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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
两双手磨得血肉模糊,蒋佳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血迹带着碎肉一同留在那一根根缠绕的铁丝上。
时间每走一秒就像是在人心头重重的砸一下,那细微的走动声,像是来自地狱的钟声,让人不寒而栗。
汗水流进眼睛里,酸涩的厉害,可她不能停。
时间已经只剩下2分13秒。
此刻,蒋佳然的心却莫名的平静下来,她什么都不去想,只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窗外是安静的风声。
这一瞬,只有她能救他。
她只能拼尽全力。
车外,江涵自己找了一块儿石头背靠着,伤口很痛,可他不敢松懈。
他始终强撑着精神盯着那辆车,可那辆车久久都没有响动。
从车里驮下一个人来应当只需一分钟就够了。
可这么久,他都没见两人出来。
倒是车身,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猛地颤了一下,又朝下滑了几分,垫在轮胎下的碎石咕噜噜滚下悬崖,没有半点儿声响。
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涵没办法坐以待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养尊处优的29年,他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可今天,就算再苦他都必须忍着。
他拖着中了弹腿晃晃悠悠往前走,之前包扎好的伤口这么来回一动,又裂开了,痛意丝丝的往外渗。
他咬着牙。
这段距离并不长,却也足足走了两分钟。
他刚刚走至车前,车门开了,车身又是猛地一晃。
从里面掉出一个人来。
是江衍,白色的衬衫上尽是血迹。
江涵心口一颤,不好。
紧接着,就听车内传来接连两声枪响,撕破风声。
随后,一道痛呼声伴随着微弱的闷哼声自车厢内传来。
那道痛呼声是女人的声音。
而这车里只有蒋佳然一个女人。
江涵面色一变,顿了一瞬,疯了一样的扑过去。
视线里,蒋佳然手脚正并用的往外爬,她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垂着头,看不清面色,只觉得慌张至极,狼狈至极。
而她身后,一个男人死死的拽着她的腿,同样满身是血。
那人是被他之前注射了麻醉剂的那个男人,他醒过来了,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绕进了车里。
他离开的时候太着急,为了以防万一只备了很少剂量的麻醉剂,药效确实很短,这个时间点,药效刚好已经过了。
那人是不甘心,他要拉一个垫背的。
见江涵过来,蒋佳然一瞬间抬起头来,她摇摇头,声嘶力竭的冲他喊:“快走!车要爆炸了!”
这次,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满是血污,满是泪痕,一双眼里充满了绝望。
江涵看着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
早在很久之前了。
那会儿蒋家和江家是世交,蒋佳然经常来江家找江衍玩。
他只在年底才会回家,江衍会带着他一起玩。
他比江衍大一岁,江衍同他不是很亲近,但也不疏远。
他记得有一年年底,正是除夕那晚,江衍说晚上要去海边放烟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点头了。
那晚,海边漫天的烟火中,那个穿白裙的女孩儿踩着浪花肆意奔跑笑靥如花的模样从此映在了他的脑海。
经年之后,再难忘记。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心里有了牵挂。
会盼着每年年底一次的回家。
也是从那时起,他弃医从商,他不是不喜欢当医生,而是,他想离她更近一些。
他学金融,毕业后回国进江氏。
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她。
可这喜欢他从来没跟她说过,因为他知道,她喜欢江衍。
你也一定曾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寂静无声的喜欢,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想念,脑海里细枝末节的勾勒,但也仅仅如此,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有开头,却没结果。
但它依然美好,它依旧值得你欣喜。
他曾想过把心底这份暗恋藏一辈子,就这么把她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惊扰,不去接近,直至老死。
这份喜欢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这是他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算结婚生子,这份牵念,也不会断。
但也只是牵念,不会再有别的什么。
可他没曾料想,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她唯一生还的希望,可她没想着拉住他。
她叫他走。
她想同那人一起同归于尽。
可他做不到。
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做不到。
就算会被炸成灰,能救她一命,值了。
车厢内炸弹时间快速流逝,转眼只剩下最后20秒,蒋佳然不再挣扎,她筋疲力尽的趴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车外的江衍。
她方才中了一弹,她没料到,那男人身上还有一把枪藏在后腰,好在,男人身上的麻醉剂药效还在,他还很弱,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掰着他的手腕给了他一枪,并把那支枪踹出了车外。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就这么死掉挺好的。
她终究,还是救下了他,不是吗?
值了。
这辈子,值了。
她闭上眼,笑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坠在地面。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江衍的脸。
可够了半天,都没够到。
那人一直拽着她的腿,叫她不能往前。
罢了,够不到就够不到吧。
她累了,想睡了。
她睁开眼,看着江涵,她的声音在风里飘渺的像是空气里的灰尘,她说:“走吧,带着江衍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
江涵看着她的模样,没说话,半晌,他忽然凑过去,捧着她的脸在她眼角映下一吻。
这吻很轻,蜻蜓点水一般。
离开时江涵感到很不舍。
他第一次吻她,却也是最后一次。
他贪恋的看着她。
蒋佳然早已傻掉,她睁着一双眼诧异的看着他。
江涵冲她咧唇一笑,在她的注视之下从她身侧爬上车。
蒋佳然回神之际,江涵已经同那人撕扯在一起。
须臾,扣在她脚踝上的那只手消失了。
她看着江涵。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很快将绑在那处的布条浸湿。
时间已经剩下最后5秒。
他回过头:“走!”
蒋佳然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为什么救我?”
江涵没回答,他一把将她身子推出车门。
她身体不稳,扑倒在地,双腿搭在车上,半个身子趴在车外。
推着她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
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伴随着尖刀刺破皮肉的声音,血液四溅。
她看到那男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刀来,捅进了江涵的心口,分毫不差。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看着她,一张嘴分分合合,那声音微弱的如同蝉翼,却依旧固执的一遍一遍吐出:“走,走。。。。。。”
眼泪疯了一样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她最后看江涵一眼,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车子忽的猛然往下一滑,直直的朝着悬崖下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爆炸声如惊雷般平地而起,响彻整个上空。
火光如同一条长龙,直冲云霄,吞噬了一切。
连同江涵最后那句几不可闻的“因为我喜欢你。”
蒋佳然到底还是没听到。
所有人都被火舌卷到半空中,再炸裂开来。
车身碎渣被烤焦,再从天际散下来,落在地面,不知那里面夹杂了多少人的肢体残骸。
空气里火药味儿血腥味儿一并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天还是蓝的,白云依旧漂浮在上空,风声依旧呼啸的掠过每一寸土地。
可矗立在悬崖边的那辆车没了,车里的人也都消失了。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静静的,四周寂静到可怕,唯有风吹动树林沙沙作响,像是奏起一首悲怆的挽歌。
只有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泥土。
只有江衍,孤零零的躺在悬崖之上。
天地之间,一片苍凉。
《南哥》番外 十:是人是尸,我都要见她最后一面()
蒋南在私人医院包扎好伤口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
之前缝伤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他西装外套口袋的手机铃声,不过手术进行中,无法接通电话。
现在手术结束,他当即拿出手机。
确实有一通未接来电。
来自于他的手下,负责看管江衍的那个手下。
他只看一眼,就回拨了过去。
电话没打通。
也不可能被打通。
蒋南顿了一瞬,给他的同伴打电话,这两人是他一同派去了结江衍的人,应该是在一起的。
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依旧没是打通。
如果说一个人的电话没打通是巧合,那么两个人没打通,十有*,是出了意外。
失手了?
他的人还从未失手过,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探探情况。
蒋南神色略有些阴鸷的收了手机,从病床上下来。
拎了外套就往外走。
一直守在外面寸步不敢离开的护士听到响动拉开门。
蒋南已经穿好西装,将衣领翻下去,举手投足之间动作甚是流畅快速。
他要走。
护士急忙迎上来:“蒋先生,您的伤。。。。。。”
护士惶恐的看着蒋南刚刚缝了四针的脑袋,生怕蒋南再出了什么闪失到时候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蒋南侧开身子同她擦肩而过,没有半分的停顿:“无碍。”
“可杰森医生说。。。。。。”小护士跑到了蒋南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蒋南终于停下脚步,垂头看向她的脸,他的目光有些冷,显而易见的不悦,他开口:“我说了,没事,让开。”
男人面沉如水,一双黑眸这样直勾勾瞧着你的时候,总有一种黑面阎罗的感觉。
小护士不由腿软,颤抖着双腿退到了一边。
蒋南重新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扬长而去。
小护士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阵风一样冲出了病房,朝着主任科室奔去。
蒋南驱车离开,朝着断崖山驶去。
他车技好的很,黑色的车像是一条闪电一样穿梭在车流中。
行至一半,手机响了。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
“南哥。”
“什么事?”
“我在断崖山发现了一条丝巾。”那人顿了几秒:“好像是。。。。。。今天上午那个女人的。”
他们之前在路上埋伏了苏皖韵的人,不过那群人里有一个竟趁乱逃走了,他们循着那人的踪迹一路寻到了断崖山。
断崖山上空无一人,满地狼藉。
不过,他们在崖头一截从石缝间蔓延出来的树枝上,发现了半条水蓝色丝巾,上面有烧焦的痕迹,另一半,应当是被火苗舔舐了。
他们中有两人上午曾在树林间的那栋别墅里见过蒋佳然,也一并记住了她的装扮,其中就有这条水蓝色的丝巾。
蒋南心口猛地一跳,素来沉稳的面容竟闪过一丝慌张,连手腕都跟着颤了一下,掌心打滑,车头一偏,差点儿撞上右侧那辆车。
他怔了一瞬,猛地转了方向盘,将车头带回原先轨道,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恰是红灯,他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向前一甩,他双手用力扣紧方向盘往后仰身,才避免伤口再一次遭受撞击。
许是刹车身有些刺耳,传到了听筒那边,男人问:“南哥,怎么了?”
蒋南顿了半晌,这才稳下心神:“没什么,我马上赶过去,你们在那儿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人。”
“好。”
电话挂断。
红灯亮起。
蒋南目视前方,重新踩下油门,扣着方向盘的掌心里,一层汗。
是冷汗。
他们在断崖山发现了蒋佳然的丝巾说明什么?
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她去过那里,救下江衍离开了,另一种可能是她和江衍一起葬身爆炸,或者,江衍逃了,她死了。
她死了。
这第三种可能,蒋南怎么也不愿承认。
她怎么可能找到那里?
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杀手最惜命,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为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牺牲自己。
他明知道她可能会找到江衍,但他还是让她去找了,他在赌,赌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那个男人。
他一定不可能赌输,他从来没有输过。
蒋佳然她一定是逃了。
一定是。
他眸光目视前方,眼底透出丝丝细碎的光,光影深处,是他不敢笃定的恐惧。
须臾,他抿唇,拨了一个电话。
“南哥。”
“去帮我查江衍和蒋佳然的行踪,一男一女,重点排查机场。”
“好。”
挂断电话,他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加了速。
黑色的迈巴赫抵达断崖山,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崖顶风声飒飒。
地面的泥土里血迹混合着被烤焦的车身碎渣,印证着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浩劫。
一波一波的浓重的血腥味儿被风卷着送进人的胸腔。
蒋南下车,头顶的白色纱布在阳光下醒目无比。
四处寻找着蒋佳然身影的男人们见蒋南过来,纷纷走上前来。
“南哥,您这是。。。。。。”
“没事。”蒋南环顾四周:“人找的怎么样了?”
几个男人都低下头:“没找到。”
蒋南目光刹那间变得有些冷,连面部线条都格外冷峻起来。
风声猎猎。
沉默几秒,他才重新开口:“那条丝巾,拿来。”
他摊手,一个男人立刻双手捧着那条半截的丝巾恭敬奉上。
蒋南只看一眼,便知那丝巾确实是蒋佳然的无疑。
“这丝巾是在哪里发现的?”
“那棵树的树枝上。”男人指了指崖头。
蒋南走过去。
那是一颗新生的树,刚刚从石头罅隙里探出个尖儿来,树枝细细的,看起来孱弱的很,风一吹,好像随时会断似得。
越过树往下看,下面是缭绕的白雾,深不见底。
人摔下去,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蒋南手里攥着那丝巾,看着万丈深渊,长睫轻颤了一下。
如果,蒋佳然真的坠下去。。。。。。
他的手指一瞬间收紧,那条残存的丝巾被他攥成皱巴巴一团,风吹过,那丝巾的边角扑倒他面上,上面有血腥味儿,还有。。。。。。蒋佳然身上的淡香。
他在想,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闻到这味道。
她的味道。
忽然,口袋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猛地一怔,须臾,才接通。
“南哥。”
“怎么样了?”
“我刚刚查到江衍搭乘了纽约到榕城的航班回国了。”
蒋南眸光一缩,面上透出一丝凛冽:“蒋佳然呢?”
“没查到。”
手机何时从手中砸出蒋南不记得了,他只看到一抹黑快速的从他眼前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