),陆游来到禹迹寺一个布局典雅的园林沈园。愁坐之时,也许是造化弄人,竟然巧遇了阔别十年的前妻唐婉与赵士程在园中饮酒,陆游愁闷之下,在园中题了一首《钗头凤》:
红酥手 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 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 闲池阁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陆游题词之后便怅然而去。陆游走后,唐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将这首《钗头凤》词从头至尾反复看了几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回到家中,愁怨难解,于是也和了一首《钗头凤》词:
世情恶 人情薄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 泪痕残 欲笺心事 独倚斜栏
难!难!难!
人成个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 夜阑珊 怕人询问 咽泪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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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瞒!瞒!
唐婉在沈园归后,便因愁而病,不久离世。
此事在后世许多笔记小说上皆有记载。
戏台上的陆游铺开纸笔,左右开弓,双手大开大阖,在两张纸上同时书写《钗头凤》上下阙,长发披肩,随风狂舞。悲歌和着悲情响起,惨淡无光,李计然偷眼向顾师言望去,见她泪眼朦胧,嘴里小声地跟着哼着:“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九点,戏散了,人群开始往外走,发出西西嗦嗦的响动,顾师言却还是怔怔地坐在座位上,李计然见剧院里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站起身来试探着说:“走了吧……”
顾师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戏散了啊?”半晌又掏出纸巾来擦了擦双眼,站起身来笑着问:“你听得懂吗?”
李计然略微摇了摇头说:“不是太懂,只感觉好像演了很多悲剧。”
顾师言边往外走,边说:“它如果不演这么多悲剧的话,估计也不会这么不景气了,现在的人都不大喜欢看悲剧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
她没有说完,忽然说道:“最后一个剧叫《陆游与唐婉》,你应该看懂了吧?陆游与唐婉,其实谁也不能怪谁,造化弄人罢了。陆游七十五岁时住在沈园附近,书上说他‘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她像是在对李计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走出剧院大门,街上空空旷旷,昏黄的路灯映照着顾师言苍白的脸。
“现在我们往哪走?”李计然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走回家吗?我不想打车回去。”顾师言的声音充满了忧伤的味道。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李计然站在顾师言身后半米,不紧不慢地走着。
“陆游在沈园写了很多诗,你知道吗?”
“小时候我爸妈只教我背唐诗……”
“那我背给你听吧。城上斜阳画角衰,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顾师言自顾自地背着。
“曾是惊鸿照影来?”
“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了苏轼的一首词。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李计然笑着说。
顾师言征了征,又背了一首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做土,不堪幽梦太匆匆。”她解释说:“这是陆游去世的前一年写的……”
她笑了笑,声音凄凉地说:“我有时看历史书,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历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