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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目中闪过惊慌,慌忙道:“没有的事儿,小的们怎么敢欺骗少奶奶?”
二娘对敛秋使了个眼色:“拉一个下去打死,剩下的这个不说一块打死。”
俩婆子还不相信。
今天跟二娘一块出来的除了敛秋还有侍书,刚才敛秋动手,侍书就有点手痒,现在立即跟敛秋一起拽了一个婆子起来。
那婆子想撒泼打滚,哪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手跟铁钳子一样,一会儿就嚎着被拖走了。
剩下的那个听着不远处的嚎叫面色如土,见二娘转过脸来,瘫坐在地上:“少奶奶,饶命,我说,我都说。”
原来这俩婆子都是大厨房里专门管砂锅熬汤熬药的。罗氏病了几天了,一直用着参汤。今天赶巧了,俩婆子端着参汤走到这儿碰见了九娘。
不想九娘一时起意,要看一看参汤,结果发现这俩婆子神色有异。九娘开始还不觉得人参太细,见她俩神色不对才起了疑心。一问,这俩人就说现在顾二娘管着府里,这些人参都是顾二娘挑拣过的。
这就是开始二娘看见的,九娘拿鞭子抽这两个人的原因。
其实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罗氏日日要用参汤,俩婆子领了不少人参,也知道这东西稀罕,天天看的不免起了贪心,一人捡了一支最大最好的给藏起来了。她俩也精明,炖的时候粗细混在一起,一般不容易看出来,赶在这一次领的人参用完了,没有更好的加进去,所以正巧让九娘发现了端倪。
慌张之下,干脆都推到顾二娘头上,反正谁都知道罗氏跟三爷、顾二娘现在势如水火,罗氏现在病着,不会细查此事,只会记在顾二娘头上。
听这婆子哆哆嗦嗦、啰里啰嗦的说完,二娘感觉都有些困了,回头斜了还抱着褚渊胳膊的九娘一眼。
九娘这时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是被这俩婆子耍了,但让她跟顾二娘道歉她做不到!
褚渊把九娘推开:“九娘,你该跟三嫂说声对不起。”
九娘一脸愕然,想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亲哥会站在顾二娘那边。
“你要是不说罢了,三嫂,我就替她说声抱歉吧。”褚渊站在原地对着顾二娘拜了一拜。
九娘气极,冲上去对着那婆子劈头一顿好打。
敛秋和侍书瞧见这边完了,押着另外一个婆子回来了,那婆子已经被两人揍得鼻青脸肿的。
褚寒开始听她说“先打死一个,另外一个不说也打死”时,只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混,现在看她顺利把这事儿解决了,心里面竟然生出一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敬佩之意
。
“三嫂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褚渊看不过去九娘还在抽那婆子了,堂堂国公府的嫡女,真是被母亲给宠坏了。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就按府里的办,难道这国公府是我一个人的?”
尾音懒洋洋的,褚渊心里又是一颤,抬眼一看,顾二娘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侍书你拿我的牌子跑一趟,该打打,该撵撵。”二娘吩咐侍书留下,这两天忙着给褚七娘准备嫁妆,早起晚睡的,半夜还总有人缠她,她有点犯困。
九娘原想着顾二娘处置了这两人,肯定要跟自己算账,哪知她根本没那个意思,意外之余忽然看见哥哥和弟弟眼睛都望着顾二娘离去的背影,火气登时又蹿了起来:“装的漂亮,好东西还不是自己用光了!国公府的夫人,自己的婆母,反而没有用的了!”
褚渊再好的修养脸也忍不住沉了下去,褚寒则非常意外地看着九娘,从来没觉得九娘这么讨厌啊。
敛秋都快气死了,真是凭白走在路上都能被狗咬!
二娘转过身来,这是非要找虐,那她就没办法了。
褚渊觉得顾二娘最好的是当做没听见,赶快走了就完了,千万别跟九娘这个傻货一般见识,结果看见顾二娘回过身来了。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褚寒也是。
只见顾二娘笑了笑:“你说的对,平时你三哥用的是挺多的。你想用多粗的?要多少?”
等她回过头来了,九娘才觉得胆怯,却强撑着竖起食指:“至少这么粗,总得个七八两吧。”
其实罗氏这不是必须的药方,纯粹是为了滋补身子,有没有都行。她这是往高处了说,看顾二娘怎么找那么多上好的参去。
七八两,她怎么不要七八十斤?敛秋在心里骂道。
二娘和气一笑:“我记得你三哥柜子里还有几支,你们谁跟我一块去取?”
她竟然这么说?九娘反倒不敢去了,褚寒更是不敢,褚渊心里叹了口气,谁叫他是大哥呢。
“三嫂,我跟你去取。”褚渊这么一说,褚寒也想去了,他还惦记着他的雪球呢。
褚寒都去了,九娘眼珠子一转,也要跟着去。
于是,顾二娘就带着他们回了会春堂。
这绝对是兄妹三人长大以后第一次集体到会春堂,九娘还好一些,毕竟顾二娘跟褚直成亲的时候,她来过。
褚渊和褚寒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到处都金碧辉煌、到处都是宝石玉器,极大极软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孩子”这种印象。
孰料,刚推开会春堂的大门,里面就一阵犬吠,一个雪团利箭一样冲了过来,对着褚渊三人就是一阵狂吠。
这不是雪球吗?几天就不认识他了?看着雪球亲昵地蹭着二娘的裤脚,褚寒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
感觉到褚寒的沮丧,二娘蹲下拍了拍雪球:“那是寒哥儿,你不认识了?”
“雪球,雪球!”褚寒这会儿忘了跟顾二娘的恩怨了,他只想唤回自己的狗。
他满脸殷切,却见雪球只望了他一眼,就身子一竖,两只爪子扑在顾二娘身上跟顾二娘亲昵去了。
褚寒:》
“死狗,离她远点!”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
竟、竟然是褚直。褚直穿着狐裘,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是、是干什么?
猛然看见褚渊三个,褚直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们来干什么?”
记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长大,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回想起来,却仍是停留在那个画面,那个场景。可是,此时褚渊感觉到他关于褚直的记忆在瞬间都被他高大的身躯、充足的气势和挥舞的勺子给击成了粉末。他已经不是他记忆中拥有无数他羡慕的宝藏却孱弱无比的少年了。
“母亲要用人参,我找几支给他们。”
无视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二娘拍了拍雪球的脑袋,雪球竟然跑向了褚直,讨好地去蹭褚直的腿去了——当然被褚直给踢开了。这只蠢狗,简直无时不刻不在跟他争宠。
这个动作又打击到了褚寒,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少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呀?但是你要找虐,我就只好带你进来了。
褚直“哦”了一声,根本没等褚渊他们回话,也再没跟他们多说一句,转身就进屋里了,进去了又伸出头来:“找完了赶快过来吃珍珠丸子和红焖大虾,还有桂花酿,趁热吃才好吃。”
原来褚直是在拿勺子吃珍珠丸子!
想想他们在外面为母亲急火攻心,备受煎熬,人家却悠闲自在地在屋里吃着珍馐佳肴
这一招真不是二娘提前准备好的,只能说是赶巧了。看在他们已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的份儿上,二娘没把人带进上房,而是带进了东厢房。
但一进去她就有点后悔了,褚渊的眼珠子果然钉在墙壁上就挪不开了。正中这间屋子的墙壁上悬挂的是一整副山水图,比溪山云隐图还要大,上面也盖了南坡居士的小印——纯粹是两人闹着玩加上的。
沈齐山的画作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挂在客房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三哥当真是沈大家的得意门生”褚渊叹道。
二娘见他要往椅子上坐连忙阻拦,褚渊却一屁股坐了上去,结果椅子一歪,他差点摔倒。
幸亏褚渊反应快,扒住桌子了。起来一看,四条腿的椅子,明显有一条腿短了一截。
这是她的疏忽了,二娘忙从墙角搬来一块砖头垫在下面,解释道:“这椅子是你三哥生母留下的,坏了他也舍不得扔,用这块砖垫一下吧。”;
第83章 御赐美人()
二娘在屋子里坐着,回想了一会儿三个人走的时候的表情。九娘恨意最明显,大约是因为褚七娘婚事的原因。要不几天就过年了,府里上上下下现在都忙碌起来,不知道褚直什么时候动手,希望不要影响到七娘的婚事。
她自己想了一会儿,听见门“咯吱”一声,原来是雪球从门缝里钻进来,咬着她的裙子往外拽她。
这狗虽然欺软怕硬,却极通人性。二娘起身往上房去了。进去看东次间里摆了饭桌,褚直正坐在桌边儿等她。
二娘便问他方才所想之事,褚直说王宁送了信儿过来,大约要等到年后了。叫她不必着急,只是有一件事情需得上心。
原来腊月三十这天,老太君等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进宫朝贺。二娘虽然没有诰封,贵妃却是褚直的亲姐姐,肯定会宣召进去见上一面。
“她是个温柔的人儿,大我许多,我小的时候,她常坐在我床前给我念书她不会为难你的。”忆起褚雪,褚直清冽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片祥和。
“到时候我还跟他一起去呢。”见她面无表情的,褚直立即补了一句。
褚直嘴里的“他”是褚陶无疑。其实二娘不是担心,是在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会春堂外面被她砍掉的那一片夹竹桃还是褚雪种的,褚雪不知道夹竹桃会加重褚直的病情吗?且寿宴上还让老公公把她叫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直见她还担心上了,亲自夹了一个大虾放到她碗里。他早就看出来了,顾二娘只要有吃的,什么都能干的好,她不是把国公府的寿宴办的很好吗?进宫朝贺这种小事她只需要多吃几只虾就可以了,他一点都不担心。
顾二娘要是知道他对她这么有信心,一定会好好好好的谢谢他。随便拉个人嫁了也没这么多事儿啊,就娶了他之后,一天也没消停过。
所以,她也就只能把他做的一大锅红焖虾全吃完了
。褚渊兄妹三个还不知道这是褚直亲手做的呢,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时间转眼到了年三十,不是过的快,而是罗氏一直在病着。被各种事务缠身,二娘就觉得时间快了。为了照顾病人的心情,二娘只去看望过一次,开始她以为罗氏是装病,后来瞧着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还带些咳嗽,是真的病了。
这天二娘五更起,她没有朝服,就穿的正式一些。不过敛秋要给她戴红宝石发梳的时候,二娘伸手给取了下来。看看镜子里的人儿,现在也白了许多,皇宫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
出发前,二娘见罗氏也来了,朝服外面裹着厚厚的猞猁狲大裘,一路咳着。
这又何必呢,二娘心想。
鲁老太君看见她也没说什么,率领大家先坐八人大轿,进宫朝贺,行礼领宴。
果然刚到宴会就有公公过来通传贵妃娘娘召见。
二娘便跟着老太君、罗氏在几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行至贵妃寝宫。
老太君原本还有些担心二娘,回头见她头微微垂着,底下的脸平静柔和,心里喜欢的很。
走至贵妃寝宫,只见金碧辉煌、锦绣堆砌。
先有两个小宫女传谕:“只用请安,一概仪注都免。”
老太君、罗氏谢了恩,进去见贵妃娘娘端坐椅上。二娘随着老太君请了安,只借着抬头的机会悄悄打量了一眼贵妃娘娘,是个跟褚直有七八分像的美人儿。
贵妃娘娘赐座,二娘感觉到贵妃娘娘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并不敢抬头直视,微微垂着眼睛任由她打量。
贵妃娘娘便问老太君“这就是我的弟妹了?”
老太君回答的时候,二娘忙站起来。
贵妃娘娘便夸奖二娘“举止娴淑”“秀外慧中”。
贵妃又问褚直的身子,老太君答了,贵妃露出些喜色。转而又问褚渊褚寒等人,罗氏一一答了。
贵妃所问,都是国公府家常之事,二娘也听不出来什么。
说了一会儿,有宫女儿进来说圣人请贵妃去广元殿。
于是贵妃命外宫赐宴,老太君就带着她们领宴。等吃完了就有太监引着出去了。
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二娘几人看见自家的车马还在宫门口停着,知道褚陶父子几个还没出来,她就对老太君说要等会儿褚直。
天寒地冻的下起了小雪,本来老太君可以坐着轿子先回去,结果一听二娘要等褚直,也跟着一看要等。
婆婆没有回去,罗氏也不好回去,三个人就都上了褚直的那架牛车等着。
小半个时辰后,眼见风雪大了起来,褚陶父子四个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薄雪之中,远远的,褚陶大步走在前面,褚渊、褚寒紧跟着褚陶,独褚直一人,带着一股漫不经心,连鹤氅也不知道拉上,走在最后面
。
褚陶坐车,褚渊、褚寒都是骑马。褚渊将走到自己马前面时,忽然看见旁边的牛车前面有几个脚印,他视线不由往牛车上一扫。
褚直这时候距离牛车还有一丈多远。褚渊一念间做了决定,朗声道:“恭喜三哥了。”
里头老太君和罗氏都裹着裘衣打盹呢,听见褚渊的声音立即醒了,老太太隔着车厢道:“老四,你们都出来了?你三哥呢?恭喜你三哥什么?”老太太耳朵不聋的,都听见了。
褚直抬头一看,二娘坐在牛车栅栏门里面呢。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因为还没想好怎么跟二娘说。
褚寒搓着手嘻哈哈的跑过来,他听见了老太君的声音,立即道:“奶奶,圣上赏了两个绝色美人儿”猛地看到顾二娘,声音戛然而止。
老太君已经看见褚直了,正说着“好小子,你得了什么赏”声音在听到褚寒的话后也戛然而止。
圣人赏了褚直两个绝色美人儿?为什么雪丫头提都没有提?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老太君想不明白。
听见褚寒的话,罗氏猛然从皮裘里抬起头来,本来昏沉的眼一瞬间锐利无比,似乎能刺破二娘和褚直的脸皮,直接看透他们的心思。
可褚直只是随意地拍了拍鹤氅上的雪,对二娘微笑道:“圣上垂怜我身子弱,担心你过于劳累,赏了两个通药理的女官给你帮忙。”
二娘亦微微一笑:“这是圣人的恩赐,咱们家不可轻慢了这两位女官,人”往褚直后面一看,并没有人啊。
“会挑个日子送过来,还早呢。”见她镇定自若,心稍微放了一半,只是此时还有两个碍眼的人在这儿,他也不好多做解释。(老太君:臭小子,奶奶也是碍眼的人吗?)
老太君早在听见褚寒的话时就明白了,不知道这皇帝操的哪门子心,她看她孙子现在抱二娘的大腿都抱的不怎么结实,再来两个拖后退的,二娘还要不要她孙子了?
“皇恩浩荡,二娘你也得早日为我们褚家开枝散叶才好”罗氏眼里闪着微光,看着仁慈,却像藏在门外向内偷窥的野豹。
“是。”二娘轻轻道。低眉顺眼的回复让罗氏根本猜测不出她在想什么。
地上已有积雪,牛车驶过,能听到车轮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车厢里只有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