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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记(花雨短篇小说集之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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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大腹便便的她抱在怀中,他笑意盎然,“我有什么办法,谁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让我这样快乐的女人,谁要你这个笨蛋竟然都不来找我……”
    如果父母全是教古代汉语的教授,可以想象,生活会是怎样的凄惨。
    从秦淑影呱呱落地开始,她雄心勃勃的父母便树立了一个伟大目标,就是把秦淑影培养成天下第一的淑女,让她重新体现中华女性的传统美德。
    天可怜见,那时已经快二十一世纪了。所有女孩子都活蹦乱跳,有哪个父母会食古不化,要把自己女儿变成镜框画像里的古董。
    当秦淑影懂得要反抗压迫剥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行莫回头,坐莫动膝,立莫摇裙,语莫掀唇,喜莫大笑,怒莫高声,不唱歌词,闻事不传……
    这些是秦淑影的启蒙教育。
    别的小女孩在踢毽子跳绳荡秋千的时候,小淑女秦淑影在父母虎视眈眈下练毛笔字弹琴背诗画画;别的小女孩和男生一起手拉手做游戏的时候,小淑女秦淑影被父母反复告诫,和男生不得有肢体接触。
    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秦淑影放弃了许多东西,一门心思做淑女,为他们捧回无数奖状奖杯,她自己也成为师大附小附中的学习榜样。
    童年“嗖”的一声过去了,少年“哎呀”一声也过去了。遵照父母的意愿,秦淑影在他们执教的这所师范大学读汉语言文学教育,在父母的撮合下,她交到了第一个男朋友,也是父母的得意门生——盛为夏。
    大家都说初恋是一生中最甜美的回忆,对于恋爱,秦淑影一直都很向往,她很想明白那种书中所说的酸酸甜甜的滋味,那种排山倒海的快乐,那种山无棱,江水为竭的信念。 
第七章
    可是,在秦淑影的记忆里,初恋,却只是盛为夏的几次没有任何激情的拥抱,只是他一次不成功的吻——他的唇轻轻落下,看到秦淑影的一脸震惊,他叹气,转身离开。麒 麟小 说 www。70xs。 
    第二天,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来向她示威,“喂,木头,你还是死心吧,为夏早就和我在一起了,你就安心做你的木头去吧!”
    没有解释,没有流泪,这段初恋像轻烟飘过,在秦淑影心里没留下半点涟漪。
    父母却以为秦淑影受了伤,一度总拿奇怪的眼神小心翼翼看她。秦淑影心里笑翻了,本着一贯笑不露齿的原则,那时她的嘴角经常呈持续性抽筋状态。
    毕业时,秦淑影争取了又争取,总算争取到一个在外地的工作,拿到通知时,秦淑影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狂笑三声——这回没人管她了吧!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经过父母亲的轮番叮嘱和教育后,秦淑影来到了这个在邻市的中学,当高二的语文老师。这里条件还算不错,每个单身老师都有一间小套间,里面床、书桌、电视、热水器、空调一应俱全,秦淑影大喜过望,把行李一撂就扑到床上,喜滋滋盘算以后自由的生活。
    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微笑着很快进入梦乡,梦里,她变成一只小小的鸟,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一觉醒来,秦淑影做了许久思想斗争才舍得爬起来,想着等下要去买很多日用品,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刚走出校门,一辆摩托车迎面呼啸而来,可能饿得头晕眼花,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在摩托车从身边飞过的时候,被那股冲力一下子带到地上。
    她坐在地上发了会呆,“怎么回事,天还没黑嘛,为什么满天都是小星星呢?”
    等她哎哟哎哟爬起来,把自己的套裙和头发整理好,一抬头,那家伙早就溜得没影了。
    不管怎样,形象总是最重要的。秦淑影一步步挪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又出门了。
    高跟鞋有规律地敲打在校门口的水泥路上,秦淑影瞧瞧自己买的大包东西,心情特别愉快。一阵熟悉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而来,她抬头一看,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自己这个方向冲来。天啊,这个冤家!秦淑影腿肚子直抖,赶快往旁边闪,没留神踩到一块石头把脚崴了。
    龇牙咧嘴地目送着摩托车冒着烟离开,秦淑影叹息连连,一瘸一拐地继续自己的伤心之旅。
    第二天,领教材、资料、备课本,熟悉学生情况,秦淑影忙得头都昏了。
    第三天,备课。
    第四天,正式上课。
    上课铃刚响,秦淑影拿着教材和备课本走出办公室,抬头挺胸收腹,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走到教室。
    她把长发梳了个髻,穿起那新买的黑色套裙,把压箱底的黑框眼镜戴得端端正正。母亲说的,老师首先形象要严肃认真才能培养出学习态度端正的好学生,如果形象太轻浮,很难在学生心中有震慑作用。 
第八章
    母亲说的总有道理。 秦淑影一进教室,满堂嗡嗡声顿时消失了,秦淑影走到讲台上,清清嗓子,心里默念三遍,“镇定,不要脸红”,开始发言:“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叫秦淑影,秦朝的秦,淑女的淑,影子的影,刚从省城师范大学毕业,希望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底下的一个学生“扑哧”笑出来,“老师,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教室里很热吗?”
    “臭皮蛋!”秦淑影心里恨恨骂了句,把眼镜扶了扶,趁机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笑的是个男生,他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顶着个平头,用摩丝把头发弄得跟刺猬一样,远远看去不就是个皮蛋。
    秦淑影继续发言:“同学们;高二虽然没有高三那么大的压力;也是很重要的一年;是我们为高考备考打基础的时候,我们如果这时候想放松去玩;到高三再去抱佛脚的话,那将对我们的集中复习十分不利……
    “老师,你不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吗,怎么穿得像个巫婆?老师,你把眼镜摘下来会好看些!”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臭皮蛋!”秦淑影暗骂,开始无语问苍天,她招谁惹谁了,今天这情况看来不妙,坚持就是胜利,她勉强挤出个笑脸,“我这叫为人师表好不好,不是巫婆!还有,如果眼镜摘下来,我就看不到你们的小动作,你们不是正好为所欲为!”
    同学们都笑起来,秦淑影顺了口气,开始讲课。
    战战兢兢过了一个月,拿到工资,秦淑影冲去商场买了一套运动装和一套牛仔,没人管她穿什么衣服,她当然要试试以前没穿过的。
    她仿佛看到新生活在向自己招手,兴奋莫名,喜滋滋地哼着歌,还一边甩着手中的袋子蹦跳着走回来。还没走到校门口,她老远就看见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呼啸而来。怎么这个城市这么多这种野兽般的交通工具,惹不起总躲得起,她吸取了过去的经验,大气都不敢喘,立刻闪在马路边,动都不敢动。
    这么宽的马路,这家伙愣是从秦淑影身边擦过。可怜她避无可避,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水坑里。那骑手慢了下来,回头看她一眼,又加快速度飙出去。她爬起来看着这身狼狈,气得直跺脚。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秦淑影刚到讲台站好,一个眼神狂乱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她手中拿着瓶东西,径直扑向秦淑影,嘴里还骂着:“臭婊子,看你还来勾引我老公……”
    秦淑影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个臭皮蛋大吼着:“妈妈,你想干什么?老师快跑!”
    听到他的声音,那女人愣了愣,他已经扑上去抢她的瓶子,边大叫着:“妈,给我!”
    秦淑影醒悟过来,拔腿就往教室后门跑,大喊一声:“都跟我出去!” 
第九章
    她的身后,臭皮蛋和女人抢夺间,瓶子里的东西已经泼了出来,落在讲台上面发出咝咝的声音,他和她的手上都溅上几滴,伤处冒着浓浓的烟。
    教室里早已乱成一团,一眨眼工夫,秦淑影带着同学们全跑了出来,她一边安慰大家,一边要校工叫警察和救护车。
    等警察过来,她终于弄清事情的原委。原来,臭皮蛋小时候他的爸爸和他的老师发生恋情,和他妈妈离婚了,他妈妈大受打击,精神失常,到今年病情才稳定下来。没想到前几天她听臭皮蛋说他们班来了个漂亮老师,想着想着心病又犯了,不知哪买了瓶硫酸来对付这个漂亮老师。
    可怜秦淑影这无辜池鱼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教室惊魂记过去两天后的那个傍晚,臭皮蛋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出现在秦淑影寝室门口,秦淑影连忙把他让进来,一进门,他头几乎垂到胸口,低声道:“老师,对不起,那天的事……”
    秦淑影为他送上杯水,笑道:“没关系,我又没怎样,倒是你的手包成了粽子。别想这些,安心上课吧,你的路还很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秦淑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眼睛,他的眼睛岂止是亮,简直是天鹅绒上的熠熠宝石。见她傻呆呆的样子,他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有颗珍珠落下来,落到她心上。
    他的声音轻柔:“老师,还好你没事,要是你被泼到,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天天到处念叨你……”他突然停下来,用那宝石般的眼睛默默看着她,眼中明亮非凡。
    秦淑影觉得心里有微微的酸,还有微微的甜,还有苦和涩,她惶惶然,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为什么如此复杂,而且让人慌乱?
    又是大礼拜,秦淑影在寝室睡了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才爬起来,穿上那新买的牛仔裤和红色套头毛衣,准备到市里好好逛逛。
    走在校门口的马路上,秦淑影又听到那恐怖的声音,回头一看,那辆红色的摩托车飞驰而来,她刚想逃命,才迈出一步,那车已稳稳停在她身边。她长吁口气,看着骑手把头盔摘下,火气立刻直冲上头顶,原来是臭皮蛋那小子!
    他朝秦淑影笑了笑,“老师,你不穿那巫婆装更漂亮了,你要去哪,我送你!”
    秦淑影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这家伙害过我多少次。”
    他摸摸头,贼贼地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吧!我知道老师最好了,连那么大的事都没怪我,这点小事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对不对,老师?”
    秦淑影有种痛扁他一顿的冲动,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把躁动平息下来,问道:“你吃了饭没,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你带我去我请你吃。” 
第一十章
    他拿出一个头盔递给她,把她拉到后座坐下,为她把头盔紧了紧,大叫一声:“抓紧了!”便狂飙出去。
    飙了不到五分钟,他们来到当地一家著名的餐厅。
    即使一直叫他慢点慢点,从车上下来,秦淑影还是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她一边颤巍巍扶住他的手,一边在心里嘀咕:“臭皮蛋,笑成那样,小心嘴巴裂开!”
    这家果然好吃,美食当前,秦淑影完全忘了淑女风度,臭皮蛋不停地往她碟子里堆东西,一边笑眯眯地为她介绍。
    秦淑影中场休息时,他拿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嘴边粘了东西,她这才发现面前杯盘狼藉,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他吃吃直笑,也不去打趣她,跟她说起自己的宝贝摩托车。
    原来,受他爸爸的影响,他小时候就喜欢拆装摩托车。长大了,爸爸更加支持他,给他钱买了许多杂志和书,让他学习怎么改装摩托车,经过许久的努力,他终于成功了,现在他这辆可以说是全市最快的车,每小时可以跑两百多公里。
    他喜欢和风赛跑的感觉,在高速路上跑的时候,路边的车一辆辆向后面倒退,风在耳边呼呼地响,整个人和车像要飞起来。
    秦淑影问他:“好像这种车很少见到,你怎么弄得到?”
    他哈哈大笑,“不是少,是根本没有。”
    顿了顿,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她摇着头,吃吃直笑,“淑女是不会穷打听的!”
    他粲然一笑,把秦淑影的长发拨向耳后,柔声说:“乱了。”
    仿佛有人在她脸上点了把火,她烧得迷迷糊糊,努力思考,刚才这是什么状况,这臭小孩分明就是——调戏她。
    被人调戏应该怎么反应,秦淑影还在搜肠刮肚地想,他的脸凑到面前,笑容非常灿烂,“奇怪,你的脸怎么会这么红,是不是这里太热啊?”
    还是没想出什么辙,她暗暗告诉自己:“我是老师,风度风度!”
    听见自己嘴里冒出两句“风度风度”的时候,秦淑影吓了一跳,对面那个家伙呆了一秒,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笑起来。
    在他面前,她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了,秦淑影只好乖乖做了一天跟屁虫。他则当了一天向导,几乎带她逛遍了当地的名胜。渐渐地,她适应了那家伙的恐怖速度,下来再也不会腿肚子发抖了。
    而且,他的背宽厚而温暖,让她觉得安全。
    晚上吃完夜宵他才把秦淑影送回来,速度却慢了许多,好似赏风景般左顾右盼,到了学校门前那条林阴道上,他悄悄坐直了身体,和她紧紧贴在一起。
    她有些慌张,刚想往后挪,他大叫一声:“抱紧!”
    她以为他又要加快速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他,却发现他越骑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第一十一章
    她仿佛听到他隐忍的笑声,又羞又怒,一颗心怦怦直跳,他回头轻笑,“这条路真短,真舍不得送你回来。”
    她张口结舌,自己难道又被调戏了?臭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仍然没找到应对的方法,气呼呼地跳下车,朝学校狂奔而去。
    回到家,秦淑影立刻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发现一束耀眼的光笔直地照向她的窗,她有些慌乱,打开窗户想要他快回去。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拿到窗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秦淑影,我喜欢你!”
    这一声,把她的心房震得轰隆作响。
    他在那灯光里和她遥遥相望,看着他的身影,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轰然的狂喜,第一次感觉到心展翅飞翔的快乐,可是,这怎么可能发生,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毛头,她又不是疯了!
    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在心事纠结中,秦淑影一夜无眠。
    星期一上课的时候,秦淑影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非常奇怪,所有人避她如蛇蝎,大家三三两两,不住地指着她窃窃私语。她强自镇定心神,坐下来批改作业,刚改到一半,校长叫人通知她去他的办公室。
    秦淑影进去时,校长不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坐着喝茶,他朝她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是不是教庄诚的秦老师?”
    秦淑影愣住了,一直管那家伙叫臭皮蛋,一下子还真的反应不过来。他微微一笑,又说:“我是他的父亲,相信你见过我!”
    她恍然大悟,自己见过他,不过是在电视上,原来他就是庄诚的父亲,难怪……
    他让秦淑影坐下,笑吟吟地说:“我经常听庄诚提起你,早就想来看看,没想到真的百闻不如一见。”他大笑起来,似乎自己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你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我听人说你们的关系很亲密?”
    他收敛了笑容,深深看着秦淑影,她觉得心中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霍地站起来,正色道:“我和他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只是昨天恰巧碰上,然后一起吃饭游玩,这你不用担心!”
    他唔了一声,轻轻叹息:“庄诚还小,很容易被人利用,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秦淑影已走到门口,头也没回,冷冷道:“我想你误会了,不过我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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